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 第1015章 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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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当祗顾天道,恪守朕言,循理安分,勿得违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
锡兰国大殿上,郑和高声宣旨,锡兰王阿列苦奈儿避让座下,与文武百官一起听旨,通译官在一旁悄声耳语,把郑和宣读的圣旨一句句译给他听。阿列苦奈儿听那大明皇帝句句告诫,盛气凛人,心中不由暗恼,只是因为早有计较,故而隐忍不发。
郑和声音朗朗,因为要等通译翻译他的话,故而说的较慢,说一句停一下:“今赐锡兰王金织文绮、金绣龙衣、销金帏幔及伞盖诸物,以示恩泽……”
“臣阿列苦奈儿,谢大明皇帝陛下!”
听郑和宣旨已罢,阿列苦奈儿高声接旨,双手自郑和手中接过圣旨,交给大臣收好,便笑容可掬地道:“小王欣闻天使远来,欣喜之至,已然命人大排筵宴,款待天使。如今筵席尚在筹备当中,天使请,先请至本王御花园中小坐!”
阿列苦奈儿说着,向他的儿子塞纳克王子递了个眼色,塞纳克会意,趁着郑和随同父王走向后宫的时候,悄悄逸出皇宫,王宫外面,早有五百士兵在此等候,约四百余骑兵,还有近一百名象兵,塞纳克翻身上马,一声令下,便往港口赶去。
锡兰国在这一带算是非常富有、强大的国家之一,且距大明已远,并不把大明如何放在眼里,因其国富有,且传承久远,也不在乎朱棣的赏赐,朱棣赏赐给他的不过是金织文绮、金绣龙衣、销金帏幔、黄罗伞盖一类的仪仗器物,他岂能放在眼里?
这里与陈祖义的渤林邦国相距已远,两人都是暴君,在周围国家中声名狼藉,又同样贪婪成性,彼此又没有利害冲突,所以平素往来,关系一向不错。陈祖义被擒,一些余党逃得性命,有心为陈祖义报仇,便跑到锡兰国来,对阿列苦奈儿大进谗言,讲那中国使者倚仗兵势,如何的飞扬跋扈。
他们知道仅是如此,未必打动阿列苦奈儿,知其贪婪,又大讲明国使者此来,欲往西方交易,带有多少珍贵货物,中国的麝香、纻丝、色绢、瓷器、铜钱、樟脑等物,俱为该国极为畅销紧俏的货物,这一说果然打动了阿列苦奈儿。
陈祖义余党的目的是挑唆阿列苦奈儿对明军舰队下手,他们因为逃得匆忙,还不知道陈祖义还活着,而且就被囚在船上,否则必然更进毒计。阿列苦奈儿虽然心中并不敬畏大明,却也知道大明的实力确实在他之上,并不妄想将大明舰队一网打尽。
他对陈祖义余党所说的诸多财物大为动心,又吝啬成性,不舍得使金银珠宝去买,便故意滞留郑和,派儿子到码头诈取货物,只说是郑和代表天子赏赐,诳了货物到手,郑和回头闻听真相,也不怕他讨要,这是自己的地盘,他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又能奈何?
此时,他的儿子塞纳克正是得了父亲授意,却码头诈骗货物的。
狮园内,几头雄狮正在园中懒懒走动,上边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狮子纷纷仰起头来,朝巨石垒起的园墙上看去,一个身着短衫彩衣,露着腹肌小腿,赤着双足,足踝上系了铜铃的秀丽女子惊恐万状,满脸是泪,正在园墙上苦苦哀求。左右两个穿坎肩、赤膊、头戴装饰了羽毛的缠头巾、下身穿肥大短裤,同样赤着双脚,肋下悬刀的宫廷武士正牢牢地架住她的胳膊。
“求求你,大人,饶了我吧!”
一个宫廷武官暴戾地道:“得罪了大王,还想活命吗?丢她下去!”
“求……啊!”
那少女一声惊叫,已被丢下高台,重重落地,她摔断了一条腿,急急爬起未及逃命,那些等待多时的狮子已一涌而上,少女立即被淹没有狮群身下,急促的几声惨叫后便没了声息。
那武官站在园墙上,探头朝下看了看,满意地一笑,摆手道:“走!”
阿列苦奈儿的御花园里少有什么奇花异草,反而蓄养了许多虎豹狮象,每样都不下百头。他生性残暴,官民百姓稍有冒犯,便即处死,因他饲养的猛兽太多,所以其它的刑罚干脆都省了去,一概喂狮虎处理。
这个宫女是给阿列苦奈儿打扇的,因为在阿列苦奈儿睡着时打了瞌睡,便受到了身葬兽腹之刑。
这边处理了那宫女仅仅一柱香的时间,阿列苦奈儿便引着郑和缓缓走来。
“呵呵,本王饲养猛虎一百二十二头,雄狮一百二十七头,豹子更有两百……唔,多少来着?”
阿列苦奈儿笑着向郑和介绍,郑和听了动容道:“仅是饲养这许多猛兽,每日喂食便须许多骨肉吧?”
阿列苦奈儿得意洋洋地笑道:“我国富有,每日耗费千万斤肉食也不算什么。”
郑和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俯身高台之上,郑和向狮园中看了看,狮子们已经散去,那少女掉落的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
她的整个人都已被狮子撕得粉碎,一些狮子叼了血淋淋的肉块,正在角落地进食,乍一看去,谁又知道,刚刚有一个活色生香的少女,在这里饱了狮吻。
郑和的目光十分锐利,他本来是想欣赏一下那狮虎的雄姿,忽地瞥见草地上一片带血的衣帛碎片,定晴再一看,不远处一枚沾了血的足铃,在阳光下隐隐地正放着光。郑和微微一怔,目中便闪过一丝阴翳。
阿列苦奈儿看见郑和俯身向园中观望,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冲动:“如果我这么一推……,郑和一死,群龙无首,他的舰队还不任我摆布?去迎他的大臣不是说,他那舰队五百多艘,只有百余条战船么?剩下四百多船都是大明宝货啊!我将一举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君王!可大明……”
阿列苦奈儿心中跃跃欲试,可那手终究没敢伸出去。
郑和回过头来,淡淡地道:“对豺狼虎豹,本钦差一向没什么兴趣,听说贵国的茶在南洋一带很有名气,我倒想尝上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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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兰地广人稠,民俗饶富,虽然这一代国王是个暴君,兼之对过往商船常行打劫之举,使得贸易较之以前萧条了一些,可是贸易较之其他南洋国家还是非常的繁荣。
别罗里码头,到处可见上身赤膊,下系肥裤的当地人在做生意,又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商人,夏浔与苏颖和终于被解除禁闭的唐赛儿信步行来,只见商旅形形色色,其中仅凭衣饰特点便能叫他辩识来处的,只有来自印度的商人。
人群中又有许多牛悠闲地走来走去,此地崇信佛教,尊敬象牛,所以这里是牛的天堂。他们只食牛乳,不敢吃牛肉,如果牛死了,也只能埋葬,私宰牛者,立即处死,所以牛在这儿比人还尊贵,
许多商人已经登岸,同当地人做起了生意。
宝石、珍珠,就摆在摊位上叫卖,这年头想找假货比真货还难,唐赛儿渐渐长成大姑娘了,渐渐萌醒了爱美的天赋,夏浔见她的目光在一盘颗颗饱满、大小如一的珍珠项链上留连了较长的时间,不禁微微一笑,走过去问道:“这盘珠子,多少钱?”
通译说完,那货主嚼着槟榔打量夏浔一番,再认真看看他的服色气度,狡黠地道:“不,我不要钱,如果你喜欢这盘项链,那么就用瓷器来换。”
大明的瓷器,下等品质的在这个地方也值一百多贯,而这样一盘上等珍珠,在这里连十贯都不值,如果把这两样商品一起拿回大明,那么它们的价格就得颠倒一下了,这就是贸易的奇妙。
夏浔知道他想占自己便宜,不禁笑道:“若拿瓷器来换也无不可,不过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随身带着一堆瓷器么?”
那货主眼中登时放出贪婪的光来,“呸”地一口吐掉槟榔,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黑黑的牙齿笑道:“没有关系,这里距港口并不远嘛,我可以跟你去取。”
“嗯……”
夏浔想了想,扭头看看唐赛儿,唐赛儿的目光早飘到一边儿,好象对这项链全不在意似的,夏浔笑笑,便道:“那好,跟我走吧,这件、这件,这几样都包起来,我全要了!”
一旁唐赛儿努力地保持着脸部的平静,可是眉呀眼呀,连那嘴角,都不知不觉地向上翘起来。
码头,海浪轻拍堤岸,战舰轻轻起伏。
夏浔手中拿着一只薄如磬、润如玉、白如脂,青花朵朵、素肌玉骨的上品瓷盘,屈指一弹,清音袅袅。夏浔就像一个黑心商人似的,笑得一脸灿烂:“换不换?不换,就把你的东西背回去吧!”
那个货主咬牙切齿,好不甘心,可终究是忍受不了那只中国瓷盘带给他的强大诱惑,他跺了跺脚,痛不欲生地道:“换啦换啦!给你!”
他把那半口袋珍珠宝石往夏浔手里一塞,抢过那只瓷盘,赶紧宝贝似的揣到怀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似乎生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反悔,这个黑心的大明商人,用一只瓷盘换走了他五盘珍珠,几十块宝石啊!虽说那宝石就是他在山里捡的,可……
夏浔哈哈大笑着返回船头,把口袋递到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唐赛儿手里:“去,跟你颖姨到房间里选去!”
“嗯嗯嗯!”唐赛儿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拉着苏颖跑开了。
这时,塞纳克王子带着一百象兵、四百骑兵出现在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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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1016章 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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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叫我看看,你们都选了什么首饰?”
夏浔回到自己住处,就见苏颖和唐赛儿正在梳妆镜前说笑,床上都是宝石和珍珠,珠光宝气,霞光璀璨。
苏颖姗姗站起,笑道:“你回来啦!”
唐赛儿却嗖地一下躲到了苏颖身后。
这年代,未婚的女孩儿家不允许用胭脂水粉,也少用首饰头面,只有嫁了人才可以佩戴首饰,使用香粉,唐赛儿也知道这样的规矩,此时戴了首饰,所以有些羞见夏浔。
夏浔可不在乎这些,苏颖是海盗出身,也不大讲究这些,夏浔笑道:“怎么还躲起来了,让我瞧瞧。”苏颖便笑着一扯,把唐赛儿从身后扯出来,向前推了一把。
唐赛儿晕着脸蛋不敢抬头,只提着裙福,袅袅娜娜地走到夏浔身边,低头垂项,一付乖巧模样。
夏浔笑道:“不要这般小家子气,来,抬头,叫我瞧瞧。”
唐赛儿咬了下唇,含羞带怯地抬了头。
耳轮上坠了两粒莹润的珍珠,珍珠不大,有点接近水滴型,顶端是用银色的链夹,轻轻卡在两个耳垂上。
就只带了这么一副耳环,再无其他珠玉花钿,却衬得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儿莹润嫩白,清丽绝俗。
夏浔笑道:“好,很漂亮!”
夏浔一夸,唐赛儿便不好意思起来,满脸霞晕,眸波流光。那娇靥如花,妩媚中又带着些青涩和稚嫩的味道,尤其令人心动。
夏浔可是曾经沧海的人物,几位妻妾相貌身材风韵气质俱是绝佳,什么绝色娇娃,妩媚尤物都见过,丝毫不以为奇,他只是以一种父执辈的心境,惊叹于这个初生于战乱德州时的小娃娃,如今已然长成一个娉婷少女。
时间,塑造着生命的奇迹。
“唐兄,如果你当年能够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出落得这般美丽,不知你会不会为了她而放弃造反……”
夏浔喟然一叹,又问道:“方才瞧你不是喜欢那盘珍珠么,也戴上叫我瞧瞧?”
唐赛儿道:“那项链颗颗珠圆玉润,人家只是喜欢看而已,并不喜欢戴的。”
夏浔一想也是,豆蔻妙龄的少女,若在项上盘那样一副珠链,珠光宝气的可不好看,而是俗不可耐了。
夏浔又夸奖几句,唐赛儿这才心花怒放地去了。
房门关上,夏浔扭头又看苏颖,苏颖向他嫣然一笑,她那样子,正如唐赛儿方才说的珍珠----珠圆玉润。
夏浔一眼扫去,苏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不禁问道:“怎么,没有中意的?”
苏颖笑笑,喟然叹道:“我都快成老婆子了,还带什么首饰。唉,不看还不知道,瞧见赛儿,才发觉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苏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年华渐去的无奈。
“老什么老?最重要的是,自己不服老。如果心老了,那才是真的老。来,让我给你戴上看看!”
夏浔顺手抄起桌上那串明珠,轻轻缠在苏颖项间,一圈、两圈、三圈……
扣好,轻轻松手,明珠便顺势衬在她的项间。
苏颖向镜中看去,越看越觉别扭,不禁说道:“这串珠子太长了,盘在匣中的确好看,可是带上就难看了,快摘了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摘项链。
夏浔道:“别,珠子没有问题,是你戴的不对。”
苏颖一怔,道:“戴的不对?项链不就这么戴么,还要怎样?”
夏浔笑道:“这么戴当然没错,不过……我也是刚刚悟到,这串珠子不是这么戴的,它本就不是戴出去给外人欣赏的。”
夏浔说着,不由分说宽去了苏颖的外裳。
镜中的女人罗裳半褪,香肩乍露,绯色的抹胸,椒乳依旧丰挺,夹出一道诱人的沟壑,那明珠三盘,便悬在胸前,顶端的圆珠夹在沟壑里。
明珠在雪峰沟壑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莹润的珠光映着那饱满莹润的胸膛,也不知是那珍珠的光泽给酥胸增添了光彩,还是那丰满的乳峰给珍珠增添了美丽。
那是一种完全的契合,含蓄迷人,温馨柔和中又带着一种肉欲的诱惑。
苏颖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觉也有些痴了,双眸渐渐笼上一层雾气。
夏浔妻妾之中,以她年纪最长,那时的人都重男轻女,她却宁愿放弃生儿子的机会,可见她表面虽不在乎,心中却是执意地想留住青春,这固然是女人爱美的天性,也是担心失去夏浔宠爱的隐忧。
这时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异样的美丽,让她油然生起一种感动。
每个女人,都想抓住人生中最青春美丽的时光,不让它从自己的指间溜走,可这瑰丽,她还能看多久?
泪光隐隐……
夏浔似是知道她心中的担心,在她颈间轻轻一吻,柔声道:“傻女人,想那么多,人总是会老的啊,等你老去的时候我也一样。总有一天,你和我都会白发苍苍,孙儿、重孙在膝下嬉闹,那是另一种幸福。”
苏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夏浔的手,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这时,只有彼此的心跳,窗外的涛声似乎也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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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锡兰王子持了一份单子,来索要麝香二十箱、纻丝三万匹、色绢三万匹、瓷器一千箱、樟脑两百箱,另外还索要铜钱五十万枚,说是郑和公公答应给予该国的赏赐。张熙童大人不敢做主,他正拖着锡兰王子,叫我请国公作主!”
说话的是一位随船而来的文官,名叫杜兵。朝中官员少有不认识夏浔的,所以对他们并没有刻意地隐瞒夏浔的身份。
骤然碰到这么一档子事,张熙童从无这样的经验,不禁慌了手脚,答应的话,这么大数量的财货,他一路下来还没看对任何一国有这样丰厚的赏赐。
不答应的话,万一这真是郑和公公允诺的,这里却拒绝付货,那就把大明的脸丢到天涯海角去了。无奈之下,张熙童只好让杜兵急急来请夏浔。
夏浔正与爱妻温存,便被杜兵急急请了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眼看快到郑和的大舰了,夏浔才听明白原委。
“哦?可有郑和公公手谕或他身边的人陪同回来?”
“没有!”
“胡闹!这么庞大数量的财务,连郑公公的手谕都没有,也没有郑公公身边的人陪同,还要考虑什么?”
夏浔一听就知道其中有诈,就算以前朝贡贸易,朱棣也是去赚钱,不是去当散财童子的,这些人想占大明便宜,只能利用进贡的机会,从贡物上讨些便宜,郑和舰队一路下来,自行采买,你不卖自有人愿卖,岂有任你漫天要价的。
一路赏赐诸国的,也多是器仗之物,这是代表天子宣抚臣子,当然要赐这些东西,就相当于领导给你发个奖状,还能大包小裹的抄自己的家给你送东西不成?
这一次改了朝贡贸易为自由贸易,郑和船队的政治目的性比上一次更弱了,更没有大肆赏赐的道理。所以夏浔一听就知道消息不真。
杜兵苦笑道:“张大人也觉得荒唐,可对方身为一国王子,如此身份,行诈骗之举?实在是匪夷所思,张大人也不敢断定,故而……”
夏浔冷笑道:“你以为海外诸番都像我天朝上国一般么?不要说是王子,就算一国之主做那强盗头子,也不足为奇,曾经就有八个自诩文明的国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强盗还强盗呢!!”
杜兵忙道:“既如此,那下官通知张大人,轰他们回去吧!”
“好!慢着!”
夏浔突然又唤住他,脸色凝重起来,缓缓地道:“如果他们有郑公公的手谕,我也不信真是郑公公许诺给他们的,不过,如果他们有手谕,起码证明郑公公安然无恙,或只做了人质。如今没有郑公公手谕,我却很是担心……”
杜兵忙问:“国公担心什么?”
夏浔沉声道:“我担心……郑公公已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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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纳克回来了么?”
“还没有,陛下!”
这已是阿列苦奈儿第六次问他的宫廷总管了,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没有回来。
郑和微笑着对阿列苦奈儿道:“国王陛下,本钦差已不胜酒力,就此散了筵席吧,很感谢国王陛下的款待,本钦差应该回舰了……”
正跟宫廷总管低语的阿列苦奈儿听见通译转述郑和的话,连忙扭过头来,打个哈哈道:“郑和大人不要急嘛,本王是很好客的,你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多喝几杯。如果时间太晚了,就住在宫里好了,不急,不急!”
忽然,一个宫廷武士急步赶来,凑到阿列苦奈儿耳边道:“陛下,明军舰队派人来接他们的钦差大人回去!”
阿列苦奈儿一怔,道:“怎么他们的人都来接钦差了,王子还没回来?”
那武士道:“明国舰队的人说,王子殿下正在船上做客,因为酒筵吃的高兴,有些醉了,正在船上吃茶醒酒,欣赏歌舞。还说,请国王陛下送钦差大人回去,正好接了王子殿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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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1017章 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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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苦奈儿听了禀报,目中顿时掠过一抹异色,到了这个时候,他如何还不知道是明人发现了他的奸谋,以其子为质,迫他放人。
阿列苦奈儿寻个借口,和郑和说了一声,便转出大厅,唤来几名心腹,急急商议对策,有人便道:“陛下,咱们的计策已被识破,王子又落入他们手中,这事已不可为,不如……就把郑和放了吧。”
另有人马上反对道:“不可,如此一来,好处没有占到,白白丢了我锡兰国的脸,那明人离开港口,焉能不大肆宣扬?王子虽被扣在船上,但他们的舰船都停泊在我们的港口,他们许多商旅已经登岸做生意,一时半晌离不开,怕他怎的?还真敢伤了咱们王子不成?”
马上有人响应道:“不错,不如扣了那郑和,向明军舰队强索礼物,他们的船停在我们的港口,他们的钦差大人又在我们掌握之中,料他们也不敢反抗!”
阿列苦奈儿思忖半晌,面上露出狰狞的杀气,恶狠狠道:“好!那就把他扣下。你们速去准备,我这里一动手,宫门前便同时行动,把来迎郑和回去的明军一并拿了,再到港口与明人谈判!”
阿列苦奈儿回到筵上,继续与郑和把酒言欢,外面宫廷武士们则纷纷准备起来。
郑和是客人,主人热情挽留,坚持不叫他走,他也不便强行离开,只得耐得性子继续饮宴。忽然,郑和耳朵动了动,隐隐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帷幔后面响起。
郑和暗暗生疑,籍故回头,向自己的随员悄悄打了一个眼色,众人接到郑和的示意,都暗自戒备起来。
又饮片刻,一名武士走到阿列苦奈儿面前,低低耳语几句,阿列苦奈儿便佯怒道:“竟有此事?郑和大人,请宽坐片刻,本王有些公事需要处理!”
说完不待郑和回答,阿列苦奈儿起身便走,阿列苦奈儿手下陪宴的众文武也早得了提醒,不约而同起身后退,郑和一见,立即长身而起,厉声喝道:“陛下留步!”
言犹未了,裂帛声骤起,帷幔碎成片片布帛,一群手执长戟弯刀的宫廷武士轰然涌出。
“砰!”
早已有备的郑和只一拂手,一张案几便被他甩了出去,案几盘旋如轮,发出骇人的呼啸,砰地砸中一名武士的弯刀,将那刀砸成两段。
这案几一掷,用的是巧劲儿,受那弯刀一撞,旋飞的方向发生了变化,横着一路翻滚下去,“铿锵”之声不绝,直到第三根亭柱,才撞在柱上。
那案几已挨了不下十几刀,再吃亭柱一撞,“轰”地一声炸成百十片碎片,激射四方,登时又是一片惨叫。
郑和掷出案几的同时,已如一缕轻烟般疾射向阿列苦奈儿背后,朗声喝道:“陛下此举何意?”
阿列苦奈儿返身走时,一群武士已护拥在身周,一见郑和如飞鹰凌空扑来,众武士铿然拔刀,一把把钢刀汇成一丛刀林,齐齐迎向郑和的身影。
郑和纵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敢以血肉之躯撞向锋利的刀刃,半空中团身一闪,斜向扑出,兔起鹘落,动作敏捷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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