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暮兰舟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常升是唯一卷进蓝玉案却没有砍头的人。
☆、第270章 毛骧赴死
夺官削爵的常升成为蓝玉谋反案唯一的幸存者,被发配到了广西龙州戍边。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当朝廷一片哀怨之声时,洪武帝将亲手制造了“大明四大案”——空印案、胡惟庸谋反案、李善长谋反案、蓝玉谋反案,满手血腥的锦衣卫推了出来,以平息民怨,宣布解散锦衣卫,并将原指挥使毛骧下狱。
一时间不可一世的锦衣卫树倒猢狲散,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京城里再也看不见穿着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了。
毛骧独自承受着所有的怒火和怨气,朝臣们一哄而上,恨不得活撕了毛骧!就连孀居的临安公主都站出来向毛骧追责驸马李祺之死。
毛骧四面楚歌,明月和纪纲暗自和明教联络,商议营救毛骧。很快,刑部以渎职、栽赃陷害、结党营私等罪名判了毛骧凌迟之刑。
御书房里,洪武帝头疼病越来越严重了,到了睁眼看书就头疼欲裂的地步,他散开了发髻,闭着眼睛,躺在龙榻上,头上扎着数根银针,以缓解疼痛。
女官胡善围打开奏折,用平缓的语调念着刑部对毛骧的判决。
扎在太阳穴上的银针微颤,萎缩耷拉的眼皮起伏不定,好像有股波浪在眼球里翻滚着,如枯柴般的双手微微抽动,似乎分裂出了一半灵魂,在挣扎,在说服另一半。
待胡善围念完奏折,洪武帝起伏的眼皮终于安静下来了,吐出两个字,“准奏。”
这是毛骧,您养了四十多年的义子啊!
胡善围心中翻江倒海,她进宫当女官这些年,和毛骧一起伺候皇家,两人配合默契,有同僚之情。此刻见洪武帝要抛弃毛骧,胡善围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皇上,刑部判的是凌迟之刑。”
洪武帝依然还是两个字,“准奏。”
胡善围无奈,提起朱笔十六年前秦王殉情,和邓铭同死,三皇子晋王愤怒之下起兵叛乱,将火炮对准了鸡鸣山孝陵,关键时刻胡善围以身保护洪武帝,背部被火药灼烧,养了小半年方好转。
从此胡善围就得了洪武帝的信任,时不时替君王代笔,按照洪武帝的意思批奏折。
殷红色的朱笔在奏本末端缓缓移动,胡善围觉得手中轻飘飘的毛笔似乎有千斤重,写了一个小小的“准”字,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每一笔就像一把刀,切割着白净的纸张,也割裂着胡善围的灵魂。
胡善围知道,苦劝是无用的。上次毛骧就因帮忙蓝玉转告临死前的一句话,就被洪武帝猜忌同情蓝玉。这时候替毛骧求情,不仅救不到他,反而将自己也陷进其中。
终于写完了“准”字,胡善围刚要搁笔念下一本奏折。洪武帝说道:“且慢。善围,你替朕拟一份赦诏书,昭告天下。以前的胡惟庸谋反案也好、现在的蓝玉谋反案也罢,死了太多人。仓促之下,有些人是冤枉的,也糊里糊涂砍了头,如今朝堂上不停的有人检举胡党和蓝党,很多只是为了排除异己,栽赃陷害而已,长此以往,大明恐怕会陷入无官可用的尴尬境地。告诉文武百官,到此为止吧,除了已经入狱在审的犯官外,朕都既往不咎了。”
胡善围思虑片刻,她文思敏捷,很快草拟了一份《赦蓝党胡党诏》,朗声读道:“迩者朝臣其无忠义者李善长等,阴与构祸,事觉,人各伏诛。今年蓝贼为乱,谋泄擒拿,族诛已万五千人矣。馀未尽者,已榜赦之。犹虑奸顽无知,尚生疑惑,日不自宁。”
“今特大诰天下,除已犯已拿在官者不赦外,其已犯未拿及未犯者,亦不分蓝党、胡党,一概赦宥之。”
洪武帝是个粗人,写的是“你怕也不怕”这种白话通俗的圣旨。胡善围的文笔讲究,读起来简洁顺畅,洪武帝点点头,说道:“很好,就按照这个发出去。”
“是。”胡善围应下,在《赦蓝党胡党诏》上盖上了玉玺。
赦书即成,就搁在毛骧凌迟之刑判决书旁边,格外讽刺:一死一生,仅在皇上一念之间。
洪武帝就这样划了一条生死线,而义子毛骧是最后一个划在死线里面的大臣……
胡善围完成了赦诏书,正要念另一份奏折,却看见两行老泪从洪武帝枯败的双颊滑过。
洪武帝舍不得毛骧,却又必须要杀了毛骧顶罪,否则单是一份《赦蓝党胡党诏》不足以平民愤和怨气。
胡善围聪明绝顶,善解人意,她知道洪武帝好强,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伤心脆弱的一面。
胡善围佯装对两行老泪视而不见,并不去擦,好像眼泪原本就不存在,她摊开了明黄色的薄被,轻轻盖在洪武帝龙体之上,快步退下,悄声吩咐宫女太监们,“皇上睡着了,你们别去打扰。”
胡善围走出御书房,外头秋风萧瑟,已是深秋了。
锦衣卫被解散,诏狱关闭,前指挥使毛骧被下入了刑部大狱。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毛骧在任职锦衣卫指挥使,大兴诏狱时,得罪了许多官员和皇室贵族,上到大公主临安公主,下到不知名的无名小卒,都恨透了毛骧。故毛骧一下监狱,就被仇敌们买通了狱卒,轮番折磨虐待。
鞭打、拔牙、火烙、拔指甲、刷洗……等等严刑,以前诏狱行刑的手段一件不落的施在了毛骧身上。
很多次毛骧都以为自己死了,他身处地狱,任由小鬼们折磨着,以偿还上辈子欠下的血债。
随便吧,欠的债始终都要还的,毛骧就这样坦然的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酷刑。
就是不肯死。
因为那个人还没让他去死。
“大人。”
“毛大人。”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毛骧努力的睁开左眼——他的右眼已经被打肿了,眼皮肿胀成一颗红色的鸡蛋,根本睁不开。
两人给毛骧嘴里灌了一些参汤,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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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穿着刑部大牢狱卒服装的明月和纪纲。
毛骧低声说道:“明月、纪纲?你们怎么混来了?不是说好乖乖留在宫里当值,不要过问我的死活吗?难道宫廷有变,你们被赶出来了?”
锦衣卫解散后,明月和纪纲留在宫廷当值,成为洪武帝的贴身侍卫首领。
看见毛骧被打的不成人形,明月心头一酸,说道:“大人,承蒙您托付了胡善围照顾我们,我和纪纲在宫里没被人欺负,不过其他锦衣卫就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散的散,贬的贬,日子都过的不太平。”
纪纲干脆落泪了,哽咽道:“混账东西!居然敢这样虐待毛大人。大人,听胡善围说皇上允了刑部判的凌迟之刑,后天就要执行了,是凌迟啊,活活的割一千刀!成了一具骷髅都还在喘气,生不如死。”
“大人,您快喝下这个东西。”纪纲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燕王妃给我们的东西,喝了之后身体僵直,呼吸几乎停滞,形同死亡。刑部地牢怕尸首腐烂,衍生瘟疫,会把病死的囚犯抬到偏远的乱葬岗里扔掉。那时我和明月会半路将一具相似的男尸替换掉包,喂下解药,秘密送到安全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如此方能避开残忍的凌迟之刑。”
毛骧接过瓷瓶,打开瓶塞,却蓦地瓶底朝上,假死药倒空,全都洒在了地上。
“大人!”明月和纪纲大急,“这药珍贵无匹,仅此一瓶啊!”
“我知道的啊,所以不给你们强行灌给我的机会。”毛骧将瓷瓶扔给纪纲,左边的独眼凝视着皇宫的方向,“既然君要臣死,臣就该去赴死,不得推脱。”
纪纲急得焦头烂额,“您太死心眼了!皇上要您死,您就要一定去死?明明有替身在,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也平了怨气,一模一样的结局,您何必非要受那凌迟之刑?”
明月也说道:“大人,您宁可忍受凌迟的酷刑,也要成全这一世的义父义子的缘分,标下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有一天大人要我死,我也会不眨眼的为您去死。可是大人知道吗?就在皇上同意刑部凌迟的判决后,立刻写了《赦蓝党胡党诏》,宣布大赦天下,不再追究其他官员了,凭什么他们能得到赦,您就一定要死呢?这不公平!”
纪纲忙说道:“是啊大人,您把皇上视为亲父,从不敢忤逆半分,一切都以皇上的利益为重,您放弃了成家立业,连子嗣都不留一个,就是为了不分心,一直忠心耿耿的为皇上办事。没错,您是杀了很多人,可是您只是一把身不由己的刀而已,错不在您身上。”
毛骧却平静的说道:“你们不懂的,我幼年时父母双亡,流浪途中差点被饥民活活烤了分食,是皇上救了我,养了我,教我武功,教我读书写字,认了我为义子。人生四十余年,我和皇上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孙都长。皇上不把我当儿子,而我早就把皇上当做父亲一样敬仰服从。我不会背叛皇上的意愿,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三天后,毛骧赴刑场,围观者人山人海,这些人几乎都有亲戚朋友丧命在毛骧之手。连临安公主都在现场观看行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每割一刀,侩子手就将割下的碎肉扔向围观的百姓,人群纷纷哄抢仇人的血肉,拿到亲人坟头前祭拜,以慰在天之灵。
割满一千刀,毛骧已经被削成了人形骷髅。他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喃喃自语,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毛骧去也。”
侩子手挥起斩首刀,人头滚落下刑场,又掀起了新的一轮哄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冬至,舟要剁肉包饺子,提前更新。
今天一更,明天双更。
☆、第271章 夫妻离心
毛骧凌迟,朱元璋拔掉了权杖上所有的荆棘,紧接着发布了《赦胡党蓝党诏》,宣布不再继续追究胡惟庸和蓝玉谋反案告发的官员,犹如在权杖上刷了油漆,镀了金,漂漂亮亮的交给继任者朱允炆。
洪武帝自以为一切都完美无缺,终于可以放心去了。东宫针对远在北平的四皇叔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河南开封,周王府。
周王朱橚自从就藩开封十六年来,天高皇帝远,亲爹再也管不到他了,周王府地处中原,生活安逸,不像镇守大明九边的藩王们——比如燕王朱棣那样整日忧心防务,忙着屯田练兵。
周王府内有贤惠的王妃冯氏处理内务,外有明能干的能吏府臣们料理政事,加上哥哥朱棣嘱咐过莫问国政,朱橚干脆一心一意潜心于医学,他和周王妃冯氏一直无子,越发悲天悯人,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这几年编写了《普济方》、《袖珍方》等医书,救了无数人性命,所以他虽懒于朝政,不通庶务,但是随着几本医书在民间的传播,周王朱橚的仁德之心也备受赞颂。
周王妃冯氏一个人静静的对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今天立冬,大小是个节日,寻常百姓家里欢聚一堂,剁肉包饺子,唯有富丽堂皇的周王府一片死寂。
以前的节日里,王府挂一挂红灯笼,放一放鞭炮,还能添一些喜气,但现在王妃冯氏的父亲宋国公冯胜卷入蓝玉案,被夺爵,赐死,家族被抄没,冯氏的弟弟冯诚也下了狱,至今生死不知。
冯家遭遇重创,冯氏苦求丈夫周王,为父亲冯胜求情。毕竟冯胜是岳父大人,朱橚作为女婿,也的确写信给洪武帝求情,但他一个闲散王爷,那里阻挡得了洪武帝除掉一切可能威胁皇太孙权柄的决心?
周王得到的回复是洪武帝的一通臭骂,还扣了半年的俸禄。
冯氏只得求周王取信给亲哥哥燕王朱棣,要朱棣求洪武帝,救冯胜一命。
然而一向心慈手软的周王却毅然拒绝了冯氏的哭求。
朱橚说道:”我被骂就罢了,反正被骂惯了。可是我哥哥不行的,本来他就一直受到东宫和父皇的猜疑。他还和岳父大人、蓝玉他们时常一起北伐征战,如果他为岳父大人求情,有心人必定借机将他也卷入蓝玉案。如此,既无法救出岳父,还把我哥哥也搭进去,哥哥家中也有妻儿需要照顾的,我们不能太任性了。”
冯氏万念俱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有苦衷,燕王也有苦衷,难道我父亲就活该去死?难道我冯家就从此一败涂地了吗?我父亲半生戎马,都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何皇上就是要致我父亲死罪?这不公平,不公平!”
”我也觉得岳父不会谋反的,可是……“朱橚爱莫能助,“父皇向来都说一不二的,以前母后还在时,尚能说服父皇,如今还有谁能做到呢?”
悲痛绝望之下,冯氏失去了理智,积年的怨气喷薄而出,不知那来的力气,站起来猛推朱橚,朱橚触不及防,居然被妻子一把推的仰倒,腰身撞在桌角,疼得蜷缩起来。
冯氏见丈夫狼狈的样子,情绪陷入崩溃,“是你懦弱无能,才会一直任人摆布!无论什么事情都由皇上安排,你明明喜欢王音奴,却任由皇上赐婚给了秦王!二嫂最后**殉葬了!你连见她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就知道躲在药铺里逃避现实!”
巨大的压力之下,冯氏失心疯似的大笑,“哈哈,我真是天真啊,堂堂男子汉,连最心爱的人都保不住!有什么本事救我父亲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给你这样无用的丈夫!”
朱橚被妻子如此奚落,并不懊恼,他扶着桌角强撑着站起来,“王妃,你为了娘家的事情日夜忧思,三日都不曾入眠,这样下去神和身体都会崩坏的,我给你开一贴安神助眠的药,你吃下药,泡个热水澡,早早歇息——”
“够了!”冯氏摔了一个花瓶,“一天到晚就知道药药药,纵使你能悬壶济世,救天下苍生。可救不了你爱的人、你的亲人,又有何用?”
花瓶砸在墙壁上,摔得粉碎,亦如他们的婚姻。
朱橚不善言辞,讷讷道:“不管我认不认识那个人,和我有没有关系,能救得一个是一个,这是身为医者的本分。”
冯氏嘲笑道:“可是你的药铺终年都是赔钱的,编写医书更是耗力金钱,自己掏银子刻板刊印医书,发放乡村州县,不分文,周王府每年不知要贴补多少进去。可你明明吃的是王爷的俸禄,为何不想想你身为大明亲王的本分?不想想你身为丈夫、身为女婿的本分?”
朱橚哑口无言,许久才说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不和你吵架。这几天我搬到药铺里,你一个人静一静。”
冯氏冷笑道:“随便王爷,反正你就是身在王府,心也在药铺那边。”
朱橚当即搬到药铺,起初还有些气恼,后来转念一想,冯氏也是个可怜人,便亲自开了药方,抓了药,命人送到周王府,给王妃煎服。
彼时冯氏渐渐平静下来了,侍女端上汤药,冯氏问道:“这是王爷送来的?”
侍女不敢说谎,“是的。”
冯氏心中暗叹,端起药盏,一饮而尽。
一个月过去,冯氏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将门虎女,冯氏告诫自己要坚强,父亲已经被赐死,她身为王妃,无旨不得出京,所以连父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着。但弟弟冯诚还关在牢里——起码冯氏家族不像蓝玉家族那样满门抄斩,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尤其是蓝玉的人皮被锦衣卫送到千里之外的十一皇子蜀王府、蜀王妃蓝氏当场昏厥的消息传来。冯氏自我安慰,暗道相比蓝家,冯家不算太惨,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个月后就是立冬,冯氏备了一桌酒菜,打发侍女去药铺请王爷回来过节。
暮□□至时,侍女进来行了一礼,“王妃,王爷说要调几个方子,今天不回来用晚饭了。”
冯氏沉默,并不动筷,过了一会,说道:“今天毕竟是立冬,你问问王爷今晚回不回来住?”
“这……”侍女艰难的嗫喏片刻,说道:“奴婢这就去问。”
其实侍女其实觉得爱药成痴的王爷不会回来了,但当着王妃的面,她不敢直说。
侍女退下,刚到门口,冯氏说道:“不用问了,看着天色,今晚恐怕会下雪,王爷在药铺里过夜,你们用熏笼把被褥熏暖,拢一个火盆,超过三更就劝王爷歇息,别熬夜了。“
“是。”侍女迟疑道:”三更既眠,可是王爷若不听怎么办?“
冯氏冷冷道:”你们就一个个哭着跪着求王爷放下医书歇息,王爷最心软了,他必会答应。“
侍女应下,告退。冯氏一个人对着满桌菜肴,毫无胃口,只是自斟自饮着消愁:王爷啊,你对谁都心软,别人哭一哭、求一求,你就答应了,可是对我呢?王爷好狠心……
正思忖着,宫人递上一张名帖,”王妃娘娘,有一位嬷嬷求见,说是冯家的内管事,从京城连夜赶到开封的。“
听说娘家人来了,打开名帖,上头的字迹正是弟弟冯诚亲笔,冯氏大喜,说道:”快请进来。“
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嬷嬷拜见周王妃,可是冯氏一瞧,顿时变了脸,”你是东宫吕侧妃身边的女官,你手中如何有我弟弟的名帖?“
嬷嬷笑道:”既然周王妃认识我,我就不用浪时间解释身份了。没错,我是吕侧妃的人,这个名帖也是冯诚亲自所写。他以前被关押在锦衣卫诏狱,皇上解散锦衣卫,毛骧凌迟,诏狱关闭,冯诚被压进了刑部大牢。周王妃冰雪聪明,应该知道如今刑部是吕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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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冷笑道:”不,很快连整个朝廷都是你们吕家的天下了。“
嬷嬷笑道:”不敢当,天下始终都是朱家人的。周王妃,奴婢是奉了主子之命,来和您做一场交易,您若觉得合算,就配合我们写一封信给燕王妃。当然了,您若觉得不合适,我们也不会勉强——只是冯诚恐怕要在腊月里问斩了。“
冯氏冷冷道:”皇上还在,别以为吕家真能一手遮天。“
嬷嬷说道:”周王妃有所不知,皇上颁布了《赦胡党蓝党诏》,时局已变了。“
冯氏说道:”别以为我不在京城,对时局一无所知。《赦胡党蓝党诏》上只是赦以后告发的官员,之前已经关押再审的不在赦范围之内,而我的弟弟早就关在诏狱了。“
嬷嬷笑道:”刑部可以以证据不足为名,将冯诚的名字写在赦名单之内。”
冯氏顿了顿,问道:“你们要我给四嫂写什么信件?”
嬷嬷笑道:“您就说,皇上病入膏肓了,还是不放心已经被废为庶人、圈禁在凤阳的朱守谦,即将派人秘密处死他,还说以前朱守谦堕落是自污,为了保护燕王妃这个表妹。”
周王妃正色道:“四嫂聪明谨慎,她不会相信你们一派胡言。”
嬷嬷递给一个小匣子,“这就是证据,朱守谦的妻子徐氏其实是皇上安插的心腹,每个月都将丈夫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报给皇上知晓,连五石散都是徐氏刻意投毒,致使朱守谦上瘾。”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儿子非要我哄睡,结果我醒来直接就天亮了,今天争取三更
☆、第272章 凤阳重聚
北平,燕王府。
大报恩寺,徐妙仪跟随道衍登上白塔观星。道衍指着夜幕繁星说道:“帝星微弱,摇摇欲坠,是天下即将易主之兆。”
徐妙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拿定了主意,说道:“义父,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义父答应。”
道衍依然抬头看着星云,“还以为你会等我主动开口问呢,说吧,什么事?”
徐妙仪说道:“我要日夜兼程赶到凤阳,一定要见到表哥。”
道衍问道:“你要我帮忙瞒着朱棣?”
徐妙仪点点头,“这次凤阳之行有些风险,我一个人担当即可,不要连累朱棣。毕竟藩王不得擅自出藩地,否则视同谋反。义父就说快到我母亲的忌日了,我在大报恩寺吃斋念佛抄写经书,为母亲祈福。最多三日,我去去就回。”
道衍说道:“藩王不得擅自出藩地,难道藩王妃就可以吗?倘若凤阳是个陷阱,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徐妙仪说道:“义父放心,我已经有所安排。“
道衍问道:“一个堕落的朱守谦,值得你冒险吗?”
徐妙仪双目含泪,说道:“表哥可以为了我粉身碎骨,自污其名,我们兄妹之间,没有什么不值得。”
道衍追问道:“哪怕舍弃朱棣、舍弃六个孩子?”
徐妙仪眼里闪过不忍之色,而后说道:“我会回来的。”
道衍继续逼问道:“如果落入陷阱,回不来呢?”
徐妙仪神色一恸,“我若粉身碎骨,谁人知道我燕王妃的身份?只要不连累他们就成。孩子们有义父、二哥、还有……朱棣照顾,他们会好好的活着。”
道衍一笑,”你居然还指望徐增寿?“
徐妙仪说道:”二哥自有他的长处。义父,我今晚就要启程了,否则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父女多年,道衍知道徐妙仪的脾气,一旦拿定主意,说什么也没用。道衍一叹,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被老虎吞噬的尸骨无存?“
徐妙仪目光悠远的看着凤阳方向,点点头,”那就尸骨无存。“
时间往前约二十九年,还在大明为人质的北元质子买的里八刺和还是靖江郡主朱守谦喝酒。
朱守谦说:”我和你是不同的人,我有软肋,但我想尽力去守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小八问他:”倘若结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死无葬身之地呢?“
朱守谦飒然一笑,”那就死无葬身之地吧。“
……时隔多年,这对表兄妹面对考验,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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