大明·徐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暮兰舟
朱允炆也认为母亲说的有道理,因为从父亲,帝后,还有老师们赞许的目光里,他获了太多的期许和尊荣,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应该是,也必须是。
秋风骤起,池塘边百年古树上的点点黄金似的桂花瓣被大风卷起,飘荡在空中,仿佛落下了一粒粒金色颗粒的小雨,水生调皮,居然像只小狗似的在地毯上爬行,并伸出舌尖去接桂花瓣,接不到了,就鼓着腮帮子生气,逗得常槿大笑。
朱允炆递给弟弟一块菱粉糕,尝到点心清甜的滋味,水生立马多云转晴,笑呵呵的专注吃起了菱粉糕。
常槿掏出帕子,将落在肩膀和裙摆上的木樨花瓣小心翼翼的扫进帕子里,有些留恋的说道:“我小的时候,每到秋天,便和姐姐去花园采木樨花瓣,满满的一篮子金色花瓣,在缸里倒上手掌厚的花瓣,再加入同样的霜糖,就这样一层花瓣一层糖的将缸里填严实了,封上盖子,腌制十天半个月再打开,霜糖融化在桂花里,桂花也软在糖稀中,又香又甜,比外头卖的好吃多了。”
常槿半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如华盖般的桂花树,“那时候姐姐还不是太子妃,她喜欢习武,喜欢骑马打猎,爬树更是不在话下,她在树下铺上一张张宽棉布,再爬到树上,像个猴子似的吊挂在花瓣最多树梢上,上下晃动,那桂花如暴雨般落下,我吓坏了,生怕树梢被她压垮了掉下来,伤着她。”
“姐姐倒掉在树梢上,仰着脸笑着说道,‘槿儿快去捡啊,捡满了一篮子,我就给你做糖桂花……’”
朱允炆听着小姨的回忆,实在无法想象端庄的嫡母太子妃也有爬树摸鱼,神采飞扬的少女时光。在他的印象中,已故的嫡母太子妃常氏是个寡淡无趣、笨拙无望的怨妇,父亲只要给她一点点笑脸,或者在正房留宿几日,常氏就能高兴好几天。
而在常氏仅有的几天好心情里,母亲吕侧妃表面平静如常,但暗中会难过伤心,而朱允炆这几天也和母亲相处时会更加懂事听话,就怕给情绪低落的母亲雪上加霜。
太早的卷入了长辈们的暗斗,朱允炆敏感而早熟。
水生很快吃完了手里的菱粉糕,趴在常槿膝盖上撒娇讨要第二块,常槿不给,板着脸说道:“不准吃,马上中午要吃正餐的。”
水生也不哭闹,扭股糖似的往常槿身上乱蹭,更兼讨好的献上比秋阳还要灿烂的笑容,生生把常槿的心都磨软了,叹着气给了他半块菱粉糕。
朱允炆用指腹拂去粘在水生粉嘟嘟唇上的糖霜,“就半块哦,再要哥哥不也能给了。”
只有看着常槿和水生在一起时,朱允炆才会想起他也曾经渴望着无私的爱,放纵的任性一回。体会到了正常的母爱是什么样子,就应该是常槿这样,强大而温柔,坚持中有退让,看似柔弱,但在面对风雨和各种龌蹉算计时毅然献出自己的一切,勇敢的面对,为保护水生有一个天真无忧的童年。
一个天真的人是极其幸运的,因为他身前有人愿意为他抵挡住所有的阴暗。而朱允炆却被母亲提前推到了阴暗面,被迫成长成熟。
常槿正当妙龄,却素衣素颜,已经断绝了红尘,好像朱允炆在书里读到异国神庙里的女祭司,为了信念献祭出了一生。秋阳下的常槿,犹如沐浴着圣洁的光辉。
真美。
他看着常槿的眼神,虔诚而又卑微,他和母亲做了太多对不起常槿的事情,他其实不配靠近她,他甚至试图屏住呼吸,似乎喘息间就会玷辱这圣洁的美景。他一生都都阴暗处帮着母亲算计,难以将自己展露在阳光下,可是没有人能够抵挡阳光的诱惑。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水生吃了半块菱粉糕,不再对半翅风筝和写废的诗稿感兴趣了,改为祸害池塘边的秋牡丹,揪着桃色花瓣往水里扔,兴奋大叫道:“船!小姨!船!”
幼童想象力丰富,池塘里秋牡丹花瓣呈弯月形,像一叶叶小船般飘荡着。
常槿紧紧拉着水生的小胖手,就怕他乐极忘形往水里钻,水生摘下一朵秋海棠,笑嘻嘻的往常槿发髻上戴,“小姨,花花,好看!”
水生小手笨拙,一次次的拿着秋牡丹给常槿插戴,秋牡丹一次次的脱落,水生急得跺脚大叫,一旁的朱允炆捡起秋海棠,稳稳的佩在了常槿的鬓边。
朱允炆给常槿插秋牡丹时,手指有意无意抚到了她的耳朵上,常槿觉得大外甥的手异样的炙热,犹如火炭,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去年在莲花观给父亲祈福做法事时那个可怕的梦境,梦里她被人掳走轻薄,那双手就是这种火烫,她避无可避,几乎绝望时,一个剑客出现,斩杀了轻薄之人,现在想想,那个剑客面容酷似朱允炆……常槿本能的起了警惕之意,抱着水生往后缩了缩。
可是抬头看见朱允炆少年人真挚纯洁的眼神,常槿又暗嘲自己想多了,谈笑恢复如初。
☆、第186章 母子开撕
下午皇宫大本堂,朱允炆顺利的通过了宋濂的考校,照例得到了各种赞美。他对这些溢美之辞已经麻木了,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成就感。
朱允炆从读书的大本堂回到东宫,途径早晨和小姨水生他们相遇的池塘,百年桂花树上金光点点,木樨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想起常槿回忆小时候和姐姐做糖桂花的趣事,吩咐宫人取了布匹铺在桂花树下,他脱了外袍和鞋子,冷冷吩咐道:“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
宫人们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气,一旦违背他的意思,基本死路一条,他比他亲娘吕侧妃还要冷酷无情,纷纷道:“是。”
朱允炆抱着粗壮的树干爬上去,然后双手双腿倒悬在树梢上猛烈摇动,木樨花顺着他的晃动纷纷如雨下,朱允炆习过武艺,但从未这样放肆的爬树玩耍,此刻他像一只猴子般轮流换着树梢摇晃,仰头看着夕阳穿透树叶,将一丝丝的光亮落在他的脸上,好像能射进他幽暗的心底。
朱允炆放声大笑,从未觉得如此畅快,原来当顽童我行我素的感觉如此之爽,鬼知道我这些年都失去多少快乐。
入夜,梦境。
朱允炆再次爬在了池塘边的桂花树上,树下,常槿提着竹篮,跪坐在红色布单上,鬓边是他亲手插戴的秋牡丹,她伸出如玉的双手,将金黄细碎的木樨花一捧捧的装进竹篮里,像画中仙女一样的美而圣洁。
朱允炆吊挂在树梢上,放肆的摇晃着树枝,木樨花和他的笑声一起落下,常槿仰头看着他,清水出芙蓉的面容、如天鹅般修长优美的颈脖、致的锁骨下,是两座高耸山峰夹道的幽谷……
这是一个完美的梦境,美得朱允炆都不愿醒来,早起时,中衣黏湿的不适也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他冷静换下干爽的中衣,倒是拾衣服的宫女吓了一跳。
朱允炆冷冷道:“处理干净,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的母妃。”
宫女慌忙道:“是。”
半个月后,常槿到了朱允炆送的罐子,打开封盖,糖桂花香甜的气息立刻弥漫了整个书房,将她的身心都包围住了。
闻着熟悉的味道,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压抑着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抱着糖桂花罐子,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姐姐,我的姐姐,你要是不嫁入皇家该多好,每年桂花盛开时,你我姐妹一起做糖桂花,管他什么名利纷争,到最后照样都做了土……”
朱允炆来到母亲寝宫,外面秋雨瑟瑟,纵有宫女举着雨伞,绵密的湿气依然无孔不入的侵入了他的外袍。
朱允炆行礼,“母亲,听说你身子不好,宣了太医诊脉,儿子来看看您。”
和上个月愁容满面,一脸戾气不同,现在的吕侧妃容光焕发,略施脂粉,天气虽不算寒冷,寝宫里早早燃起了熏笼,吕侧妃斜倚在熏笼上,清幽的栀子香从熏笼里溢出,带着盛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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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有些诧异,传闻明明是说母妃身体有恙,为何母妃神反而更胜从前。
吕侧妃慵懒的朝着儿子招了招手,“过来坐。允炆,我没生病——你又要当哥哥了。”
朱允炆一惊,而后大喜,说道:“恭喜母亲了,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吧,他一定很高兴。”
有孕时焕发的母性给了女人别样的光辉,吕侧妃看起来青春永驻,时光仿佛在她眉眼间冻住了,她指着堆在屋角的各种赏赐说道:“太子刚刚知道,赐了好多东西,其实我那里缺这些了,再说我这肚子还不满三个月呢,早早说出来不太好,可是太子非要兴师动众的,我也没法子。”
当着儿子的面,吕侧妃露出了宠妃的自得和骄傲,低声道:“你父亲还说,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欢,东宫只要我一个人给他生孩子就够了,这意思分明是说他不愿意续弦娶新太子妃呢。”
朱允炆喜意更甚,“这是第二个好消息,双喜临门,母亲,这一胎居功甚伟啊。”
吕侧妃面有得意之色,“可不是吗,你以后要对这个孩子好一点。”
朱允炆说道:“东宫这些弟弟妹妹,我对那个不好?母亲放心吧。”
“是啊,将来弟弟妹妹都要依仗你呢,你要好好努力表现才是。”吕侧妃看着聪明的儿子,“还是你说的对,皇上皇后要做什么,我无能为力,也插不上手,太子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筹码,只有从太子这里下功夫固宠,我们就有八成胜算了。”
朱允炆说道:“母亲想通了就好。这些日子皇爷爷在御书房召见大臣们谈国事,传召要我在一旁听着,儿子还学着文渊阁大学士们拟圣旨了,受益匪浅。”
吕侧妃闻言狂喜万分,“我的儿!你皇爷爷只要太子在御书房旁听政务的,如今多了一个你,岂不是有将来立你为储之心?!”
朱允炆嘘声道:“母亲莫要一惊一乍,这天下真正得了好处的都不好声张的。民间有句俗语,叫做闷声发大财,话糙理不糙,母亲姑且听之。”
吕侧妃兴奋的双目放光,“好,很好,不管怎样,你离将来的储位又近了一步,接下来,你唯一的阻碍,就是水生了。”
朱允炆的声音骤然变冷,“母亲操之过急了,水生一个奶娃娃,还不造成障碍。”
吕侧妃争锋相对,“怎么不是障碍?他再小也是是嫡出,你再有才华也是庶出,哪怕他是个无能白痴,他也是横在你面前最大的障碍!”
朱允炆说道:“母亲,您答应过我,不会擅自对小姨和水生动手的。”
吕侧妃说道:“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食言——这不正找你商量对策嘛。”
朱允炆想也没想,“不行,总之现在不能动手。”
吕侧妃逼问道:“那要等到何时?”
朱允炆被母亲逼到了悬崖,做出了选择:“倘若时机一到,我必定亲自动手,母亲可满意否?”
看着儿子露出桀骜不驯的目光,吕侧妃心里空荡荡的,她明锐的直觉是儿子正在敷衍她,可是她已经操控不了这个儿子的心了。
儿子以前多贴心啊,像个小棉袄,小小年纪就能帮她抵挡风雨,可是现在小棉袄变成了刺猬,戳得她千疮百孔。
一定是有些什么暗中改变了儿子。很好,你非要逼我使出杀手锏,那就别怪我捅破丑事了。
吕侧妃起了脸上的慈爱,目光和儿子一样冰冷,这时候这对母子看起来太相似了。
吕侧妃递给他一个锦盒,“打开自己看。”
朱允炆打开锦盒,一股似麝非麝的气息冒出来,正是他穿过的中衣。
朱允炆知道他被贴身宫女出卖了,面色铁青,“母妃是什么意思?喜鹊那丫头和您胡说了些什么?”
吕侧妃说道:“你长大了,这是好事。可是你触犯人伦,居然肖想自己的小姨,如此丑事,母妃会替你遮掩。”
朱允炆矢口否认,“母亲,您太异想天开了,喜鹊那丫头为了邀功请赏胡说八道。”
“还想狡辩!”吕侧妃怒道:“人在梦中往往说的是真话。你居然做着那种邪梦!还亲手做什么糖桂花送给常槿。常槿是谁的亲妹子你不知道?若没有太子妃,你的储君之位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障碍,你的人生怎么可能如此艰难?你所有的痛苦和自卑都来自于庶出,你怎么可以暗恋着仇人的妹妹,还要为了她保护仇人的儿子!”
朱允炆大吼到:“住口!您被喜鹊那贱婢欺骗了!”
吕侧妃说道:“知子莫如母,我早就觉察到你对常槿不对劲,只是作为母亲,不敢往最坏方面想,自欺欺人。没想到最坏的往往就是真相。”
朱允炆问道:“母亲,你信那个贱婢,还是信我?”
吕侧妃顿了顿,说道:“我相信我的眼睛和直觉。儿子,知错能改,再大的丑事我也能帮你遮掩过去,你以后听娘的话,不要再护着常槿这个小妖了,她是敌人,是勾引你迷失堕落的心魔,娘亲自帮你除掉她,放心,不会脏了你的手。”
朱允炆却像看一个魔鬼似的看着亲生母亲,缓缓逼近,直视吕侧妃的眼睛:“不要动她,我警告你,不要动她!”
吕侧妃寸步不让,“你就这样对生你养你的母亲说话?”
朱允炆说道:“不要动她,我就一直是你的贴心长子,我会把你推上梦寐已久的位置,我的私事,你不要管。你若敢动她,我就是你棘手的仇人。”
儿子这样撕破脸的表现,无疑是默认了他对常槿超越人伦的感情。吕侧妃觉得心痛,但更多的是恐惧。
她半生顺遂,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是她最信任依赖的长子却开始叛逆起来了,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她都已经不敢认这个任性冷漠的少年和长子是一个人。
吕侧妃身形摇摇欲坠,双目含着泪光,祈求道:“儿子,母亲永远爱你,支持你,不管你是否把我当仇人,我都不可能把你当仇人对待。我们的利益始终都是一致的,儿子,我们已经和好了不是吗?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又生分了呢,这不值得啊!”
朱允炆缓缓摇头,“不,母亲,您从来没真正爱过我,没爱过父亲,也没爱过那些亲生的弟弟妹妹们,我们都是你的工具,你想成为大明帝国最尊贵女人的工具而已,为此,你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所以不要说爱这个字好吗?你玷辱了爱,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你我以后依然合作,既然帝后无意将你扶正,那么我才是最能帮你达到目的的人。你可以不爱我,你只需一直支持我就够了。不要窥探你最忠实合作伙伴的*,我的母亲。”
☆、第187章 遗书遇主
东宫母子离心,暗流涌动。二皇子□□最近也不安宁,因为在大明“做客”的北元世子突然上书,说我们的郡主嫁给了你们的亲王,结为秦晋之好,本是件大好事,可是秦王妃和秦王一直分居两处,有违天伦啊。
当初钦天监的人说秦王妃和一双儿女的八字相冲,所以儿女的病不见好,王妃才挪居别处,如今孩子们的病早就好了,身体康健,秦王应该带着儿女们接王妃回府才是。
又道,孝字当先,如今皇上以孝治天下,哪怕王妃回府后,儿女们又病了,也不是王妃离府,而是儿女们迁居别院,以尽孝道才是,哪有让嫡母一直在外独居的道理。
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振振有词,洪武帝这张老脸扛不住了,他日理万机,早就将王音奴迁居八府塘小岛行宫的事情忘记了,这个二儿媳本就是政治联姻,没想到要她给老朱家生下子嗣,所以儿子和儿媳妇分不分居,当老公公的一点都不在乎。
但是小八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一直将王音奴幽禁在八府塘,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加上洪武帝最近正努力笼络河南王王保保,要对人家亲妹子好一点,所以他下了口谕,命秦王摆开仪仗,亲自迎接王妃回府。
黄俨亲自来传口谕,秦王接旨,说会挑一个良辰吉日迎接王妃回府,还给黄俨塞了打赏的红封。
秦王朱樉亲自送走了黄俨,到了他和邓铭的爱巢灼华院。取了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意在赞美邓铭是个“宜家宜室”贤妇。
隔着老远,朱樉就听见“贤妇”邓铭火冒三丈,气得跳脚,“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秦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小舅子邓铤正苦口婆心的劝妹子,“稍安勿躁,妹妹先忍耐,其实秦王也不想的,但君命如山,他不得不从,你少耍小性子,派人把正房拾拾,再派人去钦天监请一个吉日来,迎接秦王妃回府。千万不要失了礼数,等她回来,你就当菩萨似的供着就成,平日该怎么就怎么样,皇上不会管那么多的。”
还是小舅子懂事,朱樉听了,心下稍有安慰,其实他和邓铭带着一双儿女过着神仙似逍遥日子,也不愿意让秦王妃回来,可老爹发话了,他不敢不从。
邓铭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关了大半年没死,她怎么就不肯死呢?听说八府塘湖心岛冤死过一个冷宫妃子,那里戾气重,冤死鬼每晚都出来游荡找替身……”
邓铤捂住妹妹的嘴,“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了吧!这种话也敢胡说!”
其实邓铭话里的前朝妃子,实际上是以前吴王张士诚女儿永平郡主的传闻,传闻里当然没有指名是早就在苏州城破之日殉国的永平郡主,因为君王霸占柔弱小寡妇这种事情实在有侮皇室的名声。
“呀!”邓铤一声怪叫,夺回了右手,赫然看见大拇指手背上一圈清晰的齿印!
“你……你怎么连亲哥哥都咬啊!”
邓铭哭道:“我憋闷!我委屈!我不甘心!咬你一口又怎么了?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哥了!”
邓铤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以为你嫁人后能敛一些,没想到越来越被惯坏了!”
邓铭哭道:“秦王就是愿意惯我怎地?你有意见你和他说去呀!”
邓铤无语了,本来他是奉父母之命来劝慰妹子的,没想到妹子会如此彪悍,他愤然拂袖而去。
秦王识相,晓得此时小舅子定很尴尬,便躲到了路旁边的假山后,等小舅子走远了才回房。
果不其然,邓铭咬了亲哥哥都没消气,正要摔百宝阁上的古董摆设,秦王忙跑过去接住了一件宋青瓷梅瓶,“铭儿,别摔了,西厢的稻花稻穗正在歇午觉呢,你吵醒了他们,定要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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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当丈夫的最了解妻子,邓铭这才住手了,尤气不过,将罗汉床上的弹墨引枕一个个的扔下去,引枕里塞着棉花,落在地上弹了弹,悄无声息。
秦王揽过邓铭的腰,将她强按在罗汉床上坐下,还亲手捧了茶,“今秋的菊花,最最清热降火的。”
邓铭产后一直保持着丰满的身材,没能瘦下来,腰身比秦王还粗,瓜子脸变成了圆脸,兰花指上的肉像小孩子似的鼓胀起来,细腻的皮肤被撑得更加薄透了,连手背都几乎没有细纹,由内而外透着光亮,好像皮肤底下埋着一盏盏灯似的。
这体型媚态,简直是杨玉环重生。何况这个“杨玉环”还为秦王生了一双天赐祥瑞般的儿女。
以前邓铭是窈窕少女时,秦王喜欢在冰湖里嬉戏玩耍犹如掌上飞燕般的女子,现在邓铭发福了,他并不觉得邓铭胖,而是觉得其他女子过于削瘦,邓铭恩宠一点没减,反而更加宠得无法无天了。
邓铭喝了菊花茶,火气似乎消了些,见秦王一副做低伏小的样子,撅着嘴说道:“我刚才咬了哥哥,把他气跑了,你还凑上来触霉头,不赶紧躲着我呀。”
秦王朱樉笑道:“牙咬疼了吗?我看看。”
一听这话,邓铭一颗心软成水,不好意思再对丈夫发脾气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说话,牙没咬疼,活生生被你酸倒牙啦。”
秦王和邓铭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恋人,熟悉她的秉性,吃软不吃硬,想要她听话,就先讨她欢心。
秦王见邓铭平息了怨气,马上趁热打铁说道:“父皇下了口谕,我肯定要遵从的。铭儿,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北元蛮女不过是摆设,只是这摆设关系国家社稷,有时候需要放在家里供着,你
就当是为了朱明江山吧。”
邓铭呸了一声,“我才不要为了江山,我退让是为了你。”
秦王一把揽过邓铭,“还有我们的儿女。”
邓铭说道:“且慢,我退让是有底线的,就让她回来住着,过几天我带着孩子们去别院单过。她毕竟是孩子们的嫡母,每日都要由奶娘们抱过去正房晨昏定省,给她请安,我可不想孩子们总是这样。”
秦王说道:“好,都依你,先忍几日,等天气冷了,你借口孩子们体弱怕冷,搬到温泉山庄里住去。”
邓铭想了想,说道:“一言为定。你去钦天监请一个吉日,使一点手段,尽量把日子安排在后头,
这样我和孩子们就能少和她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
秦王还是那句话,“都依你,依你。”
得到了丈夫的承诺,邓铭方安排管家打扫正房,准备迎接秦王妃回府。
且说秦王妃王音奴在八府塘湖心小筑幽居,不用每天和秦王扮演夫妻,也不用面对邓铭恶毒妒忌的眼神,更不用想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湖心小筑这大半年来,居然是王音奴来大明后过的最顺心的日子。
她每日早起早睡,钓鱼看书,和自己下棋,不用装作王妃的端庄,她还重拾了骑射功夫,舞刀弄剑,半年下来,如纸片般瘦弱的身体恢复如初,脸色红润,如枯木般的眼神也有光。
说随遇而安也好,得过且过也罢,王音奴最擅长接受现实,反正注定要当一枚棋子,日子每天都再重复,不如过的好点,对自己好一点,每当想到烦心事时,便骑马打猎转移想法,或者干脆跳进水中憋气——她在这个夏天学会了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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