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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何妈妈果然道:“是青荷不让我们告诉您的,想来当是夫人的意思了。”
……
次日,腊月廿一,花家:
昨夜后半晌又飘起大雪花,今晨天光未亮时,地上就积了厚厚几层落雪,花春想心事重重,不到卯时四刻便自己醒了过来。
她没起身,院子里不敢来人清扫地上积雪,下人在其他地方扫雪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人听得不甚真切,恍惚犹在梦中。
蒙蒙亮的房间里,花春想不想起床,便重新闭上眼。
脑袋晕晕乎乎的,时而觉得自己突然变得体型硕大,屋子都要容不下她,时而又好似被扔进了万花筒,在旋转的百千尘世中变得渺小而不可见……
未几入梦,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时。
昨夜与阿娘的交谈不欢而散,花春想起床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向青荷询问花龄去向。
青荷边侍候花春想洗脸,边转述花龄留下的话,道是花龄一早去了花家香的铺子忙活生意,让花春想用过朝食后就回自己家去。
所谓回自己家,便是让花春想回容家去。
以前在家时,花春想常听别人抱怨她的姑姑们受委屈后回来娘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莫过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以往从不在乎这些,可今朝身份已变,再听到这些话,心中难有些迷惘。
那厢,穗儿忽然步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全然没了往日规矩,气喘吁吁道:“姑娘姑娘,二三四房他们,有许多人寻上门来,咱们的人拦不住,已被他们登了和万堂!这就该让人找来这里了!”
“……”花春想一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家里的这几位长辈,很多年前便已和西院面和心不和,从小到大,她没少见过他们与母亲的明争暗斗,现而今,唯一能约束住他们花世蛟,正清居城外邯山寺。
花春想将要独自与他们过招。
而上一次祖父因参加老友寿宴不在歆阳城时,家里几房子弟间就因些小小口角而牵扯出以前恩怨,众人混战,大打了一架,甚至惊动公府缉安司,派了数十位不良人前来镇压。
那次打架,她的三堂兄折了条胳膊,五堂兄脑袋开了瓢,四堂兄混乱之中被人用炮仗炸伤,四婶因此卧病半载,最终郁郁而去。
想到这里,慌乱、无主、茫然、失措,以及恐惧等种种情绪瞬间涌上花春想心头,她没料到,这一天来的这般快。
“青、青荷,容家的马车昨日我没让他回去,你从西角门出去,让扎实马上送你去邯山寺求见祖父,就说除夕将至,我问祖父可否回来花家过年,祖父会明白的,”花春想坐在梳妆台前,当窗理鬓的素手微微颤抖,更未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紧张。
青荷领命而去,薛妈妈闻讯着急忙慌正好从后头厨房过来,去青荷擦肩而过。
“姑娘让青荷去容家叫人?”薛妈妈过来问。
“去城外,”花春想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认真回忆着母亲以前是如何处理这种事的,旋即吩咐穗儿道:“去将西院里的所有小厮都集中起来,让他们到和万堂外扫雪,扫雪用的棍棒铁锹莫忘了拿。”
穗儿应声而去,花春想将头发简单挽成发髻,用根样式简单的软玉簪簪住,对着铜镜板起脸,发现自己眼神够冷,却总少了几分俨肃和震慑。
盖因脸颊肉嘟嘟,让她的模样看着如何都凶不起来。
算了,她想,纸老虎也是老虎,吓唬吓唬人也是可以的,何况她如今嫁进容家,几位叔父姑母就算不睬她,想来也会顾及顾及容家主容苏明的面子。
“嬷嬷,”花春想挺直腰杆儿,端庄娴静,戏腔道:“随我和万堂去也。”
花春想这般轻松的模样,反而逗笑了薛妈妈和小桂枝。
一如青荷方才所言,花春想才和薛妈妈等人走出自己的小院子,迎面就独自过来位婀娜多姿的少妇。
“六妹妹,出大事情了!”少妇满脸写着担忧,急行上前挽住花春想的胳膊,压低声音担心道:“我相公劝不住公爹和婆母,那两位受了蛊惑般非要跟着他们来找西院的事,我自告奋勇说来寻你去和万堂,暂时能拖他们片刻,你快想想办法罢!”
在花家这个大宅门里生活多年,无论是内宅争斗还是外庭夺权,她花春想都见过太多太多,若她还是是十来岁时候,说不定就会相信了二堂嫂这番说辞。
只可惜啊,她早不是十来岁的无知孩子了。
“事急,春想先谢过二堂嫂这番好意,”花春想回握二堂嫂的手,诚恳态度中带着两份愧疚,道:“奈何此番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你也知道家里若闹起来将会是什么样子,我眼下无暇自保,二堂嫂这份情我承下了,咱们这就去和万堂,莫去迟了让他们再抓着把柄为难你,你也知道,三婶那人最爱磋磨别家孩子了!”
说着,花春想拉上二堂嫂就往和万堂方向走,却又被二堂嫂反手拉住,再劝道:“长姑母和离的事家里人都已知晓了,他们趁此时前来,必不肯善罢甘休,你自己断然是压不住的,不然,不然差人去找容大东家来罢!”
“家丑不可外扬,作何还要惊动旁人?我家的事,自当由我们自己解决……”花春想几乎想也不想张口就否定二堂嫂的话,拉着对方就奔和万堂而去。
和万堂,恁多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在等花春想自投罗网,然而这丫头就如此大摇大摆地赴和万堂去了。
被花春想拽着走的某个瞬间,二堂嫂竟在这个平素里性格糯软脾气温吞的小姑子身上,看见了女强人花龄的影子。
西院不算太大,故而和万堂距花春想起卧居并不远。
她拉着二堂嫂很快就到,然则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各种声讨。
西院当力的小厮们已经都来了,人人手里拿着家伙,借着扫雪的由头将其他几房带来的下人挡在外层。
“姑娘您怎么独自来了!”正朝这边过来的穗儿忙将手里家伙什扔给旁边小厮,过来拉住花春想,将人往外推,低语道:“这回真的不妙啊,您赶紧离开花宅,奴婢已安排……”
“啊——”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叫声吓住穗儿推花春想的动作。
寻声望去,发现竟是二堂嫂在推搡中滑倒在地,偏偏她身边未带丫鬟婆子,周遭都是小厮们,花春想二堂兄又是个极其小心眼的善妒男人,众人愣是无一个敢伸手扶她起来。
二堂嫂向来娇弱,抬起擦破皮的手指着花春想,大声哭道:“我不过好心去请六妹妹过来,你不想进和万堂不进就是了,作何要将二嫂推到地上呢?!”
现场被二堂嫂方才的那声惊叫吓得寂静无声,这几句指摘更显得声音洪亮,花春想摊手,百口莫辩,和万堂里的诸位自然被惊动。
一帮男女老少争相从和万堂里涌出来,生怕迟半息花春想就会凭空消失般。
“小春想休走!”身形消瘦的为首者率先冲过来,乃是花春想二叔父,呵斥道:“今次我们来西院是有要事与你母亲商议,你本小辈,我们与你说不着,奈何你母亲不在家,此事便由你当罢!”
“二舅舅年岁大了,莫要如此火爆脾气,对心脏不好,”花春想拨开挡在身前的穗儿,改换掉往日用的“叔父”称呼,笑盈盈道:“我昨日落暮时分才从容家来,今日朝食都尚不曾用过,还不知外头以及几个院子发生了何事,既牵扯到二舅舅、三舅舅和四舅舅……呀!”
扮猪吃虎的小丫头以帕遮嘴,好一副单纯又无辜的诧异模样:“能同时牵扯三位舅舅的事,想来必定不会是小事!二舅舅当真要让我这个外人来当事么?”
先用“舅舅”的称呼将自己与在场几人的关系梳理清楚,再拿出自己容门花氏的身份来撇干净与花家这几房人的亲疏关系,花春想开口就是一番和和气气的客套话,却无比管用地噎了在场众人一道。
不少人面面相觑——以往那个娴静乖巧的小春想,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花老二混迹商行多年,吃过的盐多过花春想走过的路,自然也非寻常善类,微微一愣便很快反应过来。
只见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着修剪漂亮的美髯,冷着脸气道:“你父母已然离异,你又唤我声亲舅舅,你母亲当年是招赘的你父亲,本就不曾离开过花家,她是花家人此事无疑,是以,她之事由你这个独生女儿来当属天经地义!”
一番理直气壮的慷慨陈词后,见花春想露出难以招架之态,花二爷心想,这丫头即便嫁了人,可到底也还年轻,欠些火候。
遂放软了原本强硬的语气,态度近乎慈祥:“小春想,数九寒天,外头太冷,不若随我们到和万堂里详谈,左右这是在你们西院,你还怕我们这些长辈欺负你不成?”
花春想两手抄在宽广袖子里,心中方有片刻犹疑,手掌已沁上层薄薄汗水:“我——”
“姑娘……”穗儿轻轻拉住她衣角,暗示不能进入。
在这些事面前,花二爷等人与花春想是有着相同血脉的人,薛妈妈几个只是花春想的奶母和仆人,两方相比,虽然薛妈妈等人与花春想一条心,她们却因身份问题而无法为她出头平事。
是以,就算薛妈妈几人怕花家那几个狼心狗肺做出什么伤人的歹劣事来,她们眼下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多拖几息是几息,盼望着快些有人来助她们家姑娘离水火。
犹疑之时,花春想余光瞥见不知何时从地上起身的二堂嫂,尽量放松神色,将一些场面话说全乎,道:“方才二嫂向我求助,言二舅舅和二舅母被有心人给唆使了,”
眼睛看向旁边花老三,花春想目光单纯,浅笑安然,开口却是别有所指:
“如二舅舅所言,大家都是一家人,想来这里面必有误会,日久生龃龉可不好,既几位长辈愿来我们西院求个清白,那咱们就和万堂里请罢,坐下来,慢慢聊,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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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和万堂内
花氏为歆阳小族,世代事香,延至花世蛟父代,方累五世之功业,毕平生之心血,艰苦创下花家香。
花家香鼎盛时期,曾跻身四大贡香之列,在整个珑川香行独占鳌头。
花世蛟守成,兢兢业业几十载,终因兄弟分家而无法阻止花家香日渐没落,幸而他膝下子女九人中,有长女花龄可堪重任,多年来帮他守着花家香,不至使祖业翻覆太快。
为帮助父亲,也为将来行事不受夫家掣肘,花龄干脆退掉身上原本亲事,甚至还欲抹掉额间花钿成为契姐,被其母多番劝阻,终招赘夫婿入花家西院。
花龄起初不愿招赘夫婿,怕夫家的存在会给自己与花家香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为让花龄答应此事,其父母应诺花龄,待招赘之后,其夫君在一日,花家香半数铺子总权就一天是花龄的。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
花世蛟重用长女,移权长女,此举本就引得其余子女心存不满,如今花龄夫妇和离,虽对外多多隐瞒,但消息还是为人所传,花家其余几房子弟虎视眈眈,登即上门来要权。
几房料定花龄绝不会轻易答应,万一再惊动老父亲从邯山寺回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加不好办,兄弟几人便拿了主意,直接从花春想这个软柿子入手。
众人随花春想进和万堂后,里面具体发生何事、有何对话内容,就是外人不得而知了。
围在外面的各房下人只能从偶尔传出的怒吼声中,听得些主子们争执的只言片语,好回去后为走亲串戚时多添些谈资。
花老二兄弟几人诚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蠢货,发难前便已让人守在宅子各大小门口,下令凡西院之人一概只让进不能出。
和万堂内:
面对花老二等长辈的步步紧逼,花春想使尽浑身解数周旋,却如何都等不来外面有动静,神色间难显露焦灼态。
花老二察言观色,看出花春想招数已穷,便给花老四递了个眼色。
花老四到暗示,抚掌对花春想笑道:“小春想啊,方才就见你眼睛不住地往门口方向瞟着,莫不是在等谁罢?”
随着花老四话落,四房的人推进来三个五花大绑的仆人。
此三人者,一为青荷,一为容家车夫小厮扎实,一为被派去找花龄回来的小丫鬟。
——人竟都被拦回来了!
花春想脑子突然一懵,好似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见派去求救的人被抓来,早没了耐心的花老四起身过来。
一把将事先写好的移权书拍到花春想手边,他不客气道:“小春想啊,多说无益,你既已嫁去容家,花家香被你娘握在手里也是无用,不如就此让她让出来罢,无夫无妻则从子女,你替你娘拿个主见出来,谁也说不得甚么!”
华老四突然逼过来,即使花春想挺直了腰板直面对方,却还是吓得两手发抖,怕被突然拉过去揍一顿。
她来不及想更多,后背已爬满冷汗。
“老四退下,莫再吓着小春想!”
花老二呵退花老四,尽量压着耐心和脾气对花春想道:
“到了这一步,你既然装糊涂,我不妨就把话再说明白些,春想啊,你祖父清居邯山寺前,早已将花家香大权悉数交到了你娘手里,多年来,你娘在花家香的作为我们有目共睹,我们对此也本无意见,”
悠悠吃口茶,见花春想一双眼睛里仍难掩恐惧无助,花老二不疾不徐继续道:
“奈何你父母突然离异了,你父在花家香多年,不知掌握了多少花家香实底和情况,说得再严重些,万若他跟在你娘身边学会制香,以后拿着偷学的本事与花家香为敌,届时对谁都不好,”
长长一叹,花老二将让权书往侄女手边推了推,语重心长道:“签下这份让权书,帮二叔父拿来掌事玉印罢,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且如此做法,对大家也都有利无害。”
自打进来就没什么存在感的花老三立马附和:“是啊是啊,二哥说的对。”
这边,花老四被他二哥呵斥,觉得面子有些上挂不住,遂趁机瞪一眼他那向来好拿捏的三哥,神情和语气皆带了嫌恶:“你插什么嘴,狗掀门帘露嘴尖,安静坐着就好,没人拿你当哑巴!”
“这,这……我……他……”花老三一噎,顾左右而不知该有何言,最后脸色憋红悻悻作罢。
花老四找回点面子,稍微顺心些许,朝这边冷冷哼了一声。
这只是个小小插曲,无人在意,让花春想签下让权书才是重头戏。
方才花老二所言的确不假,且无论是香行还是其他行业,亦皆都有此种避讳。
等不来祖父花世蛟,花春想被这个理由压得无法辩驳,只能重复一句话:“我要见我娘,我要见到爷爷。”
花世蛟和花龄是花家几兄弟拿不下亦不可能拿下的高地,花春想这句话直白说出来,简直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拿刀戳那几兄弟的肺管子。
“哎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不是我们花家人啊,怎长的如此蠢笨,如此不通情理呢!”花老四急脾气,自然受不了花春想磨叽,大嗓门道:
“还看不清眼下情形么?我们不可能让你娘现在回家来,你爷爷也不会知道这场事,便是你最大的靠山容苏明来了,她也对别家的家事说不得甚么!”
说到得意之处,花老四不禁轻蔑地笑出声来:“说起来,这也算是老天爷在帮忙,若非你和容苏明不和,我们哪有机会——”
“老四,休得胡言乱语!”花老二无奈扶额,咬牙呵斥住口无遮拦的花老四,眼神示意老四儿子,让他看住老四。
转回头来向花春想摆了摆手,花老二似乎耐心将尽:“小香椿啊,你是个孝顺孩子,我想你也不愿看着花家香赖以生存的制香本事被外人给学去罢?如今你爹娘又这样,你当真忍心看你爷爷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这些话里漏洞百出,花春想却是关心则乱,不曾抓住不对之处以及时反击,或者说,后知后觉的她没能立马反应过来,错失了最佳辩驳机会。
她低下了头,她沉默了——她做出了谈判周旋中最忌讳的行为。
花家几房人大喜,觉得只消再施加些许利诱,想来花春想这纸糊的老虎就会露出原型,答应签下让权书。
花老二看一眼花老三,正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让权书,门下突然响起一阵吵闹。
花春想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骤然亮起,花老二旋即黑下脸拧起眉心,花老四得到示意,起身就向门口冲去。
他大步冲过来,未待伸手碰到和万堂门上挂着的暖帘,一黑黢黢的活物就猛地自帘角位置窜了进来。
活物一阵风似也,擦着花老四袍角冲进和万堂,直直将花老四吓愣在原地。
他被惊得心脏呯呯呯地猛突突了两下,连伸到一半的手也跟着忘记回——那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
那黑黢黢的活物猛然冲将进来,堂内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那家在伙东嗅西嗅中碰到花老三夫人的脚,花三太太吓得一声惊呼,其他人才回过神来——屋里竟进来条黑身大犬。
场面顿时一阵慌乱。
花老三又惊又怕,还得为夫人将狗赶走,急得就快哭出来了。
其余人见此体型硕大的黑犬皆是惧怕不已,一个个向后躲去。
黑犬还在四下乱嗅,花老二抽出别在腰间的金镶玉烟袋杆当防身武器武,扯起嗓子连声喊下人进来将犬赶出去。
就连花春想,也都怕得起双脚蹲在了椅子上,失声喊救命。
万和堂内不少闺中女眷,别院小厮们不敢轻易进来,第一时间冲进来的是西院小厮,他们却没有立马赶狗,而是围住了屋中众人。
花春想儿时曾被恶犬扑咬过,身上留着疤痕,至今见到大型犬都会怕得腿肚子抽筋。
她颤抖着声音,刚想要催促小厮们将犬捉了赶出去,就见那原本嗅来嗅去的黑犬,在闻到她跟前后,突然追着它自己的尾巴旋风般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它后肢着地,昂首挺胸,乖巧地坐了下来。
这大犬,尾巴在地上摆来摆去,喉咙里响着轻快的呼叽呼叽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
犬一坐下,花老二立马就跳开,躲得老远,独留花春想一人蹲在这边椅子上。
她大概吓坏了,一头雾水中满是惧怕,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表情僵硬地朝小厮们求救,说话都不敢声高,只是有些语无伦次:“别别别,别乱动啊,不是,过来让它走嘛,你们拿上家伙什啊别徒手过来,吓人忒吓人……”
说着说着,见小厮们依旧不动,花春想情绪渐渐失控,连带着方才被几房咄咄相逼的委屈,她终于抱着膝盖哇一声哭了出来。
又怕惊到蹲在椅子腿边的大黑犬,她忙不叠捂住嘴强忍哭声。
屋里很多人,几房老少各为自己的安全担心着,花春想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让本就慌乱的人看得心烦,花老二呵斥了她两句:“哭什么哭!别哭了!仔细再将犬惹怒!”
这个场面不算太好。
花老四两腿发软站在门囗,琢磨着待会万一黑犬失控,或者这些小厮有所举动,他好第一个转身就跑。
正想着,身后房门处忽然进来一股冷风,可不待他回头去看,一道听起来温润平缓,实则却让人心底发毛的声音淡淡响起。
“诸位合伙逼迫内子至此,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几房人闻声悉数诧异回头,花老四猛地回过头来,下意识的反应甚至不是可以用“惊恐”二字来形容。
他睁大眼睛,表情僵硬,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比那条黑犬更让人害怕千倍万倍的东西。
好像是为了应和来者那句淡淡的话语一般,这边的黑犬仰起脸来呜咽了两声,还用鼻子拱了拱花春想的鞋子,动作可谓温柔。
花春想却被吓得眼泪流得更甚,犹如大河发水。
来者,无疑是容苏明。
花老二被容苏明的突然出现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看看黑犬又看看容大东家,脸上挂起极其勉强的笑容:“容、容大东家,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我若再不过来,花春想怕是就要被人往死里逼了,”容苏明抄着手迈步过来,回花老二以淡淡浅笑,眼角眉梢分明带着温润秀气,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花春想从不曾见过的陌生凌冽气场。
那是经年居于高位而积攒出来的威势,逼得人不敢直视其眼眸。
就连花春想,也抹着泪扭过了头去。
她一擦眼泪,脚边的大黑犬就呜呜咽咽地用鼻子拱她的脚,她吓得紧紧捂住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团小小的毛球。
面对她如此反应,黑狗急得两只前爪不停地捣腾地面,喉咙里的呜咽更低沉几分,好似十分委屈。
“容大东家此言何意?”花老二打算翻脸不认账,反正这种事他做起来驾轻就熟:“逼死人的帽子忒大,你可不能随意乱扣哦。”
容苏明来到正堂上,伸手揉了揉黑犬毛茸茸的头,将桌角那张让权书拿起来粗略扫了几眼,从头到尾不曾分眼看花春想。
随手将让权书叠起来装进自己袖兜,容家主道:“我未及迈进和万堂的院门时,就清楚听见屋里传出来的吵闹声,以及花春想的凄惨哭声,花二爷千万莫要说,诸位那是在跟花春想逗着玩。”
花春想还缩在椅子上,黑犬貌似还想凑上前,被容昭一把揪住脖子上的皮项圈。
她点着它的狗脑门,带了笑腔指桑骂槐道:“狗东西呀狗东西,没看见都把她逗哭了么,莫忘了你家主个睚眦必报的,再大胆往前凑的话,仔细扒了你的狗皮做脚垫呦。”
黑犬听懂了人话般,呜呜两声乖乖坐在容昭脚边,不再往花春想跟前凑,尾巴半圈住容昭的脚,黑珠子般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其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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