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相比之下,赵王通过的可能性大的多,如果赵王获开府权,将获得对福建路法理上的最高统驭权,当然不能和朝廷的律令和两府的直接指令对抗,但在日常的军务,行政,人事等诸多方面,赵王都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若是这般,当然能统合福建路的全力与南安侯府对抗,双方最少是不上不下,甚至还是赵王略占优势的局面。
赵王沉吟片刻,说道:“这当然是可以试一试,不过,此事不是由我或是官家说了算,得看北伐之役的结果如何。”
李谷微微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天子对北伐之事倾注了一切,大半的财力,北方的全部兵力和民力,如果这一仗打赢了,天子就有威望和权力做很多布置,如果不利,或是惨败的结果,天子威信大跌,朝臣怎么可能同意天子的本生父在福建开府
所以此议虽然是上上之策,但决定权并不在赵王,甚至不在天子的手中。
徐子文内心亦燃起希望,小声对徐子威道:“大兄去过永平府,那边的情形如何,北伐胜算能有几成”
徐子威此时对自己亦是毫无自信了,当下苦笑答道:“重臣宿将加上禁军精锐全出,光是民夫都有百万人了,这一仗打不赢,大魏就没有机会了。”
这话说的不得要领,反而是使在座的人俱是心思沉重起来,天子的这一次北伐可谓是经营数年时间,并且一意孤行,等若是将大魏的国运俱是拿出来赌上了。
在此之前,虽然东胡隔两三年就打进来一次,但守御越来越得法,东胡人其实也有损失,这样僵持下去,双方不过是拼着谁先耗光国力罢了,而天子急欲求治,不愿再被东胡人压制,乃有北伐之议。
为此,天子不惜罢免权相韩钟,引发京师流血政变的乱局,其后韩钟表态支持有限度的北伐,方有眼下的这局面。
到如今,朝廷的全部精力俱是用在北伐之上,余事是真的顾不上了,赵王若是此时奏请开府,只会被严词驳斥,就算是私信给天子,也必定会被天子推拒,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先生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吧”
赵王神色转为和悦,短短时间,李谷能提出象样的办法,虽然暂且还不能实施,但也是证明了此人还是有些本事,当下赵王又对李谷道:“今晚有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必有什么忌讳了。”
“还有一法,那就是乱中取胜了。”李谷压低声音,肃容道:“福建路不乱,地方官员和驻军将领会慢慢投到东藩那边。唯有变乱,地方越乱,大都督府的权力就越大,直至两府认为,需得有重臣开府,才能保的住东南平安,确保东南财赋重地。这样的话,殿下还是有可能获得开府大权。”
“我明白了。”赵王点了点头,对李谷道:“福州,兴化军,邵武军,漳州,泉州,汀州,俱无变乱可能,你的意思是和我一样吗”
“是的,是的。”李谷急促点头,答说道:“建州王越为控制矿工,有意逼迫关停了不少矿场高炉,现在数万矿工流离失所,不少有心人肯定都盯上建州这边了。只要有江湖豪杰处于其中,我们在暗中稍加点拨资助,这一把火能迅速烧起来,并且向邵武军,衢州,福州这边蔓延过来,殿下集厚兵保福州,他处不问,处处警讯,林斗耀焦头烂额,王越倒行逆施,两府早就知道,一旦事情有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非大王出来收拾残局,难道两府放心把福建路交给徐子先”
赵王这一次真的是意动了,固然,放火烧山是开辟新田的好办法,会得到大量的肥田,但稍有不慎,山火蔓延,会把原本想保留的林地也给烧掉。但那又何妨呢大魏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些官员,士绅,百姓,将士,都不思报国,不思报效他这个天子的本生父,反而和徐子先那个混帐东西眉来眼去,这些人,就算被群盗杀光,赵王也不会心疼。
惟一顾忌的便是这一把火,不小心别烧到自己。
赵王提出疑虑后,李谷笑道:“据在下所见,群盗肆虐主要还是禁军忙着在北方讨伐东胡,以刘安儿等大盗为例,他们横行之处都是禁军布防空虚之所,河南河东关中,俱是禁军驻守薄弱之所。这些群盗,曾经啸聚至二十余万人,乍听之下甚是骇人。也就是三四年前,朝廷派李友德率骑兵征剿,官兵五千多骑,群盗二十余万,禁军骑兵据高坡自上而下冲击,群盗当者辟易,无有能挡者,从晨至暮,被杀者过万人,余者星散,诸多盗首都伏首被诛,只有少量盗首趁乱逃走,西北流寇自此役过后一蹶不振,到去年才逐渐又恢复到数万人的规模,无非就是借朝廷集厚兵于北方的空档,在河南荆北一带流窜,若朝廷腾出手来,剿灭他们是很容易的事。流寇没有甲胄,兵器不精,没有战兵,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这话说的也是事实,农民起义除非是有大量的职业军人加入,或是有权贵野心家入股,比如隋末时,首先起义的农民根本翻不出几朵浪花,一直到杨行感,李密等权贵加入其中,带进去大量的职业军人和世代将门出身的将领,其战斗力才够资格与官兵一战。不光是将领,还有组织,效率,后勤,政治,另外就是甲胄,兵器,粮饷的支撑,缺乏这些,农民起义人数再多,无非就是贵人们送人头军功罢了。汉之绿林军,赤眉军,黄巾军,皆是如此。或者是大一统的王朝真的走到末世,农民军能借着空隙流动,虽然屡战屡败,但获得一定基数的老兵,战马,甲胄和兵器,然后会越战越强,最终获得胜利。
唐末之黄巢入长安,就是如此,但其还是被蜂拥而至的藩镇强兵击败,其部下朱温等人,也是成为藩镇后逐渐壮大,直到灭唐建立新朝乃止。
徐子威亦道:“流寇不足惧,福建路的五个军的禁军,足以荡平十万流寇。”
赵王思忖良久,终对李谷道:“此事交托给先生,暗中先联络江湖中人,给他们一些资助。但不要急,亦不要多,先看看再说。”
李谷知道赵王的想法,几个月内北伐会有结果,如果是天子能有足够的威望使赵王开府福建,那么就不必放火烧山,以防引火烧身。现在布局,乱中取胜是一步闲棋,不能当正路来走,至于近期
赵王颓然道:“只能叫徐子先得意于一时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变化之道
卢文洛在福州,泉州,兴化军,建州各处巡行,一共才用了五天不到的时间。
林斗耀亲自接见了他,礼数极高,放炮开中门,虽然是接的露布使,一路的安抚使用这样的礼节迎接一个团练小兵,实在还是太罕见了些。
卢文洛却是淡定的很。
要是在两年多前,一路安抚使亲自接见,令卢文洛免礼,携手进入官衙,卢文洛怕是能吓的昏厥过去,此后终生都不会忘掉这样的场景。
而在此时此刻,无非就是略感激动,并且为自己是南安府军的一份子而深感自豪。
当然,更是为君侯骄傲。
因为卢文洛心中相当明白,眼下的所有的礼遇,所有的一切,均是因为南安侯府堂堂正正的击败了几万海盗,毁掉了他们的舰队,俘虏了大量的舰船。
南安侯府的力量已经凌驾和碾压在福建路的大小势力之上,这才是露布使被用超高的礼节迎接的根本原因所在。
从泉州滴水不漏的出来,然后至兴化军,接着回福州港口上船,这时候海面上的船只已经相当的多了,很多避难的商船继续他们的行程,福船的硬帆,波斯船也就是天方船的软帆都张开着,海面平静,夏天时是台风多发的时节,但近来并没有大风,所以商船们都赶紧扬帆启航,希望能把此前避难时耽搁的时间给赶回来。
渔民们的小船就更多了,他们的船多半是一帆一橹,也可能配桨,这些小船多半在近海的几里地方打渔,也有小船往几十里外走,甚至一直到澎湖一带,那里的鱼群更多,更易打。
这个时代虽然鱼业资源丰富,但近海地方的渔民也多,竟争颇为激烈,另外捕鱼的手段和办法当然也远不及后世,那种雷达一开,拖网一放等着收获的好事,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
渔民们要判断,观察,然后下网,有时候收获颇丰,有时候则是一无所获。
卢文洛在岸边找了一艘单桅独帆的小渔船,上有五六个渔民,他给了五贯钱,叫这些人将他送到东藩。
船老大却是坚拒这个丰厚的价格,只愿收三贯便满意了,这些渔民自是认得这位露布使,对卢文洛充满敬畏。
“实话实说。”船老大道:“若不是多日不能捕鱼,家中没米要揭不开锅,我等一文钱都不当收。将爷们在东藩杀了两万多海盗,平靖了我福建路海面,各人才能继续行商,捕鱼,这是何等恩德,我等岂能不感念若不知感恩,还是个人么只是实在没得办法,收三贯钱,够多等撑个把月,能将鱼捕上来变卖换钱,就已经足够了。”
卢文洛也是没法,他这一路上遭遇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饭馆不收钱,酒楼亦不收钱,买了一些小物事回东藩,亦是不收。
他绕道从南安镇外的家中经过,整村都是轰动了,千把人在道路两边欢呼长揖,为这个卢家村出去的露布使欢呼,当场便有几百壮丁表示要随卢文洛回东藩从军,父老们亦是恳请,卢文洛的光彩,使无数贫民家庭都动心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卢文洛不过也是个普通的庄户人,可是现在他的英武之姿,还有持露布经行时的威仪,足以令这些普通人敬畏叹服了。
更多的家庭表示愿迁至东藩,经过这一次的战事,东藩给人的安全感犹在福州之上,有那么强悍的军队和舰队驻守,原本人们就相当动心,想去东藩给南安侯当官户,开恳足够多的良田土地,福建人不怕出海,不怕闯荡,不惧离乡,现在东藩已经足够吸引人,会有大批的贫民家庭愿意离开,而地方官府也不会出面阻拦,就连卢文洛这种纯粹的武夫都感觉到了,东藩将会迎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
沿途经行之所,卢文洛感受至深,什么是军人的荣誉,什么是光荣,他所经历的一切便是了。
因为被人拥戴,信任,甚至感受了诸多小娘子大姑娘的爱慕眼神,卢文洛连酒馆都去的少了,一则怕饮酒误了公事,二来就是害怕有损东藩将士的形象,至于赌坊,卢文洛路过的时候心痛的厉害,原本他想借着这次公事,偷偷赌上几把过过瘾,但他能想象出来那种场景,当他在赌坊拴马后,一群赌徒冲他欢呼,然后免费送他筹码,众人会争着故意输给他,这种赌钱法,还不如不赌。
现在,在摇摇晃晃的渔船上,卢文洛又感受到了这种深刻的变化,他呆了半响,满是长毛的脸上有一种神思不属的神色,半响过后,他才对船老大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一切均是南安侯的功绩。”
“当然,当然!”船上的所有人均道:“现在福建路,谁不知道南安侯乃天降星宿,护佑我福建路平安!”
卢文洛的小船从早晨出发,下午太阳高悬时就已经至花溪岸边。
港口一切如旧,原本的长垒被填平了,几天时间,仿佛此前的长垒,拒马,鹿角,箭楼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还是长长的堤岸,灯塔,栈桥,仓库,砖石制成的建筑一切如旧,但在靠岸的时候,明显还是能看到一些箭孔和投枪插在建筑物上,还没有来的及取下来。
此外战事的遗迹就是海上的残骸,已经有桨船在拖拽那些漂浮着的沉船,将沉船拖到北边的造船场,这些船上的索具,铁器,帆,还有木材都可以取用,整船修复代价太大,并不值得,但如果有一些破损不是太严重的沉船,倒是可以给修船厂里的匠人们拿来练练手。
大量的采珠人的小船还活跃着,在岸边的砖石堤岸上堆着不少物品,有很多官员模样的正站在岸边,看来是在清点捞上来的物品。
采珠人们的水性相当出色,就算是福建本地人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他们站在船头,毫不犹豫的跃入海中,如大鱼一般的在水底游弋,然后可以逐渐潜入深水之中。
普通人是沉不下去的,除非在自己脚脖子上拾上铁锚或巨石。
卢文洛瞪眼看着这些采珠人,这些人时不时的跃下和浮上来,有人手中举着物品,多半的人已经是两手空空。
这里已经打捞了三天了,估计能捞上来的已经全捞上来了,有不少采珠人在水底游来游去,帮助桨船把沉船绑好,拖离海面,他们的活计已经不多了。
所有采珠人的脸上并没有要做完活计的沮丧和不安,他们兴高采烈,相当活跃。卢文洛知道,君侯已经承诺把这些人招募为水手,或是上岸屯田,或是在东藩做任何事,待遇肯定不及采珠利润丰厚,但也不必承担随时在水底溺亡的风险,也不会早逝,东藩的生活这些采珠人已经亲眼看到,他们当然相当高兴。
东藩缺人手,便是渔民都很缺,如果这些人全部驾着小船在南安溪下游或花溪这里捕鱼,对岛上的肉食来源也会是一种补充。
甚至放羊,牧牛,放鸭子,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小船没有到栈桥,直接停靠在岸边,卢文洛付了钱,一手持露布长杆,直接从船头跳上石基的码头。
所有人都看到了露布使,正好徐子先就在码头,众人将卢文洛引到徐子先身前。
“见过君侯。”
“免礼罢。”徐子先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他的心情很好,脸上满是笑容,四周的人差不多也是一样的表情,众人都是一脸的轻松和惬意。
在码头上堆放着从海水里捞出来的东西,一些来自海外的古董器物,不怎么吸引人的注意,可能会有一些大魏收集海外珍品的藏家会对此有兴趣,这些古董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孔和有些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入帐。
此外就是铜器,甲胄,兵器,这些物资,特别是那些坚固的扎甲相当受欢迎。
扎甲和锁甲被摆放整齐,清点后已经有人在擦干牛筋上的海水,待晒干后再抹油,收入武库中等待分发到各营将士手中。
南安府军严重缺乏甲胄,这一次与海盗激战,如果在战前就装备这几百具扎甲和锁甲,将士们的伤亡率要降低很多。
由于可见的将来南安侯府的收入会增加很多,徐子先已经决定给每个将士装备更好的鳞甲,扎甲是很不错,锻打穿束都相对容易,但空隙大,重量与鳞甲一样,防护能力就远不及鳞甲了。
每个将士穿戴铁甲,头戴兜鍪,顿项,护臂,护心,护胫,加上网靴,铁手套,这是最标准的重步兵的装束。
每个刀牌手和长矟手都会这样具甲,而骑兵将会以胸甲为主,加强防护的同时尽量轻装。
弓手和弩手则以扎甲和锁甲为主,他们一般不上阵肉搏,无需穿太厚重的甲胄,影响开弓射箭的动作。
成堆的甲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至于满地的绸缎,金银,首饰,铜钱,反而没有太多人注意。
这些东西当然是入南安府库,然后发成军饷,制成甲胄,弓,弩,制成舰船,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南安侯府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公平,将士们都知道为南安侯效力,土地,官户,舰队,甚至每个百姓,官吏,将士,理论上都属于南安侯府。
所有人开垦的土地,侯府并未算做是公田,但从朝廷律法上来说,他们的土地收益其实也是南安侯府的一部份。
而从将士到官吏,再到百姓,所有人都知道,君侯会把所有的金银铜钱换成岛上需要的物资,更多的耕牛,挽马,羊,鸡,猪,各种工具,农具,聘请更多的工匠,建造更多的房舍。
君侯的住处还是未来岳父帮着修建,他自己可是舍不得花钱修那么富丽堂皇的宅邸。
在岛上,所有人都知道南安侯会把每一文钱都用在该用的地方,君候自己虽不是粗衣陋食,但亦从不挥霍浪费。
福州府城的大豪商,大贵族们的奢靡生活,绝不会出现在此时的东藩。
东藩岛上这种上下齐心的局面,当然是和徐子先的倡导息息相关,由上自下的俭仆和质朴,官吏的奉公高效,将士们的敢死善战,百姓们的吃苦耐劳,当然是和整体倡导的风气有关,这也是团体初创时,最好的局面。
徐子先对卢文洛笑问道:“林安抚使说什么要紧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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