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仙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关十二
“好啊,你可要记得这句话啊。”
她记性其实算不得太好,可有些事却记得很牢。
“……药煎好了。”溪月不合时宜的打断二人间正好的氛围。
聆音皱眉无力的看着溪月端来的那晚黑乎乎的药,她不知道修真者为什么还会生病,生病就算了……还要喝这么难喝的药。
是她比较特殊么?
“我不想喝……”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了。
“别闹。”溪月在她榻上端坐嗔了她一句,又吩咐朔雪道:“扶你师姐起来。”
聆音被朔雪扶起身来,药已经被他用术法催凉,恰好是温热的。可嗅着那刺鼻的苦涩味,聆音皱着眉愣是不张嘴。
溪月似乎是知道她会如此,他自己饮下半碗药,又捏住聆音的脸颊迫使她微微张着嘴,就这般吻了下去。
未曾感受到菱口想触的柔软,苦药便这般一口气被灌进了聆音嘴里,混着一股淡淡甜味。但药实在难喝,聆音被他灌了药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几欲作呕。
他这是还记恨着她那日说他恶心呢。怎么会有这样记仇的人?
朔雪也有些诧异,他看向溪月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出口,便听溪月呵斥道:“她这般娇横的性子,你也别事事都惯着她,等坏了身子往后她才知道后悔。”
“还喝不喝?”溪月端着手里的半碗药。
“我自己喝!”聆音还同他置着气,自然不甘心被他这般戏弄。颇有骨气的想要自己接过药来,溪月却将药一挪,送到了朔雪手里。
“她还发着烧,你来喂她吧。”碗里放着小勺子,想到溪月师兄刚刚吻过师姐,朔雪自然不敢像溪月师兄那般,嘴对嘴的喂。只得用勺子匀了一口,送到了聆音唇边。
聆音无法,也只能一口一口将药咽下。
——终于喝完了。
溪月见状,又往她嘴里塞了颗糖。聆音这下倒是乖顺了许多,含着溪月给她的糖,又凉又甜,原本药材的苦涩味立马就消失了。
朔雪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渍,又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子。
聆音仍是脑袋昏昏沉沉得厉害,方才清醒了一会,如今又想睡了,只是朔雪在一旁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又有些不想睡了。
她父君去的早,母皇对她素来不上心。病重时,也只有几个宫人陪着她。
能牵着她……同她说话的那个人……
聆音觉得自己实在是病得厉害,所以才会总是这样不断地想着以前的事情。
朔雪摸了摸她的头,仍是烫得像开了的炉子,所以他转身问正在清理药渣的溪月道:“师姐何时能好起来?”
溪月动作一顿,有些迟疑的回道:“一时半会难说……她本就体质特殊,若是镜湖尚在……”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便没有办法么?”朔雪的手捋过聆音的发,又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梅先生已去同师父商议此事了,你不担心。”
“我知道……”他握着聆音的手,“我就是担心……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但师兄你……”
“也不是只有你这般在乎音音。”溪月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清,似是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看榻上已经睡着的聆音,才缓缓道:“如今时候尚早,你……别对她用情太深。”
“什么意思?”朔雪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犹如千年冻雪,顷刻间便叫人凉到心底。
溪月没再回他。
他知道他已执迷。
聆音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来,外头夜色湛蓝,寂月皎皎,空中只稀疏的点缀着几颗明星。
她觉得脑袋仍是昏昏涨涨得厉害,她听到院后稀疏的水声,没过多久,有个人影从半掩着的侧门后走了进来。
“朔雪去哪了?”见到来人她开口却是问的朔雪。
溪月强忍怒意,平静开口道:“今夜轮到我守着你。”
聆音不由得微抿了唇角,她一个南祩皇女,分明已经死了一回,却还是依旧过上了夜夜有人侍寝的荒诞日子。不过她已经病成这样了,溪月自然不会同她做那般事情,他留在这没有什么用处。
“守着我做什么,回自己房里休息吧,左右不过一晚上,我也不会就这样死了。”她开口便是逐客了。
溪月却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掀过被角进了他。他已经沐浴过,身上没有白日里那种苦涩深沉的药味,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是聆音喜欢的味道。
聆音稍稍挪动身子,脚便踢在了他的大腿上。她如今还烧着,便觉得他身上实在凉得舒服。
她往他身侧凑了凑,溪月也没动作,任由她凑过来。
“这么讨厌我,让我死了不就好了么?”
“反正我死了,这具身体也是还在的,也说不定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溪月温凉的手堵住了他的唇。
“烧得这般厉害,怎么还有力气说这些话。”
聆音卧在被里,自然瞧不见上方溪月有些灼人的目光,许是她真的有些烧糊涂了,竟还觉得溪月的声音温柔得似消融得冬雪化作的春溪。
那么讨厌她的人,怎么会对她这般温柔呢?
“我还记得你打我的那一巴掌……”她也是很记仇的。
溪月不知不觉都往被子里挪了挪身子,他握着她的手腕,让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落下一个轻轻的巴掌来。
“若你好了,我让你打回来便是了。”
聆音现在自然也想打回来,可她烧得太厉害,实在没有力气了。溪月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她忽然觉得身子没有那么热了,她回握溪月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
“这样舒服多了……”
“你,可以再靠近些。”溪月说着,又将聆音往他怀里带。
好似久旱逢雨,浑身的高热好像都在溪月的怀里消失了。聆音握着他的手,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咚咚有力的心跳。
“再等等吧。”她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像在喃喃自语,“等我死了,无论你要的是谁,都无所谓了……”
溪月有些恼,不由自主的将她紧锁在怀里,可聆音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只有浅浅的呼吸铺洒在他的胸口。身子又轻又软,像是被风轻轻一吹便能散去一般。他看着她这么多年,又如何不知道,从悬崖上跌下,那粉身碎骨后,捡来的命,几乎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稍稍有什么动作,便那般轻易的熄灭了。
她这般简单的给出了答案,他应当开怀才是。可他却鬼使神差的想到聆音那日的话来。
溪月师兄,你这份无缘无故的恨意,请恕聆音承受不起。
他是在恨她么?溪月不断想着,却给不了自己答案。
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看着聆音安静的睡颜,在她额心落下浅浅一吻来。
聆仙台 (三五)扶桑
第二日聆音醒来的时候溪月已经穿戴好衣物,坐在她房间的太师椅前不知在看些什么书。
他见聆音醒了,便开口同她道:“迟些梅衍先生会带你去扶桑,我和朔雪也会随行,你若有什么想带的,同我说一声,我先为你收拾起来。”
“水。”聆音喉咙发干,只念出一个字来。虽是休息了一晚,可她觉得身子仍旧难受得厉害,没有好上零星半点。
溪月阖了书,为聆音倒了杯茶。
聆音接过茶,眨眼间便喝得干净,感觉嗓子不那么难受了,便缓缓开口道:“扶桑,是什么地方?”
“碧海中的一处仙岛,岛上有扶桑木,两两相依,曾与镜湖相连,后镜湖枯竭,为避免波及,断了与镜湖相连之处,故而保留了下来。”溪月为她自己的解释了一番。
聆音笑了笑,面容愈发显得苍白:“既然这样,为何先前没有把我送去,定然是有什么原因吧?”
溪月顿了顿,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诉聆音。
“扶桑依凭镜湖而生,镜湖枯竭后,隐于碧海,诸多修士趋之若鹜,故而岛上灵兽设下雾瘴,寻扶桑者,会迷失在碧海的风浪中,被凶兽吞噬。”
“凶兽是……海蛟。”
聆音见溪月面上隐忧,便知道此行多舛,她不由道:“既知这般危险,又何必将我送去,左右都是要送了性命,不如让我待在汤谷,寿终正寝……”
“你不能死。”溪月将她的话生生打断,“至少不能现在死……”
他避开聆音的视线,却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得彻底。
这番话,不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汤谷对她另有图谋么?聆音觉得,他大可不必将这些事说与她听,她早已有所察觉,只是知道的终究太少。
溪月动摇了,他嘴上说着恨她,如今却心软了。
既要她死,又不要她死。汤谷的人,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她其实并没有多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他们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了什么,又与这具身体有什么关系?
若是连这个都没弄清楚,她就算死了,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嗯,没什么好带的,反正你们这些修士的乾坤袋里什么都有。”她刻意没接过溪月的话来再说些什么或是问些什么。
“你不必担心。”溪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聆音面上总挂着笑,便是在想些什么,他也瞧不出来,所以只是安抚道:“梅先生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你这么信他?”聆音嘲弄一笑,这般笑容出现在聆音的脸上,令溪月有些烦躁。
她再嘲弄梅衍先生,还是在嘲弄他?
“他医术高明,若没有他,你活不到现在。”他正色说着,似是要为梅衍正名。
聆音却仍就轻慢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记得不大清楚,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刻意说这些话,惹人嫌了,你便满足了?”
聆音看他,一字一句认真回道:“还能同你说这些话,说明我还活着啊,溪月师兄——”
溪月忽而噤声了,许久才道:“我去看看灵舟准备好了没?”像是要逃开一般,他很快往外迈出了步子。
“等等。”聆音想起件事来,所以把他唤住,“我的春芽鹿还有小锦呢?”
说得自然是她那两只可爱的小宠。
“海上风大浪大的,带着它们不合适,朔雪已经帮你把它们养在院子的花园里头了。”溪月止住步子回道。
聆音这才面上流露出几分失望。
“好吧……”她恹恹道。
“你若是喜欢这些……”溪月看着她缓缓道,“扶桑岛上据说有许多雪白的兔子,你若是喜欢,我们也可以带几只回来。”
“能不能活着上岛还不一定呢。”
“我……我们会护你周全。”
聆音听出了,他方才是想说我会护你周全。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她了?还是说只是因为她病成这样软了心肠?她俯下身,把脸埋在了膝盖上,脸颊仍是烫的厉害。
过了半个时辰,朔雪推着她的轮椅来了房间。将她连人带毯的,都抱到了轮椅上。
若是有得选,她实在不想要这般娇弱的身体。
不过她只是和月眠流做了一次而已……怎么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还是说是什么其它的原因?一时半会间聆音实在想不明白,被朔雪推着轮椅,不久便到了汤谷外的水道,一艘宝船已浮在水面。
趁她生病的这两日,汤谷的人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她们此行隐秘,除了去的这几人,以及师尊掌门之外,无人知晓。对门内宣称,也只是外出治病,却并未说目的地所在。
聆音乍看一眼宝船,玲珑精致,便是载上十几个人也已绰绰有余,只是聆音病得厉害,实在无心欣赏这气派的船只,只想着能快些好起来。
水道往外十里便是河,沿河直下,便是碧海。
碧海广阔,扶桑难寻,不过既是梅衍决定要去,说明也还有一线生机。
她觉得梅衍分外神秘,她既看不见他的长相,也看不透他的心相。
被朔雪推着,聆音上船的时候,正瞧见梅衍正在同溪月商谈。虽是身上裹着被子,但面前有飕飕冷风吹过,聆音还是愈发觉得冷了起来。
她虽是想留意二人在谈些什么,但她的身子实在不允许。
“外头有些冷,我们到船舱里头吧……”她同身后的朔雪道。
船舱空旷大方,家具物件一应俱全,书柜上还随意放了几本书,一张床榻大得能容纳五、六个人。
朔雪推着她进来船舱,聆音便裹着被子,卧在了船舱里的榻上。她愈发觉得冷,一条毯子不过她便又拿过榻上的被褥全部裹在了身上。
分明身子烫的厉害,她却觉得冷得不行。
朔雪见状有些担忧的坐到床榻边沿,伸手去摸聆音的额头。
“怎么都两日了,不见好还愈发严重了?”他为聆音掖好被子,又低低问道,“师姐还冷么?”
“冷。”聆音想去握住他的手,“你可不可以,进来陪陪我?”
她平日里从来不用这般低的姿态同人说话,朔雪自然是事事惯着她的。但听到聆音这般说话,朔雪便知道她定时难受得厉害,才会说出这般话来。
他脱了靴子,进了聆音的被子里。
被子里冷得像冰,但聆音的肌肤却烫的像煮熟的虾子。
朔雪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颊,将她抱进怀里。聆音的手在他身上摸索,试图寻找一处最舒服的位置。只是还未寻到,她忽然又口干舌燥的,想去衔他冰凉的唇。
她到底还是衔到了,二人嘴唇相迭,聆音闭着眼,小巧的舌头往他的口中探去,二人的呼吸纠缠在一处,交合的津液都染上了彼此的味道。
朔雪知道她只是渴而已……可她的味道实在让人无法自拔。
他不敢再深一步,只是箍着她娇软的身体,想要把她揉进怀里。
“阿雪……”呼唤的声音因为缠绵的吻,也变得甜腻不堪。朔雪的眼底像染了一层情欲的薄雾,似是受到了聆音身上热度的感染,连着他的耳廓脸颊,都染上了微微的粉红色。
“阿雪……”她又唤了一声,细碎的低吟在耳畔轻声作响,朔雪忍不住也低低回应她。
“师姐,我在。”
他总是陪着她,无论何时都在她身边。
正巧此时溪月掀了帘子进来,看到二人在榻上拥吻的亲密模样,他不由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朔雪却皱着眉头,抬头看向他正色道:“溪月师兄,师姐似乎病得更厉害了,她说冷,你也来一道上榻为她暖下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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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月: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朔雪: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聆音(发烧的):这句话不应该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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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仙台 (三六)惊变
看着聆音窝在榻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溪月赶紧上前来探她的脉,却见她脸颊红扑扑的,迷迷糊糊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脉象同昨日一样紊乱,没变好,却也没有更坏。
他看着朔雪躺在她身侧迟疑片刻,便脱了靴子,从另一侧,进了被窝里。聆音紧紧抱着朔雪,他躺在她身后,只能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她的腰很细,几乎不堪盈盈一握,身子也异常的柔软。
他以前抱着她时,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
似是被传染了聆音身上的热度,溪月的脸也跟着微微红起来,他抱着她腰把脸埋进她披散的发间。分明只是淡淡的香气,却无由得令溪月觉得有些甜腻。为什么,明明恢复了神智,却变成了这样娇媚勾人的丫头。
……只是看在她病重的份上,溪月这样想着,若是她好了,便是她求她,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好重。”溪月的手臂放在聆音的腰上,无由的为她增添了重量,她不由得呢喃出声来。
溪月倒是反常的没有生气,只是减轻了些力道,柔声宽慰道:“你不是冷么……现在还冷吗?”
朔雪溪月二人一前一后同她挨着,运作灵气为她取暖,聆音自然没有这么冷了。
“好多了。”她说,但仍是阖着眸子在休息。
不久,宝船起航,梅衍掀起帘子也进了船舱。
见他们叁人躺在床上,倒也没有半点意外,只抬了手,点亮了船上的烛石。昏黄的光映在聆音的脸上,更衬得这张脸柔美娇弱,纤长的睫毛阖着,投下一个薄影来,嫣红的唇瓣微抿着,上头沾了些许淡淡的水泽。
梅衍坐到榻前长椅上,对他二人叮嘱道:“音音这烧一时半会好不了,若她冷了,你们便先陪着她,待到了碧海,来一人随我在外头守值。”
“好。”朔雪溪月齐齐应道,尔后溪月又问道:“梅先生,若是遇到海蛟……该如何应对?”
“若是拦我们,自然是杀。”梅衍说得干脆,梅衍半点犹豫。
溪月面露忧色道:“可我听说,一只海蛟,相当于元婴修士?”
梅衍微微一笑,面具遮去他一半的面容,但唇角的笑意却仍是可见的轻慢。
“那又如何,杀便是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只是在说衣食住行这些小事。
溪月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状,他一直以为梅衍先生是世外高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不曾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杀这个字。却也不想他也有杀意,这份杀意藏得太深,甚至再自然不过……溪月忽然觉得,对梅先生来说,杀与救,本就是同一桩事情。
梅衍先生是何事来汤谷的,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他来汤谷起,梅衍先生便已是汤谷的药师。
他曾问师父,梅衍先生与汤谷之人有什么关系。师父只说,他之于汤谷,分外特别,不必细究。
师父不愿与他说,足以可见梅先生他非同寻常。不过他一直以来都万分敬重他,若不是她,音音跌下悬崖,粉身碎骨后,也不会活过来。
梅先生和他说……终有一日,他原本的音音会回来。回来,回来是什么模样,原本是什么模样?不言不语,甚至若无人喂食,连东西都不会吃。若无人陪伴,连觉也不会睡,只是整日坐在那里。
是不是神思恍惚之时,又随意跑到外面,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
若谷中无人去寻,一下子便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原本的音音……她原本音音是这个模样。他想要的,他在乎的,他希望的,是那样的音音么?
“既是梅先生有这般把握,溪月也就放心了……”他的手绕过聆音的散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把音音救回来。”
“自然。”梅衍垂眸去看聆音,眼中神情犹如时隐时现的烛火,晦暗不明,摇摇曳曳。
宝船行了十二个时辰,便到了碧海边缘,天色不大好,灰蒙蒙的云雾笼罩,似是将要来一场暴风雨。
梅衍站在甲板上,手中灵力汇去,一道光隐隐闪烁,尔后越来越亮,竟凝出一个月牙状的轮盘。
轮盘上的指针剧烈抖动着,迸出一道蓝色的光来,方向直指北方。
外头惊涛骇浪,船身有些动荡,睡了这般久,聆音哪里还有睡意。她抬眼看窗外,虽是窗打开着,但因为梅衍设下的结界,没有半点风浪可以触到里头。
“我们如今……已在碧海上了么?”聆音恰好看得是窗外,故而她面朝的这一侧,是正在看书的溪月。
聆音瞥了他手中的书一眼,瞧着应当是一本医书。
溪月掩上书来看她,薄唇动了动,温声回道:“是已在碧海之上,梅衍先生在外头控制方向,迟些我要同他去外头守值。”
朔雪听他所言,紧跟着开口道:“我去守值吧,师兄在这里陪着师姐就好。”
溪月迟疑片刻,才缓缓道:“不必了……你在这里陪着,音音她……喜欢你。”
他想到先前扇她的那一巴掌,虽然那时她性命攸关尚不自知,但他到底还是打了她。音音讨厌她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聆音听他这般说,也没吭声半字。二人原本就是两两相厌,只是她病着所以关系才缓和了些,她也不打算趁此机会修补。她也不欠他什么,也不必作践自己低下姿态来讨好他。
宝船在碧海上将近又行了将近两日。
其间众人轮守守值,虽是海上暴雨大作,除此之外,却并无其它乱子。
自镜湖枯竭之后,修士修行不易,灵兽亦是,如今碧海中都是些寻常海类,并无什么特殊的灵兽妖兽。
待到第四日,碧海上起了雾瘴。
四周皆是薄雾,除却船下海面,看不见半点其它东西。只是时不时有奇兽啸声传来,令几人都提了十二分警惕,拔出佩剑来守在甲板上。
他们叁人都去了甲板之上,结界又加了几层,聆音自是安全,正在船舱里无所事事,看着船舱里的书。
她倒是意外翻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是凡人界的史书。她前世所在南祩,是青州之外的界面,虽说每一界都有界湖,但那里并未有灵气,无人修仙,自然也想不到会通过镜湖。若是她没能来到这里,她当真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真正的修真之人,以及当真有人能成仙。
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也只是装神弄鬼的神棍罢了。
虽不知道这史书何来,但应当是某位闲来无事的大能留下的。不过当做消遣倒也不错,她翻开史书,尔后翻到南祩那里,自云阙分裂,南祩开国,粗粗略略,写到了她那好皇姐那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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