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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自作一首?我可没有七步成诗的本事,不如请郡主大人作上一首吧。”
夏浔笑道,他记得的樱桃诗一共也只两句,另一句:“这两颗红樱桃任你嘬,任你咬,情愿教哥吞到肚子更加好。”那是绝不敢说出来的,小姑娘要是翻了脸,用那柔荑白玉子、青葱兰花指,在他脸上挥毫泼墨绘就一幅“霜染层林,漫山红遍。”那也只好自作自受。
正说笑着,村外小径上走来一人,这里只有十几二十户人家,依着山势错落而居,视野十分开阔,从官道下来,两里地的田间小径不管谁来,是无法遮掩身形的。夏浔看见那人模样,目芒不由一缩,便对茗儿道:“再浇点水,洒上层薄土淹盖气味吧,我去前边一下。
茗儿也看见来人了,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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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蒋梦熊,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蒋梦熊是不可以直接与他联系的,而且蒋梦熊也不知道他的所在两人之间联络消息,还要通过几个人才办得到他突然出现在这儿,唯有一个可能是纪纲告诉他的。鉴于有些重大情报具有相当强的时效性,夏浔不可能把纪纲的行动限制得死死的,他曾说过,唯一第一等最紧急最重要的消息,需要马上处理,才可以自作主张,同时安排其他人与自己联络,眼下,莫非就已出现了最重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一见夏浔,蒋梦熊便道:“大人,纪纲已经连夜离开金陵,渡江北上了,着我前来面见大人,汇报消息。”
夏浔问道:“有什么重大消息?”
蒋梦熊对夏浔匆匆说了一遍得到的消息,夏浔喃喃地道:“难怪……,果然……。”
纪纲告知蒋梦熊的这个情报说的正是京营空虚,可趁机南下,抢在各路勤王之师之前,夺取金陵城。其中还提及,黄子澄、齐泰、练子宁、景清等人都在各地募兵,金陵守军空虚的现状不会持久,说不定什么时候某一路兵马赶到南京,就能大大增强南京城的卫戍能力。新兵野战或许不成,要守城总是容易多的。
夏浔这才释疑,如此重大的消息,纪纲当机立断,立即放弃其它任务,果断北上确是正理,如果这时候他还攥着纸条跑到慈姥山来请示自己,因而贻误了战机的话,那真是百死莫赎。夏浔想了想,说道:“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启动备用传递通道了么?”
李景隆是夏浔发展的情报网中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但是他埋伏在宫里的木恩,却是比李景隆更加隐秘的一条伏线。他曾经吩咐过,除非这等关乎胜负的重大消息,否则其他消息木恩一概不须理会,务以保存他自己为最重要任务。
果然,这枚棋子轻易不用,只用一次,便可以砥定乾坤。徐增寿在自己家里,戒心大减,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却被大义灭亲的兄长检举,可他被抓到御前,偏被侍候在御前的木恩听到,随之便通过小宫女戴逸萱传给了她在张家米粮店当伙计的哥哥。
夏浔给自己的情报网规定了甲乙丙三级情报的传递方式,甲级情报是最重要的情报,为了确保传递,务必同时启动三条传递线,其中任何一条被截断,都可以保证消息不会就此断送,因此有此一问。
蒋梦熊颔首道:“是,纪纲与卑职联络时,曾说过这是最最重要的消息,务必启动多条通道把情报尽快传递给殿下,以防他路遇不测。他还嘱咐卑职说,只许捎口信,不许只言片语写在纸上,一旦打草惊蛇,情报就可能失效!”
夏浔点点头,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纪纲心思缜密,倒是个干情报工作的好料子。可是蒋梦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对了,大人,卑职出京时,听到一个消息,说中军大都督徐增寿私通燕王,皇上闻讯大怒,着锦衣卫把他抓起来,要砍他的头………
夏浔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一抹古怪的神色浮上面孔:“怎么可能?”
蒋梦熊道:“是真的,消息已经在金陵城传遍了。”
蒋梦熊偷偷瞟了夏浔一眼,试探着问道:“大人,徐大都督……,真是咱们的人吗?这个机密消息,莫非就是他传出来的?”
夏浔还未说话,一个颤抖的女孩儿声音道:“我三哥……,他怎么了?”
徐茗儿从房山墙处转过来,脸色苍白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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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听说了么,徐增寿徐大都督被软禁起来了,方学士等朝中大臣正上书皇上,请斩徐大都督已谢天下呢。”
“知道,知道,听说就是因为徐都督为燕王通风报信,所以朝廷屡战屡败。”
“胡说八道,不是说,朝廷一直在打胜仗,燕军寸步难行么?”
“我呸!前不久燕军都打到淮河边上了,梅驸马率兵四十万,驻扎淮上以抗燕军,这叫寸步难行么?”
“别打岔别打岔,我听说,那天一大早,锦衣卫就闯进中山王府,把徐大都督抓走了,徐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追到府门口号啕大哭的样子都被人看见了。”
“我跟你说,据说是魏国公发现兄弟私通燕王,大义灭亲,向皇上检举的。”
“唉,也真难为了徐家这两兄弟,一个要保皇上,一个要保亲戚……”,
“魏国公也不易呀,一家之主,上继宗桃,下承万代,能为了一个兄弟,把整个徐家都毁了么?我听说,魏国公虽然检举了徐都督,可皇上龙颜大怒要杀徐都督的人头时,魏国公还是为他跪地乞求,并请动了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的,因此上,皇上才赦了徐都督之罪,勒令魏国公把他软禁府中思过,再不得瘁出府门一步,也算是全了兄弟之情呀。”
“可方学士不干呐,上一次朝廷大军夹河大败,沛县万船粮草被焚,黄子澄、齐泰两位大人因此贬官流放了,方学士正上书皇上,要求杀徐都督以谢天下,召黄齐两位大人还京呢!”
“三友阁”上,酒客们议论纷纷,肩上搭着褡裢,扮作一个商贾的夏浔驻足听了两句,向跟在身侧伙计打扮的徐茗递个眼色,又向三楼走去。
“三友阁”酒楼就在中山王府西侧,隔着四五丈宽。到了三楼,夏浔挑了最东边那个雅间,走进去叫了几道酒菜,候那小二一退下,马上关了门,再推开迎窗的一扇小门儿。外边是一道探出的小阳台,有绿色的齐腰高的护栏,两边两根合抱粗的柱子,这是取秦岭大木建成的高楼,共用巨木四十八根,这等规模,也只逊于皇帝赦建的金陵十六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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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扶着护栏,俯瞰着中山王府中景致,心怀激荡:“我没记错的话,史书上是说徐增寿是在燕王渡江时才事机败露,被暴怒的朱允炆一剑杀了的,可他现在就出了事!历史变了,我真的改变了历史!”
徐茗儿走到他身边,看着自己的家园,眸中漾起了泪光,低声泣道:“叔叔,我要回去,我要……,救我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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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387章 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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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冷静地反问道:“你要怎么救呢?直接回去府里,让你大哥放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也被你大哥关起来,从此再也不得自由。”
徐茗儿啜泣着道:“可是……”,三哥现在如同犯人,方孝孺那班人还在不依不饶,你也知道,这个皇上是个没准主意的人,万一他哪天改变了心意,又要杀我三哥可怎么办呢?”
夏浔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别哭了,人我们自然是要救的,不过救人也得讲究方法,不是你这么光明正大地上门去救,懂么?”
徐茗儿还在泪眼汪汪的,却已惊喜起来,道:“你肯帮我想办法?我就知道,叔叔最好了,叔叔是最厉害的大骗子,一定能救我三哥出来。”
夏浔有点圃,徐茗儿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损你,我是在夸你。”
夏浔糗道:“行了,我知道你在夸我,我不出手相助,你这小丫头肯饶了我才怪。”
夏浔叹息一声,在心里又加了一句:“不单是你,既然我己经知道此事,不做丝毫尝试,你大姐也不会原谅我,就连燕王殿下……恐怕也会在心里存个大疙瘩。徐大都督啊,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呢?无论如何,我为你冒一次险,就冲着你当初仗义救我性命,这份情义,我也得还!”
夏浔对徐茗儿柔声道:“好了,要救人,也得先有力气才成啊。你先坐下,安心吃点东西,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救你三哥出来。”
徐茗儿对夏浔的能力极其信任,他既然答应帮助自己救三哥,在茗儿心中看来,三哥逃出生天便是毫无疑问的事了本来嘛,想想夏浔在北平的作为,再想想他智救“三只小猪”离开金陵的壮举,他的本事很大的,那可是一眨眼就生一个坏主意的大好人!徐茗儿依言坐下,捧起米饭,挟一颗饭粒递到嘴巴里,眨巴着眼睛看夏浔,楚楚可怜的样子。
夏浔刚撕了一块肘子塞进嘴里,看见她这副模样只好放下筷子先谈论正事儿,他努力咽下那一大口肉,咳嗽一声,说道:“咱们得先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形,你三哥被关在哪儿有多少人看守。可是咱们不能和中山王府直接接触。
鼻廷既然怀疑他是燕王秘谍,在严加看管他的同时,岂能不戒备有人救他呢,不能人没救出来,反把咱们搭进去。中山王府这么大的府邸,千百号的人口总有人经常出入购吴王府日常所需的在这些人中,你可有比较熟悉的,而且可靠的人?”
徐茗儿脱口道:“我徐家奴仆,都是父祖相传的老人儿不管离开中山王府还是背叛中山王府,根本没有出路的个个都很可靠。”
夏浔盯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对你、或者对你三哥特别的亲近,不致于给你大哥通风报信的人。”
“哦!”
徐茗儿放下筷子,托起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
想了许久,她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有了!巧云的爹爹胡天罗,他是厨房的二管事。他的女儿巧云是我的贴身丫头,头两年,他的娘子生了重病,还是我拿自己的私房钱给他……………”
夏浔截口道:“这人可靠?”
“可靠!绝对可靠!”
徐茗儿笃定地道:“徐家这么大的门户,家丁奴仆,也是分大房二房三房的,他是我的人,没胆子背叛我!”
夏浔领首道:“那就成了,好好吃饭吧,回头咱们就去找他,先了解一下王府里情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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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徐家买菜的车子出了侧门儿,吱呀吱呀地朝着鸡笼闹市区走去。
徐家上千口子人,每日鲜菜肉食的消耗量可是惊人的,每日采购都得用大车装。
厨房的二管事胡天罗慢悠悠地跟在车子后边,厨房的管事是个肥差,因为他的妻子多病,常得买些药材,小小姐好心,特意嘱咐三老爷把他安排到了厨房做事,胡天罗对此感恩戴德,在这个位置上做事,纵然不用上下其手从中贪墨,光凭徐家每天那么大的购买量,主动巴结许他好处的粮油铺子菜蔬店就有的是,这些人常常要送些好处给他,这些好处足以贴补家用了。
正走着,迎面忽地走来一个大胖子,一见胡天罗便大笑着迎上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亲热地叫道:“老胡啊,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呐,难得能见到你一回,我上回找你喝酒,你怎么不出来呀。”
胡天罗身子瘦小,两撇鼠须,被这高大的胖子一搂,就像老爹搂着儿子,这胖子还有狐臭,熏得胡天罗晕头转向,他仰脸看着这人,似乎全无印象,不由讷讷地道:“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没错,胡天罗嘛,就是你,哈哈,扒了你的皮烧成灰,老子都认得你。不就是欠我两吊钱嘛,兄弟仗义,不急着跟你要,你老着躲我干什么呀。”
那人大声说笑着,忽又压低嗓音急急低语了两句,胡天罗本来有些发发怒,正要挣脱他的手臂,可是听了他的耳语,突然就安静下来,那人笑道:“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旁店里喝两杯去,上回请你你没来,这回你得请我。”
胡天罗扭头向负责采买的几个伙计们嘱咐一声,让他们赶着车去坊市了,自己则乖乖地跟着那胖子进了路旁的一家小酒馆儿。
酒馆里,两张桌子挨着,这边坐着胖子和胡天罗,一步远的地方,另一张桌前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对面坐着个小姑娘,因为小姑娘背对着门口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瞧年纪,似乎是那白胡子老头儿的别”女。
胖子叫了几道下酒的小菜,和胡天罗推杯换盏亲热无比冷不丁一瞧,还真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友。酒馆外边,远远近近有几个行人逡巡着,目光隐隐带着些警觉,审视着其他的行人。
“老胡,我三哥关在什么地方?”
那小姑娘没扭头,一边扒拉着盘中的菜,一边小声问道。
胡天罗也压低了嗓音道:“三老爷被手机关在西园的“似锦阁”。”
小姑娘又问:“有多少人看管?”
胡天罗道:“人倒不多,四个家将而已,可是大老爷吩咐过了,三老爷不敢出“似锦阁”半步,这几天二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哭着央求大老爷,想见三老爷一面,也都不获准许呢。”
“谁都不许见我三哥?”
“当然不许啦。大老爷那天早上带了锦衣卫来把三老爷抓走,到了傍晚才用车子把三老爷载回来”直接开了西院的角门儿,把三老爷押进了“似锦阁”,嗨,看起来大老爷是真火了,三老爷现在就跟坐牢一样………
白胡子老头咳嗽一声,手捋胡须”压低嗓音问道:“魏国公这几天情形如何”仔细说与我听。”
这白胡子老头儿就是夏浔,徐茗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问大哥做甚么,胡天罗不认得他,也有些诧异,并未回答。
徐茗儿道:“老胡,尽管答来。”
“是”我………
夏浔盯了他一眼,说道:“慢慢说,要仔细!”
胡天罗呆了呆,这才思索着说道:“大老爷……”三老爷关进“似锦阁”那晚,大老爷独自去了祖祠,向祖宗请罪,足足跪了一宿,后来还是大夫人去了,在祠堂门口跪着哀求,大老爷才出来。
这几天,大老爷不见外客,连后宅也不回,就住在书房里。唉!大老爷…,也很上火呢,到底是自家兄弟,大老爷对朝廷忠心耿耿,对三老爷做的事不能不告举,却也担心皇上真的杀了三老爷吧。”
妥浔思索了一下,问道:“魏国公这几天的饭量如何?”徐茗儿和胡天罗又是一呆,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胡天罗想了想,答道:“吃的很少,头一两天,饭菜几乎端到书房多少就拿回来多少,这两天才开始进食,可是饭量比以前也小的多。”
夏浔目光微微一闪,又问:“那么,魏国公可曾去过“似锦阁”?”
这个可不在胡天罗的打理范围之内了,不过这几天徐府上下议论的就这么一件事儿,他自然听别人说过大老爷的动静,便道:“老胡没亲眼见着,不过听大管事说,大老爷去过几回“似锦阁”。”
夏浔点了集头,捋须不语了。
胡天罗和他多日未见的胖子朋友还在推杯换盏地喝酒的时候,那白胡子老头儿已经领着他的小削女离开了酒店,步履蹒跚地走在大街上。
拐过几条巷子之后,那对祖孙便不见了。
一家小客栈的客房里,商贾打扮的夏浔和小伙计行色的徐茗儿一个坐床、一个坐凳,对面攀谈。
“叔叔,我们要救我三哥,你问我大哥那么多事做什么?”
“我在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陷阱?”
徐茗儿一呆,随即醒悟过来:“不会吧,大哥再无情,总是自家兄弟,他忠于皇上,不得不举告了三哥,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大哥的表现不算特别呀………
“嗯,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咱们总是要一探分明的,哪怕它是机关重重,龙潭虎穴!我只是想,尽量小心一些。”
夏浔说着,拿过褡裢,从中取出纸笔墨盒,在小方桌上铺开,对徐茗儿道:“来,你把西跨院的尽可能地画出来,与我仔细讲解一番。”
“好!”
徐茗儿赶紧答应一声,铺开纸张,一边画着,一边向夏浔认真讲解起来…,※※※※※※※※※※※※※※※※※※※※※※※※※※※※
“我们中山王府主要分为东西两大部分,东院是主宅,照壁之后是大门,前厅,二进大厅是会客厅,再往后是后宅,大哥二哥三哥的住宅各成院落,都在那附近。西院主要是园林,间或也有绣楼闺阁,那是徐家未出阁的女儿家住的地方。
原本三个姐姐的绣楼现在由大哥和二哥房里渐已成年的几个女孩儿家住着,我的居处也在西院。西院由一个主园、五个小园成hua瓣状构成,主园叫静妙堂,原本就是我的住处,“似锦阁”在静妙堂西侧,是我的一处书屋,书屋外有青瓦矮墙,矮墙外是夹墙甬道,再出去便到街上了……”
夏浔在中山王府西侧的路旁林荫下缓缓地走着,一边想着徐茗儿告诉他的话,一边悄悄打量着中山王府,虽然特意站到了道路另一侧,隔着高墙,还是无法看清院中情形,只能隐隐看见一角飞檐,想必就是那“似锦阁”的所在,夏浔眉头皱了皱,抬头向前看去,正看见前方那座“三友阁”酒家。
这座酒楼与中山王府隔着一条街,与似锦堂的大概位置错后了一些,如果登到那三层的高楼上,一定可以把院中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他虽已在这楼上看过中山王府动静,当时毕竟对各处建筑不甚了然,留在印象中的只是山水楼阁的风景,并未记清其间道路和各幢建筑的具体位置。
夏浔想了想便走开了,到了傍晚,他又来到这家酒楼,还是那身打扮,只是未让茗儿跟来。这些酒楼的小二眼睛毒得很,见过一个客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夏浔若再换一身服色,恐怕反要让他们起疑,因此夏浔仍就扮成商贾,进了酒楼仍上三楼,选择了最宜观察中山王府景致的一个雅间。
夏浔把椅子搬到围栏的阳台上去,静静地观察着中山王府的动静,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皇帝软禁徐增寿,仅仅是因为照顾到中山王府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未必吧,就算他是如此,那么罗佥事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吗?在他们眼中,徐增寿就是我飞龙秘谍策反最成功的那个耳目,如今徐增寿既然落到他们手里,那他会不会反过来,成为朝廷钓鱼的一只饵呢?”
想了许久,夏浔脸上露出一丝似讥似诮的笑意:“于公于私,这徐增寿都是必须要救的,救得出我便报答了徐都督,对燕王一家也有个交待,救不出,至少…“李景隆和木恩那边会更安全。”
他往粗大合抱的楼柱上一靠,自斟自饮起来,悠然得就像一个临河垂钓的老翁。
借着那夕阳的余晖,直到眼下如画的园林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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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388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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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夜,无月。
星光满天,凉风习习,虫鸣如织。
中山王府西边墙外,因为钭对过不远就是“三友阁”酒楼,所以直到三更时分,酒楼打了烊,人迹才渐渐稀少。
这是夏浔登“三友阁“观中山王府情形后的第三天。
三天来,每天都有夏浔的人扮成不同的酒客登楼,自高处监看中山王府动静,察看府中虚实,就如其他豪宅大户人家一样,二更天的时候,中山王府会有人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走一圈,检查检查尖烛,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家丁护院是有,也没有天天持械巡逻的,除非满京城里都闹了匪。除了皇宫大内,就连六部衙门晚上也只有两个值更人员,而没有持械巡夜的兵丁。持械巡夜的人都在街上呢,他们隶属于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大约一个半时辰,才能巡经一条街道。
这些情形,夏浔花了几天时间来勘察、确认
小心无大错,尤其是这样要命的大事,他必须要用最大的耐心,尽可能地做些准备,风险肯定有,锦衣卫不可能不利用这个机会,虎口夺食的危险相当大,夏浔现在一定程度上是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锦衣卫的力量有限上的。
他知道罗佥事一直想重获皇帝的重用,而父武百官对锦衣卫这头尖牙利爪的猛虎却十分忌忌惮,始终不肯放权,所以锦衣卫能够动用的力量极其有限,罗佥事纵有天大的本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他准备充份一些,罗克敌也未必就能对他形成致命的威胁。
夏浔很顺利地翻过了第一道墙,人梯一拆,那两个手下也随之翻越过来,紧接着是第二道墙,第二道墙是矮墙,夏浔跃上墙头,伸手一提,先把徐茗儿轻盈地提了上来。徐茗儿穿着一身夜行衣,紧张得小脸有点发白,夏浔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夏浔不能不带她来,无论是坊间的传言,还是从徐府家人口中得到的消息,都说徐增寿被徐辉祖软禁在府中,只有四个家丁守在院外。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么徐增寿根本不曾动过逃脱念头的原因,就绝不是看管甚严、没有机会走脱,而是他无法逾越自己心中亲情与家族责任的那道墙。
他可以背叛皇上,只为了亲情,为了他的大姐,同样的,他不敢逃脱,因为他担心会连累他的大哥,哪怕这可能要让他付出性命,徐增寿无疑是一个极重感情、也极有家族感的人。这样的话,夏浔找到了他,也未必就能把他带走,所以需要茗儿来说服他。
徐辉祖纵有看管不严之罪,身怀丹书铁券也不致死罪的,徐茗儿如果不能说服他,只要祭出“三哥不走我也不走”的杀手锏来,再附赠几滴眼泪,一向宠她疼她宝贝得像自己眼珠子似的徐增寿为了小妹的终身着想,也只能选择跟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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