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好在子夜过后,高怀仁策骑赶至,对众人抱拳一礼后,将赵王府勾结李开明,而李开明在建州已经竖旗起事的消息,告之诸人。
“这一下坏了。”陈笃竹走的地方最多,见识最广,在京师,江陵,熟谙地方人情,看起来就是一个奔走各处,替家族打通商途的大士绅家族的掮客,而其实他走遍北方和西北诸路,对荆湖北路,南路,包括广南东路,西路,云南路,贵州
第四百四十九章 乱事起
“坊间传言,是否属实”
临近子夜,赵王听到消息之后哪有心思拥着美姬去睡觉,却是将徐子威,徐子文,并李谷等人一起召到密室之中。
李谷却是姗姗来迟,乃至这一场小规模的会议,延迟到子夜时分才凑齐。
赵王面沉如水,手指握着书桌上的白玉镇纸,手指的骨节已经是捏至发白。
李谷抱拳一礼,回复赵王道:“坊间传言说真也真,说假也假。”
“虚假真实之说,难道这么轻易吗”
李谷微微一笑,说道:“若说真,在下联络李开明,蒲寿高出钱和军需物资钱粮甲杖,这些事俱是真的。若说假,总得找到车队车掌,马夫骡夫,还有王府派出去的人手,这才算真。这些人,一个也是寻不着,总不能凭借流言来指讦国家的亲王,便是在下,虽然只有儒林郎勋阶,亦是国家勋位,不可由流言轻侮啊。”
赵王恨恨看了眼前这幕僚一眼,知道此次算是被对方拿捏到了。
派出去的赵王府中人,都是不见踪影,显然只有李谷知道如何联络掌控这些人。而蒲家派出去的人,要么被灭口了,要么就是蒲家的嫡脉子弟,赵王除非派兵将蒲家连根铲除,否则根本拿捕不到知晓此事内情的人。
李谷搭上了李开明和蒲家两条线,赵王想拿他出去顶罪,或是杀掉灭口,却是做不到了。此人掌握机密,联络两方,居然成了反客为主之势,赵王脸上掠过青黑之色,盛怒之下,很想用手中玉石镇纸砸死李谷,却是吸气再三,终于忍住怒火,对李谷道:“先生办这么大事,不与孤商量,太自大了吧”
李谷面色如常,其实内里衣襟已经是湿透了,他此次过来当然是行险,消息一暴露李谷就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忧。
赵王若不想借势而起,直接将李谷推出给提刑司,三木之下,定能将李谷前后形迹查明,洗脱与赵王府的关系。
就算牵连到徐子文,赵王了不起令儿子自尽,王府安危相比较一个不成器儿子的性命,赵王如何决择,不问自知。
李谷万没想到,风声会这么快传到福州,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用近于要挟的态度来面对赵王,摆出一副极有底气的姿态,若非如此,以李谷对赵王性格的了解,今天晚上他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府。
李谷亦不能逃避,赵王对这些心腹谋士防范甚严,其妻儿都在王府偏院居住,由府中牙将“保护”着安全,这也是李谷对赵王不离不弃的原因所在,事涉家人安危,只能咬着牙跟随到底了。
“在下安危,妻儿老小的安危,和王府安危俱是一体。”李谷兜头一揖,然后脸上隐有泪光,他对赵王沉声道:“中山王步步紧逼,殿下却犹豫不定,这是兵家大忌!为王府计,为大王计,属下只能冒险一搏,用此行险手段,助大王建节开府。一旦朝廷允准,福建路军政大权俱落在大王之手,中山王便是再强,除非公然反叛,否则手也伸不进福州。大王坐拥福建军政大权,雄踞东南,坐观天下变化,随时支持天子,若北方事不谐,还可拥天子南下,大魏不失有半壁江山……”
赵王狠狠盯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幕僚,眼中已经似乎要喷出火来。
天子在位十几年,已经不复有将大魏中兴的希望。
此次北伐,就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事情不成,天子也是明白,以北方的情形,很难再支撑下去。
弄个不好,就有北方残败的风险。
其与赵王父子二人,早就有此密议,这也是天子一直全力支持赵王在福建施展的原因所在,否则以本生父的尴尬地位,赵王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安心当自己的富贵亲王,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和出路。
赵王是当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幕僚,平素看似恭谨小心,今天居然将自己最隐秘之事当面揭穿……
“大王,”李谷却是拜的更深,语气更深沉诚挚的道:“若非在下以性命交托追随,又怎敢言及此事今已经至动荡之秋,多事之时。若大王瞻前顾后,不能奋起一搏,恐怕不仅大王父子将来难以立足,属下和家小,也将很难保全。为大王计,也是为在下和家人计,在下方有此行险之举,若大王当真不满,在下一会出门之后就会去提刑司衙门自首认罪,自承过错,等国法严惩……若大王还不放心,赐在下一杯毒酒,或是白绫,咱们宾主之义,也就算全下来了。”
赵王神色难看,摆手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李谷闭目不语,内心却知道自己已经过关。
“那李开明,本王能击败他吗”
“流寇若肆虐久了,自有精卒战兵。”李谷抱拳道:“此时李开明举旗不久,尚未攻打州县,大王可以根据流言上奏,先占大义地步,然后看朝廷是怎么处断。以在下估计,应该是敕令大都督府及安抚使司剿平流寇。若战事不利,则必授开府,统一福建路军政事权,甚至会把两浙,江西,荆南等路的安全,放在大王手中。”
“两浙是不会的。”赵王摇头道:“朝廷视江陵,江南东路,两浙路为一体,是除了广南东路和福建路外,最要紧的财赋之地。荆南,粮赋之地,亦是要紧,若大乱真起,本王倒是有可能兼顾荆南,广南。”
徐子威紧握两拳,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徐子文则低垂着头,看似冷静,身形却是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大好前途,甚至等于南面为王,割据一方。
“要紧的还是要击败流寇。”赵王也是为之心动,看向李谷的眼神都柔和很多。这厮虽然胆大包天,擅自决断,却是将自己推向开府之路。而眼前一切障碍都近乎扫平,现在欠缺的就是辉煌的,有决定性的战功。
“也要等流寇起势之后,大王再去剿灭。”李谷很从容的道:“建州一定会大乱,很可能波及到衢州和抚州,还有兴化军,邵武军,福州外围也会受到波及。不过只要福州,泉州,漳州无事,福建路就无大碍。至于荆南,要紧的当然是潭州,其余诸州中,虔州,抚州等地也并无要紧,大王先要确立贼寇起事,上奏京师,然后以大都督府大都督名义集中厢军诸部。所幸此前海盗犯境,不少厢军尚在福州,泉州一带驻守,集结容易。贼寇势大,中枢调拨钱粮是必然之事,贼势浩大之后,再将禁军,厢军集结一处,大张旗鼓讨伐,一战驱离……大王的不世功业,大抵就成功了。”
“是不是要等开府之后,再去讨伐”
听了徐子文的话,李谷微微一笑,说道:“不宜早,也不宜迟。”
倒是徐子威听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忍不住问道:“李先生说是击溃驱离,并非是剿灭”
“建州,邵武军,抚州,衢州一带多深山,密林,我们想击败他们容易,想彻底剿除……怕是相当困难。”
“驱除也就是不错的结果了。”赵王倒是颇为清醒,说道:“刘安儿,刘安乐这兄弟,还有马保儿,张迎瑞这几伙,朝廷兜剿多次,甚至五路,六路兵马配合,朝廷派出枢密,集结多路大军,仍不能剿除。贼若盘踞一方,剿除容易。若流窜多地,想要彻底剿除就难了。”
赵王喟叹一声,说道:“这情形,有些类似唐末之时,如果弄个不好,藩镇林立的局面,甚至将贼招为藩镇之事,怕是势所难免。”
李谷道:“殿下只要稳住东南,余者先不必理会。”
赵王脸色阴晴不定,李谷的意思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开府之事,乱事刚确定时不能求,贼势浩大之时,不必求,朝廷必已经有所考虑。待他兴军之后,略有小胜,则可以令依附赵王的在京御史上书,盛赞赵王之后,言称贼势弥漫诸路,当宜授赵王建节开府,统驭东南。
这是呼应中原,北方的乱局,在此关键之时,朝廷多半会允准。
至于对流寇,不管是小胜或是小败,一律以小胜上报便是。
这一局,看来是稳如泰山。
赵王思忖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对眼前的幕僚道:“先生确实是为了我殚精竭虑,此局甚妙,算是难得的破局妙手。”
徐子威在一边嘿嘿大乐,说道:“父王,听人说徐子先已经在南安那边撤人了。他不是很能打,为甚要走”
赵王冷哼一声,说道:“仓促之间,徐子先也不是三头六臂,李开明已经啸聚好几万人,他是身经百战的流寇头领,麾下还有不少百战余生的余烬,这可不是海盗,土匪,杆子,无赖,这是与官兵交战多次,已经深谙骑步战法的造反的流寇,战力当在海盗之上,徐子先身边不到千人的部下,还有一万多人的新募兵马,怎么能和流寇打”
李谷赞道:“王上分析的极是,中山王应该是一听到消息便决定撤离,同时散播对大王不利的谣言。”
赵王两眼略有浮肿,脸上的冷笑之意更加明显,他沉声道:“此子转身之时,不忘反打孤一把,真是狼子野心,相当狂妄。不过这一次的撤离,还是叫本王看穿他的虚实,无非就是能对阵那些不谙战阵的群盗。对着官兵,流寇这一类的对手,其根本不似坊间传闻的那样,无战不敢战,无战而不胜。”
李谷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说道:“天子信任,朝廷寄望,士绅归心,百姓拥戴,只要大王能集结兵马,击败流寇,这些都会水到渠成的到手。”
赵王也是起身,在室中来回踱着步。
徐子威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徐子文沉默不语,目光深沉,李谷长揖不起,赵王的绸袍带子将室中的烛火带的飘摇不定,映衬的室中各人的脸上神情,俱是阴晴不定。
“干了。”赵王定住脚步,脸色也是在飘摇的烛火下略显阴森,他用沙哑而不容质疑的语气道:“今晚就下大都督府令,叫厢军厢都指挥何得清,刘杰,李耀武三人结兵为右翼备战,林德武,张仲谦,林怀仁,这三人集兵为左翼,令刘广泗,林知恩,何致元以三个军的禁军为中军,枕戈以待,随时准备出战。钱粮兵谷等军需,请赵德邦过来,本王亲自和他谈。本府幕僚,官吏,牙将首领,俱不给假,全部留于府中待命!”
密室中诸人都是精神一振,赵王所令,是厢军和禁军其掌握的近乎全部家底,三个军的禁军,加上六个厢都几十个军的厢军都是集结待命,转运使赵德邦预备粮草钱财,支应军需,整个赵王所掌控的战争机器,就要全力运转起来了。
“在下祝大王马到成功。”李谷的鼻尖上都有汗珠凝聚,这一次的大事,完全是由他这个幕僚一手主导,到得如此地步,可谓笑傲平生。
但此时李谷并没有什么骄傲和自豪之情,内心却只有无比的紧张和后怕。
众人告辞而出之后,至回廊之处时,徐子文赶上两步,将李谷拉住,轻声质问道:“李先生,为何不提我派出大量人手,赴建州掌握兵马之事若父王知道此事,决断大计,可能会有变化”
徐子文的希望,便是赵王给他统带兵马的机会,他的投机,理应得到回报。
李谷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他对徐子文轻声道:“公子想必还不知道吧”
徐子文迟疑道:“先生何意”
“蒲家,在下,还有公子派出去的人手,都被李开明给坑杀了。”
“什么”廊檐远处有悬灯,在微光下飘摇不定,却仍是能照出徐子文的脸部神情,其面色扭曲,神色慌乱,面白
第四百五十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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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已经在十天前拜发了第二份请辞的奏章,算算时间早就到两府,现在就安心等着第二份驳回的诏书。
第三份奏章王越早就叫幕僚写好了,已经用了印,驳回的诏书一到建州,他就立刻再次拜发。
第三次拜发后,王越就打算在衙门封印,直接走人,从律例上来说,连续两次请辞,朝廷挽留,地方官员可以直接离开,由副手署理护印,等朝廷派新的主官来上任就可以了。
这座府衙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王越的幕僚,妾侍,仆役,还有二百多人的私兵护卫。
李富文,李富武,杨促,还有几个建州有名的无赖头子,现在都成了王越的护卫头目。
另外还有几个厢军武官,这一年多和王越捞足了,害怕留在建州被报复或是法办,也是辞了官职,打算跟随王越一并离开。
诺大的府衙里已经人踪罕见,原本的衙差就有好几百人,从衙前到孔目官,押官司,六房书吏,再到仓大使,主簿,同知,这些官员在王越递第一次辞呈之后就很少再到府衙上值了。
吕问贤也是好一阵子没有到府衙来,今天收到消息之后,他内心不安,派到福州打听消息的仆役在谷口一带发现了大量的流贼队伍,只得放弃,现在要么从邵武军绕道,要么就是从抚州的大山里绕过去,都要耽搁最少十天以上的时间。
吕问贤估计,建州之变就在这两天,耽搁不得了。
守府衙的武备已经从厢军换成了王越的私兵,起行在即,王越已经信不过那些厢军,转而令自己的家丁把守衙门。
王越正在府门前督促仆役将财货装厢,金锭,银锭,金银首饰,还有很多字画,古董,甚至价值不匪的红木桌椅,都在装厢之列。
为了离开建州,除了几百护兵,准备的大车就有五十余辆,现在都备在府衙外头,把衙门外的小广场都占满了。
吕问贤在几个元随的跟随下,匆匆而至。
绕过那些大车,从上马石,拴马桩边上挪过,眼前就是府衙正门,一排排的站笼放着还没有收,黑红色的血迹还残留着,引得一群群的苍蝇在上下飞舞。
吕问贤的国字脸板着,很不高兴看到这样的场景。
王越现在是没有心思再催收杂税,逼迫商人交纳各种钱粮了。
在几天前,这里的站笼里还装满了人,每天被拉出来用棒子打的血肉模糊,不少百姓都围观着看。
此前百姓们眼中是惶恐和畏惧,后来变成了愤怒,再下来已经是一片阴沉。
吕问贤看到街角处有一群人,正在用板车拉着尸首,那边是建州府衙的监狱,大魏的监狱一般就建在各衙门的左侧,与衙门相隔不会太远。
整个监狱中的犯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每天都有人用板车把尸首拉到城外,犯人的家属在城门口领尸,每天都有不少妇人在那边嚎啕大哭,吕问贤有一次路过,看到那样的场面时,头发都竖了起来。
守门的私兵认得这蓝袍官员是建州同知,让开了道路。
王越面前正有人吃力的将一箱箱物品搬抬到院中,点清之后,王越亲自看着人贴上封条,封箱之后再写好编号,并且写上箱中的物品内容,数量,王越随时都会抽查。
吕问贤进来之后,走到王越身前,两人都在松树的树荫之下,吕问贤顾不得擦汗,便是抱拳一礼。
天气其实已经开始转凉,若是在北方怕是已经能下雪了,在闽地白天太阳光强烈时还有些热,特别是吕问贤内心发急,走的也快。
“吕大人好几天未见了。”
王越年过六十,头发和眉毛都白了一半,人很清瘦,如果不认识的人,一定感觉这是一个有学问的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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