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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夏浔全神贯注地操纵着骏马,张十三策骑相随,突然问道:“齐王世子叫什么?”
夏浔张口便答:“朱贤廷。”
“次子与四子呢?”
“次子乐安郡王朱贤志,四子平原郡王朱贤赫。”
“齐王此人如何?”
“齐王知军事,通武略,向以兵家自许。性情刚烈而骄横,喜欢招揽江湖豪杰和方士异人……”
夏浔侃侃而谈,从容自若。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确是个非常了得的组织,他们不仅组织严密,而且有着极高的办事效率和大量的专业人士,不管是卧底刺探还是搜集情报,他们都有许多人才。张十三为了让他冒充杨文轩,准备之充份详尽,较之当初警方安排夏浔卧底时也不遑稍让。
后人最津津乐道的是锦衣卫的权势熏天和飞扬跋扈,却很少注意到曾经有一些锦衣卫秘谍奉命在异域他乡、在任何危险艰苦的地方地方数十年如一日地潜伏下去,是多么的坚忍,付出了多少牺牲,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在整个大明期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北方草原、朝鲜、日本、安南……,对异族情报搜集的桌越表现,为朝廷决策提供了多少贡献。这把锋利的尖刀如果用对了地方,其实是大有作为的。
“世子与诸子几岁诰封,王府有几卫兵马,拜谒齐王时礼仪如何?”
“世子、诸子,十岁诰封,嫡长子立为王世子,授金册金印,诸子封郡王,授银册银宝,世子冠服等制同一品官,郡王冠服等制同二品官。齐王府有三卫护军,共计九千九百人,军籍隶属兵部,直接受王爷指挥,不受地方辖制。亲王一切规制,仅逊皇帝一等,公侯大臣及以下人等拜谒亲王,皆须伏地跪见。”
张十三欣然道:“夏浔,你的记性很好,答的一字不错。”
夏浔恍若未闻,仍是策马前行,张十三哈哈大笑道:“杨文轩,你过关了!”
夏浔这才回头抱拳道:“这都是大人教导的好。”
张十三笑了笑,又摇摇头:“到底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要看你能否瞒过整个青州,让人们认定你就是杨文轩。明天,我们就得赶回去了。”
夏浔吃惊地道:“这么快?”
张十三道:“再过几天就是齐王的寿诞,你是齐王门下,无论如何都要去贺寿的。你得回去,实地熟悉一下了,如果连杨旭的家人和朋友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你又怎能登得了王侯之门?”
他吸了口气,望着远方薄薄的暮色,喃喃地道:“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遛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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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古城,西连岱岳,东瞰沧溟,南对三山联翠、障城如屏画,北有二水绕流、抱城如隁月。名山大川,遍布四境,文物古迹,俯首皆是。
做为古九州之一的青州,自两汉以来,一直就是山东地面上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贸易中心,直到前几年,朱皇帝下令把山东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移治济南,才从此确立了济南在山东的至高地位。
但是青州仍然设有布政分司和都指挥分司,千余年来积累沉淀的历史地位,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削弱的,何况这里还有一位藩王。目前山东地面上有两位藩王,一位是朱元璋第十子,封为鲁王,就藩兖州府,另一位就是皇七子齐王,就藩青州府。
夏浔此时已进了城,回程不比去时,车子四面的壁板遮幔已经撤去,只留下遮阳的顶盖,夏浔端坐车内,冠戴巾袍,车马一动,四面通风,颇有点春秋时候士大夫出门时的风范。
一进城门,市面上就繁华起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的大街,车轮辗上去轱辘辘直响,四个护卫分作两组,两个赶到前面开路,两个随行于车后,杨家车行的车把式熟悉通往公子府邸的道路,不消吩咐,便赶着马车向杨宅赶去。
夏浔以前偶尔也进过城,那时他只能贴着路边走,双眼只顾寻找着可能施舍几文钱一碗饭的善人,许多人看向他时,目光都充满了厌弃的意味,而现在他高车驷马,冠带锦衣,端坐于车上,前后有仆从拱卫,路人纷纷走避,看向他的目光都是仰视的,充满了敬畏和羡慕,令他颇为感慨。
“既然来了,我就要好好地活着,这个机会是上天赐给我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抓住,谁想夺走都不行!”
夏浔的目光突然落在张十三的身上,
杨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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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010章 肖家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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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轩的府邸在青州东城,宅子很大,却算不上如何富丽堂皇。因为杨家发迹的时间并不长,目前虽已济身青州十大富豪之列,但是底蕴总是不及那些传承了几代的人家。再加上守孝期间不宜大兴土木,如今孝期结束刚刚一年,还来不及翻修扩建。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杨文轩这两年生意虽然做的很大,却也不可能敛财的速度如此之快,能在短短两年间就济身青州十大富豪,实际上在他名下的产业,有许多是属于齐王府的。尽管如此,杨府的气派比之许多殷富人家还是要壮观许多,朱漆铜环的大门,条石砌的阶蹬,门左拴马石,门右悬灯杆,黛瓦白墙,高墙深院,飞檐翅角,富丽堂皇。
马车到了门前,夏浔的心已不由自主地急跳起来。胜负成败,在此一举,成,从今天起,我将成为这道门户里的主人,如果失败……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这是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无论如何,我得过去!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纵然有人对我生起疑心,他也不敢轻率认定了。”
杨府的门子看见少爷的车马,早已打开正门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四个护院和车把式从侧门进入,夏浔在张十三的陪同下走进了大门,一进门儿,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刚好路过,一见少爷回来,忙也站定见礼,然后便有人飞跑进去报信了。
杨府的家仆奴婢们并不算多,比起同等身家的豪门来说要少得多,因为庶民是不许蓄养奴婢的,所以杨家以前的下人都是用帮工、奶娘一类的名义雇佣来的,这样就不可能雇佣太多人手,去年杨旭考中诸生后,有了功名在身,杨家才开始名正言顺地雇佣奴仆。但是杨旭时常在外,并不太理会家里面的事,主持府中大局的肖管事又是个极节俭的人,在他看来,雇佣大批奴仆摆排场开销是很大的,所以府里下人仍是不多。
夏浔心中擂鼓,强作镇静地进了自家府邸,府中居舍建筑布局图张十三已经画过给他看,可那毕竟是一些平面的线条,现在身处如此直观具体的环境,生疏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好在有张十三的陪同,夏浔这个冒牌货才不至于在杨府中盲人瞎马,胡乱闯荡。
杨府中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葱蔚洇润,景色很是优美,不过夏浔此刻却没有心思观赏,过了前院中院,拐进后院,绕过曲廊,就见正对面疏朗的花木中露出一角红楼,飞檐掩露。夏浔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住处了。
“沉住气,记着,你就是杨文轩!你,就是杨文轩!”
身后传来张十三略显紧张而严厉的提醒,夏浔用上了自我催眠术,在心里面不断地给自己施加着心理暗示,呼吸刚刚趋于平稳,就听一个欢喜的声音叫道:“少爷回来了么?”
夏浔驻足看去,就见一个青袍人快步走了过来,这人年方过四十,中等身材,五官清朗,方巾下的头发和颌下三绺微髯都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一领淡紫色的交领长袍,也是浆洗得整洁笔挺,他的一双袖子挽子,洁白板整的里衬也是一尘不染,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精明劲儿。
夏浔只看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杨家管事肖敬堂,这个人的头像他可是看过无数遍的。
“肖叔,我回来了。”
夏浔向他安详地一笑,刷地一下展开了竹骨茧纸的折扇。
杨旭幼年时就随父亲离开了江南,那时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因为杨父没有功名,又已有了子嗣,按大明律不符合纳妾的条件,他又一直不肯续弦,故而在青州,杨旭除了父亲之外再无一个亲人。幼年时父亲整日在外经商,没有时间照料他,杨旭是由肖管事拉扯大的,所以对他极为亲近,一直以肖叔称之,并不以下人相待。
肖管事满面欢喜,正要躬身施礼,忽地微微一怔,夏浔心中一紧,脸上却是一片洒然,上下一看自己,微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肖管事摇头失笑:“少爷离开这几天,可是晒黑了许多,老肖方才头一眼看见少爷,竟觉有些陌生,真是荒唐,荒唐,呵呵……”
肖管事看见夏浔时,确实有种对着陌生人的感觉,其实他并未发现什么破绽,那完全是一种玄妙的感觉。然而夏浔此时的穿着、相貌、举止、神态乃至语气,都和夏浔一模一样,即便有差异也是极小的,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是很难看出什么问题的,更何况旁边还站着少爷的贴身伴当张十三,肖管事的想像力再如何丰富,也想不到少爷出门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换了人,所以那诧异的感觉只是在心中一闪,便被他抛到脑后了。
张十三本已绷紧的脸皮子松驰下来,夏浔却是黯然一叹,哑声道:“经历过生死离别,才能体会人生之无常。听香本是我极宠爱的一个女子,却因失足落水而……,她的死令我郁郁多日,至今想起仍难释怀。”
听香在固水河意外溺亡的消息已经报回了府中,肖管事知道自家少爷是个多情种子,一见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不禁暗悔失言,忙道:“人死不能复生,少爷就不要伤心了。少爷离开这才几天,人晒黑了、模样也显清瘦,少爷,不要怪老肖多嘴,这钱财啊,终究是身外之物,赚不完的。
少爷您瞧,这才两三年的功夫,少爷就挣下这么大一份家当,足以告慰老爷在天之灵了。少爷现在应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才对,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爷应该早些衣锦还乡,迎娶少夫人,咱们家人丁太稀落了,少爷多子多孙,香火鼎盛,老肖有朝一日见了老爷,才好有个交待……”
肖管事说的动情,忍不住抻起袖子拭了拭眼泪,夏浔忙劝慰道:“你看你看,本来说起我的伤心事,倒让肖叔伤心落泪,好好好,不说这个,咱们都不说这个了。”
肖管事忙也笑道:“可不说的呢,都是老肖的错。少爷刚回来,风尘仆仆的,我又啰嗦上了,来,请少爷先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歇息一下,一会老肖去厨下吩咐一声,叫他们把晚膳准备的丰盛一点,吃过了晚饭老肖再向少爷说说家里生意店铺近来的情形。”
夏浔笑道:“咱家的生意一直有肖叔操持,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这些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说着又对张十三道:“晚膳后你到书房来一下,有些事还要着你去办。”
“少爷,十三告退。”张十三答应一声,与他飞快地碰了个眼神,便闪身退了下去。
肖管事陪着夏浔往红楼走,一边走一边扬声叫道:“小荻,小荻,快些侍候公子沐浴更衣。”
他推开一道门户,想必就是女儿的住处了,只是里边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儿,肖管事不禁嘟囔道:“这个死丫头,又跑哪儿疯去啦?”
他一边找着女儿,一边说道:“少爷每次一离开啊,最牵挂少爷的就是我家小荻了,小荻这丫头从小就喜欢黏着少爷,少爷一走半个月,小荻是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啦……”
肖管事说着顺手推开了一道门户,往里一瞧,忽然就像掉了下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见迎门一张方桌,桌上堆着一个大水果盘子,一个秀发垂髻的小姑娘正坐在桌后面,双手捧着一只大水蜜桃儿,啃得两颊满是汁水,桌面上还丢着几个啃得不甚干净的桃核、梨核、杏核……
门突然打开,把屋里的小姑娘也吓了一跳,她很惊讶地捧着桃子,嘴里塞满了果肉,鼓得那张小脸圆乎乎的,三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小姑娘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先看看夏浔,再看看肖管事,然后很诧异地转了转,就像一只捧着松果的小松鼠。
夏浔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肖管事马上收起尴尬的表情,用《动物世界》画外音般的深沉浑厚的男中音道:“少爷,你看,这丫头因为茶饭不思,一时饿的狠了,竟然躲在这里吃果子。”
少女使劲吞下嘴里的果肉,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谎言:“爹啊,谁茶饭不思啦?人家现在饿得都能吞下一头牛,可是人家在节食减肥瘦腰身呀,想吃也不敢吃啊……”
肖管事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喝道:“臭丫头,真不懂事,少爷回来了也不知道上前见礼,看把你惯的,快服侍少爷沐浴更衣去。”
小姑娘一跃而起,提着红裙子像一只快乐的子似的飞到夏浔身边,俏巧地蹲了下身,甜甜叫道:“小荻见过少爷!”
夏浔这才得以认真打量肖荻的模样,这是一个豆蔻少女,穿一件白绫对襟小袄儿,下系红裙子,腰间缠一条湖水绿的小腰裙,显得利落洒脱,十分可爱。她那张秀丽可爱的少女脸蛋,眉弯嘴小,宜喜宜嗔,一双大眼睛黑的黑、白的白,灵动有神,带着一抹浅浅的俏皮笑意。
要说肥嘛,她是稍有一点肉肉的感觉,不过少女的身子就像刚抽条的柳枝,随着年岁渐大,身段儿长开,婴儿肥现象自然就会消失,根本不需要节食减肥的,她却如此上心,看样子小姑娘已经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身材了,也是的,这个年月的女孩子十四五岁就要嫁人,早熟嘛。
不容他继续打量下去,小姑娘已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快乐地道:“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呀,原说只去别庄里住两天的,怎么又跑到卸石棚寨去了,一走就这么多天。少爷,我跟你说啊,你走的第三天,咱们家的小花就下崽儿啦,咱家小花下了五个崽儿,比街东头老王家的小黑还多生了一只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
“啊!对了,说到老王家啊,老王家的亲家苟员外前两天买了两个丫头,一个十岁,花了四贯钞,另一个十七了,长得挺俊俏的一个姐姐,还做得一手好女红,花了十八贯钞呢,你猜怎么着,过了没两天,那个姐姐就卷了苟夫人房里的金钗银饰偷偷跑掉了,苟家去找人牙子算帐,敢情那人牙子也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底细,根本就是个骗子。”
“哦,她……”
“我就对爹说啊,咱家以后置使唤人,可不能像苟员外这么大意,你看翠云姐、刘大娘、大牛哥他们,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的用着才放心,可千万不能雇那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大牛哥前几天和二愣子打了一架,好象是因为他俩都喜欢翠云姐姐,你说他们打个什么劲儿啊,翠云姐又不喜欢他们,结果惨了吧,挨了我爹的罚……”
肖管事哭笑不得地道:“好啦好啦,就你话多,少爷刚回来,还要受你聒噪,快侍候少爷沐浴去。”
“哦!”小荻答应一声,转身欲走,忽然又看了夏浔一眼,这一下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她一声惊咦,歪着头如小鸟睇人般睨着夏浔,脸上渐渐露出犹豫的神色,夏浔故作镇静地笑道:“看什么,少爷我变得更俊了么?”说着还捏着自己的下巴,故意摆出一个poss。
肖荻左看右看,眉毛轻轻皱起,忽然凑近了像只小狗似的贴到他身上嗅了起来。肖管事脸都气黑了,大吼道:“没规矩的臭丫头!还不赶紧侍候少爷去沐浴更衣~~衣~~~衣~~~”
肖管事这嗓门儿着实不小,咆哮声在房中回荡,把夏浔吓了一跳,小姑娘显然是怕极了老爹的“狮子吼”,被他一吼,登时抱头鼠窜。肖管事有些难堪地对夏浔道:“少爷,小荻这孩子……其实么,只是因为见到少爷回来,欢喜得有些忘形……,其实她平时还是非常注意女儿家仪表的,见过的都夸她淑女的很,笑不露齿、行不摆裙、举止稳重,言不高声……”
老肖话音未落,小荻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从庭院里传过来:“都死哪儿去啦!快准备热水,少爷要沐浴啦~~~~”
夏浔大囧,原来肖家的狮子吼是会遗传的。
肖管事微微一僵,有气无力地对夏浔说了句:“我……老肖去给少爷准备晚膳。”说完便无地自容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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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011章 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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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轩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不管是对饮食、穿着、住宿、女人,还是沐浴,都非常讲究。夏浔从他的住处、从他曾经坐过的车子,从听香姑娘的容貌,还有眼前的这间浴室,就可以看出几分端倪。
这是一间专门的浴室,设在后院花圃之中,一室独立,周围芳草凄凄,鲜花怒放,风景优美,馨香扑鼻。四下里远处绿荫下才是供人行走的回廊,有石子小道通向这里,浴室前方不远处是一座五角小亭,亭内设有石桌木凳,亭旁又植有几丛修竹。若是沐浴之后,神清气爽,着轻衣、捧香茗,在这亭中一坐,静赏四季之花,实在是惬意的很。
沐浴房中很洁净,设施也齐全,内间外间都以青砖漫地,外间是灶间,可以直接烧水,夏天倒不甚重要,冬天的时候可以随时续热,那就方便多了。内间有暖墙,还砌了一个五尺长六尺宽的池子,底下埋有陶制地漏和陶制排水管道,浴水可以直接排出,因此这间房子的地基打得比较高,浴池一角则是衣架和盛放洗浴用具的箱格。
几个家人清洁浴池的,担水烧水的,都在那儿忙活着,小荻也不例外,先去取了少爷换洗的内外衣裤回来,又挽起袖子帮着他们忙活。小丫头干活舍得卖力气,赤着一双藕臂张罗,天气热,不一会儿粉额上便腻出了细汗,一绺乌黑的秀发搭在脸颊上,红扑扑的健康可爱。
她先服侍夏浔宽了外衣,然后伏在池边去试水温,柳腰轻折,红色的薄裙贴在身上,小屁股的轮廓呈现出来,有种桃的圆润和曲线,她的心理,明显还没到在意男女之防的时候,又或者,在她心理并未把自家少爷当成该防的人么?
夏浔心里怦然一动:“糟糕,关于沐浴……,张十三没说那么多啊,她不是要陪我沐浴吧?好象有人考证过这方面的习俗啊,似乎大户人家的侍女,要陪男主人沐浴的,擢文的人义正辞严地抨击着封建社会的腐朽,字里行间透露着他的羡慕和猥琐,那些心理阳萎的伪君子。要是这般娇俏可爱的小侍女穿着半透明的贴身亵衣,哥有一年不近女色了哇……”
“好啦少爷,水温正合适。”
小荻姑娘直起腰,转身冲他甜笑,看着她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以及她那尚未发育完全的稚嫩身体,夏浔心中的犯罪感油然而升,精神立即得到了升华:“坚决不可以!她还小呢,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干出拔苗助长的事呢?面对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未成年美少女,我就算不做圣人,也要做一个有良知的人啊。有良知才有未来……”
夏浔咳嗽一声,故意板起面孔,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嘴脸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少爷自己会沐浴的。”
小荻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笑:“你有毛病吧?当然你自己洗,有手有脚的,你不自己洗,难道还要人家给你洗呀?真是的,我出去啦,你洗完了叫我!”说罢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和几个下人跑到外面五角小亭里,叽叽呱呱地摆龙门阵去了。
夏浔碰了一鼻子灰,他短暂地哀悼了一下自己的伟大情操,便讪讪地宽去小衣迈进了水里。
因为这些天他一天要洗几遍澡,身上洁净的很,所以这个热水澡洗得很快。沐浴完毕,浑身清爽,夏浔穿上小衣后扬声呼唤,小荻才跑回来,给他梳发盘髻,束衣冠带。
夏浔换了件粉色缠枝莲暗花缎的道袍,长发挽一个道髻,再汲一双柔软的蒲草织的很精致的草履,一步三摇地出了浴室。
站在五角亭前,望着园中优美的景象,他似乎找到了那么一点杨家主人的感觉,可是一想起张十三那般藏在背后支配着自己的锦衣秘谍,他的脸色又微微地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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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非常丰盛,杨府里唯一有资格陪少爷一起吃饭的人就是小荻,这是她从小就有的特权,杨氏父子对肖氏父女的确是以一家人相待的。可是此刻小荻坐在夏浔下首,却像个受气的小女奴,她手里捧着一个比她巴掌还要小一些的饭碗,挟一片薄薄的苦瓜,扒一小口米饭,再苦着脸望一眼自己面前那盘诱人的鸡翅,悄悄咽一口唾沫……
难怪她话突然变少了,原来是……
夏浔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说道:“想吃就吃啊,又没人挡着你。”
“不要……”
小荻依依不舍地向鸡翅行注目礼:“人家正在减肥,吃多了就瘦不下来了。”
夏浔笑道:“你也不算很肥啊,减的什么肥,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东西才行。”
“不算很肥?那就是真的有点肥了?”
小荻马上抓住了他的语病,她狠狠地挟了几筷子青菜放到自己碗里,又悲愤地望了一眼烧得色香味俱佳的鸡翅膀,恨恨地道:“我就知道,你一直记恨人家小时候笑话你是个小胖子的事,你想报仇哇,少做春秋大梦了,你看着吧,我一定能瘦下来,哼哼!”说着她便眼不见为净地跑了出去。
夏浔持箸轻笑,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也喜欢肖荻这个小姑娘,这里不止有优渥的物质生活,还有温馨的家的感觉,如果他真能取代杨文轩,从此生活在这里,享受这样的生活,那么莫名其妙地被投放到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时空,也不是那般叫人难以接受的吧……
可惜,美梦总是容易醒的。独自一人享用了丰盛的晚餐,家人又奉上一杯香茗,夏浔手捧茶杯,翘着二郎腿刚刚坐到椅上,一声愤怒的、极具穿透力的怒吼声便传进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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