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我们和离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街凉茶
从那以后,我便不曾见过夫婿。我也画地为牢,不曾出过自己的院子一步。
我不想见到他,因为只要见到他,我就会想起那个梦,那个孩子……
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批一批地换,到后来,她们的态度越发的散漫,从前的规规矩矩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碎嘴多舌。我才知道如今府中的管事是那位莺儿姨娘。自我小产之后,夫婿就正式纳了那名女子为贵妾,没多久,那女子便怀孕了。
我虽保留了正妻的名分,却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渐渐的,我这院子,也只有婆婆会来了。前不久,我家中来人,是我三位嫂嫂。柴家如今势不如前,很多事情都要依仗夫婿。而我如今“失宠”,父亲母亲必是怕因我的关系而影响到柴家。故而便让三位嫂嫂来给我传授“秘籍”。她们走的时候对我说:
七娘,嫂嫂也知道你难受。可男人哪,那个不贪花好色的?那个贱人虽说年轻貌美,到底也不会让男人新鲜多久。你身边的沁雪生的好,又是自己人。她若是得了宠爱,将来也有你的好,不是?
嫂嫂眼底“我就知道你一个丑八怪一定会失宠”的神情让我升起了一股子自嘲的味道。我愣了许久才知道嫂嫂嘴里的贱人指的就是“莺儿”。沁雪……对,沁雪是我的陪嫁丫鬟。我正想问沁雪的意思,她已是一脸娇羞地跪在我的面前,说愿意为我分忧……
我苦笑。
其实她们都不明白,夫婿不是贪花好色,他只是……曾经爱某个人爱的走火入魔。
我去向夫婿说明了意思。这是我自小产后第一次再见他。
他看起来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容光焕发。而是越发的阴沉了。听罢我的意思,他冷眸盯了我一会儿,我如今无法直视他的脸,每每看到,就会想起他曾经狂怒之下,推了我一把,然后……孩子没了。我站在他面前良久,久到我以为他要睡着。
“如你所愿……”
他这么说。我本以为他会拒绝,毕竟当初对着莺儿,他就是那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状态。可是,他出乎我意料地接受了。我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到莺儿挺着大肚子来找夫婿。她倒是和我想象的一样,整个人珠圆玉润起来,一派的雍容华贵。
我羡慕地看着她怀胎五月之久的肚子,迎来的是她戒备的眼神。
便是此刻我躺在床上,还是能想象到她的肚子。要是当时我没有小产。我的孩子……哎。
昨夜一宿秋雨,今日倒是个大好晴天。我稍一闲暇,便会想起往事种种。然后一直无法自拔,我有时会看书看一整天,有时会左手跟右手下棋下一整天,有时会刺绣刺一整天。反正,一天的功夫而已,很快就会被打发过去。每每这个时候,我都非常感激父亲和母亲,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我将琴棋书画都学了个遍。所以我才能如此无聊地自得其乐。
我本以为我就这么插科打诨地过完这一辈子了,没想到,几日之后,前院传来消息:
莺儿流产了。
管事嬷嬷来让我拿主意,原来我的夫婿今日出征去了。
我还在思考,脸色惨白的莺儿已经提剑冲到我的房中,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的她的孩子,要杀了我,为她的孩子偿命。我喊来家丁将莺儿给绑了,又唤来大夫给莺儿诊治。大夫给莺儿把完脉,告诉我,莺儿身子骨弱,小产之后神受了极大的刺激,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只怕就会香消玉殒。
我又赶紧去请了婆婆来府中。我想,若是莺儿这个时候出了个好歹,我……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罢。
莺儿意志消沉,一心寻死,我对她说,你就甘心这么死了?你还没当成马府的主母,你还没有见你的文才兄最后一面,你死的就甘心吗?
莺儿恶毒地瞪着我,果然,她撑到了夫婿凯旋归来的那一日。
而我则清清楚楚地听见莺儿对夫婿说:是她,是柴七娘害死我腹中骨肉。
莺儿没有死。或许是因为夫婿回来了,又或许真的和我说的一样,她还不甘心。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莺儿没有死成。莺儿流产之事,最后也真相大白了,原是沁雪下的毒药。莺儿心有不甘,定要从沁雪口中问出此事与我有关的消息,可是沁雪到最后仍是死咬牙关,什么也没说。
莺儿没有死,沁雪却没了。柴家开始蠢蠢欲动,他们的频频动作,几乎让我以为沁雪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她下毒害莺儿也是受了他们的指使。这个念头出来,让我几乎浑身战栗,只因,沁雪若是棋子,那我何尝不是?
父兄无靠,夫婿无靠,连孩子也没了……又自卑与容貌丑陋的我一度陷入绝望的深渊。
到后来,我听府中的婆子说起一枚鸡蛋多少钱,一斤大米多少钱……她们口中多是些琐碎的事情,可我却听的津津有味,相较而言,他们口中的屠夫、车夫、商贩都比我要活的有生机,他们为微薄的薪水而努力奋斗,每一个人都那么灵活而生动。而我,即便衣食无忧,我却活的没有丝毫安全感。我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我甚至想过夫婿长我这么多年,等他走了,我该怎么办?他会给莺儿安排好后路,而不得宠的我呢?然后我开始刺绣,听着婆子说一张刺绣能卖到多少钱,我估摸着自己能赚到多少钱。字画虽是我的强项,却是不能拿出去卖的,我是内院女子,墨宝自然不能流落到市井中。
夜间,丫鬟端来夜宵,我吃了之后却腹痛不止。没多时,我看到莺儿扭曲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说:柴七娘,你害死我的孩子,凭什么还能安然无恙?!你睡觉的时候难道不会梦到向你索命的我的可怜的孩子吗?!柴七娘,凭什么文才他还要将马夫人的位置留给你这么恶毒的贱人!你去死!去死!
我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倒了下去。
莺儿是不会知道,那天她说是我害死她腹中的孩子,夫婿那阴郁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让我彻底梦醒。故我不安。故我……
如此死了一了百了,倒也好。
我看着笑容扭曲的莺儿,忽然觉得她与我一样可悲。
我们都不过是迷迷糊糊的路人。
那些事还是从一个做洒扫的婆子嘴中知道的,原来夫婿曾有个心爱的女子,可这女子的名字在马府,甚至是整个杭州城都成为一种禁忌,一般不会有人提起,至少不会在夫婿面前提起。所以,我仍是不知道那让夫婿放在心上半辈子的人究竟是谁……
夫婿深爱那名女子不得,只因那女子爱着另外一个人。
后来,失落的夫婿走在路上,遇到一个神棍。那神棍非说我是夫婿命中注定的妻子,激的他一时羞愤,马鞭抽在石子路上,激起一颗石子狠狠划破我额头。自此我额上便留下了这个鸽子蛋大小的疤痕。父母为靠上马家这棵大树,死皮赖脸,愣是要夫婿为我负责——因我被他毁了容貌。
我十四岁那年嫁入马家。
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我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心。
用了整整十九年的时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或许,某一日,他在同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遇见了这个叫莺儿的女子,见她抬眸低首像极了那个心爱的女子。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情。没有莺儿,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夫婿的这段往事。没有莺儿,我一辈子都是被亲人、被爱人蒙在鼓里的马夫人。
神智涣散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夫婿略显慌乱的身影……
☆、柴氏七娘(一)
七娘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声声唤她花拾。
红灯绿酒,车水马龙,仿佛是自己的前世,亦或是来生。
脑袋里像是有烟花绽放,一帧帧画面清晰可怕。
——花拾,你为何要改命?你信命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试一试。也许就能不连累身边的人了。
……
——花拾,一介凡人焉敢与天斗?
——花拾,你若能得到这十张和离书,便改了你这天煞孤星的命。
这一世,她便成了柴氏七娘,不知因何缘故,竟是将前尘往事,忘却的一干二净。前世不曾尝过情爱,今生却稀里糊涂嫁了人,是情是爱,模模糊糊也没个界线,终究不得其门而入。至于那痛彻心扉的痛在记起前世种种时,仿佛烟云过眼。她捂了捂胸口,为何还会觉得难过?
是啦,她曾是花拾,也是柴七娘。花拾的一生她真切地经历过,柴七娘的一生她也是分分秒秒经历的。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到后来的马家少夫人。
她闭了闭眼睛,两世记忆令她头晕脑胀,最后画面渐渐沉淀,她记得那人说“花拾,你若能得到这十张和离书,便改了你这天煞孤星的命”。信命吗?信的。人总是逃不过一味时,一味命,一味运。
心神定了,她开始闻到院子荷塘里传来的荷花香气,穿过庭子里种的梨花树,梨花树茂密的枝桠间隙有夏蝉声声作响。梨花树开的茂盛,至盛夏时分,便将院子里的日头挡去大半,影子落在窗上,斑斑驳驳,又将圆形镂刻五蝠的窗棂印的明明灭灭。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近了,越来越清楚。
大丫鬟沁雪用梨花木托盘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入屋来。厨房至七娘的院落可不近,沁雪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子。她见屋里的七娘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双眼仍是半阖着,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一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沁雪旋即笑开:
“可真是神了,夫人果然醒了?!”沁雪麻利地端着酸梅汤至七娘榻前,“府中的冰都用完了,这是老夫人特地从杭城给您带来的。还特令厨娘做了这冰镇酸梅汤,掐着点儿让我给您送来。说是这会子您必然醒了。谁料,还真被老夫人说中了!”
七娘盯着沁雪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她以往只觉得身边的这个大丫鬟乖巧灵活,一张小嘴也和抹了蜜一般,尽说些熨帖人的话,今她细细打量着沁雪,恍然发现沁雪生的很是好看,鹅蛋脸,杏仁眼,小巧鼻子,樱桃嘴儿。她想起前世自己听从嫂子的话让沁雪做了马文才的妾室,想起后来沁雪下毒事件败露之后,微微勾着仿佛带着笑意的小嘴儿,仿佛解脱一般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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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七娘盯着沁雪的时间太久了,沁雪的脸更红了一些,她晓得七娘是个性子极好的主子,便是下人犯了错事,也不会多说一句重话,因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略略低下脑袋,问道:“夫人,您是要现在喝,还是稍等片刻?”
“正有些渴了。”柴七娘懒懒地靠着软榻,就着沁雪的手喝下一浅勺酸梅汤。她的左手一直没有离开小腹,若说身为柴七娘这人,生母早逝,父兄只图她能给柴家带去的那些利益,所嫁之人又是心心念念另外一个女子,她的一世确实没得到多少真情——可她的孩子不同,他与她血脉相连,息息相关。故而前世的她,其实在孩子没掉之后便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虽然毒药穿肠后,鬼门关前一趟生死,令她得知了此生因果,却也因此她得了个重生的契机——听闻她不是第一个逆天改命之人,但凡是要去完成使命的,断不会忘记自己来世上一遭的原因,偏偏就她给忘记了。当然,归根究底,出了这样的岔子,并非她的过错。为怕闹大,上头怪罪下来,鬼差索性让她再世重生。
重生的时辰不早也不晚。
昨晚马文才唤着挚爱的名字,今晨她问及,惹马文才大怒。
她躲入后花园中,后门子来报,老爷携老夫人前来。
身为媳妇的她早早就为两位长辈备好了厢房,她的婆婆体恤她,不过让她陪着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催着她赶紧去歇息。
午后再度醒来,她已是鬼门关前走过一边,拥有两世记忆的“柴七娘”了。
而在月余之后,马文才去了一趟喜宴,带回来一个女子——莺儿。
“沁雪,若我没有记错,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吃完后,七娘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笑岑岑地看着沁雪。沁雪抿了抿嘴,颇为委屈地道:“奴婢已十九了。”
七娘的笑僵在脸上,尴尬笑道:“瞧我这记性……”
沁雪自然了解七娘,嫁到马府后,七娘可是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记得从起居的院子去花园的路——这绝对不是因为马家很大。不过这些话,沁雪哪里能说?只笑道:“夫人有心了,奴婢感激您的。”
七娘趁势道:“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多年了,不知不觉竟是耽误了你的大事。这合该怪我。你且私下与我说道,可有中意的人?若是有了,我便为你张罗去。”
沁雪的小脸一白,青葱手指微微绞着衣角。
七娘看罢,恍然大悟——前世尚未问沁雪是否愿意嫁给马文才,她便自动求了。原是早就心许马文才。马文才自然是文成武就,容貌俊朗之人。沁雪是她的陪嫁丫鬟,按理便是默许的为男主子准备的妾室。沁雪心许马文才本是情理之中,原来一直稀里糊涂的人是她柴七娘。
可七娘也记得,沁雪因被杖责而血迹斑斑的后背、臀部。也记得她咬紧牙关,不肯诬赖她的模样。七娘再度阖起眼睛,手中蒲扇一下一下地摇着。沁雪低声说:“奴婢……但凭夫人做主。”
七娘正色道:“沁雪,我必为你挑一个真心待你的良人。”
“……多谢夫人。”沁雪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太多期待。
七娘的手一顿——真心待你的良人?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但是她可以肯定,沁雪不能嫁给马文才。不仅仅是为了沁雪好,得她成了柴家的棋子,也是因为——她要撮合马文才与莺儿,来日讨要和离书,方是个理儿。和离,要这和离书,还得好好下一番功夫。
这世间手段无非是威逼或利诱。她若想和马文才和离,柴家那些人绝对不会支持她。就算支持了,柴家也不是马家的对手。威逼马文才和她和离?不可能。到时候惹急了他,顶多可以拿到一纸休书。所以,她要在成全马文才和莺儿的事上好好下功夫,如此一来,方有可能拿到和离书。
沁雪若是许了马文才,来日还得弄掉莺儿的孩子,到时候局面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所以,沁雪必须嫁给别人。
沁雪端着空碗离开后,七娘见四下里没人,便将袖子与裤脚卷起,懒懒地摊开躺在塌子上——她想起花拾那一世,女子的地位显然如今高多了。若说花拾是为改命,那经历过柴七娘那一世的她便是想回到那个时代——所以,必须得到十张和离书。
不知不觉,七娘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日头渐西,她四肢上的衣料也被人抚平拉好,严严实实地遮住肌肤,只有袖口处因她动作而露出一截皓腕。原来沁雪不知何时回来的,此刻一人坐在外间,也在打盹儿,七娘的衣服必是她给整理的。
外头暑气消了,旁晚时分倒是有些凉风轻轻拂面。
七娘见沁雪垂着脑袋,睡的正是欢畅,故而她也不曾唤醒沁雪,只独自一人出去,打算在花园里透透风。马府的花园对于七娘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前世的她在孩子丢掉以后,一直到被毒药毒死的时间,都是呆在小小的院子里,足不出户。
更何况,如今的她和马府还隔着一段生死。这些景物倒是显得不真实了。
七娘靠近荷塘的时候,一只蜻蜓受到了惊吓,震动薄翅,倏尔从花苞尖尖上飞起,影子在粼粼的水面闪了一闪,只觉得它要破水而出,水面忽的一动,是蜻蜓点水,匆匆掠过,影子也渐渐沉入了水底,直到消失。
“见过夫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七娘微微一愣,然后想起来这是马文才的手下马统的声音,尚记得这段时间的马统不知为何苦练诗书,说话的腔调也变成了这般。她回眸,马统胖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笑,嘴巴咧的大大的,露出里头的白牙。
他的身前站着一身铠甲的马文才,他眉目冷硬,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视线在七娘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落在她的小腹上。这个时辰,他自然是刚刚从校场回府。以往的时候,自己会和他说什么呢?
七娘忽然有些忘词,一声“夫婿”怎么也叫不出口。她和他之间,不仅仅隔着她的生与死,还有腹中胎儿……想到马文才亲手推她在地,令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七娘不由退了半步。
“安置好爹了?”马文才将七娘的动作看在眼底,淡淡地别开目光,却是就势走到了七娘的身边,两只大手放在荷塘边的石阑干上。七娘温婉一笑:“回夫君的话,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柴氏七娘(二)
“夜间小宴便设在荷花亭,将爹娘都请了来。夫君以为如何?”七娘略略沉吟一会,垂着眸子看清浅池塘内三尾鲤鱼正穿梭荷叶之间。果然,马文才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七娘,冷声道:“她也来了?”
七娘定了定心神,饶是如此,面对马文才的怒火,她也无法做到镇定自如。
毕竟,当时的马文才就是这副模样,将她甩开,导致她掉了孩子。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稍稍后退半步,右手紧紧地抓着围栏。
即便七娘的脸色如常,但这些细微的动作却没有躲过马文才的眼睛,他别开脑袋,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人来了,你安排下去便是。我还有些公务,不必等我用膳。”
“是。”七娘规规矩矩地颔首,也没有说出挽留马文才的话,马文才大概是因为老夫人青楼出身才这么不待见她,七娘虽然蛮喜欢老夫人的,但也不至于强迫马文才接纳老夫人。不说她没这个能力,她也没有这个想法的。如今的她已不再想着如何当一个好媳妇,她只愿保护腹中孩儿平安,只愿早日拿到和离书,完成任务,也远离是非。
马文才扫了七娘一眼,便带着马统离开。
夜间小宴如常举行,只是因马文才的缺席,老爷脸上大有不快之色,至于老夫人——老夫人则是有些尴尬。七娘只当瞧不见,慢声细语地与老夫人说着话。不怪七娘对老夫人体贴,前世落难之时,陪在她身边,并不想着如何利用她的只有老夫人一个。
又因前世的交情,七娘深知老夫人的脾性爱好,不到一会儿,两人便有说有笑。见她们婆媳和睦,老爷脸上的不豫之色方才稍稍散了,又听婆媳二人说到自己的孙儿,他便舒展了眉头。酒杯中倒映着他的须发已泛白,他想起自己和儿子的心结不由深深叹气。
“……杭城倒是比这里凉快许多。”老夫人将手放在七娘的小腹上,眼角细细的纹路因笑容而浮现出来,一想到自己的掌心下正有一个小生命在生长,她的脸上便露出满满的惊喜与感叹。
“娘要是时时来看七娘该多好?”七娘垂着眸子,温婉地道,“娘在身边的时候,七娘总觉得很安心。”
老夫人喜笑颜开,甚至笑出了声音,连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娘一定多陪陪你的。”
马老爷已许久没看到自己夫人这般开怀,他看着她,又仿佛透过岁月看着另外一个人,最后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杯中辛辣的酒。老夫人赶紧为他轻轻擦着嘴角,柔声道:“老爷,您慢些喝。”
“天色也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歇下吧。”等老夫人为他擦完嘴角,老爷才开口说道。搀扶着公婆起来后,七娘方恭敬地行礼:“七娘恭送爹娘。”
“你也回去好好歇着吧。”
老夫人柔柔地吩咐了一声,便站在老爷身后,规规矩矩地陪他离开。
七娘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有些出神。
接下来一段时间,七娘便陪着老夫人,谈笑之间,七娘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时光。至于马文才那里,她每日都遣仆从去报告一声老爷老夫人的事情,自己倒是多日没见到他了。
“……哟,七娘,你当心着点。”
七娘只觉得手上刺痛,转瞬,又触到一个温暖的东西。原是她想事情想的出神,竟被绣花针刺破了手指。她抬头,但见老夫人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正用帕子按着她的伤口,道:“七娘你怎么了?我瞧你似乎有心事。今儿就先不绣了。”
七娘低着脑袋,道:“都是夜里没有睡好。府中实在太热了些。”
老夫人闻言,掩唇一笑,道:“你这丫头……话说回来,这建康确实比杭城要热许多。”
“娘,你总说杭城比这里凉快……”七娘抬眸,哀求地看着老夫人,“不然,您带七娘去杭城小住一段时间?”
“……这……”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七娘便道:“若是娘为难,就当七娘没说过好了……”
“傻孩子。”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瞧你这委屈的小样儿。你若是想去杭城陪娘住一顿时间,娘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你怀着身孕,从建康到杭城,难车马劳顿……”瞥见七娘泪汪汪的双眼,老夫人也只能叹气道,“真是冤家。我允你便是,老爷那里我自会去说的。不过,不过,将军那里……”
马文才如今官拜大将军,老夫人从未称呼过他的名字,只叫他“将军”。
七娘在心中暗道:老夫人,莫怪七娘欺骗你。
实在是因七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月后,马文才就要带回一个叫莺儿的女人。那不是自己不去招惹她,她就不会管你的人。她若继续留在府中,府中胎儿必然保不住了。她一定要暂时离开。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都不能见到莺儿或者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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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真好!夫君那里,七娘自然会去说的!”七娘拉着老夫人的手,对上老夫人慈爱的双眼,不由眼眶一红,整个人依偎进她的怀里。老夫人一愣,没料到七娘反应如此激烈,笑着摇摇头,用手抚着她如瀑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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