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哦?”
纪纲扭头看了夏浔一眼,见夏浔已经微微沉下了脸色,心头不由有些发怵。他虽然刻意地想跟夏浔别崭头,不愿被夏浔压下了自己的气焰,可积威之下,一见夏浔动怒,还是不由生怯,忙转向尹盛粹,怒喝道:“小尹子!怎么回事儿?”
尹盛辉赶紧屁颠屁颠地挪到纪纲面前委屈地道:“大人,是这么回事儿,卑职奉旨到北京府公干,在涿州遇上了这个肖祖杰。在浙江的时候,他就不断我卑职的麻烦卑职琢磨着国事要紧,也没理会,谁想他不依不饶,在涿州府遇上卑职之后,又要下令锁拿。
大人呐,他是五品,卑职也是五品,五品以上官员,纵有罪过,也得请旨圣上才能定罪啊他一个御使可管不着我。卑职身负大人所差的机密要务哪能耽搁,他竟使人强行捉弄,卑职身边带的人也是少了点儿,被他杀的杀、伤的伤连卑职也被抓了,关进涿州府大牢。
好在那涿州通判也知道这不合朝廷制度肆后便把下官放出来了,可卑职身上有伤,一时行不得快路,这一路辗转,刚刚回到京城,见到一班兄弟,卑职向他们诉说了委屈,正要去找大人您鸣冤呢,偏就看见肖御使也回来了,兄弟们一时激忿,为了替咱锦衣卫的人找回公道,这就动起手和……”
夏浔听得心中一动,当时他亲眼看见这尹盛辉快马而去,他才刚刚回到京城?
不过这事儿没法去查,他一个国公爷,也用不着跟一个小小的千户计较这些,跌份儿。
没等纪纲说话,复浔便冷冷地道:“肖御使是都察院的人,尹千户是锦衣卫的人,你们都是纠察百官、执行司法的人,你之所言纵然属实,明知肖御使动手拿手,为此还折损了你的手下,这是违法之事,你就该将事情原委禀明上官,由纪大人去皇止面前为你讨回公道,何以有样学样,滥用私刑?这里是南京城头,天龘子脚下,你们两个衙门口儿的人如此泼皮无赖般斗殴打架,成何体统!”
都察院就相当于监察部,锦衣卫就相当于国龘安局,虽然彼此执法的侧重点不尽相同,却都是朝廷中最重要的执法部门,夏浔作为锦衣卫的老上司,这样训斥一番,本也是符合他身份的话。可纪纲听不得,现在的纪纲已把锦衣卫当成了他的禁脔,这个老虎屁股除了皇帝,谁也别想摸。
夏浔训着尹盛辉,纪纲听着就像打他的脸,一张面孔登时沉得像水,夏浔刚刚说罢,他便抬起手来,“啪”地一记大耳光,扇得尹盛辉踉跄退了几步。纪纲的手劲也大,这一巴掌下去,尹盛辉半边脸就肿了。
尹盛辉捂着脸,愕然道:“大人?”
“你个狗龘日的混帐东西,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纪纲冲上去连打带踢!”老子提拔你做千户,你环真是威风的很,敢在外面给我招灾惹祸了!朝廷命官,你敢在城门口儿拦下来,打成这般模样,你是成心叫人揪老子的小辫子是不是?今天老子不打死你,国公爷还以为我锦衣卫飞扬跋扈没了喜法!”
纪纲动手,尹盛辉哪敢反抗,抱着头蹲在那儿,被纪纲好一通踹。
“成了成了!”
夏浔看不下去了,沉声喝道:“你这是在教训自家小孩子呢?把人送到御前,由陛下发落!”
纪纲拳打脚踢一阵,怒气一泄,浑身畅快,闻言忙满面堆笑地迎上来道:“国公教训的是,下官也是一时气愤,恨铁不成钢呐。这个混帐行子不争气,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我也维护不了他了,下官谨遵国公吩咐,这就把他们两个都送到御前去,请陛下发落!”
夏浔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转身便走,纪纲笑容可掬地追上一步,一个长揖到地,高声道:“下官恭送国公爷!”
这时候杨府的车马已经到了近前,茗儿将窗帘微微掀开一角,外边的一切举动,包括夏浔和纪纲的表情、动作都历历在目,看着丈夫返身走来,纪纲长揖相送,茗儿才轻轻放下窗帘。
夏浔上了车,吩咐道:“走!”
帘子一放,夏浔长长地吁了口气,茗儿偎进来,柔声道:“怎么了?”
夏浔面色不愉,轻轻摇头叹道:“不知怎地,我发觉,纪纲已与我渐行渐远,已有了嫌隙,而且……”
他皱了皱再道:“我觉得他现在不但骄横跋扈,而且喜怒无常,跟以前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茗儿轻轻地笑,挽住他的手臂道:“相公,既然这样,他与你疏远,又有何不好呢?那等招灾惹祸的朋友,爽来何益?”
夏浔想想,也不由笑了,轻轻捏捏她的粉颊,宠溺地道:“小妮子,就你会哄人儿!”
茗儿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用细细的嗓音轻轻唱起了一段元曲儿《红绣鞋》“
才上马。
齐声儿喝道。
只这的。
便是送了人的根苗。
直引到深坑里恰心焦。
裕来也。
何处躲?
天怒也。
怎安饶?
把旧来时威风不见了……“……”
夏浔的车驾一走远,纪纲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两年人人见了他都要带上几分讨好的笑容,不管比他官儿大的官儿小的全都对他客客气气,几时被人这样训斥过?如今更是不同了,他是当今皇上的必腹,未来皇上的功臣,放眼朝野,谁敢跟他这么说话?就连太子对他都是礼遇万分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夏浔训斥尹盛辉,可不就是训斥他?尤其是,还是为了一个站在政争阵营里的对头!
尹盛辉葜名其妙地站起来,鼻青脸肿地靠近,怯怯地道:“大人……”
纪纲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把那姓肖的拎起来,进宫面圣!”
皇宫里头,朱棣正听太医院院正文缔向他禀报为汉王诊病的经过:“皇上,汉丰发热嫣寒,有汗不解,口渴不欲饮,苔薄白,脉浮小数,此为起居失慎,心虑焦慎,致使正气虚弱,肺卫不固,风邪乘虚侵袭而致病……”
朱棣懒得听他说些病症病理,打断他的话道:“这么说,汉王真的病了?”
文院正是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乃是太医院里真正的大国手,闻言忙道:“是,臣仔细切过汉王的脉搏,又看过汉王的舌苔,确实是发了热寒之疾!”
朱棣听了疑心顿去,转而想起“心虑焦慎”四字,又不禁勾起了他的慈父之情,可储君一事,宗法上难以绕开长子,皇后所虑的骨肉相残更令他心生警戒,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他不能不忍疼从储君的考虑中除去,如今眼看儿子为此大病一场,朱棣心中一阵浮躁,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木恩匆匆走了进来,急急禀报道:“皇上,坤宁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头疾复发,急召文院正诊治!”
“啊!”朱棣大惊失色,慌忙对文缔道:“快,快去给皇后诊病!”
“老臣遵旨”文缔连忙答应一声,急急退出谨身殿,随着坤宁宫的小内侍去了。
朱棣心神不宁,无心再批阅奏章,起身也要往后宫探望,就在这时,纪纲带着尹盛辉,押着肖祖杰,奔着谨身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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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660章 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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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正要走出大殿,往后宫去看看皇后,迎面纪纲闯进来,一见朱棣,双膝一软,已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高呼道:“皇上,臣有罪!”
平时见驾,纪纲用不着行这么大礼,这一跪把朱棣跪得一愣,虽然心悬后宫,却也不得不站住身子,问道:“什么事?”
纪纲道:“回皇上,臣麾下千户尹盛辉,奉秘令往北京府公干,秘密绸查那人罪证,在涿州恰逢都察院御使肖祖杰,前次尹千户往浙江公干,秘密绸查官绅反迹时,肖御使受人挑唆,就几次三番寻他麻烦,这一次在涿州相遇,肖御使竟利用巡按之权,强行缉拿尹千户。
尹千户问心无愧,原也不惮受押候审,奈何他奉有秘令,洞查国家反贼事大,岂敢因此耽搁?再者,他是五品官,肖御使原也无权拿他,尹千户据理力争,肖御使仗着人多,竟悍然下令动手拿人,双方一个都察院、一个锦衣卫,就在涿州城头大打出手,死伤多人,锦衣卫幸存之人尽皆被肖御使入牢监押。
涿州通判赵子衿知道肖御使逾权,不敢嫣押锦衣千户,却又惮于肖御使的淫威,是以只悄悄把尹千户一人放了出来,叫他回京诉冤,不料竟被肖御使眼线发现,一路追杀尹千户直至京师,尹千户逃至城门处,遇见一群衙中同僚,恰这时那肖御使也到了,双方又动起手来。
下官闻讯赶去,只见他们就在城门算儿大打出手,一片刀光剑影,唬得平民百姓东奔西走,哭爹喊娘。两位朝廷大员竟在天龘子脚下持械殴斗,简直是斯文扫地!下官强行制止双方恶斗,把他们全都拿来御前,听候皇上处置!尹盛辉虽有前情不申辩于上官,却泄私愤于城头,亦有大罪,请皇上一并裁治!”
纪纲早盘算好怎么说了,这一番话说来又急又快,却又字字清楚,把个朱棣气得火冒三丈,怒喝道:“他们在哪里?”
纪纲立即跪爬三步,朝着门外喊道:“皇上有旨,宣他们进来!”
几个锦衣卫立即押着肖祖杰和尹盛辉进来朱棣一看,肖祖杰披头散发,瞳孔赤红,如若癫狂,呼哧呼哧的还在喘着粗气,尹盛辉蔫头搭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还有几个大脚印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沉声问道:“你们身为大臣,竟在街头械斗?”
尹盛辉抢先跪倒道:“皇上,臣冤枉,臣忠心国事,奉令赴江浙、北京等地公干连番遭肖御使刁难,涿州城外,小臣几个手下死的死、伤的伤,皇上,臣冤枉啊,臣是五品命官,没有朝廷旨意,没有确凿罪证,他肖御使想抓就抓,而且动手杀人这样嚣张酷厉的官员小臣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肖祖杰气冲斗牛,跪也不跪,向朱棣大声道:“皇上!尹盛辉巧言狡辩,欺瞒皇上!臣在淅东听官绅举告,这严盛辉藉口办案随意出入官绅豪门,搜检盘查,肆无忌惮,迫使官绅为求安宁,厚礼贿赂!臣在涿州要拿他回京,求皇上治罪,他竟悍然反抗,使我都察院死四人,伤六人。今日在南京城头,天龘子脚下,他又纠众拦臣的仪仗,欺我辱我……”
说到这里,肖御使嘴唇哆嗦,面皮发紫,反来覆去只说一句:“士可杀,不可辱,他竟如此羞辱!”
这肖御使也是气糊涂了,那被人灌了金汁的事,他咬紧了牙关不肯说出来,只恐这事一说,就成了伴他一生的污点,朝野无人不知,怕不被人笑死?却不想想,当时他的部下和锦衣卫的人,甚至一些旁观百姓都看在眼里,他自已不说,难道就无人知道了么?
朱棣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隐隐还有一股恶臭,心下顿生憎恶,不禁厉声喝道道:“尹盛辉乃锦衣卫,奉旨查案,出入豪门有珂不妥?你说他索贿受贿,自可将一干人证物证上缴朝廷,由联治罪!可你区区一方巡按,谁给你的权力,可以逾制缉拿五品以上大臣?谁给你的权力,可以随意锁拿天龘子近卫?
索拿不得,竟尔动手,都察院死了人、锦衣卫也死了人,这等过失,难道不该由你来承担吗?尹盛辉纠众在城门口与你殴斗,有失官家体面,联自会问他的罪!然则,尹盛辉如此作为,事出有因,这个因,就在你的身上,欲治他罪,当先治你罪,你还有何话说?”
肖祖杰嫉恶如仇,性如烈火,要不是这般性子,他也不会在涿州不计后果用强来对付尹盛辉了,他本来满腹的委屈,只盼皇上为他主持公道,不料皇上竟然先要治他的罪,肖祖杰“嗷”地一下,顿时气疯了心,他像一头疯牛似的厉声咆哮起来:“尹盛辉贪赃枉法,皇上处断不公!臣擒奸除恶,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看他凶悍的样子,好象要咬皇上一口似的,一旁纪纲赶紧跳起来,拦在肖祖杰前面,喝道:“肖御使,你见驾不跪,君前咆哮,心中还有君臣之念么?”
肖祖杰看见他,更是火冒三丈,指着他大声吼道:“还有你,还有你,你们沆瀣一气,一群**,一**……咳咳咳……**……”
纪纲也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心里那个恶心,有心躲开,身后还站着皇上,刚想到这儿,肩头搭来一只大手,竟被朱棣一把给推开了,朱棣看着肖祖杰,气极而笑:“好!好好!俺永乐朝中,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忠臣了,要不是你俺大明朝就得了?
你是忠臣,你是个大忠臣,忠到可以不顾朝廷律法,逾矩擅拿五品大员,再让你这么忠下去,一二品的朝廷命官,王侯公卿,怕也不再放在你的心里了,连联这个皇上,在你肖大人的忠肝义胆、凛然正气之下,也得战战发抖才对!”
肖祖杰直着脖子喊:“臣铲奸除恶,问心无愧!大丈夫行事,但求仰无怍于天,俯无愧于地,余者何求?”
朱棣寒声问道:“我大明律法,巡按御使巡抚天下,五品以下官员犯罪,可就地处治!五品以上官员犯法,可向朝廷弹劾!你肖祖杰逾矩拿人,致死人命,可是事实?”锦衣夜吧小品整理
肖祖杰行事酷厉狠辣,贸然擒拿五品大员,确实有错在先,可他以都察院第一直臣自居,自忖一身正气、铁骨铮铮,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余者毫无畏惧,今日又在城头被锦衣卫羞辱得斯文扫地,一腹的金汁……和委屈,哪里还肯服软,他把脖子一梗,厉声道:“臣擒奸除恶,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朱棣大怒,一指肖祖杰道:“把这个混帐行子给联拖出去!”
两个锦衣卫非上来拖起肖祖杰就走,肖祖杰死命挣扎,厉声咆哮:“皇上忠奸不分,包庇奸佞!臣擒奸除恶,无愧于心!”
朱棣大怒,他先是因为最疼爱的二儿子受了委屈,抱病在床,心中烦躁不已,既而爱妻头疾复发,吏是焦虑,眼前这个混帐行子自以为正义在手,连君臣、王法都不管不顾了,这副嘴脸,与那些自以为大道在手,连皇帝也蔑如蝼蚁的建文腐臣何异?
听那肖祖杰执意不肯认错,朱棣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用手一指肖祖杰,厉声喝道:“拖出去!打杀了他!”
肖祖杰梗着脖子大叫:“臣擒奸除恶,何罪之有?皇上忠奸不辨、是非不明,是要做一个大昏君么?”
朱棣气得哆嗦,大吼道:“拖出去!拖出去!打杀了这个目无君上的混帐!”
肖祖杰振臂高呼:“皇上要杀便杀,臣生为直臣,死作直鬼!生为直臣,死作直……”
陈续听了崔栩宁崔御使的禀报,匆匆赶到城门口,已然行人散去,一片安静,开御使的仪仗垂头丧气正迎面走来,陈瑛连忙问明经过,得知辅国公杨旭路经此处,阻止了尹盛辉行凶,又训斥了纪纲一番,叫纪纲把二人带往君前去了,登时暗呼“糟糕”。
纪纲是个护犊子的人,跟自已又是冤家对头,他岂能说上半句公道话?不用问,他也会添油加醋,挑唆皇上发怒,肖祖杰先前所为确实有失妥当,只怕在皇上面前少不了一顿苦头,陈瑛赶紧策马狂奔,直奔皇宫去了。
陈瑛进了宫门,急匆匆便往皇上日常处断公事的谨身殿去,刚过金水桥陈瑛就站住了,前边内监、锦衣卫排列两行,那架势分明是正在实施廷仗,如今已经执刑到了最后一步了,那受刑的大臣被白布一裹,两边悠起来往空中一抢,就要往地上掉去。
陈瑛心中一紧,脱口唤道:“且慢行刑!”
晚了!
陈瑛看得清楚,揪住兜头那一端布匹的锦衣卫,手上刻意地一滑,人狠狠地摔在地上,是头部先着地的,隔着这么老远,他都听见“嗵”的一声闷响!
陈瑛几步抢上前去,扯开那匹白布,旁边尹盛辉阴恻恻地道:“部院大人,这还欠着两摔呢,皇上的旨意,你要阻止行刑不成?”
陈瑛扒开白绫,只见里边正是肖祖杰,身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头像血葫芦一般,那一下摔,如果想要人命,正常的摔就足以把人摔死,何况是把人悠起来先让头部触在坚硬的石板上?肖祖杰已然气绝身亡,陈瑛的心当时就凉了。
纪纲刚从宫里出来,瞧见陈瑛到了,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笑吟吟地道:“陈大人这是要进宫面圣么?不巧的很,娘娘头疾复发,皇上十分担忧,已往后宫里去了。
陈瑛手脚冰凉,连呼出来的气儿似乎都是凉的,可是当他慢慢放下肖祖杰的尸身,缓缓站起身时,那苍白的脸色却已迅速恢复了平静,他平静地一笑,对纪纲道:“都察院、锦衣卫都是为皇上做事的,本官也不愿为了一些个人恩怨,闹得两衙不和。听说辅国公恰好经过城门,过问了此事,这才请得圣裁,要不然当街打死了人,你我都要难看,如今这样处治……”肖御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陈瑛这样一说,纪纲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敛去,变得阴沉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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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661章 挖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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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慈姥山,春意盎然
修竹成林,远远望去,如同一片荡漾的海洋,风起时,碧浪掀天,风止时,娴静轻柔,幽深渺远。
在竹海中漫步,脍听那竹海的呼吸与轻语,仿佛置身于童话的世界。
一眼清泉,不识源头,在竹林中蜿蜒而去,飘带着青青的竹叶,林中传出清脆的笑声。
这是一处比较宽敞的地带,地面的青草也不多,前方就是一丛竹林,细细高高的竹枝,青青翠翠的竹叶,婆婆娑娑的竹影,节节叶叶、疏疏密密,自成一副风景。
思杨背着一个小竹篓,提着一口挖笋刀,兴致勃勃地挖着竹笋,一开始她专挑个儿大的,大竹笋根茎长,费了好大劲儿挖下去,挖得好深才能把竹笋掰下来。思杨也不嫌烦,真被她挖出了好几根大棒槌似的竹笋。
苏颖看了忍不住便笑,告诉她说,竹笋要小的才嫩,吃着才好吃,一旦竹笋长大了,笋肉就老了,不好吃的。思杨听了大为泄气,便把竹筐里竹笋都倒掉,专挑又嫩又脆的新笋去挖。思浔跟姐姐最好,像个小跟屁虫儿似的,一直追在姐姐身后,一般来说,思杨负责挖笋,收获的这一步就由她来抢着完成,抱住一根竹笋,使劲一掰,便摔个屁墩儿,思浔只是笑得咯咯的,并不以为意。苏颖是陪在女儿身边的,不过她那粗枝大叶的性子,只当放羊一般,只要女儿玩的高兴就好,基本是不去约柬的。
思棋年纪还小,便由母亲抱着,她和她娘小时候一样淘气,总是指挥着她娘上这儿、上那儿,摘点这个,弄点那个,亏得梓棋身手好,便是宝贝女儿要她抱自己去竹尖儿上去看风景,梓棋单臂抱着女儿,也是上下自如,幸亏思棋没叫她上九天揽月,要不可真难为了她。
思雨与三个姐妹都不尽相同,夏浔这四个女儿里边,思雨是最文静的,大概是受了她的娘亲影响,慧黠聪明,文文静静,她听娘亲说要给她们做一道山菇炒笋片儿,便不去挖笋,只跟娘亲去采山菇,等到那小竹篮儿采撷的山菇差不多快满了,又让娘亲陪着她扑起了蝴蝶,娘俩儿玩得不亦乐乎。
茗儿由小荻和巧云一左一右地伴着,就在竹林中轻轻散步,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打量着粗短适宜、年头正当的竹子。慈姥山的竹子用来做乐器,是天下闻名的,用慈姥山的竹子做出的笛了和箫,音色纯正,声音清远,平时常以音乐自娱的茗儿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一副天伦之乐图!
奈何虽身在仙境,终究不能离了凡尘俗世,一丛异林下,宽袍大袖、儒生打扮的夏浔温文尔雅地负手而立,正听着戴裕彬向他认真豪报着京里发生的情形。
“唔……”纪纲陷杀了肖祖杰?”
“是!”
戴裕彬顿了一顿,又道:“卑职打探到,事后陈瑛找到皇帝,替肖祖杰哭诉了冤屈,皇帝听了也觉得肖祖杰罪不致死,因为一时气怒之下将他打杀而生了悔意。
夏浔淡淡地道:“皇上生了悔意又能如何?陈瑛那边,自然是要出头的,哪怕明知毫无用处。肖祖杰是他扶植起的人,若是被人冤杀,他一无表示,以后还用作人么?有时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
戴裕彬道:“国公,陈瑛之技不止于此。如今,在浙东民间有一股流言,说许多百姓午夜惊梦,见一金甲神人,向他们宣布天帝敕谕,因肖祖杰忠贞刚烈,蒙冤而死,已蒙天帝封为浙江府城隍,惹得许多百姓都去拜城隍呢。”
夏浔先是一怔,既而摇头一笑,晒然道:“也真难为了陈瑛。二皇子争储不得,现在纪纲锋芒正盛,他不好正面应对,便去发动民意了。浙东士绅最多,朝中官吏也以浙籍居多,信众多了,自可影响淅东士绅,浙东士绅便可影响朝中风向。
到时候,只要皇上顺应民意,真的下旨封那肖祖杰成神,那自然就是纪纲的错处了。这一桩错处,当然扳不倒他,不过积羽沉舟,群轻折轴,罪名积攒的多了,终有清算之日。再者,能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为肖祖杰争到封神的机会,他的一众党羽感同身受,也就更甘于为他卖命了!好一个陈瑛,端地了得!”
戴裕彬顿首道:“国公英暇!”
他停了停,又有些不忿地道:“国公当日离京时,本来吩咐他把人带去圣裁,就有叫他息事宁人之意,可他居然置若罔闻,反而设计陷杀了肖祖杰!国公,他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您看,要不要通知南镇,找找他的麻烦,敲打敲打他?”
夏浔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妥!”
见戴裕彬一脸不解,夏浔便解释道:“纪纲固然是在为他的人争口袋,同时也是在利用这件事示龘威,明明白白地告诉朝野,二皇子大势已去,朝庭再无二日,以后都要觇规矩矩的站在太子一边,这对巩固太子的势力是有帮助的,我也不能过多计瑞
再者,犯纲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兼着南镇的指挥使,他是玉珏的上司,而且圣眷正隆,如果让玉珏贸然动手,伤不了他的筋骨,反而打草惊蛇。玉珏那里,要不动则已,一击致命,这才成!何况,从私交上说,本国公是纪纲的老上司,从公义上说,锦衣卫却并不归本国公管,只因拂逆了我的意思,我就出手整治人,我是睚眦必报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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