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纪纲听了放声大笑,解缙曾用“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这句尖酸刻薄的话嘲讽他,纪纲在宫里耳目众多,安能不知?只是解缙不但是当朝首辅,更是太子派的中坚人物,纪纲自忖没有扳倒他的力量,所以一直隐忍在心。
而今解缙成了过街老鼠,纪纲好不快意,他低低对金川嘱咐道:“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言所行,皆不可放过!”金川会意,立即领命而去。
叶公公年纪大了,眼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忙问道:“纪大人因何发笑啊?”
纪纲笑容可掬地道:“哦,方才小金报来从应天府尹那儿拿到的户籍人数,应天府如今适龄女子逾十万人,要从中选出八百秀女,易如反掌。如此,必可选出令皇上满意的秀女,本官心中欢喜,故而发笑!呵呵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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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889章 不叫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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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后花园里,四个小丫头正在快活地蹴鞠。一只球流星似的在她们脚步传动,脚法非常的熟练。
最小的杨怀远却跟屁虫似的粘在唐赛儿身后。
唐赛儿回京后,被她娘亲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被禁足家中,关了好几个月,才在夏浔的劝说下,允许她在小范围内活动,这个小范围就包括到杨家陪几位大小姐一起读书。
今儿下午不晓得怎么回事,那位风雨不误、授课一向认真的国子监教授竟没有来,只让家仆捎了个信来,说是明天再来授课,今日有事脱不得身。
几个小孩子得其所哉,就在后花园里嬉戏起来。
“姐姐姐姐,我要知了,姐姐姐姐……”
武德将军杨怀远拖着两筒鼻涕,追在唐赛儿的屁股后面粘答着。
唐赛儿手里拿着一个竹杆,上边用铁丝弯了个圈,绕了一团蜘蛛网,准备粘知了,杨怀远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等着享受胜利果实。
巧云跟过来,用手帕给他擤了擤鼻涕,杨怀远挣脱巧云的手,继续粘答:“姐姐姐姐,我要知了……”
唐赛儿回头瞪他一眼,嗔道:“知了都叫你吓跑了,别说话!”
杨怀远马上听话地闭紧嘴巴。
唐赛儿把杆子顺下来,将绕着蜘蛛网的一端凑到他鼻子底下,说道:“来,吐点唾沫!”
用蜘蛛网粘知了,要不时的吐口唾沫上去,要不然蜘蛛网失去粘性,就粘不住知了。
杨怀远如奉纶音,张开嘴巴就“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
夏浔和几房妻妾都在亭子里坐着,有孕在身的西琳和小荻倚了软枕,其他几人却坐了凉垫。
几个女子有说有笑唠着家常,夏浔和茗儿并肩坐着窃窃私语。
茗儿道:“上午邀几位公主泛舟莫愁湖,偶然听见永嘉公主说及,皇上近日似有北巡之意呢。”
徐皇后驾崩已后,茗儿已不能再去宫中走动,不过皇后在时,茗儿与一众皇亲已经结下了极好的交情,与她们常常一起游赏,走动频繁,因此常能帮夏浔从侧面打听到一些消息。
夏浔听了若有所思地道:“又要北巡?皇上北巡如此频繁,看来是……”
话犹未了,二愣子匆匆赶来禀报,说黄真御使有急事求见。
这是极相熟的人了,再说黄真已偌大年纪,夏浔又是个不太拘礼的,便道:“哦,请黄大人后宅相见。”说着移步出去,踩着一双高齿木屐到了前边一处小亭。
不一会儿黄真急匆匆赶来,下人也适时送来一壶茶和一盘水果。夏浔笑道:“黄大人,什么事这般着急?”
黄真抹一把汗,既顾不得客套,也顾不得喝水,顿足道:“祸事,祸事来了!”
夏浔诧异地道:“哦?坐下说,到底什么事?”
黄真在石凳上坐了,急匆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夏浔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登时就变了。
夏浔是当年洪武朝南北榜案的直接参与者,深知此事是如何的严重。在统治者眼中,这可是比杀人放火、贪赃枉法更严重的事件。科考取士,往堂皇里说,是为朝廷选拔人才,往暗地里说,是笼络全天下的士子文人。
而这些士子文人,能读得起书的,大多是家境不错的,一般都属于地主阶层,地主阶层乃是整个社会制度的基石,它若动摇了,江山都能易主,这是安天下定社稷聚拢人心的基本国策,因此一旦触及这根敏感神经的事情,已无所谓对与错、是与非,只有取与舍!
解缙能重过江山社稷么?
这时再去责怪解缙急功近利,不听他劝已经没用了,只能想办法救他。夏浔凝神思索一阵,对黄真道:“你先回去,发动你的人尽力挽回,切勿让朝堂上形成一边倒的风向,要是听不到一点支持解缙的声音,恐怕他就死定了!”
黄真历经三朝,见多识广,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他也不会这般仓惶来找夏浔了,闻言立即点了点头。夏浔又道:“杨士奇常在宫中行走的,有他在,太子那边现在应已收到了消息,你就不必再通知太子了,此时此刻,我也不宜与太子碰面。你先回去做事,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黄真答应一声,连口水都没喝,急匆匆又走开了。
夏浔返回家眷们所在的小亭。
几房妻妾正在亭中谈笑着打趣梓祺和让娜,两人这几日厌食厌油腻,食欲大减,也不知是因为天气渐渐燥热的缘故还是又有了身孕。她们自然是希望自己有孕的,唯因如此,反而情怯,不肯即时找郎中来号脉,总想再等几日,若真的有孕,那时的脉象也更准确些,免得误诊,空欢喜一场。家里添丁进口,那是大好事,其他几人艳羡之余,少不得要拿她们打趣取笑,只有苏颖是拿定了主意不肯再生的,倒不致因此眼热。
茗儿眼尖,瞧见夏浔进来时神色有异,便即站起,问道:“相公,出什么事了?”
夏浔叹了口气,把解缙的事说了一遍,埋怨地道:“这个大绅呐,性情狷狂,不知收敛,若他只是个乡野名士,目中无人倒也无妨,可身为一朝首辅,贪功近利、又生了一张到处损人的臭嘴,一旦出事,只见墙倒众人推,哪有雪中送炭人。说不得,我得去捞他一把,否则这一遭只怕他死罪难逃了!”
茗儿自然知道夏浔这一说绝非危言耸听。自科考之制建立以来,涉及科考的案子处罚就极其严厉。唐朝时候,门阀的力量尚未完全消除,那时节一科取士不过十几人,你若细看唐朝状元,几无一人来自民间。其实何止状元,唐朝的进士几乎全是在考试以前就已内定了名单和名次的,根本不存在公平取士一说。
饶是唐朝科举如此黑暗,这尽人皆知的内幕也只能放在台底下去讲,万万不能叫人拿着把柄告发出来,一旦闹成丑闻,考官也有掉脑袋的风险。到了元宋,更加严厉,再到后来清朝时,不只考官循私要杀头,考生找枪手,那是连考生带枪手也一并杀头的。
清朝的柏葰,旗人,内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只因听人说情,把一个本应落榜的举子取中,排在榜尾,事发后即同相关的考官、考生本人及关系人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挂上了高竿。
我们看鲁迅回忆文章说小时候家庭遭受变故,以致没落下来,就是因为鲁迅身为内阁中书的祖父在浙江乡试时想为儿子疏通关节,让儿子顺利考个举人,结果事败,先判“斩监候,秋后处决”,又判“牢固监禁”,经多方疏通,蹲了八年大狱后才得以释放。那还是到了满清末年,要不然少不得又是父子两条人命。
严酷的惩罚措施是为了保护其他忍受了十年寒窗之苦的儒生以及天下儒学的尊严,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利益,统治者眼中,只有拥有真才实学,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班弄虚作假的人岂非皇朝掘墓人?碰到这种事,是绝不马虎的。
茗儿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而且比夏浔知道的更清楚。如果夏浔是正儿八经的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出身,那么他根本就不会想直接入朝为保解缙而努力。可他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更非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出身,对科举事一向不曾关注,不大清楚其中利害,所以才有这般想法。
茗儿比他知道的清楚,深知此刻解缙已是众矢之的,不管这是不是有心人想打击太子系的一种手段,可他们确实成功了,他们成功地挑起了全天下的注意,挑起了整个士林阶层的愤慨,而士林阶层的背后是整个官宦体系和地主阶级,谁在这时候硬要插手进去,逆潮流而动,都难免要落个粉身碎骨。
因此茗儿断然道:“相公,万万不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缙致有今日,并非因此一事,哪那么容易便能替他脱罪?再者,你是勋卿而非朝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以什么借口去管呢?当朝首辅的上下去留,你一个散佚的国公强加干预,皇上心中会作何想法?”
“这……”
夏浔恍然大悟,可是叫他坐视解缙落难而连搭救的尝试都不去做,他又如何甘心?茗儿道:“相公,你若想救他,也不能这般冒失出头。他的生死,取决于皇上,你与皇上相交甚深,素知皇上为人,若想救他,也只能从皇上的心意来想办法才成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浔“啊”地一声,一拍额头道:“是了,正该如此!茗儿,你速去太子府一趟,就说向太子妃借一个太医回来为西琳和小荻诊脉。籍机告诉太子,叫他对解缙一事不闻、不问,万勿插手。若太子不在,就请太子妃从速转告!”
茗儿不明夏浔用意,却知夏浔一定是有了主意,连忙答应一声,叫巧云陪她回房换了衣衫,急急取车出府而去。夏浔吩咐了茗儿,又急急赶到前厅,唤来一个心腹家奴,这人原是一位官宦子弟,幼读诗书,机敏伶俐。后因父亲犯事被贬为官奴,辅国公府建好时,转为了辅国公府的家奴。
夏浔把他唤到跟着,低声嘱咐道:“你去,速速找到都察院黄真大人,告诉他,取消一切救助解缙的尝试,快去!”那家仆答应一声,急急出去,牵了马出府,打马如飞直奔都察院而去
夏浔打发了那家奴离开,长长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个陈瑛,虽不及纪纲嚣张跋扈,却远比纪纲更加阴险可怕呀。咬人的狗,果然是不叫的,看来,得先解决了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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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890章 科考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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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殿里,朱棣端坐上首,礼部尚书吕震、瀚林学士冷傲语、都察院左都御吏陈瑛、国子监的陈安之各率本衙才学出众的僚属济济一堂,御案上置放着十篇文章,正是本科取中的前十名的举子的文章。
吕尚书、冷学士、陈部院以及僚属都蒙恩赐了座位,大殿上静悄悄的,甚至连人举手投足间衣袖摩擦声、展开试卷时纸张的奚索声都听得见。
沐丝和几个小太监逐一把试卷送到各位大人手上,第一个就是礼部尚书吕震,吕震仔仔细细看罢,瞑目品味一番,便将试卷转到瀚林学士冷傲语的手上,再接过第二本试卷继续审阅。朱棣今儿连早朝都停了,从一大早就召集了这些人开始看卷。
科考共分三场,每场三天,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测试考生对儒家经典地熟悉及认识程度。第二场试论一道,考察生员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地能力。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考察生员们在古今政事方面地见识。
会试是国家的选才大典,其重要性便是提到国家兴亡的程度也不为过。但是在实际阅卷中,因为举子众多,试卷山堆海集,批卷时间紧,任务重,还得字斟句酌,断不容马虎,神也不能保质保量地完成全部评卷工作,因此例届考官们便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阅卷只重头场七篇八股文。
为什么只重八股呢?因为这是一种格式极为严格的文体,对于考官来说,比较容易把握其对错优劣,大大提高阅卷速度,便于评判试卷的合适与否,使所有试卷都能如期批阅,将考官的主观因素降到最低,从而保证官吏选拔考试的严肃性与公正性。
所以,虽然其刻板程式、束缚僵化为人诟病,也确实是使考生只能亦步亦趋,不敢逾闲半步。但正因为其对起、承、转、合,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甚至在字数和句数上也有严格的规定,可以将考官的主观因素降到最低,从而最大限度的保证考生的权益,使真正优秀者获取功名。
才学出众者,少有连这科考最重要的八股文章都做不好的,你要硬说他其他方面的学问如何如何出色,实也有限。在官本位的时代,如果考官的评卷标准自由度过大,那就大有作弊的余地,因此八股算是那个时代比较标准化的考试,算是当时最客观,最公正的取才之道。
可是,它标准化的程度终究还是有限,如果不是彼此相差实在太过悬殊的文章,谁好谁坏,考官不同,欣赏角度不同,自然就能得出不同的结论,吕震正好从这方面做手脚。
等到所有人看完了试卷,需要他们做出评语的时候,吕震、冷傲语、陈瑛几位大人分别同其僚属窃窃私语一番,交流意见,然后又互相谦让一番,最后由吕震先做评论。
吕震毕恭毕敬地道:“皇上,臣仔细看过了试卷,解大学士所选的一甲头名、一甲二名的卷子,从‘理、法、辞、气’四方面来看,确实算是佳作。三篇文章,对经书地掌握和程朱注释地理解,对文章结构和学生的文字能力以及文心的诠释都非常到位。不过……”
朱棣双目一张,问道:“不过什么?”
吕震道:“不过,臣观第七名尤庭光的文章,清真雅正,情感充沛,文笔生动,对仗工稳。破题、承题,转折自然,其意理阐述尤其出色,虽不及解大学士取中之第一、二、三名考生的文章词藻华丽,然其得经传旨,文理俱足,令臣十分的赞赏。若是臣为主考,当取此人为第一。另,第九名举子常辉,其文……”
吕震说的婉转,但是最后却把解缙所取的第一二名全给否了,排了尤庭光为状元、常辉为榜眼,只有第三名探花未动。朱棣眉锋一皱,沉声道:“也就是说,解缙取士,并不公允了?”
吕震何等油滑老到的一个人,哪肯直接出头与解缙打擂台,忙道:“这个,臣不敢断定。考官喜恶不同,阅卷有所偏重,也是正常的。”
朱棣哼了一声,目光又转向瀚林学士冷傲语,这位冷大学士曾被解缙吟诗作对时当众羞辱过的,他一个清贵的散官,与解缙很少打交道,却不怕解缙权势,当下滔滔不绝,把解缙选中的文章批了个体无完肤。他也不说谁的文章好,只说解缙选的文章不好,那文章只要想找毛病,怎么也找得出来的,冷大学士抖擞精神,把解缙选的文章驳的一无是处。
朱棣脸色便有些发黑,再问陈瑛意见,陈瑛却不直接攻讦解缙,反而替解缙说起了好话,什么阅卷评卷都是同考官,主考官只是最后对筛选上来的文章再把把关,决定一个名次啦;什么时间紧迫,阅卷量大,难免有所疏忽了;最后只是略带遗憾地指出了两个小错误,比如解缙选中的状元卷子字写的不够娟秀、傍眼的卷子上有一处小小的墨迹云云,听得朱棣心里更加犯堵。
最后一个轮到国子监的陈安之,陈老夫子比瀚林院的冷大学士还闲,更不怕解缙若是不倒会如何对他打击报复,当下撸胳膊挽袖子赤膊上阵,振振有辞地道:“这篇被解学士取为状元的文章,其题理含糊,题情低徘,题神不振。反观取作前十榜末的这篇浙江举子东方明远的亭亭玉立昌,却比解学士所取文章高明十分。
皇上请看,这篇文章劈分八股,如连环锁子,骨节相生。不用单句转接,局法最为高老。中股后接起,皆有藕断丝连之妙。每股煞脚,摇曳多姿。股中诠发实义,字字透辟细切。乍一看平平无奇,细思之拍案叫绝。来路至精,去路极清,可代圣贤立言矣!反观解学士所取文章……”
陈安之把嘴一撇,不屑地道:“皇上请看,解学士所选状元之才的这篇策论,臣只粗略一看,就找出文中两处错字,还有一处句理不通,再一细看,竟是不曾句读过的!解学士是否循私,臣不敢断言,但解学士为朝廷选士,马虎懈怠,由此可见一斑!”
前边说过,当时取士,因为举子多,试卷量大,而揭榜的时间又急促,根本来不及看尽考生的所有卷子,因此考官只重八股,可是按照规矩,却是所有文章都该字斟句酌,认真审阅的。旁人按潜规则行事,不出事自然无妨,解缙此刻犯了事,那就一查一身毛病了。
我国古代没有标点符号,但是为了停顿、断句,方便理解和阅读,读书人渐渐发明了类似于现代的断号、句号的符号,在阅卷时,是应该加上这些符号,以表示逐字逐句阅读过的,可是要想这么做,就得整篇文章都认真看过,才能做出准确的断句,这策论既不为人重视,同考官们自然会偷些懒。
如今陈安之把它提了出来,那就是无法否认的问题,解缙为朝廷取士是否尽心尽力,自然就成了大问题。
朱棣寒着脸道:“今只叫众卿阅前十之卷,就得出这种种结论,安知那排名在后的甚至落榜的举子之中,没有贤德干才?学生们从一小小蒙童,寒窗苦读,层层淘汰,待能考中进士者,需要几十年时光。几十年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年近而立,甚至更久,才能学有所成,朝廷岂可不予珍视?”
他把御案一拍,沉声道:“传旨,本科榜单作废!所有试卷,着礼部会同瀚林院、国子监重新评过,再予张榜公布!”
殿上众文臣纷纷起立,一起躬身道:“臣领旨!”
内侍沐丝打着拂尘,慢悠悠地出了华盖殿,左右扫了一眼,招手唤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速去东厂,告诉干爹,解大学士……完了!”
皇帝推翻原定榜单,着令重新批阅试卷,自然证明解缙取士不公,既然取士不公,自然要予以严惩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沐丝如何还不明白?
文渊阁里,解缙心神不宁,华盖殿里皇上正召集礼部、瀚林院、都察院和国子监的官员议事,不用问,所议之事也必与举子们控告他的事情有关,解缙有心打听那边的动静,可眼下他又实在不宜有所举动。
他的亲家胡广当初撺掇他争这主考官,如今捅了大篓子,胡广自觉惭愧,竟是连面也不露了,其他几位内阁大学士见了他也都神情诡异,有点避瘟神的感觉,弄得解缙都不敢到廊下散步,生怕撞见同僚,大家都不自在。
他悔呀,真的好悔,想当初怎么就不听辅国公劝诫,猪油蒙了心一般,偏去争那主考!眼见得这《永乐大典》即将编撰完成,有此大功还怕不能重获圣眷?如今一班小人落井下石,这……这该如何是好?”
解缙越想越是心焦,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摞奏章走进来,解缙匆匆打眼一扫,竟是皇上转东宫批阅的奏章。东宫与他交接奏章,一向是由东宫左谕德杨士奇负责的,如今怎么换了一个小太监?
解缙诧异地问起,那小太监道:“太子叫奴婢送奏章过来,奴婢听命行事就是了,阁老所询之事,奴婢就不晓得了。”
解缙心中顿时一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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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891章 那惹祸的一张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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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重新评卷的消息一传开,举子们愤愤不平的声浪就平息了。不曾上榜的人都有了希望,已经上榜的人还有希望提升一下名次,仅仅几个本来就被取在前面的士子心中不满,奈何以寡敌众,声音低微,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科考既重新评卷,也就证明本科考官舞弊,一应考官势必要受到惩处。
陈瑛控制下的都察院本来就是朝廷耳目,负有监察百官之责,当仁不让地充当了倒谢的急先锋,而瀚林院、国子监、礼部,乃至诸多与解缙有旧怨的人纷纷附和,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
陈瑛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是因为他知道解缙此人虽政敌甚多,但他是太子系的顶梁柱,哪怕是许多平素不喜欢他为人的太子系官员,因为投鼠忌器的原因,也会全力以赴的保他,可是让陈瑛大感意外的是,根本没人帮解缙说好话,一个人都没有。
解缙仿佛成了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愣是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
太子在东宫安之若素,好象压根儿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再一打听,最有可能出面替解缙说情的辅国公杨旭,居然携娇妻美妾,去慈姥山下度假避暑去了。
陈瑛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汉王朱高煦只当此事棘手,他的太子大哥不得不弃车保帅,因此得意洋洋,陈瑛却总觉得这种现象不太正常,秦桧还有三朋友呢,解缙为人不坏啊,就是嘴巴臭了点儿,眼睛高了点儿,有点不通人情世故,再怎么招人恨也不至于一个帮他的都没有啊。
到后来陈瑛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太子派的用意所在,他急忙制止都察院的人继续上书弹劾,但是已经晚了,皇帝的御书案上,已经雪片一般堆满了弹劾解缙的奏章。
这些奏章给解缙罗列的罪名五花八门,平素有甚不太注意的地方,落入他人之手的小把柄,此刻全都揭了出来,更有许多捕风捉影的事儿。反正言官可以风闻奏事,纸墨笔砚也都是拿公家的,全都不要钱的往上送,朱棣只要一打开奏章,十本有八本是言解缙事的,而且无一例外的全是说他的坏话。
朱棣立刻起了警觉,堂堂内阁首辅,大明第一才子,平素那么多人称道的人物,就算这一遭科考取士他循私枉法受人请托,至于就成了众矢之的?居然一本本的奏章人人喊杀?朱棣和朱元璋一样,都是个疑心重的主儿,满朝文武众口一词地大骂解缙,反而叫他对这桩科考案审理的公正性产生了怀疑。
慈姥山下,杨家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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