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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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路真的是越来越难行了。
夏浔的船队继续上路以后,进入了一片更加危险莫测的海域。
这片海域惊涛骇浪不断,典型的无风三尺浪的环境,有时还会出现前头矗立如悬崖峭壁,后面则像山坡一样缓缓推来的巨浪,这种缓慢只是相对于海洋的庞大而言的,当那五六丈高,仿如一道城墙似的巨浪砸下来时,简直如地裂天崩。
有时还会因为极地风引起旋转浪,如果这旋转浪与迎面推来的巨浪叠加在一起的时候,情况就更加恶劣,船队中的一条海船就是在这样的巨浪下消失的。
当巨浪扑天盖地而来,再渐渐湮灭成一团泡沫的时候,任聚鹰所乘坐的那艘大舰不见了踪影,那艘大船上,有两百多名士兵,有他们劫掠来的五分之一的财宝,还有整个舰队最大的物质保证:食物和水。
虽说每艘船上都分配了食物和饮水,但是任聚鹰这艘船上装载着最多的食物和饮水,这艘船消失后,整个舰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们已经继续向前航行半个多月了,陆地上渐渐尽是不毛之地,这时不管是调头返航还是继续向前,都是令人绝望的大海,食物已经不多了。
夏浔并不知道在那场大风暴中,他们已经绕过了好望角,他们此时停泊的地方渺无人烟,完全是一片沙漠地带,入目一片赤黄,无头无尾,自然也无从问起。
大概有史以来也不曾有人到过这儿,所以海边有丰富的鱼类资源,食物是不愁的,饮水不足了,也可以利用海水分离法取得,只是这样取得的饮水太少,他们不得不趁下雨的时候蓄积雨水。
问题是,他们除了鱼没有别的食物,没有水果和蔬菜可吃,很多人已经出现了坏血病的症状。他们现在陷进了两难境地,留在这里等郑和船队的话,却因为他们是被风浪吹过来的,无法预知郑和会不会来。可往前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任聚鹰所在大舰两百多号人的死亡,对士气的打击尤其严重,有人因暴躁和绝望不但公然反抗上司的命令,甚至公然抢夺分配给其他人的饮水或食物。
天地茫茫之中,人的敬畏心就弱了,如果继续放任这种行为,恐怕很快就会演变成哗变。而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生哗变,结果就是所有人的死亡。所以,夏浔不得不采用严厉措施,将公然违抗军令者吊死在桅杆上以约束军心。
探险之路总是充满风险的,也是必须要有牺牲的,可夏浔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或许……,当初在上剌哇时就停止前进,等候郑和的船队更好一些吧?拥有那些巨舰,在海上会更有保障,风险要比自己这几条船上路小的多。
可是,那样的话就等于宣告自己寻找建文帝的任务失败,郑和是否会觉得继续这漫长的旅程还值得呢?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驶到了遥远的天边,而沿途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们,这就是天的尽头,前方已没有路。
夏浔轻轻叹了口气,看看睡在他膝上的唐赛儿。唐赛儿患了轻微的坏血病,倦怠嗜睡,全身乏力,原来那么活泼好动的性子,这时恹恹的整天没有精神,那小脸苍白的叫人心疼。
夏浔心焦如焚,舰队如今的这种情形是由于他的决定才造成的,他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苏颖轻轻走来,将一条烤鱼递到夏浔手里,夏浔轻轻地道:“颖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此时的夏浔,一身憔悴,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胡子也很久没有修剪了。
苏颖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曾经走错了路,现在回头是死,留下是等死,我们就只能往前走!我就不信,这大海没有尽头!我就不信,这里尽是沙漠!”
夏浔的眼睛亮了一下,苏颖柔声道:“振作些!你不是说,将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也要走好长的路么?这正是我们的一次练兵啊!不吃苦,哪能练出好兵!”
“不错!如果精神软弱的连这些磨难都承受不了,他们将来如何在遥远的异域扎根、生活?”
夏浔把唐赛儿放到苏颖怀里,站起身来,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继续往前走!老子这次偏就一条道走到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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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1027章 人猿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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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最终做出了继续前讲的决定,这个决实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员反对,不过幸运的是,这些大明的士兵习惯了服从,而夏浔又拥有极高的权力和威望。
这时候不是讲民垩主的时候,返航是冒险,如果郑和的船队不能及时赶到接应,他们在半途就将死在海上,这船将成为一条鬼船,留在这里也是一样,坏血病会越来越严重,只能往前走,走出大海和沙漠地带,才有一线生机。
夏浔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盲目的冒险,也不只是因为苏颖的鼓励,而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既然他是一直沿着陆地走的,就不怕迷路在茫茫的大海上,而这陆地上的沙漠也绝不会无穷无尽。
他的这份信心,来自于他对地理的了解,而苏颖的信心,则来自于对他的无条件的信任,至于其他人认同与否,现在夏浔没时间一一说服、沟通了,关健时刻,他动用了权力,所有人必须服从于他的意志。
船队在尽可能地补充了食物和饮水,并对船只又进行一次修补之后便上路了。
这里的海域即便是靠近陆地的浅海区也总是充满风险,不知什么原因,近海区域无风三尺浪,那海水总像煮沸了的开水似的翻滚汹涌。
据费英伦说,以西方国家的船舰技术而论,这样的海域对他们是相当危险的,他们的船舰适应的是地中海的气候,仅有少量船只具备这种在环境险恶的外海活动的能力,拥有这种驾驭技术的船员也有限。
而大明的船只在技术上显然比他们更胜一筹,这样的海情他们还是能够应付的。在有大片岩石的地方,夏浔依旧会停下,让石匠在悬崖峭壁上刻下明显的指示路标。
行行复行行,又经过几天艰苦的航行,陆地上开始出现了一座应山峦,并且开始出现了郁郁葱葱的植物,这令绝望的水手们恢复了生气。
他们停泊在岸边,上岸采摘野果、野菜,这些蔬菜和野果使船员们的坏血病得到了及时的控制,令人遗憾的是,没有找到河流,在饮水方面,他们依旧得通过海水分离以及雨水来解渴。
终于有一天,远远的,他们就看见前方一道狭窄的山口处,激烈的河水奔涌入海,溅起的浪花把整条河流都涂染成了白色,仿佛一条投入大海进行洗涤的布帛。
一直苦于缺水的船员们顿时欢呼起来,船队在大河入海口停下,船员们欢呼着扑上了岸。水边有许多动物在喝水,成群的羚羊、高大的非洲象,被突然扑上岸的“猴子们”吓了一跳,纷纷走避开去。
船员们根本没空理会它们,他们现在眼里只有水。他们脱去衣衫,扑到河里掬起甘甜的河水尽情的喝着、又把水扑到头上、脸上,最后整个人都浸到水里,快乐的好象过节一样。
夏浔克制着扑进清凉的河水的**,先带了苏颖和唐赛儿向纵深处走,女子好洁,总用海水沐浴身上有一层盐花子,叫她们无法忍受。在船上是没有办法,如今一条大河就在眼前,她们也克制不住了,如果不是海迪水里有那么多的男人,她们早就脱光衣衫,尽情沐浴了。
夏浔把她们带到上游,这条河周围的地势属于山地地形,河道曲折,河边满是茂密的灌木和野草,从来都没有人烟。只需走出不远一段,就与士兵们隔绝开来了。
夏浔拔剑在草丛里拨弄了一阵,没有发现藏着什么毒蛇小兽,河水清澈,近岸处不深,鳄鱼也是无法藏身的,这才对她们道:“好了,没发现什么蛇虫蚁兽,你们下水沐浴吧,提着些小心,我在一边给你们把风。”
苏颖唐赛儿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俟复浔走开,两人欢呼一声,就扑到了水里……
美人水灵灵的出浴后,便换了夏浔下水沐浴。
夏浔在河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身上好象足足搓去了三斤老泥,这才觉得一身轻松。清凉的河水冲刷在身上,有按摩的作用,让他一时不舍得起来,他便躺在水中,享受着那河水的冲刷。
岸边,苏颖和唐赛儿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大石下,一边整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着悄悄话儿,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怪叫,紧接着,又是一声怪叫,惊得两人连忙站起,伸手就去腰间拔刀。
这时往怪叫处一看,就见一只“狒狒”连蹦带跳,“喔喔喔”地一路嚎叫着窜过来,攸地跃上一块巨石,傍着一棵歪脖子树,双手捶胸,继续发出“哦哦哦”的怪叫。
苏颖和唐赛儿愕然地看着他,那是费英伦,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他的头发胡子都骷连在一块儿,以致遮得面目五官都有些看不清了,他似乎正要下水沐浴,上衣已脱去,只穿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
苏颖吃惊地道:“不会吧……,一路走下来这么辛苦他都没有疯,现在反而疯了!”
夏浔在水里用锋利的小刀剃去了胡须,整理了头发,正自悠闲自在,听到怪叫声忙也上岸,顺手抓过一件袍子系在腰间,便跑过来,恰好看见“人猿泰山”的精彩一幕,夏浔莫名其妙地叫道“费英伦,你疯了不成?”
“啊啊啊!亲爱的夏浔先生!”
费英伦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把抱住夏浔,夏浔愕然道:“你干……”
话犹未了,颊上就被吧唧亲了一口,夏浔大骇,一把推开费英伦,苏颖和唐赛儿一见这费英伦疯到去亲夏浔,登时像被毒蝎子蜇了一口,不约而同地竖起柳眉,杀气毕现。
结果,因为夏浔一推费英伦,随便缠在腰间的袍子绷开了,唰地一下落了地,两女不由啊地一声叫,苏颖还好些,毕竟是自己男人,唐赛儿却羞得一把掩住了面孔然后十指攸地一分,指缝间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夏浔手忙脚乱的抓起衣衫,胡乱捆在腰间,气极败坏地问道:“费英伦你到底发的什么疯?”
费英伦一把抓起他的手,跳起了扭屁股舞,跳了几下他又甩开夏浔的手,扭腰摆胯地自顾独舞起来,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歌。
夏浔目瞪口呆地看看他,立即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这货疯了,把他给我绑起来!”
费英伦根本没有听清夏浔在说什么,他发泄地狂舞了片刻然后又扑到夏浔面前紧紧抓住夏浔的双手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在哆嗦,以致面孔扭曲成了一副难以形容的形状,与那满头满脸的毛发一配,仿佛真像一只大猩猩。
“你做到了!夏先生,你做到了!你太伟大了!我的上帝啊!我们发现子一条从不为人知的航线!夏先生,你是最伟大的肮海家!你真的做到了!”
费英伦语无伦次地说着,激动之下,他用的是母语夏浔一句也没听不明白。这时通译江旭抱着肚子跑过来,因为船上饮用的雨水不洁,他闹了肚子结果本来就虚弱的身子弄得更弱了,现在看来,颇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夏浔指着费英伦问他:“这货说什么?他是不是疯了?”
江旭跟费英伦对答一番,突然也是怪叫一声,捶胸顿足地大笑三声,然后便放声大哭起来。夏浔愕然道:“疯病也能传染么?”
江旭又哭又笑地对他道:“大人,我们找到出路了!费英经说他认识这儿,我们找到出路了!”
夏浔大喜,一把拉住费英伦,不住口地问道:“当真?当真?当真?”
费英伦拉着夏浔跑到大河入海口,在河边一块崖石下发现了一块石刻,上边都是西方文字。费英伦指着那石碑向夏浔指手划脚地一通讲解。
原来,这条入海口的大河就是非洲第二大河扎伊尔河,也就是俗称的刚果河。此时还没有大批的西方人到这一带探险,但是已经有些西方人来过,而这儿正是他们向南探索的终点。
再往南去,海情更加复杂,近海海面也有剧烈的风浪,对他们的船只是一个很严重的考验。同时,一路旅行下来,他们已经绝望,并不知道继续航行下去,就可以绕过非洲南海岸,进入印度洋,所以在以前的几次航海中,他们最远就只到过这里。
在第一批,或者自认为他们是第一批的探险者到达这里时,他们在这里立了一座简陋的石碑,记下了他们航行至此的故事。
这些探险家回去以后,有关这里的事情,以及他们为这个河口所起的名字,就在西方传播开来,虽然现在知道的人还不是很多,但是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海盗,费英伦却听说过这件事,他发现这座石刻之后,立即意识到,他找到回家的路了!
继续往前走,他就能回家!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条不用经过陆路,不用穿过很多国家就能从大西洋直接驶入印度洋的航道!
回家的喜悦、新航道的发现,这双重的惊喜叫他欣喜若狂,他真的快要疯了!
夏浔问明经过后,也不禁又惊又喜,很快,他就集龘合了全部队伍。大部分士兵丙从河水里出来,一个个水淋淋的,身上只裹了件简单的衣服挡住羞处,夏浔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了最大的声音,向全体船员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立即,一只人猿变成了一群人猿,无数的人仰天狂叫,两侧的山谷把他们的嚎叫无限放大着,把几只刚刚走到河边准备喝水的非洲狮吓得夹起尾巴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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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1028章 八十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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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知道这刚果河已经有极西之地的水手驶到过,对前行的路便充满了信心。
又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他们终于到了西天。这里或许不是极乐世界,但是对大海上飘泊了如此之久的人们来说,这里就天堂一般的存在。
“这里有许多小王国征战不休,我不认为阁下应该在那里停泊,再往前去,是法兰克王国,不过法兰克王国同英格兰王国也在进行战争,他们已经打了一百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所以,我认为或许我们可以调整航向,直接驶向威尼斯,那里的路线我很熟。”
船头上,费英伦向夏浔殷勤地解说着。
他们刚刚离开摩洛哥,那里是阿拉伯人建立的一个国家。
他们在摩洛哥他们休整了十天之久,这十天中,饥渴而富有的大明水手几乎把摩洛哥的妓女全包了,十天下来,当他们终于泄了火气,心平气和、精神饱满地登上战舰准备继续他们的旅程时,一些女人已经被他们搞得下不了床,不过看到床头堆放的那美丽的珠宝,她们觉得很开心。
这些东方人的富有和慷慨,尤其是床上的雄风,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到后来,大明的商船沿着夏浔航线来到这里时,一见到那些东方面孔,她们立即就会涨价。
当然,其中也不乏痴迷床第之欢的女人,包括一些贵妇,听说这件事后,开始主动勾引那些远道而来的东方人,只为那传说中的疯狂。
夏浔船队离开摩洛哥后,便沿直布洛陀海峡继续前行,驶入地中海,在他们左边就是西班牙,也就是一百年后远洋至大明的佛郎机,此时这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王国,各个小公国在这片狭小的土地上你争我夺,打得不亦乐乎。
西班牙再往前去是法国,法国跟英国因为土地和王位继承问题也在不停地打仗,急于回家的费英伦便建议夏浔直接把舰队开到威尼斯去。当然,他想这么做,还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只不过他并不想把这个担心告诉夏浔。
许浒反对道:“因为这里的国家都相距很近,我们并没有携带太多的食物和水,你所说的那个地方,我们能否直接抵达?万一有什么风浪……”
费英伦赶紧道:“不不不,这里少有狂风巨浪,这是个内海,温驯的像猫一样。”
夏浔打断他的话道:“不!一路所经,我们都要去,历经千山万水,终于到了这里,我们过其门而不入,岂非一种遗憾?”
“这……”
费英伦露出不安的神色,夏浔说完却已转身向上层甲板走去,费英伦赶紧跟了上去。
费英伦在离开刚果河口,继续向北航行不远时就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关于新航路的。
新航路的发现,肯定是一条黄金之路,全船运的效率一定会高于旧的航线,但是这对许多地中海国家来说,也将是中断他们富庶之路的一场噩梦。
新航线一形成,将给依靠旧航线和陆路商运的国家带来灭顶之灾,除非他们能积极成为新航线的主宰之一。
西班牙、葡萄牙、法国、英国这些国家都靠近外海,而威尼斯联邦完全处于内海,当东方舰队绕过非洲大陆,直接驶到地中海的消息传来,这些国家将比威尼斯近水楼台,抢先一步占有这条航线。
西班牙和葡萄牙只要依据地理优势,控制住直布罗陀海峡,就能把他们关在地中海里,要想过去,就得任由人家漫天要价的抽税,沿浅的重要停泊点、港口被这些国家抢先占领,他们的海洋贸易就要受制于人。
而威尼斯舰队虽然目前仍是最强大的舰队,可是这支舰队是在地中海称雄的,他们的船只和海军的训练都适应风波不起的地中海,禁不起大洋里的狂风巨浪。
而在这方面,靠近外海的国家就拥有比他们丰富的航海经验,同时这些国家的舰船不及他们庞大众多,要转型所需的花费也少。
费英伦虽然是个海盗,但他毕竟是威尼斯人,而且他现在也分到了不菲的财宝,又是新航线的亲身经历人,他想利用这一优势,组建一支庞大的海洋贸易船队,专走新航线,这样赚齤钱比做纯粹的海盗安全,而且赚的更多。
可是新航线的消息一旦先在其他国家传开,他的计划就破产了,因此在摩洛哥的时候,他就牢牢地看紧了船上的通译,很热情地带着通译出去游玩,一切花销都由他出,避免通译泄露这个消息。
可是接下来陆续再去其他国家,很难保证不被其他国家获知这一消息,他所需要的,只是抢得先机。费英伦脑子里转着念头,一拉通译,跟着夏浔上了顶层甲板,鼓起勇气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恳求。
夏浔大感意外,他仔细地考虑了一下,慷慨地道:“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我现在就派一条船先去威尼斯贸易,由你带过去,我的人可以叫他们在那里等我,而你可以尽快同你在威尼斯联邦里做官的亲戚取得联系,抢先动手!”
夏浔拍拍他的肩膀,真诚地道:“这一路上,如果没有你丰富的海洋知识,或许我们无法走到现在、来到这里,这就算是我对你的报答吧!”
费英伦没想到夏浔答应的这么快,他感激地对夏浔道:“夏先生,您……真是太慷慨了!我对上帝发誓,您将是我永远的朋友!”
夏浔笑笑,说道:“涉及利益之争,恐怕其他诸国不会那么甘心的,你尽快上路吧,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先下手为强!我们舰队的武力如何强悍你是看到了,如果你们在与其他国家争夺港口时落了下风,或许还可以向我们请求帮助!”
费英伦欣喜若狂,立即用西方的礼仪,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夏浔。
刚刚兴冲冲地跑上甲板的唐赛儿看了,见了这情景不禁撅起小嘴儿,酸溜溜地想:“这个西洋大猩猩真讨厌!”
费英伦眼含热泪地抬起头,在夏浔颊上吧叽又是一吻,唐赛儿的小嘴撅的更高了:“讨厌死了!”
费英伦语无伦次地道:“谢谢您,夏先生,我……我这就回舱准备,谢谢!谢谢!”
费英伦点头哈腰地退到舷梯口,唐赛儿眼珠一转,伸出脚尖轻轻一绊,费英伦“哎呀呀”地一路叫着滚下了舷梯。
“哼!”
唐赛儿把胸一挺,双手一背,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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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笑了,倒不是因为唐赛儿的小动作,而是因为费英伦的请求。
自从确定了他的确发现了新航线之后,他就在考虑航线利益的问题。
他想把这条航线抓在大明手中,也想过在返程时找到好望角这种关键点,建立港口和城堡,派一支人马驻扎。以千八百人,几十条船,卡住关键点以控制整条航线在这个时代并非不可能,可这真的有点扯。
这里距大明实在是太远了,航行过来一次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兵员补充和武器装备等物资的补充是个问题。
大明当然可以沿途海岸建立许多属于自己的港口和堡垒,可是一下子同时在这漫长的海岸线上开始建设,那根本不可能,扩张太快结果必然是崩溃也快。
如果稳打稳扎,那么等他们的势力辐射到这里时,这里怕是早就被西方人掌握在手中。
夏浔也设想过在当地找个盟友,由大明在重要关键点上建立港湾和城堡,用他们的武装控制这必经之路,同时结交一个本地的盟友,共同钳制其他诸国。
拉一方打一方,这法子不只东方人在用,西方人同样惯于此计。可是你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如果他能吃掉你,为什么要做你的盟友,受你控制,做你的炮灰?
祖国相距太远,频繁的海洋贸易完全形成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不仅仅是补给和兵员补充的问题,同时由于中国人一贯的故土思想,你想安排一支队伍孤悬千万里之外,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这世上最难的是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思想的改变需要漫长的时间,在此之前,恐怕他的想法连皇帝都不会赞同。想不到他正想打瞌睡,费英伦就给他送来了枕头,他为什么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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