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

两个月后，叶泽跟几位部下在加蒙星球的战场后防线上观察着战局实况，前线的战报传来，室内的其他人都为之一振。
“报！报告！报告将军！”报信的士兵几乎激动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缓才将消息完整说出，“报告将军，巴卡达人向我们投降了！”
叶泽左手边的部下也激动万分：“太好了！将军，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
旁边的一位说：“这是自然的，巴卡达人嚣张了这么久，要让他们尝些苦头才是。”
加蒙星球是巴卡达人重要的驻守地，自从柏渊将军殉职之后，所有的部下都能够感受到叶泽状态的变化。在这两个月中，他像是被神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一个月前艰苦的马屿战役中，叶泽连续三天三夜没有休息，最后甚至亲自驾驶着一架战机击溃了对方的防守线，在军团中已有战神的称号。虽然巴卡达人选择了投降，但是部下相信叶泽也愿意选择继续进攻。
而叶泽在听到这个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消息时仍然面无表情，他的视线仍然凝在前方的观察台上，过了许久才移开目光。
“通令全军，全部停止攻击。”
“是。”
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一旁的隔间，门关上，剩余的几位面面相觑了一阵，都猜不出叶泽的想法，但还是很快将命令传达下去。
巴卡达人是墨金联盟的中坚力量，他们选择了投降，克纳人也没有坚持多久。
当天下午叶泽就和埃尔加长老接通了信号线。
“停止攻击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叶泽看着屏幕道：“我没想法。”
埃尔加有些意外，这两个月里叶泽的能力已经在军事联盟得到了完全的肯定，而对方的杀伐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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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硬派作风也让他极为欣赏。他正准备听到对方会为接下来的谈判提出什么样的意见，可叶泽却直接告诉他没有任何想法。
埃尔加沉默了一阵，说道：“好吧，原本以为能够得到你的建议，现在看来你应该是累了。处理完后续事宜尽快回来吧，军部已经开始为你准备军衔授予仪式了。”
叶泽的神色未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他点了点头，很快便切断了与埃尔加长老的对话。
一个月后，严家门口。
严真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大门，又回头看着端正地坐着一言不发的母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口站着的是他们星球的英雄，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几乎刷满了整个星网，简直要掀起一阵狂热的个人崇拜。在最近的星网评选中，他包揽了omega和beta两个群体最想与之共度一生的alpha这两项的第一名，照片上的叶泽俊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可是如今，她的母亲却将这位战神拒之门外，这让严真真有些不安。
门外，叶泽静静地在门口等候着，等待着自己能够进入的那一刻。
天色阴沉，零星的雨点开始飘落，站在门外的青年如雕塑一般。
又过了半个小时，严真真终于忍不住了，她坐到严母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小声地劝说道：“妈妈，外面雨太大了，还是让他进来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你和爸爸都恨柏渊哥哥，那些东西也用不到，我觉得还是让他拿走也没什么。”
叶泽之前来过一次，问这里还有没有柏渊的东西。严真真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当初严家父母要将柏渊的东西全部扔掉，她偷偷拿回来一点，一直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半年前见过叶泽和柏渊一起，猜得出他们的关系，那些属于柏渊的东西交给对方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她在取东西的时候撞上了严母，后者勒令她将叶泽拒之门外，但是没想到对方这次又来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就在严真真准备再劝时，严母站起了身。
“你把东西给他吧。”她说完便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严真真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叶泽站在门外，听到开门声后转过身来。
他一身深蓝色军装已经全部湿透，硬朗的黑发也湿软地垂在眼前，严真真看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晃了晃神，然后说：“将军请进来吧。”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
严真真领着叶泽进到房间里，让他在客厅暂时等一下，自己去房间里取了拿给他。
将那沉甸甸的盒子交给对方，严真真怕严母听到声音，小声地说：“这是柏渊哥哥十几岁的时候用的东西了，我把它拿给将军，希望你不要把它扔掉。”
叶泽将盒子抱在怀里，垂眸看了片刻，低沉地开口：“我不会。”
“嗯，那我就放心了。”严真真笑了一下，眼眶有点红。
她的两个哥哥都没有了。
叶泽再次道了谢，严真真将他送到了门口。
雨小了一些，变得细密起来，严真真看到叶泽将外套解开，将盒子包裹在他的军装大衣里，一步步走入连绵的雨水中。
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走到严母房间外，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忍不住抵住门，再次红了眼睛。
雨过天晴，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军衔授予仪式得以成功举行。
埃尔加长老微笑着将徽章别在叶泽的面前，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啊，新一代最强的军事人才是个面瘫，这么值得高兴的时刻他也不笑。
叶泽站在台上，下面是热烈的掌声，他抬起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休息了一阵。
这个房间原先是那个人的，他申请住了进来，可如今却觉得不过是徒增伤感。
事实上，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了无意义的，拿到那个人的旧物又有什么用的，那些歪了笔头的钢笔，泛黄的信纸，掉漆的记录本，都不过是更清晰地告诉他：那个人不在了，你只能靠这些撑着，活着。
叶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自我折磨，但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摆脱这种自我折磨，一个月，一年，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
他和柏渊一起所有说过的话，所有的拥抱和亲吻都镶嵌在他的骨肉中，时间越长，就会嵌得越深，根本无法拔除。那些记忆存在于他的每一个呼吸中，每一个梦里，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忘记。
炽热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上。
叶泽抬起手挡住额头，半睁着眼，看到自己黑色的军装领子，和胸前别着的少将徽章。
他想到了数个日月之前，那时候柏渊穿着这样的军装，戴着这样的徽章站在自己面前，那时候他就想，他也要得到这些，堂而皇之地站在对方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但等他得到了，却已经无法再实现当初的愿想。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这里是风和日丽
等你再回来雨过迁徙
《凄美地》
教官会回来的
第83章三年
克里斯广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四处都是尖叫声和欢呼声。在几乎疯狂的人群前，两排警察不断地阻止他们向前移动。
黑色的轿车内，坐在驾驶座上的卫兵小心翼翼地朝后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男人闭眼凝神，似乎全然不知车窗外的人们有多么疯狂。
拐入另一条街道，进入军部家属区，那些躁闹的声音渐渐远了。卫兵小口地呼出一口气，又驾驶了一段，将车停在了目的地门口。卫兵立刻下了车，后座的人却已经自己打开了门。
卫兵聂远知道自己和联盟最强将领相处的短暂时间结束了，他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朝着男人敬了礼，然后目送着他走入了大门中。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了队伍里，其他士兵纷纷拥了上来，他们都知道聂远今天幸运地被派去接了叶泽，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
“将军长得真有那么帅吗？”
“你和他说话了没？”
“他的信息素到底有多强啊？我听人说站他面前都得腿软掉。”
……
……
聂远耳朵里塞满了这些问题，他哭笑不得，自己和叶泽待在一起的时间连半小时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小声地说：“我都没敢仔细看，长得比照片上还要帅一点，总共就说了几个字，一句你好，一句谢谢再见。”
其他士兵纷纷笑了起来，问的问题没得到答案的人急了，戳了戳他的肩膀：“信息素是不是铺天盖地要把人淹没的那种？”
聂远笑了一下：“没那么夸张，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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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又不是刻意释放信息素，不过确实能感觉到明显的压迫感，腿软倒是没有，就是挺紧张的。”
其他士兵又缠着聂远问了一阵才散去，而这个普通士兵经历的一切已经成为了这颗星球上的常态。
在这三年里，叶泽一步步从少将走到了联盟公认的最强将领的地位，靠的是无数次在战场上的浴血奋战。
这几年的时间里，墨金虽然表面上选择了退一步，可是平日里小动作还是不断。
他雷厉风行的手腕和出色的带兵能力让人们无条件地信服，而关于叶泽私人的信息却少之又少，却因此激发了人们更强的好奇欲。
此时此刻，叶泽刚刚和埃尔加长老探讨过关于资源区安置在何处的问题，他前几天刚刚经历过一次小型的战役，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没有休息好，面上显出了疲态，埃尔加很快便催他去休息。
叶泽回到房间，脱下外套，家庭式机器人很快帮他拿去熨烫。由于使用时间长了，机器人操作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但是叶泽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在梦境之中，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寂静无声。但当他想要将怀中的人推开看清对方的面容，梦却无法继续下去了。
这一觉叶泽睡到了黄昏，他醒来之后刚刚坐起身，卫笑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喂，叶哥，你回来了吗？”
“嗯，我在军部。”
“嗯嗯，咱们过几天要举办校庆，你去吗？”卫笑试探着问道。
虽然叶泽并不是飞黄腾达就忘本的人，但是他现在到底是身份特殊，就算不去参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叶泽垂眸，轻声道：“去吧。”
“那我和你一起吧，到时候见。”
“好。”
挂了电话之后，叶泽静静地坐了一阵，然后从枕头边拿过那个铁盒子。
将里面的东西翻看了一遍，他又将盒子放回原处，起身走进了浴室。
到了校庆那一天，叶泽开着车停在路边等了一阵，扭头便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卫笑。
他的动作有些慢，但是叶泽并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如果是三年前，他或许会直接下车去搀扶，但是叶泽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会引来太多的关注，所以只在车上等着。
卫笑打开门，怕有人看到叶泽，上车的时候一急就撞到了腿，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车子自动向斯特尔行驶着，叶泽倾过身，手在他的腿部按了按，看到卫笑有些苍白的脸色，说：“不舒服的话我们去医院看看。”
卫笑掩盖住自己的勉强，笑了下说：“不用不用，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两年前，卫笑的右腿在战场上受了伤，勉强保住了，但是行动上有些困难，骨头也常常会疼，叶泽找遍了医生才让他的情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上战场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卫笑提出申请调到了机甲研发部门，这两年也做出了不小的成就。但叶泽知道，腿伤仍然是他心头没有痊愈的伤痕。
由于提前得知叶泽要来，校方的警备也加强了，叶泽的车停好之后便和卫笑一同进入了会场。
叶泽的进入给会场带来了不小的骚动，但是秩序仍然良好，叶泽最后拉着卫笑一起坐在了比较偏僻的区域。
有几个曾经带过他们的教官上了台，讲到动人处，男儿也落了泪。
叶泽靠在椅背上，听着台上台下的互动，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这样热闹的场景并不能带给他任何怀念的感受，甚至坐在这里，他的心反而更空了。
很重要的东西缺少了，再也补不齐，什么人事都不能使他兴奋起来，也不过是一天天过下去罢了。
有时候回家，叶忍老爷子旁敲侧推地告诉他，该考虑找个伴侣了，叶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老人连声的叹气。
他能给叶家带来荣耀，可是生养后代却做不到，也只能如此。
叶泽出着神，袖子突然一紧。他转过头，看到卫笑脸上不自然的笑。视线往前一扫，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何烨洲。
他定了定神，坐起了身来。
何烨洲走到两人的身边，他穿着一身中将制服，如今也已经身居高位，气势也比以前强了不少。
但他走到卫笑身边，看到对方别过的脸庞，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矮身坐到了他们二人的身边，和卫笑挨着。
“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私事影响，字数很少，明天更多点
第84章事故
叶泽和何烨洲互相点头示意，卫笑在叶泽之后才和何烨洲有了互动，他朝后者敬了一个军礼，而这个动作却让何烨洲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叶泽侧过头的时候看到卫笑坐直身体低垂着头，而何烨洲则靠在椅背上，身体后仰，视线没有落在不远处热闹的高台上，而是定定地看着斜前方的卫笑。
他们两人的事情卫笑没有明说，但是叶泽也知道一些实情。
自从几年前分手之后，卫笑一直都跟着叶泽。何烨洲和叶泽偶尔也有联系，但是不多，为卫笑和何烨洲却是基本上断了。
何母的咄咄逼人和失去生育能力带给卫笑的自卑让他很早就放弃了这段感情，并且一直没有回头，何烨洲并不知道实情，但这几年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叶泽始终没有告诉卫笑的是，两年前他的腿部受了重伤，昏迷救治的时候何烨洲也在，也一直陪着他，只是在手术结束之后选择了默默离去。
他之所以保持了沉默，是因为感情的事情终究不是旁人能够干涉的，卫笑有他的意愿，他能做的只有理解与支持。
身后的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这一点卫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甚至只要他微微侧头就能用余光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可他身体僵硬，几乎一动不动。
前面传来了教官与毕业的学员共同发出的哄笑声，气氛热烈极了，但卫笑却觉得手脚冰冷，受伤的右腿隐隐有抽痛的感觉。
他不敢回头，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心中慢慢涌现出消极悲观的情绪来。
无论是何时何地，只要何烨洲在他的身边，自己的情绪就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对方的影响。哪怕他们不说话，哪怕形同陌路，哪怕再如何装作疏离，心跳的频率，呼吸的节奏，这些却都不会说谎。
说到底，他始终还是爱着对方，想放下，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卫笑痛苦地想了一阵，眼前骤然一黑，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头。
何烨洲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我有事要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叶泽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嗯，下次再见。”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自己，卫笑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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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掐自己的掌心，撑着扶手站起来。即便是在礼堂中后方有些暗沉的光线下，卫笑仍然没敢抬头，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轻声说：“下次再见。”
何烨洲伸手过来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卫笑却觉得这短短的几秒钟像是一个钟头那么长。
两个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掌心处的热量只传递了一瞬，很快便消散而去。
脚步声渐远，那双军靴也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叶泽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卫笑笑了一下，想显示自己没事，可是鼻子却有点酸，他飞快地低下头去，忍住了抵达眼角的泪意。
校庆的欢腾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有些人提前离开，剩下一些人则提议到附近的酒吧畅聊一夜。
叶泽和卫笑都没有这个想法，在和曾经的教官交谈了一阵之后便驱车离开。
车子行驶到一半，叶泽到了一个消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告诉了卫笑。
“何烨洲出了事，现在在医院。”
卫笑怔了一下，嗫嚅了一阵，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发生了什么？”
“还不知道，人现在在军区医院，”他定定地看着卫笑，“你想过去看看吗？”
卫笑攥着手，快速地点了点头，叶泽颔首，很快将车子驶向医院。
到了之后他们才得知，何烨洲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有人欺辱妇女，上前制止，因此被对方持枪击伤，如今还在抢救中。
卫笑不安地喃喃道：“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受伤？”
医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何将军制止对方时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一时不备被对方射中了胸部，不过行凶者已经被控制住了。”
医生交待完之后很快离开，叶泽陪着卫笑坐在一旁的座椅处，机器人护士很快给他们端了热水过来，叶泽接了一杯，卫笑却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叶泽喝完了一杯水，手术室的门打开，何烨洲人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现在还在昏迷中，最早明天才能醒过来。
“进去看看吧，我陪你。”叶泽说道。
病房里静悄悄的，叶泽只简单地探视过之后就走了出去，让卫笑一个人留在了房间中。
何烨洲躺在床上，脸色青白，下巴处隐约探出细微的胡茬。
卫笑凝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们还在斯特尔的四人宿舍中，虽然日常只有两个人住。
每天早上醒来，何烨洲都会把刮胡须的事情留给卫笑来做，而不是交给自动刮胡器。
一开始他掌握不好力度，会刮擦出细小的血痕。那时候何烨洲会惩罚他，跟他接一个绵长的，薄荷味的吻，要吻到他站不住脚才罢休。
那时候他们没有任何神上的负担，谁也没想过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将他们分开的，但是却没有想到现实中的障碍来得那么快。
其实卫笑自己再清楚不过，他从小就是一个很自卑的人，这一点始终都没有变过。他没有叶泽那样与生俱来的自信，没有何烨洲的淡然和笃定，他的体能和思维力都很平庸，只能竭尽全力去做到最好，可失败和失去仍然是常事，他已经习惯。就像两年前失去了灵活矫健的右腿，他也不过是在房间里难过了一天，夜晚过去，太阳升起，他还会端起笑脸，在不断的失望之后恢复乐观的心态，这几乎是他的本能。
两个人分手的那时候，他并非不相信何烨洲对自己的用心，但是这份用心能够抵挡多少流言蜚语，抵挡多少现实中的诱惑，又能够持续多少年多少月，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何烨洲曾经说过，他的母亲是他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后来他告诉卫笑，他最爱的人是他。
最重要和最爱，哪个更占上风，卫笑做不出判断。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失去的不只是何母的认可，他更害怕的是何烨洲的态度，有朝一日，当对方看到孩童的时候会不会感到遗憾，这是他最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主动提出了分手，说之后不要再联络。
那时候何烨洲很愤怒，但也在愤怒之后努力平静下来，问他是不是不相信自己能给他们两人一个足够圆满的未来。
卫笑摇了摇头，只说是自己累了倦了，想要放弃这段已经成为自己负累的感情。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却接话道，是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有很好的，很光明的未来，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青涩的模样。卫笑知道自己对何烨洲的感情还在，但却不确定对方是否依然爱着自己。更何况，那些曾经的障碍仍然没有拔除，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又多了几年的隔阂。
人都是会变的，所以爱一个人的心也是会变的。卫笑悲哀地想，他也就能够坐在这里看看对方，在何烨洲醒来之前他就会离开。
卫笑静静地坐了几个小时，天蒙蒙亮，微光从窗外探进病房内，照在他的脸庞上时，卫笑才如梦初醒。
他的视线缓缓地划过床上人的五官，在他紧闭的双眼，粗硬的眉毛和有些干涩的嘴唇上一一停留片刻，最后他站起身。
向前走了两步，卫笑的身体停住了。
他又转过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这可能是他跟对方相处最多的一刻了，以后怕是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是脚步却忍不住迈了回去，停在了床边。
他突然想到了那些薄荷味的吻，心头微颤，一个念头浮上心尖，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过了一阵，卫笑选择了放弃挣扎。
他倾过身，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撑在何烨洲的身体两侧。他们离得是这样近，近到他甚至能够数清对方的眼睫毛。
卫笑吞咽了一下口水，闭上眼，在何烨洲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让他沉寂了很久的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他又害怕又激动，耳朵里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根本停不下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