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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任都统制有何见解”众人计较定了,刘益转头问任忠。

    任忠笑了笑,说道:“若诸将只想着展现忠勇,令将士得实战经验,那么现在的计较就足够好了。若想助南安侯一臂之力,在海上破敌,那么现在的战法定然不成。”

    众人闻言皆是大怒,有几个性急的青年武官,已经从坐中跳起来,冷眼看着任忠。

    南安水师也就是朝廷的南洋水师,正式的官职定然是任忠为最大,他是水师的都统制,可谓位高权重。

    徐子先以南安侯之尊,起初的任职也就是南洋水师的观察使,虽然从两府到福建路的官员都是明白,以徐子先之能,水师必然落入其掌控之中,但任忠始终还是水师的都统制,这是给朝廷留的遮羞布,扯下来便不好了。

    任忠也是明白此理,他投效之后,徐子先对任家子弟也任用无疑,任家之中精通海战诸事,所以多半在船上的指挥体系里任职,和战兵体系瓜葛不大,也是任家有意为之,不想叫子弟早早进入南安府军的战兵体系之内,免生事端。

    但无论如何,任忠被徐子先架空挟制,家族子弟进入水师之内,并不受忌惮,这也是南安侯的恢弘气度。

    要知道因为任家这样的家族在水师经营超过百年,门生故旧极多,现在的水师缩水太严重,南洋水师盛时有大型战舰就过百艘,其中很多是千吨以上的大舰,水师官兵最多时连岸上人员超过二十万人,这是相当强悍的海上力量,冠绝天下,不光是在东亚,在东南亚,南亚,包括印度洋面,大魏水师也是等于无敌的存在。

    那时候的任家子弟多在水师任职,从舰长副长到水营官兵统制,都统制,直到水师都统制,甚至水师那时有厢都指挥,也就是管军级别的大将,再上一步,便是太尉了。

    那也是大魏水师的极盛之时,回顾往昔,看到现在海盗横行,哪怕是任忠这样曾经毫无进取心,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庸将,心中又岂能毫无感触

    “海盗确实遇到大麻烦了。”任忠不理会那些青年军官的眼光,他们连刘益都敢顶撞,不过任忠也知道,刘益压的服,也镇的住这些小家伙们。事后必定会找碴打这些小家伙的军棍,打到他们屁股开花,等闲不敢对上司不敬。

    刘益武艺极高,连徐子先的刀术入门也是刘益所授。军中的少年牙将,武艺有很多是刘益所授,所以任忠说话时,根本不看别人,只看向刘益。

    “此时冲击,出其不意,会有一些战果,但我敢断言,战果不会很大,损失却不会小。”任忠对刘益道:“海盗登岸交战,船上还是会有留守之人,一旦遇警,这些人在海上比在陆上还自在,操持帆索比在普通人在地上走路还轻松。我等不过二十条战舰,他们经验丰富,根本不会被那些民船和大小哨船所惑,冲入其阵之后,就算他们人手不多。但很快会避开我们锋锐,然后几船打一船,各种手段一上,我们很快会陷入苦战。而不管岸上打的如何,哪怕府军击败海盗主力,在海上他们帮不了我们,我们会因为孟浪出击遭受损失。事后,各位将受到君侯严责,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君侯会问各位,为什么他要保留元气的水师舰船,因为各位不守军令,孟浪出击遭遇损失,这真的是以死谢罪能解决的事情吗”

    刘益听的面色凝重,他知道任忠说的是事实。

    别的不提,光是大型帆船上的各种帆索就有好几十种,各有各的用途,在不同的潮汐和不同的水文情况下,不同的风力,这些桅杆,帆,索,舵,锚,都有各自不同的用处。

    好的水手,能光着脚,在数到十之前宽到主桅的最顶端,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帆索,或是使大船调头,侧舷,飞驶离开,或是与敌交战。

    三百艘敌船,全部是合格的战舰,就算敌舰人手不足,仍然可能形成多舰攻击水师一艘舰船的局面。

    水师的营兵,水手,俱经过苦训,但毫无疑问在经验上仍然远逊于海盗,任忠说的也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田恒等人,就如漏了气的皮球,坐在椅中不说话了。

    刘益倒是不急了,他对任忠笑道:“不管怎说,东藩那边打的热闹,澎湖这边坐视不理,没有这个道理。正如田恒说的,刀子不用,就是无用的摆设。经验就是要战场上得,越是当心肝宝贝,舍不得用,就越无用处。君侯叫我们不要出来,是此前考虑海盗势大,不想令水师白白损失,非是说一点儿损失也不能接受。任都统制若有话,可以直说,我等会听,事后授功,君侯未必会给都统制请功,但咱们自己心里有数。”

    任忠尚未答话,外间传来脚步声响,众人看看窗外,穿着蓝色圆领官袍的魏翼在几个官吏和厢军将士的簇拥下,匆忙赶来。

    这里是水师衙门,魏翼平时是不过来的,他是地方主官,和水师驻军只是合作的关系,提供粮食酒肉也是过节时偶然为之,代表地方父老犒劳水师官兵而已。

    而近来受海盗威胁,魏翼是地方主官,负有守土之责,此前漳州之变,澎湖也受威胁,当时的知县就借口要向上乞兵援助澎湖,一溜了之。

    后来该知县被充军秦凤路某军寨,但类似的事情还是很多,事关生死,不是每个束发受圣人教的官员都有与地方军民百姓同生共死的觉悟。

    哪怕事后被罚,只要不丢性命,那就值得了。

    魏翼却是不同,警讯在半个月前就传来,本地有厢军但多半是新募,魏翼知道守备力量不足,于是开县库粮仓,发给百姓,开武库募集民壮,于是本地人心安稳,数千民壮持兵器至本岛港口处驻守,海盗见武备充足,守御森严,乃未攻击本岛而走。

    由此魏翼这个文官也获得了颇高的声望,看到他过来,所有武官都站起身来。

    “澎湖港口外的群贼已经不见踪迹。”魏翼开门见山的对众人道:“我想水师去哨探过了”

    “是的。”刘益答说道:“我们派船去看过,群贼都聚集在南安溪下的港口之外,三百余艘船俱在,并没有分散围困。”

    “这么说来。”魏翼沉吟道:“会不会是明达的病情好转,群贼吃了大亏,只能继续在南安与府军交战”

    “多半是如此。”刘益道:“我等猜测是这样,现在正在计较。”

    “还计较什么”魏翼道:“澎湖这边当然要出手,对东藩能帮多少是多少!”

    “我们需要大量的小船,干柴,桐油,还有悍不畏死,敢驾小船撞向敌船的人。”任忠突然插话道:“要想赢,想真的帮南安侯,就听我的安排,不要出那些外行人想当然的主意了,披坚执锐,撞船跳帮,过一年之后再说!现在水师将士,就是从普通人刚到水师官兵,想光着脚板,爬到几丈高的桅杆顶,想披着几十斤的铁甲,从晃荡着的船上一边跳到敌船上去杀敌,哪有想的那么简单两船撞在一处,有开有阖,




第四百零七章 成功
    天黑之前,在魏翼的提调下,三百多艘小船准备妥当了。

    天黑之前,所有人陆续登船,每条小船上俱是有大量的柴薪引火物,都浇了桐油,有一股刺鼻的桐油味道传来,整个港口岸边均是油味。

    每条船上都放着浸了油的布条或火把,还有打火石,一旦稍有不慎怕就是自己先燃烧起来了。

    任忠将刘益拉到一边,低语道:“火攻之法,在茫茫大海上都有用处,但不如攻击固定在港口附近的舰队,敌人未必会想到,这一次成功的机会极大。但其实若我们早就有所准备,可以在小船顶部预先装好铁勾,一面刺入,底部勾中,这样的话顺流抵大舰船身,不需人冒险与大船相勾连。此役过后,刘兄当密禀南安侯,日后水师中还是要多备小船,备铁勾,船身要轻,易于驾驭,前部沉重,多放置引火物,方便撞击勾连敌舰……”

    “省得。”刘益按了按自己腰间左右的双刀,笑着道:“先打了这一仗再说其它。”

    “步卒肯定大胜了。”任忠笑道:“我在海上二十多年,总还是懂得一些东西,若非战败,海盗不会冒险齐聚一处的。”

    “最好如此。”

    刘益回了一句,已经大踏步向前,接着跳上一艘大哨船,这船长十来米,宽三四米,单桅,同时可用船桨,是在海上适途赶路,送信,运送少量人员的利器。

    在其余地方,人们打着火把上船,上船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而装了引火物的火船,则不举火上船,人员只能借助别人打火把的余光上船,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在历史上的料罗湾海战和几次大规模的海战中,荷兰人都是五六百吨的武装商船,其实并不是正经的战舰,比如赫克托号,六百多吨的武装商船,还是在亚洲建造的夹板船,但对明朝水师来说就是异常的高大威猛,比起郑军水师的主力舰同安中军舰,灵龙船,水艍船来说,赫克托号就是庞然大物。

    在海上交战时,有几十艘郑氏舰船围攻荷舰而不得手的记录,荷舰能借着高大和先进的帆索带来的动力,撞沉郑军舰船,甚至是压跨,简直是一种羞辱。

    好在郑家水师有着海盗的血脉传承,悍勇无比,就是用火攻之法获得海战的大胜。

    “众志成城,”任忠在刘益身后道:“士气极高,准备也充分,攻敌不意,定然能够成功。”

    刘益一笑拱手,其实任忠也愿意带着船队出战,但不论如何,刘益不会将这个权力让给任忠,此战关系重大,水师将士不会放心给任忠来统带,而侯府对任忠是借其职位过度,就算任忠愿意投效,也得半年一年之后,理顺了内部关系之后,可能给任忠带一支舰队,在此之前,只能防范闲散,这是彼此都明白的事情。

    田恒等诸人亦分别上船,田恒站在一艘小哨船上,这种小船和大哨船差不多大,但无桨,三桅,在海上只要顺风跑起来极快,在福建路是水师营的标配船只,辑私,捕盗,送信,运送人员都是极快。

    很多小渔船也是这样的形制,载运人员这种船能运三五十人,江面上运五十,海上最多二三十人,太多的话船身吃水太深,容易倾覆。

    在这样没有大风浪的晚上,这种小船在前端堆满了柴薪,浸透了桐油,整个港口到处都是桐油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

    超过二百艘类似的小船都装满了引火物,还在船上配上铁爪铁索等物,这是用来攀抓敌舰固定方向用的。

    所有人都面色坚毅,甚至都有隐隐的兴奋。

    天色已黑,大小船只装载完毕,人员齐备,风力也正好,到海面之后,船帆会吃风很快,还有一半以上的小船有桨,几个人划桨,能不停的调整水流和风向,速度会如离弦之箭,急速冲向远方。

    “最多一个时辰。”任忠看看海面,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漆黑一片,月亮升的不高,但海面上明显有月影晃动,明天定然是晴空万里。任忠接着道:“可能是一个半时辰,你们子夜之后抵达南安港口外海,刘兄你要停在最少二里外,事有不谐你就率船队先走,不要想着挽回损失,在海上反应快的才能活下来,不要想着敌舰还远……没有你想象的远。”

    “受教了。”

    刘益最后一拱手,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上了船,每艘船上都有人做着登船完毕的手式,刘益会带着几十艘小船停泊在海上等候,所有的落水人员都要等待他的救援。

    上了火船的几乎都直接是光脚,有不少水手和船员还打着赤膊。

    星空月色之下,没有人说话,有严格的禁语军令,只有船桨划过海面时的哗哗声响。

    田恒是第一批次,所以他会是第一波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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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武官,他脚下的小哨船也是。

    这艘船堆满了易燃物的小船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风向很合适,虽然划桨的人并不多,但小船还是如飞鱼般的飞掠向前。

    田恒毫无畏惧之意,他如钉子般站在船首处,身上是打火石,手中拿着浸过油的棉条,等到了合适的地方,他可以考虑是先点火再冲敌舰,还是先冲击敌舰再点火。他要做的就是寻找恰当的目标,并且直冲向对方,划桨手和操舵的渔民会第一时间跳船先跑,田恒就是负责点火的人,他当然也是最后一个离船的,当然也是最危险的。

    田恒身量不高,身体里却仿佛蕴藏着一座火山,他的壮实,他的勇气,他与人搏杀时的技巧,都可谓是少年牙将出身武官中的佼佼者。

    这个还不满十九的武官,从军至今未尝拉下过南安府军对外的任何一战,这一次田恒当然也不想错过。

    海水相对平静,但小船还是上下颠簸着,这种小船实在是太小了,最细碎的浪花也能使船身上下晃动着。

    从出发之后人们一直对着花溪港划船,每个人都没有休息,哪怕是胳膊酸疼了,所有人都继续奋力划行着。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子夜前后,田恒突然做了一个手式,划桨的几个军人和渔民都停了手,有人乘机甩着胳膊,缓解胳膊的酸痛。

    田恒缓缓的蹲下身,一声不吭,这时他前后左右有很多小船都停了下来,原本的划水声都瞬间停止了,听不到了。

    在他们眼前,是一只只巨舰,其实这些帆船,多半是夹板船,也有福船式样的战舰,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特别巨大,海盗毕竟没有造船的能力,他们的战舰多半是抢掠来的,或是付给各国的船厂金钱来制造,并不一定很优秀,但这些战舰都经历过相当多的海战,这是相当明显的事实。

    小船陆续停下,很多带队的人都在观察,在过了半刻钟之后,攻击的命令传过来了。那是身后不远处刘益发布的军令,所有人都血脉贲张,但人们没有呐喊,只是下令继续向前,向着已经锁定的目标前行。

    小船如飞一般向前,田恒听到了大舰上有人发觉了大量的小船顺着洋流和风力冲过来了,他们大叫,甚至是惨嚎,这样的夜里小船蜂拥而至只能是一个目的,有经验的海盗立刻就警醒了,他们大叫着发布警讯,同时在最短时间内集结人手到甲板上对准小船射击,但他们在此前太大意了,战舰几乎没有摆开阵列,没有对外围的防御,岛上陆战的失利惨败使海盗们信心全失,此前澎湖水师的龟缩不出使海盗们普遍忽略了在澎湖还有一支水师的存在,沮丧和大意造成了严重的灾难,甚至有很多舰船的锚还没有起,短时间内想转运巨大的船身躲避,甚至逃开,这完全就成了办不到的事了。

    田恒眼前的这艘船就根本躲避不开了,他们尽量的转舵,调整侧帆吃风,想在最短时间内转身避让,但当小船已经抵达不到一箭之地的时候,这艘战舰还是没有完成全部动作,甚至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甚至从小船上的人眼里来看,这更象是把侧舷暴露出来,完全迎接小船冲击的感觉。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机会极好,田恒没有丝毫迟疑,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打火石,用力敲打,火棉在下等着,溅落的火星落在火棉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火棉燃烧起来,田恒将手一抖,燃烧着的火棉一下子就落在柴薪堆上!



第四百零八章 相见
    魏翼一夜未睡,精神却是极为亢奋,看到船队返回之时,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当魏翼擦拭过眼睛之后,人们就只能看到他眼睛里布满的红色血丝。

    “幸不辱命。”刘益很客气的对魏翼和任忠等人道:“昨晚小儿辈舍生忘死,突袭成功,贼船焚烧沉没不少,亦有不少贼船趁乱走脱,现在情况尚不明,不知道贼众是彻底走脱,还是会重新聚集,为稳妥计,我们还是按事前的预演,人员差不多折返回来之后,就趁着天色未明脱离战场,扳回澎湖了。”

    魏翼赞道:“水师官兵的壮勇,应该被勒石刻碑,永远铭记。”

    他又扫向船队上的人员,很明显少了一成还多的将士,魏翼目光一黯,又说道:“失踪阵亡的将士,理应得到抚恤。”

    “魏大人不必担心。”刘益沉声道:“南安侯府对这一类的事,向来做的很好。”

    “我知道,明达向来对下头相当体恤。”魏翼道:“澎湖地方,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

    魏翼这话自是向自己身边的澎湖士绅们说,澎湖的士绅群体不大,也没有象样的官绅大世家,但好歹有一些,这些人理应提供更多的物资和金钱,这一次的战事,不光是为了保护南安侯府的地盘,不止是为了大魏,也不光是为了平民百姓,而是为了在澎湖岛和东藩岛上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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