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子的挽歌

“你要回家啊？”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离开了啸虞，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生存，我就连去小旅店开房间都不敢。
“嗯，必须得回去，我爸的脾气你不知道，我不回家的话，一旦被他抓住了，他真能把我腿打断！”啸虞勉强的笑了一下：“你打算去哪啊？”
“我能去哪啊，你回家，我也回家呗！我在外面也没有朋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来以为离开学校，我在外面会一帆风顺，甚至飞的更高更远，但真落到了头上我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了，大概是因为，我没有万鹏那种，为了钱，就可以就毁掉别人一生的胆魄吧。
“行，我那就先走了！”啸虞说完话，伸手拦了一台出租车，直接离开了。
跟啸虞分开之后，我一个人打车回了家，刚进小区的院子，就发现奶奶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楼下，那一刻我挺心酸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奶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无私的为我付出一切，即使啸虞，也会因为家里的一个电话，没有征求意见的，就能把我丢在大街上。
“奶奶，我回来了！”我走过去，搀扶起奶奶，祖孙二人缓步走进了楼道。
到了二楼之后，奶奶掏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有点焦急的看着我：“这几天晚上，放学怎么没回家啊？”
我沉默了一下，打算撒个谎敷衍了事，但转念一想，不上学这件事毕竟瞒不了多久，于是实话实说：“奶奶，我不想上学了！”
“不念书了？为啥啊？”奶奶皱眉看着我，眼神有点失望。
“我的成绩你知道，就算读书也考不上大学，而且现在临近高考了，学校又让订各种的补习资料，交各式各样的补课，这钱花出去，也是打水漂了！”这句话我是认真的，我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读书上了。
“你才这么大点的年纪，不读书，你能干嘛啊？好好学习吧，考上了大学，咱们家也供的起你！”奶奶不甘心让我就此辍学，劝了我一句。
“奶奶，我是真的不想读书了，我读不下去！与其把时间浪在学校，还不如早点找个工作呢，还能赚点钱！”我很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
奶奶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下去，我也不做声，就静静的坐在了一边，半晌，奶奶摇着头叹了口气：“唉……不念了就不念了吧……”
“嗯！”
我轻轻点头，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奶奶那一辈人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到了我爸那一辈，工作还流行子承父业的进工厂接班呢，她根本不知道，现在外面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有多残酷，在奶奶的心里，我能健康茁壮的长大成人，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我爸那一辈除了我父亲，我上面还有一个大爷，下面两个姑姑一个叔叔，他们都很不孝顺，好久也不回来看我奶奶一次，因为我奶奶那点微薄的退休工资，都花在了我身上，他们大概也是觉得，这个风烛残年的孤老太太，没有什么油水了吧，时至今日，他们身上那淡薄的人性，仍让我觉得恶心。
“不上学了，就去学点什么手艺吧，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这么下去！学点手艺，将来也能养活自己！”奶奶又劝了我一句。
“嗯，这些天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我去学！”我敷衍了一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临出门的时候，又听见了奶奶的一声哀叹。
我一连在家呆了七天，到了饭点奶奶会叫我吃饭，平常的时间，我都是在房间里看电视，偶尔也去离家不远的网吧上网，这期间我一直再给啸虞打电话，但是都没有打通，啸虞越是联系不上，我也就越跟着着急，给他打电话的频率一天天的多了起来。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我起了床也没什么意思，就打算去上网吧，洗漱完毕之后，按照惯例先去了超市，用公用电话拨打了啸虞的号码，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打通了。
很快，啸虞贱贱的声音传了出来：“哈喽啊，大飞哥！”
“我艹！你还活着呢！”听见啸虞的声音之后，我顿时激动了起来：“打你电话好几天打不通，我以为你死了呢！”
“我这生命力比壁虎都强，我能死得了吗！哈哈哈哈！就是回家让我爸揍了一顿，然后把我的手机给我没了！”啸虞心情明显不错，而且周围还有点嘈杂。
“你在哪呢，怎么那么吵啊？”听见那边的声音之后，我开口问了一句。
“哦，我回来上学来了，我爸说不上学，就把我的腿打断……”啸虞应该也感觉理亏了，声音低了不少。
“你、你上学了……？！”
听说这个消息的我，无异于遭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我已经跟家里人说好了退学的事，而怂恿我退学的始作俑者，现在竟然端端正正的返回了学校里。
“喂？喂！小飞你在听吗？”啸虞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我听你妈b！”我咆哮着骂了一句。
“操！你骂我干啥！”
‘嘭！’
“我去你大爷的张啸虞！！！！！”愤怒至极的我，直接把手里的电话听筒摔碎了。





混子的挽歌 第三十七章进城务工人员
“哎！你怎么回事啊！吵吵就吵吵呗，摔我家电话干啥！”超市的老板听见我这边的动静，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在看见是我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韩飞，跟家里人吵架了？”
“没有，就是电话没拿好，不小心给摔了！多少钱，我赔你！”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我家里还有个备用的，一会我换上，坏的这个你五十块钱得了！”我经常在他家买东西，所以认识这个老板，而且关系还算不错。
他起我的钱，把找零的五十递给了我：“这也就是你，咱们一个小区住着，换了别人，最少得赔200块钱，要是少给一份，我能把他裤衩子打出来，我跟你说，我六岁就上武当山了，那少林拳法让我给练的炉火纯青，我都不是跟你吹，一个十斤的西瓜，我一刀就能给剁开！”
“走了！”我没心情跟他废话，起找零的五十块钱，推门离开了，出门那一刻，我感觉特别的委屈，因为啸虞给我的感觉，跟别人十分不一样，我一直以为，我们俩是好兄弟，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我向来也都言听计从，他说不想上学了，我毅然决然的就选择了退学，即使我无比讨厌万鹏，也陪着他一起去跟万鹏那伙人厮混，但我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竟然像个皮球一样，把我一脚踢开，回学校去了。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我，也没心情去网吧了，在外面坐了一会，就赌气回了家，进门的时候，奶奶笑眯眯的看着我：“中午想吃点什么啊？”
“我不饿，不吃了！”我气鼓鼓的蹬掉了脚上的鞋，回到了房间。
奶奶看见我返回了房间，脚步蹒跚的走到了我的房间门口：“飞啊，刚才你老姑来过了，我跟她说了你不上学的事，就让她帮我出出主意，你老姑也说你应该找一份工作，就说起来了你老姑父，他现在北京打工呢，要不然，你去试试？”
“我不想去！”我躺在床上，用被子把头罩了起来。
“要是不想去，你就在安壤找个工作吧，这么大年纪了，既然不上学了，也不能总在家里呆着，让街坊四邻笑话！”奶奶又劝了我一句。
‘扑棱！’
我掀开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略有点头疼的叹了口气，奶奶说的也对，我既然不上学了，也不能总在家里这么呆着，家庭条件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现在连一个能陪我出去玩的朋友都没有，但是留在安壤找工作的话，难会遇见以前的同学什么的，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所以肯定不想在安壤工作，那么想来想去，就只能去北京了，我顿了一下，看向了奶奶：“去北京的话，能不能给我买个手机，我想家的时候，也能打个电话什么的！”
其实要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就是我的一个借口，我想要一个手机，已经是很长时间的梦想了。
“行！”奶奶看着我笑了，慈祥的点点头：“我看现在的孩子，有不少都买了手机了，你想要，那就给你买一个！”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我跳下床，直接跑到了奶奶身边。
“着什么急，吃过饭再去！”奶奶拍了我的头一下，转回身要做饭。
我一把拉住了奶奶的胳膊，急不可耐的说道：“哎呀奶奶，现在就去吧，吃饭是小事，等回来再吃就行！”
“你个小崽子，就是猴养孩子，不等毛干！”奶奶又气又笑的看了我一眼，点头同意了。
我终于有了点好心情，开始换衣服、穿鞋，平时要磨蹭半天的事，五分钟就全弄好了，随后搀着奶奶的胳膊，两个人一起下了楼，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就伸手，要叫一台出租车。
“算了！走着去吧，打车挺贵的，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奶奶拦住了正要打车的我，随后我们两个一起，步行着向卖手机的地方走去。
到了手机店之后，我瞬间就被琳琅满目的手机吸引了，挑来挑去的，已经挑花了眼，手机店的店员也走过来，给我介绍着各种手机的型号：“小帅哥，想买个什么样的手机啊？”
我对店员笑了笑，指着一个按键的手机对店员说道：“这个我看一下！”
“你眼光真好，这个是最新款，支持外置内存卡，能下游戏、能拍照，而且还自带手机qq！”店员笑着把那个手机递给了我，我看了一眼上面的英文字母，是一部国产机，仿的诺基亚。
当年还没有智能手机，一部有独立内存卡、能拍照、而且可以上qq的手机，已经很牛逼了，拿到手之后，我对这部电话爱不释手：“这个多少钱啊？”
“七百五！现在有活动，买手机赠512兆的内存卡，还有一个万能充！”店员开始跟我介绍起来这个手机的各种功能，但我一听，就不怎么想买了，七百五，的确是有点太贵了，我知道奶奶平时省吃俭用，挺舍不得花钱的，于是又看了看柜台里其他的手机，指着一部不怎么起眼的：“这个多少钱？”
“这个呀，这个便宜，才三百多，不过这个只有电话自带的128兆内存，能听歌，但是不能下载游戏和上网！”店员伸手，要拿那一部手机。
“别拿了，就买这个吧！”一直站在旁边没做声的奶奶开口，指着我一开始挑的那台手机，微笑着说了一句。
“算了吧奶奶，那个太贵了！”我虽然喜欢那部手机，但也知道价格有点高。
“喜欢就买吧，省着点用就行！”奶奶又笑着看了看店员：“这个电话买了之后，不容易坏吧？”
“您放心吧大娘，我们店里卖的电话都有保修卡，一年之内坏了，给修！”店员见生意做成了，殷勤的拿出了一个还没开封的新手机递给我：“帅哥，检查一下！”
“嗯！好！”我迫不及待的拆开了新的包装盒，属于我自己的手机终于拿在了手里，感觉无比的激动。
一边的奶奶看着我开心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随后在衣兜里拿出一个手绢，小心翼翼的在面拿出了准备好的钱。
买完了手机之后，我又办了一张手机卡，随后一个下午我都在家里玩手机，挂上了手机qq之后，一会上线一会隐身，其实就是想显摆一下，告诉别人我也能用手机qq了，但是一个下午，都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
吃晚饭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问去北京的事：“奶奶，我老姑说没说，我去北京要在什么时候啊？”
“你老姑说，你要是想去的话，就跟你老姑父说，让他回来接你！一会吃完饭，你给你老姑打个电话吧！”奶奶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了一句。
吃过饭之后，我躺在床上，拨通了老姑的手机，电话很快接通了，首先是一阵嘈杂的麻将声音，随后老姑的声音传了出来：“喂？哪位？”
“老姑，我是韩飞！”
“哦，小飞啊，这是谁的号码啊……六筒！”老姑一边打麻将，一边问了我一句。
“我的，中午我奶奶给我买了个手机！”
“呦！你奶奶是真惯着你，自己高血压的药，都舍不得买好的，呵呵，你才多大啊，就给你买手机了！”老姑埋怨了一句之后，又道：“买了手机别乱打电话昂，手机挺贵的！”
“我知道了，对了老姑，我奶奶说，你让我跟姑父去北京啊？”我转移开了话题。
“嗯，你老姑父明天正好要回来看你姐，中午到家，晚上就走了，你要是想去，明天晚上就跟着走吧！”
“这么急？”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突然，还想着在家清净几天呢。
“你老姑父在北京是给别人打工，又不是自己当老板，什么时候能回家，得听工厂的，自己做不了主，你想想吧，要是能去，明天你再给我打电话！没事我就先挂了！”
“不用想了，我去！”我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老姑，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可能在安壤打工，因为被同学看见会很尴尬，虽然到了北京依旧是打工，但是至少不会被熟人看见，这种鸵鸟心态，和我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很大关系，虽然我不愿意相信我是被啸虞骗了，但依旧想躲开安壤这个城市。
逃避现实，是我处理事情一贯的手法。
“行，那明天下午，你直接去我家吧！哎，别动，我胡牌了！嘟…嘟…”老姑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我怀着对未知事物的憧憬和忐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我起床洗漱之后，换上了齐雯给我买的一套运动装，随后又简单的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推开门出了卧室，这才发现，奶奶已经在客厅坐了好久了。
“奶奶！”我笑着坐到了奶奶身边，有点不舍，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奶奶身边独自出过远门，这一要走，心里还真的挺不是滋味的。
“小飞啊，我就不陪你去老姑家了，你自己去吧，到了北京，一定要听你姑父的话，好好学点手艺，也要注意身体，天冷了一定要多穿衣服，生病了一定得……”奶奶不厌其烦的，跟我嘱咐着几乎所有要注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在口袋里掏出了二百块钱递给我：“这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工厂的饭菜如果吃不惯的话，就自己买点吃的！”
“奶奶，这个钱我不要了，我自己有！你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吧！”我笑了一下，没有接这个钱，我不在家的时候，奶奶连菜都不愿意做，就是吃一些小咸菜之类的对付一口，而且我已经买了一个手机，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了，在万鹏那里分的钱，我还有三百多。
跟奶奶告别之后，她一路送我到了小区的门口，上了出租车之后，我回头望了一眼奶奶略显佝偻的身影，和我单薄的行李，心中不禁感慨。
王八蛋张啸虞，说什么要带我混社会，结果混了一六八七五，活生生的给我混成了一个进城务工人员。




混子的挽歌 第三十八章新来的杂工
离开家之后，我直接去了老姑家，进门的时候，老姑家的一家三口都在，我老姑那时候没有正式的工作，每天就是打打麻将什么的，我姐是大一的学生，这个星期放假回家来了，所以我老姑夫，也趁着工厂串休，从北京赶回家来看看我姐。
我老姑父是一个大光头，人很沉闷，平时很不爱说话，我听别的叔叔姑姑聊起来过，我老姑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小混混，还跟着洪冼卿混过，现在我老姑家住的房子，就是洪冼卿给我姑父买的。
洪冼卿是安壤市的一个传奇，早年是个保安，后来从一个小混混做起，靠着铁矿发了家，再后来被中.央巡查组给查了，因为非法采矿，还有矿区尾矿库的大坝，因为直接威胁到了安壤市区的安全，光是罚款就交了四个亿。
从那次事件之后洪冼卿金盆洗手，就安心的做起了生意，成为了名震安壤的一个巨贾，钱赚足了之后，洪冼卿举家搬到了大连，现在已经很少回安壤了，几年之后我接触的人多了，还有人告诉过我，洪冼卿不混了，是因为得罪了很有势力的人，所以才混不下去了，但具体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也不做评论，因为洪冼卿跟这个故事，没什么关系。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我老姑父跟没跟洪冼卿混过，他绝对没能坚持到洪冼卿发迹，所以也没混起来，后来他接了家里的班，去印刷厂当工人，淹没在了几年之后的下岗大潮里。
我跟老姑一家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共同语言，当天下午的事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迷迷糊糊的，就跟老姑父登上了当晚的火车，经过10多个小时的奔波之后，我在北京西站下了车。
在北京西站下车的一瞬间，我的所有新奇都消失不见了，磊磊曾经说过，我是一个没有闯劲的人，我矢口否认，但是在北京西站那一刻，我真的懵了，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远行，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接触到的全部都是陌生的景色和人，我不喜欢北京，因为在火车站里看见的所有人，他们的的眼神里，仿佛都带着茫然和冷漠，我不知道我们彼此之间的心情，是不是一样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充满了忐忑。
“跟紧我，别走散了！”姑父转身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啄米一样的点头，随后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们是坐公交车回到的工厂，辗转倒了三次车，我本来想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上，欣赏一下北京繁华的景色，但是真上了车我才发现，北京的公交车跟安壤的公交车一点都不一样，我在安壤只坐过几次公交车，但永远都有位置空着，而北京的公交车，则像是装满了人的铁罐头，每个人都挤的汗流浃背，我挤在人群里，根本就没看见过外面的街景。
一路颠簸之后，我终于到了我打工的工厂，这家工厂位于海淀区亮甲店，到了工厂门前的时候，我顿觉无味，因为这跟我印象里面的北京，简直天壤之别，我以为北京会像我在电视里看见的一样，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但没想到我这里只是一大片低矮的厂区，最高的建筑也就才十一二层而已，各种印刷厂、纸箱厂鳞次栉比，显得很破旧，除了马路比家里宽了几倍之外，其余的都跟安壤的工业园区无异，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北京的一个工业园区……
我姑父上班的工厂，就是这个园区里面的其中之一，带我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带我进了一个工厂的院子，这个院子里面挺不错的，老姑父一边带我走，一边给我介绍着：“那边是印刷车间，那个是成品车间，那个平房是食堂，以后就在那吃饭，是的！”说着姑父就带我来到了一幢破旧的二层小楼前面，直接带我上了二楼：“这个楼是宿舍楼，咱们就住在二楼，楼梯口的那个房间是个小商店，你需要什么，就去那里买！”
“哦，我知道了！”我点点头，一字不落的记着姑父跟我说的话。
上楼之后，姑父带我走到了一间宿舍里面，我跟着进去看了一眼，里面一共有八张上下铺，也就是说，这个除了床，已经没剩下多少空间的小屋子里面，竟然住了16个人，老姑父带着我进了房间之后，里面当时坐着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人见到我姑父之后笑了：“孙师傅，这小孩谁啊？”
“我妻侄，过来打工了，韩飞，这个叫张哥！是三号印刷机的机长！”老姑父给我介绍了一下说话的这个人。
“你好，张哥！”我略带拘谨的点点头，跟张哥打了个招呼。
“嗯，你好！”张哥三十多岁，带着个金边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很好相处。
“老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妻侄啊，小伙子长的还挺俊呢！”这时候，边上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也笑了，还递给了我一支烟。
“这是刘叔！厂子的司机！”姑父再次介绍道，但是那个司机到底姓不姓刘，我现在已经很模糊了。
“刘叔！我不吸烟！”我笑了一下，跟老刘打了个招呼。
“大小伙子不吸烟，还叫老爷们么，在这上班，你必须得学会吸烟，要不然夜班的时候，你根本熬不住！”老刘猥琐的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等叔开工资了，带你上蓝黛泡妞去！”
“蓝黛是啥？”我呆萌的问了一句。
“夜店，在板井路那边，老刘这个不正经的，就就喜欢去那玩！”张哥笑着插了句嘴：“小年轻的，别跟老刘在一块掺和，都学坏了！”
老刘呲牙一笑：“就算不跟我在一块，早晚也得被这个社会染黑了！”
老姑父给我介绍完几个人之后，指着里面的一个下铺：“坐了一宿车，累了吧，你先在那睡一觉，我去上班，等晚上厂长他们回来，我带你去见见！”
“哦，知道了！”我挺听话的就把行李放在一边，坐到了那张床上，床上除了褥子之外，还有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漆黑漆黑的夏凉被，这不是夸张，那个被子真的就是纯黑色的了，上面全是油泥，幸亏是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坐了一夜车，我也真的累了，而且就算醒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陌生人打交道，索性往床上一躺，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我是被热醒的，那时候的天气正值盛夏，我连被子都没盖，但是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汗水打的湿透了，我睁眼瞧了一下，窗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我边上的床铺上回来了一个人，他大约二十三四岁，正在换衣服，他脱衣服的时候，后背露出了一个好大的纹身，是一只大蟒蛇，他听见声音看了我一眼：“这小孩谁啊？”
“老孙的妻侄，过来上班的！”老刘见我睡醒了，笑了一下：“等会吧，一会你姑父就该下班了！”
“嗯！”我点点头坐了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哎，以前在老家，干什么的啊？”那个有纹身的青年换好了衣服，坐在床铺上问了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