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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开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箫的故事(4)
箫始终不去正眼注视那个女人,这是表明她鄙视她的最佳手段。她扭着腰肢朝前走了一段路,回头再看他们,小杜僵立在路上,一动不动,而那个女人已经汇入大街上的人群,匆匆离去。箫站住等小杜过来,但小杜仍然不动。箫低声咒骂了一句,s货。她自己也不清楚咒骂的对象是小杜还是那个女人。
那天小杜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才回家。箫不知道那段时间小杜在什么地方,她闻到了小杜身上有股强烈的酒味。小杜昏昏沉沉地爬到床上来,嘴里发出酒嗝的声音,身体散发出浑浊的热气,使箫感到厌恶透顶。她踢了小杜一脚,给我去洗个澡,你怎么这样臭?你要让我吐了。小杜没有吱声,他仰面躺着,呼呼地喘气。箫又踢了他一脚,快给我滚下床去,你这个下流男人,你有什么脸躺在我的床上?箫的脸上猛地挨了沉重的一击,她恍然意识到那是小杜的拳头,她不相信。箫头晕目眩地跳下床,她想找台灯的开关,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抓过一本书朝小杜身上砸去,她尖声叫起来,小杜,你敢打我,你有什么脸,竟然敢打我?小杜在黑暗中躺着,他说,打的就是你,你让我丢尽了面子。箫说,你还要面子?你要面子就别干下流事。小杜这时候冷笑了一声,我干下流事?我再下流也没跟自己的养父睡觉。你这种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自由?箫站在黑暗中颤抖着,她不知道是谁把这个致命的隐私告诉了小杜。箫的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绝望和悲愤使箫咬破了嘴唇,她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无言以对。事到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了。箫想,不要解释了,事到如今,什么都不要解释了,她需要的只是报复伤害她的男人。
箫婚后一年,小杜提出了离婚要求。箫对此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当小杜y沉着脸说出离婚这个不祥的字眼时,箫粲然一笑,她用讥嘲的口吻说,你是个大学生,怎么连婚姻都不懂?女方怀孕期间,男方不能提出离婚要求。小杜说,那好吧,就等孩子出生后再离吧,反正我决心已定,你我无法再共同生活了。箫说,这事可不是全由你定,离不离婚还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呢。小杜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也想离吗?箫看着小杜的脸凝神思考着什么,最后她说,离是要离,但我不会让你太便宜了。
此后就是长达三个月的分居。小杜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他重新回到了从前单身汉的快乐时光中,日子过得轻盈而充实。有一次他和女友一起骑车路过红旗照相馆,看见箫在路边菜摊上买莴苣。箫没有看见他们,她和菜贩耐心地讨价还价,最后拎着一篮莴苣满意地离去。小杜看见了箫的腹部沉重万分,想那里孕育着他的骨血,小杜感到惘然若失。他对女友说,你知道吗?婚姻其实是一只巨大的圈套,只要你钻进去,生活就变得莫名其妙。
1987年的夏天异常燠热。这年夏天有许多老人死于酷热的气候。娴就是其中的一员。当七月将近的时候,昔日汇隆照相馆的楼上已经热如蒸笼,娴在病榻上辗转反侧,她预感到死神正在渐渐近,但她除了大量吞食雪糕和冰水,没有其他办法反抗。娴得了褥疮,她时常哀求箫给她作全面的清洗,但箫只是敷衍了事地给擦洗一番。箫捂着鼻子,她对娴说,我这样也对得起你了,你看我挺着大肚子,我也很累,我也想让人给我洗一下呢,可我没这个福气,我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得到一点好处。娴后来又要求箫去买冰放到房间里,箫终于忍不住叫起来,够了,你别再烦我了,电扇一天到晚吹着,天天一度电,你还要冰。既然这么怕热,你当初怎么不跟那个老板去香港,香港有冷气,再热也不怕,还有佣人伺候,你为什么不跟他去?
娴老泪纵横。娴在弥留之际经常沉湎于往事的辛酸回忆中。一本发黄的影集就放在枕边,但她已经无力去搬来欣赏,影集里有她年轻时留下的美丽倩影,这是她一生中惟一为之骄傲的事情。娴觉得她的一生像纸片一样被渐渐风化,变成碎片。她想起1938年与孟老板短暂的欢情,想起对那次堕胎手术的逃避,又一次心如刀绞。
我怕痛。娴说,就因为怕痛,断送了我的一生。我要是做了手术,不会有芝,也不会有你,我就会过上好日子了。我要是





茉莉花开时 第 3 部分
我怕痛。娴说,就因为怕痛,断送了我的一生。我要是做了手术,不会有芝,也不会有你,我就会过上好日子了。我要是跟他走了,现在也用不着看你脸色挨你骂了。
那不一定。女人永远没有好日子,这跟男人没有关系。箫一针见血地回答了娴的臆想。
娴在弥留之际好像被一种可怕的意象折磨着。她让箫给她拿一把刀来。箫说,你要干什么?娴的脸色潮红,双眼炯炯发光。箫走到厨房里,拿刀回来,正好看见娴微笑着溘然而逝。箫听见窗外飘来一阵如泣如诉的歌声。这是送娴去黄泉之路的惟一仪式了,箫想她为娴作了解脱,而女人与女人的心其实是相通的。女人的共同敌人是男人,但女人却是为男人而死,箫想这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1987年的夏天箫独自居住在照相馆上。她每天中午从菜场回家,一半时间倚窗冥想,另一半时间用在拖地板楼梯这类家务事上。箫拖着沉重的身子,拎着水桶拖把来往于楼上楼下,重复着同一种单调的擦洗动作。从窗户门缝里挤进了1987年热闹的街市声,但是箫对外面的世界无动于衷。
箫现在是一个人生活了。她竭力把小杜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抹去,其做法酷似当年被抛弃后的娴的做法。最后她站到椅子上,摘下墙上的结婚照。她取出照片细细端详了一番,用剪刀把照片剪成两半,一半是她自己,另一半是小杜。箫把小杜的那一半剪成许多碎片,捧着它们扔进抽水马桶,然后她很利索地放水冲掉了那些碎片。想到小杜的照片已经混迹于粪便和污水之中,箫憔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稚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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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的故事(5)
箫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去医院作最后一次围产期检查。医生认为箫有早产的迹象。箫的神色立刻变得忧心忡忡。医生说,你别着急,不管是否早产,婴儿都能活下来。箫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没有时间,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没办好呢。医生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分娩更重要呢?箫轻声地笑了笑,她说,当然有,不过这事我不能告诉你。
第二天箫像往常一样去菜场工作。她卖掉了很多r,很快r案上就空了。箫用抹布擦了擦刀,跑到别的r摊上割了一块五花r。她对同事说,晚上小杜回家,我要招待他吃红烧r。箫后来就把那块r连同刀一起塞进包里,有同事好奇地问,这么重的刀你带回家去?箫说,这刀快,好用,我带回家派用场。
箫在公用电话亭里给小杜打了电话。小杜很吃惊,因为箫从来没给他挂过电话。箫在电话里的声音柔弱而自然,她说,等会儿你回家吧。我请你吃饭,谈谈我们离婚的事情,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傍晚时分小杜如约而至。他带来了一筐橘子和一袋话梅,那都是箫最爱吃的东西。箫的表现很平常,她在炉边忙着炒菜煨汤,她对小杜说,你别客气,现在还没离婚,我们还是夫妻,夫妻之间没什么客气的。
小杜的心情忐忑不安。他认为箫的邀请有所企图,所以一直等着箫的实质性话题。但箫始终不提,她只是殷勤地给小杜夹菜盛饭。小杜终于忍不住了,他说,箫,你想提条件尽管说吧,我会尽量满足你。说吧,你想要多少钱?箫从容不迫地盯了小杜一眼,她说,为什么提钱的事?我如果要十万元你拿得出吗?你拿不出,我也不想要你的钱。小杜说,那么孩子由我来付抚养费吧,每月八十元够吗?箫摇了摇头说我生的孩子我自己养,跟你没关系,孩子也用不着你抚养。小杜感到疑惑不解,他看着箫平静从容的脸,突然觉得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小杜说,我真的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宽容,那么你到底还希望我做些什么?箫这时候妩媚地笑了一笑,她凝视着小杜的脸,过了很长时间,最后她用一种轻松自如的语调说,你今天睡家里吧,我跟你情义未断,今天夜里做最后一次夫妻吧。最后一次,一了百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谁也别管谁。
夜里十点钟左右,小杜茫然地爬上了床。小杜与箫大约保持着一拳之隔的距离躺着。他再次温习了箫的身体所散发的女性气息,想起他的这段短暂的婚姻经历,小杜痛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种种矛盾。有许多话想与箫谈,但箫对空泛抽象的话题从来是不感兴趣的。小杜偷偷地观察箫的睡姿。箫侧卧着,脸朝向他这一边。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箫的眼睛是闭着的,刚刚烫过的头发无力地卷成一团,遮盖了她的一半脸部表情。小杜想她也许很累了,而他也很累了,他们都需要睡觉了。因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该做的事也都已做完。
凌晨二点,当窗外第一辆送牛奶的三轮车哐当当地驶过时,箫轻轻地下了床。她走到镜子前,借着那一点幽暗的反光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箫看见自己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着灼热的光亮。她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一圈,最后从书架上抽出那把割r刀。也就是这时候,箫感觉到了分娩前最厉害的阵痛,她的整个身体都在这种异常的痛楚中下坠,箫挣扎着朝床边走过去。她一直想在分娩前完成这件重要的事情。但现在不行了,分娩前的阵痛使箫脆弱乏力,她的意志也在这一瞬间迅速崩溃,箫举着她用惯了的割r刀,她知道她已经无法下手了,也许她本来就缺乏这种力量。绝望、恐惧和疼痛交织在一起噬咬着箫的心,箫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声,她看见自己的持刀的手颓然垂下,当地一声,那把刀沉沉地掉落在地。
小杜惊醒时看见箫哭泣着朝门外挪。小杜说,你怎么啦?箫听见小杜的声音放声大哭,她断断续续地说,送我去医院,我的羊水破了,我要生了。
箫在市妇产医院产下了一个女婴。箫在分娩时不停地哭泣,助产士们以为她是怕疼,她们当然无法分辨产妇们哭泣的内容,其实每一种哭泣的内容都是不尽相同的。
小杜作为家属在产科病房里照顾箫和婴孩。箫从产床上下来后没有同小杜说过话。到了第三天,护士们把婴儿车从里面推出来,箫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女儿,她指着婴儿车对小杜说,左边第三个,去抱来吧,那是你的女儿。
箫的奶水很足,她给婴孩喂奶的动作协调而熟练,这让小杜很吃惊。小杜坐在一边,看箫给婴孩喂奶。阳光从病房的百叶窗折s进来,箫的憔悴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隐隐约约的金黄色,箫凝视着她的孩子,目光柔情似水,旁若无人。小杜倏然发现箫原来也有着一种美丽,小杜又想,哺r的女人也许都是美丽的。
后来箫终于说话了。箫一边轻轻拍着熟睡的婴儿,一边淡淡地问,你看见地上那把刀了吗?
看见了。小杜狡黠地一笑,他说,其实那天夜里我根本没睡熟,我知道你有y谋。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知道。我还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如果不是这孩子,说不定我就下手了。我豁出去了。
如果这样就会发生格斗。你怎么打得过我呢?一般来说,女人都敌不过男人。
箫的故事(6)
我不相信。走着瞧吧,小杜,我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这是1987年的深秋。这一年许多青年妇女在打离婚,箫只是其中的一个。
第一章 茉(1)
片头
无声。
微微泛黄的白纸衬底,以旧式小说字体娟秀的装帧风格映出字幕。
汇隆照相馆 外景 黄昏 (1937年)
空中回响着隔街的有轨电车轰鸣声,两层楼的汇隆照相馆,坐落在凄清萧条、人迹稀少的街角上。慢慢走近,可以看见楼房的一些细节:
两扇窄小的弹簧玻璃门,板壁上绿色的爬山虎……
三十年代流行的美术体书写的店名招牌……
橱窗里陈列着不少镶着镜框的照片,有穿着时装、礼服的单人青年男女;有装扮成水兵的少年;有携儿带女的白种人家庭,还有几幅美国大电影明星头像,一看就不是小店作品,而是修版不善的印刷品的翻版,照片上印有汉弗雷·鲍嘉、琼·克劳馥等英文字样……
不时有水滴轻轻落在橱窗前的地面上。那滴水来自楼上伸出窗口的晾衣竿,晾衣竿上挂着女人的小物件和旗袍,没有男人的东西。
汇隆照相馆 内景 黄昏
一双穿着女学生搭襻布鞋的脚,轻盈地走下黄昏幽暗的楼梯,她是茉,一个年约十八,稚气未脱,气质单纯的女孩。
茉的身影在楼梯拐角一晃,便下了店堂。
茉拉开弹簧玻璃门,刚要出门,就听背后传来不慌不忙充满威势的一声叫唤:“阿茉头。”
唤她的是她的母亲,站在楼梯上并不下来,温和中透出严厉:“做什么去?”
茉回头:“看电影。”
母亲:“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了。”
茉:“为什么?”
母亲:“明天开始你要坐柜台开票了。”
茉:“不是有阿才吗?”
母亲:“我已经把他辞退了。”
茉:“为什么?”
母亲:“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家里的底细,没人来拍照,拿什么付人家的工资?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听了母亲的话,茉不知所措地发愣。
母亲:“晓得了吗?”
茉点点头,推门而出。
电影院 内景 夜
银幕上映出三十年代的黑白时装片,男女主人公巨大的头像动来动去,台词是南方口音的国语,缠绵悱恻。
茉手里捏着手帕坐在观众席中,两边多是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女学生。
银幕上的男主人公由本片中从未出场的三十年代明星高占非主演。此时剧中人物情绪激烈,言辞也铿锵起来。听到男女主人公一段感人肺腑的激情对白,紧接着歌声和着音乐响起,那是周旋甜美的嗓音唱起了江南民歌《茉莉花》。
纯洁无邪、近乎童声的歌唱,瞬时感动了茉,她眼泪夺眶而出。银幕上的一切模糊起来,一片啜泣声。
汇隆照相馆 内景 日
《良友》画报封面:一个穿旗袍的女明星妩媚的姿态。
茉出神地看着画报,阳光通过画报反s在她的脸上,呈现温暖柔和的色调。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一幅男明星的黑白照片上,那是明星高占非。
楼梯咚咚地响,出现一双穿着高跟鞋和开衩旗袍的腿,母亲从楼上下来。
听到声音,茉从画报上抬起头,慌忙收起画报。
母亲目光冷冷地看着茉不说一句话,好一会儿,才返回楼上。
茉坐在柜台上,口中含着水果糖,一边玩着一管自来水笔,百无聊赖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店堂。
外面刮着风,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穿着臃肿的行人和漫空飞舞的梧桐树叶,广告布标被风吹得噼啪作响。
茉扯下一页发票揉成小团包在糖纸里,将这粒假糖夹在头顶上方一只送票滑夹上,用力一拨。
滑夹在绷紧的铁丝上发出呼啸,横穿店堂,通过一只小d钻入里厢。
薄板间隔的里厢坐着一名打瞌睡的男性技师,滑夹铮地停在他头顶上。
技师惊醒,抬头见滑夹上有粒糖,一喜,起身取下,剥开一看不是糖,扫兴。
茉单纯的笑容,很开心。
这时,弹簧门吱呀一记响,茉的笑容倏地凝住。有个人推门而入,门上玻璃映着室外的阳光刺目地一扫,茉感到一阵晕眩,随风刮进两片梧树叶,并把《良友》画报掀得哗哗响。
来人就是孟先生,他摘下礼帽,手中的银质司的克异常光亮,向她颔首微笑。
技师巴结地开了灯,一拉吊绳,升降板上的绘景从西洋柱廊,换了一幅中式的荷塘亭台。
茉:“先生,拍照吗?”
孟先生:“不,我不拍照。”
茉:“那么你取照片?把收据给我吧。”
孟先生:“不,我不拍照。但我想给你拍一张。”
茉一愣。
孟先生目光和善地看着她:“可以吗?”
茉半是害羞半是茫然,呆呆地不知如何作答。
孟先生:“我们是电影公司的。”
茉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激动地问:“那你一定认识高占非啦?”
孟先生闻言,以轻轻的一笑表示认识。
茉顿生崇敬。
于是,孟先生把礼帽和司的克随手往沙发上一放,向门外招手。
玻璃门外立即进来一名摄影师,手里拿一架带镁光灯的新闻相机。
第一章 茉(2)
孟先生不等茉表态就开始摆布:“就坐在这里,手放到柜台上,托着下巴。”
茉下意识地摆出了跟《良友》画报封面一样的姿势。
技师对茉的顺从感到茫然。
等茉摆好了姿势,孟先生却引而不发,迟迟没示意让摄影师拍摄。
孟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可以吗?”
茉端稳笑容,憨憨地点点头:“可以。”
摄影师立即端起照相机。
技师见状,快速扫一眼楼梯上边。楼梯上没人下来,但可以听到母亲从楼上这头走到那头的拖鞋声。
茉尽量让自己不受声音的影响,保持着笑容。
镁光灯咔嚓一闪。照片拍好,茉的笑容残留只两秒钟,倏地僵硬了。
母亲在楼梯上望着他们:“他们是哪里的?”
孟先生和摄影师一愣,茉抢着回答:“他们是拍电影的,认识高占非!”
母亲闻言,迟了好几拍,才冷冷地“呃”了一声。
片场 内景 白天
照片:茉的笑容纯洁无邪。
这张照片已拿在导演手中,放在一沓照片的最上面。
照明灯将片场内一片表演区照得雪亮,表演区内只留下茉一人。茉心神不定地望着这陌生的环境。
导演坐在表演区对面一张大桌案后,两边围坐了一些工作人员。不见孟先生。
导演问茉:“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茉点点头,低头调整自己的表情。
导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喊:“预备……开麦拉!”
茉立即进戏,急步上场,骤停,满面欣喜说着旧式电影怪怪的台词:“啊呀,这样好的房间,这样高级的马桶间,还有这样软弱的眠床,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夸张地东看看,西摸摸……接着,好像无意中看见谁来了,一阵惊喜:“他来了,他到底来了!”
她向前急走两步,突然停止,面容转而忧郁,一个回头,好像省悟到什么:“不是的,他不是来看我的,他的心里一定是另有别人,那是谁呢……告诉我,那是谁……”
她询问的眼睛对着想象中的一个人,望着,望着,一丝苦涩掠过,脸上表情由晴转y,渐渐变得凄楚。
茉:“我等你……等得好苦……”
说完,泪水一涌而出,她很有造型感地迎着灯光,一动不动。
导演喘了口气,定神看着。
这时场上的茉入戏太深,竟控制不住自己,伤心地哭起来。
旁观者略惊,面面相觑。
茉越哭越伤心,索性放开喉咙哇哇大哭,像个小孩子。
导演有些不知所措,与众人面面相觑。
哭了一阵,茉猛地醒觉,霎时停止哭泣,惊惶望着下边,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场内一片静寂。
这时,片场一角传来掌声,孟先生叼着烟斗鼓掌。
导演见老板鼓掌,也开始鼓掌。其余人乖觉地纷纷鼓掌。
茉在掌声中抬起头来,像小孩一样一边抽噎,一边笑了。
汇隆照相馆门口 外景 傍晚
茉的母亲准备打烊,正在给玻璃橱窗上门板。
茉一脸的喜气走来:“妈,我跟电影公司签合同了,下个礼拜就开始拍戏!”
母亲面无喜色:“你去了,照相馆我怎么管?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茉:“怎么顾不过来?现在一天有一个客人就不错了,我现在有自己的事嘛。”
母亲边干边唠叨:“有自己的事。一心想当明星,倒是当得了?这份家业到你手上就全砸掉了呀!”
茉:“公司给我的钱不少,比我们照相馆收入还多呢!”
母亲:“拍电影不好算正当职业,玩玩而已,他们随时可以不要你的。”
茉还想申辩,却找不到说辞,站在那里不响了。
母亲:“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来上门板。”
汇隆照相馆 内景 晨
茉换了新衣,打扮得清清爽爽,蹑手蹑脚下楼。
母亲正忙着开店门,她卸下玻璃门上的木板,转身去搁放时,茉趁机溜到门口,拧开司必灵锁,却被母亲发现。
茉低下头准备挨骂,出乎意料母亲并没有骂:“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八点以前回家!”
茉连忙点头。
母亲:“八点一到我就关门,超过时间,你就不要回来了!”
茉穷点头,溜出门去。
片场 内景 晚
一名工作人员提着一只洋风炉边走边煽,满场放烟。烟雾弥漫在人工搭建的亭台和绘制的布景间。
茉跟几个男女演员已粉墨妆扮,都穿戴清朝宫廷盛装,坐在一边候场。
茉虽不是大牌,这时却已有个娘姨打扇伺候着,她心神不安,老往孟先生那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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