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行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堇汶Even
游鸣刚拐到街道的十字路口,一不留神,就被人一把拉近了拐角的一条小巷。
“鸣哥,怎么样?”青年的眼睛乌溜溜的转着,情绪有点激动。
“靠,放开,你小子,神出鬼没一天天,吓死老子了。”
青年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了,不太好意思,放了手,伸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你妈昨晚只问了我你去哪,其他的没问。”
“那就好那就好。”青年松了口气,思索了一下,双手抓上了自己被劣质黄色染料染过的头发,额头上还包着纱布。
“阿夹,要我说你小子就是作死,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出来和人混什么黑社会?要不是昨晚老子去报警,你小命丢那吧。”
“鸣哥,我这次可没跟他们去打群架了,我......我是为了......”阿夹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怎么?不为这个为什么?”游鸣没带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诶,鸣哥你知道阿眉那个娘们儿吧?”阿夹放下了蹂躏自己黄毛的手。
“辉哥那情儿?”游鸣听人说过,有点印象。
“就那娘们,不知怎么的,本来好好的跟着辉哥混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惹了辉哥,没了靠山,就跑出来接客。”阿夹有点害羞,低了低头“我昨儿闲着没事,就去找了阿眉......刚做到一半,辉哥就带人冲进来。靠,差点把老子吓、痿了。”
“你动了人家的女人,被打死也是活该。”游鸣不想再听他胡扯,转身出了巷子口。
“不啊,那女的不是没和辉哥混了嘛,长得又靓,谁知道没关系了,辉哥还不放过她?”阿夹跟上了游鸣的步伐。
“这你就不懂了,辉哥那人好面儿,自己曾经的情儿跑出来做这事,怎么着都会生气的,男人可耻的占有欲作祟而已。”
阿夹听游鸣说了这话,似懂非懂,干脆也不想了,“算了算了,反正以后不找阿眉就行了,唉,可惜了,阿眉那身材,那叫声......”
游鸣一个脑瓜崩弹在阿夹的伤口处,疼的阿夹哇哇直叫,“老子不想听细节。”
“鸣哥,下手真重......”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走向了巷子深处的破旧小网吧。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的游戏,游鸣觉得头目晕眩,喉咙有点涩,不想再打下去了,转头和阿夹道了别,去网吧总台拿了包烟和矿泉水,刚出网吧,就看到外面天色已黑,下了雨。
游鸣点了烟,靠在贴满小广告的的旧墙上,等着雨停。
“鸣哥,阿眉真的不错,有时候去试试?”阿夹的话言犹在耳,游鸣沉默,不再回他。
呵,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对女人有心思?
他想起了入狱那年加粗黑体的新闻标题,“18岁同性恋少年捅杀少男”,早在很久前,他就被定性为一个凶神恶煞的恶心之人。过激的标题,吸引人们的眼球,添加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鄙薄的眼神,从开始到现在,早就已经习惯。
屋檐有点浅,雨势不停,一阵风,吹了一些雨点飘打在脸上,游鸣顿时觉得清醒了几分。
南方只有冬雨,没有冬雪。
看了看潮湿阴暗的巷子,心思烦闷,他不想再等雨停,冲进雨里,跑出巷口,街角的音像店还开着门,放着一首歌,很熟悉的歌。游鸣停下脚步,店门上贴着cd海报,男人穿着橙色的夹克,头发微卷,声音婉转温柔。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
游鸣记得这首歌,他的妓女母亲阿虹很喜欢听,是的,妓女。
那时候他还很小,一直由外婆带大,见过她的次数寥寥可数,听到很多人描述过阿虹,“不要脸”“下贱”......全都是不堪的字眼。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乌黑的天空连星光也没有,孤独感油然而生,游鸣想起这些久远的事,心里有点涩,烟盒里的烟早就被水浸湿了。雨也渐渐有停的趋势,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不好好躲雨,跑出来淋雨干嘛,真够白痴。
雨水飘在睫毛上,氤氲眼里的画面,城市的街景模糊起来了。
他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公交站台上走来,不急不慢,英姿飒爽,像极了那晚上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淋雨?”温柔的男声像一阵冰凉夜风,让人有点醉。他撑的伞很大,足够两个人避雨。
雾中行者 第7章 蜉蝣
不是梦,也不是幻想,游鸣低头,脸庞隐在暗夜中,看不出表情,回答不了。
他带着雷电的气息,与长风同行,而自己浑身带着腐烂的气味。
他不敢抬头,不辞而别的是自己,他没有在那夜等他醒过来就走了,他羞愧。
周仲卿的伞向游鸣这边倾斜,寂寞无声。他的轮廓泛着柔和的光,和少年时期一样,只是眉间隐隐蹙着,散不开的落寞。
他的发间带着些微潮意,黑色的立领风衣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他......早就出来了吧?
风雨交错间,周仲卿水亮的眸盯着他,街道的歌换了,是一首很老的粤语。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
周仲卿空闲的手试探的想要去抚一抚对面人的脸,却只能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中,游鸣的眼神很淡,眼帘微垂。了手,周仲卿说:“这个时间,早就没有公交车了。”
“你怎么会想要过来?”游鸣逼自己打起神,抬头问他。
周仲卿不理他,也不回答,半晌才说道:“有事,来这边处理。”
“那很好,”游鸣笑着寒暄。
“那晚......”青年开口。
“我们都是成年人,”游鸣开口打断了他,“忘了可以吗?”他看得到周仲卿眼里的光熄了。
“忘了吗?”周仲卿重复他的话,语气很淡很淡。
游鸣哑然,捏了捏酸涩的嗓子眼,平复呼吸后,说道:“我喜欢女人,那天刚出来,没忍住......伤害了你的感情我很抱歉。”
“是吗?”对面的男人冷冷的笑了笑,“你多想了,我对你没有感情。”周仲卿逞强说道。
好像有什么脆弱的东西碎了,游鸣能听到,清晰的传达,像耳鸣。没有感情?一夜情都不算,那些温情是假的,所有的依恋是假的,想念也是假的......可以这么理解吗?
连戏都可以演的这么好了......
[......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萧萧风声凄泣暴雨中,人海里漂浮,辗转却是梦.......]音响里的声音唱到动情处,沙哑了起来。
“很好,再见。”游鸣不敢看他的表情,转身走了,留着周仲卿一个人撑伞站在原地。也对,确实是自己没有做好,他唾弃自己。
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要求不了,换做自己被这样的话伤到,也会难过的。背后目光灼灼,在紧盯着他,游鸣知道他生气了,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很难堪,像被人制住了呼吸,每走一步,都像灌了铅。
而那歌好像永远都唱不完,[......寄相思风雨中,啊 寄痴心风雨中,抱月去 化春风云外追踪鸳侣梦,恨满胸 愁红尘多作弄......]
“鸣哥哥,”周仲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他们相握的地方,没有一丝温度,“你真的是这样以为的吗?”
最先伤害自己的是游鸣,而每次最先服软的却是周仲卿。
这一点,似乎还没有变。
游鸣没有理他,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背后,有男人和女人打情骂俏,商量价钱。电线杆上贴着被水浸湿的小广告,高饱和的色和粗略的字体写着不入流的性病治愈广告。昏黄的街道,掉了漆的三轮车,坑洼的小巷,游鸣环顾了四周,视线最终回到周仲卿撑伞的手,那只手干净修长,还戴了块贵重的表。
周仲卿不该在这。
他是蜉蝣,微不足道,坐过牢,是社会渣滓,什么都给不了周仲卿,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就算和他真在一起,还会让他遭受白眼。
放手这件事只有游鸣能够做到,他能成全。那一夜的事只怪他自己总喜欢囿于往事中,怕过去白。但现在他也能让过去的一切成灰。
游鸣微湿的眼眸闭了闭,狠心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过自由的生活,你懂吗?”他编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
“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人冷笑。
“那你想怎么样?”游鸣眼微睁,反问他。
“你在逃避。”这话一针见血,激荡的心发颤。周仲卿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不像那晚,也不像以前。
“......”
无言以对,游鸣不想再和他纠缠,拔腿就走,周仲卿了伞,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走到了一间由五颜六色灯装饰的店面,阿夹说他经常来这里潇洒。
游鸣停顿,转身进店,回头冲着那个和他个头一般的男孩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生活,我就是个废物,你走吧,别和渣滓在一起。”
“游鸣,你真的要这样吗?”周仲卿的眼风凛冽,直视着他,没有再叫他鸣哥哥。
“你早该知道我是一个人渣,从小就是。”游鸣转身,不再理青年,自顾跑上二楼。
背靠着墙,游鸣大口喘着气,一股浓重的劣质香水味飘进鼻腔里。甜腻造作的女声:“帅哥?来玩呐?”
游鸣不说话,拉着女人的手进了就近的空房间,女人了然,嘴角带笑,来这里的都是你情我愿做皮肉生意的,她只高兴自己今晚又可以赚一笔了。
房间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到游鸣烟上的红点,这个男人进来半小时了,除了把钱包丢给自己之后什么也没做,只是眼睛紧盯着窗外。
女人也知情识趣,有钱拿还不力的活,天上掉馅饼,也就静静地坐着。
楼下的周仲卿还没走,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离得远,看不出表情,身体僵直,感受得出他不开心。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赶他走?”游鸣听到黑暗那头的女声,嗯了一声。女人了然,点了床头粉色的灯。
刚下了雨,街道的风湿润入喉,安静得很,旁边的流浪狗在翻找着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周仲卿借着晦暗的路灯,看了看手上的表,半个小时过去了。游鸣进的房间亮起了粉色的灯,靠着路边的房间,有女人的呻吟就这么倾泻而出,刺戳耳膜。
“鸣哥,别这样。”女人装嗲的声音,憋在喉咙里,喘息不止。
周仲卿握紧了拳,嘴唇紧抿。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上的喘息停了,灯也关了。
游鸣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转头对浓妆艳抹的女人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这么在乎他干嘛赶走他?”
“......”游鸣沉默,没有回他。
“怎么?游鸣,不记得我了?”
游鸣疑惑,转头认真细看了女人的眉眼,试探着说道:“你是......涂眉?”
雾中行者 第8章 他乡遇故人
游鸣从未想到自己能够在他乡遇见熟人,涂眉,他们从小相识,因为她家和游鸣姥姥家近,两人也算是玩到大的朋友。18岁那年,涂眉家遭逢变故,和初恋情人陈锋走了,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游鸣也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姥姥家,两人从此也就断了联系。
本以为两人不会再见,没想到,此情此景,故人重逢。
涂眉刚从浴室出来,卸了妆,换掉了暴露的吊带短裙,穿上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运动装,拿出了桌上的薄荷烟点着,抽了起来。她长长的吐了口烟气,终于开口:“你过得还好吗?”涂眉试着和眼前的人寒暄。
“嗯。”游鸣点头。
“你怎么变这么闷啊?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涂眉打量着他,“那小子......是你喜欢的人?”涂眉知道游鸣告诉过他,他喜欢男人。
游鸣点头,笑的很难看,“不过经过你刚才的表演,他估计会恨透我了。”
“我这可是帮你,你自己在外面欠风流债,最后还得我帮你擦屁股。”转念一想“诶,不是,你喜欢他,干嘛还要赶他走啊?人多帅一小伙。”
“一言难尽。”游鸣捏了捏自己的眉头,不想回答,“对了,你不是和陈锋一起走的吗?你两......”
“死了”涂眉冷声打断了他,眼里闪出了浓重的厌恶,很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两人突然互相沉默了,都8年了,早就物是人非......
一个坐了牢,刚出狱。
一个下了海,成了妓。
气氛忽然就这样降到了冰点。
游鸣从涂眉的地方出来的时候,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钱,包括左边口袋里的两个硬币。“涂眉,好好生活吧,伯父伯母要是在九泉之下知道,会很痛心的。”
涂眉眼窝深陷,眼泪顺着乌青的眼袋滴落,哭得浑身颤抖。
游鸣突然明白了,时间有时候是最残忍的杀手,它可以迫不及待让一个清纯自爱的少女坠入泥潭。
原来阿夹说的阿眉就是涂眉,原来辉哥包养的情人就是阿眉,游鸣觉得悲哀和惋惜。
年少的时候,他认为涂眉是最幸福的人,优渥的家境,正直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家庭幸福。她拥有着游鸣所艳羡的一切,只是世事无常,她不得不担起照顾幼弟的责任,沦落风尘。得到的越多,失去的时候才会愈加痛苦吧?
那他呢?他反问自己,自嘲的笑了笑。他拥有本来就不多,是不是也是一种扭曲下的幸运?
他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梳着麻花辫的少女言笑晏晏,严谨认真的涂伯伯对他教导有加,温柔的涂伯母对他关怀备至,他钻进了年少时期温暖的梦中,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出来,捉弄单纯可爱的涂沐弟弟。只是美好的梦戛然而止,鲜血淋漓的尸体,狰狞之人的拳打脚踢,他不小心又回到了冰冷的监狱里,忍受着难熬的孤独和望不到头的黑暗。
游鸣刚从自己出租屋里醒来的时候,头痛的很厉害,床边是一堆堆空着的啤酒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醉过去的,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时间。对着一小块塑料镜照了照,看到了自己泛青的胡须,颓废不已的面容,又马上跑去水池边洗了把脸。昨晚的梦后劲很大,虚虚实实的梦跌跌宕宕,他的眼睛还泛着红。
他好像想起了一个软软靠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倔强的翦水秋瞳怔怔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勇气,慢慢心底升腾出来一丝想要抓住的幻想,但又摊不开手去抓,只能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游鸣,虽然你变成了一只臭虫,也不要放弃自己。
在喜欢的人面前,在未知面前,无论是苏白白还是周仲卿,都比自己勇敢,游鸣应该好好学学。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游鸣就出门打算去看看,找点零工做做,辗辗转转总算找到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
再次见到阿眉的时候,是在一星期后的傍晚,游鸣刚送完外卖,今天接的是白班,晚上可以休息,正想着要不要找阿夹两人一起去网吧打打游戏。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在后巷突兀响起。这边偏僻,常有过量吸毒人的尸体从出租屋里被运出来,黑白真空地带,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见怪不怪,他想着还是少惹,正打算离开巷子。
“辉哥,求求你,钱我会还的,请你放了我弟弟。”女人嚎哭着请求。
这声音,是阿眉......
“姐,你别求他,这种人渣趁人之危,垃圾。”青年说着还冲男人脸上吐了唾沫。
叫辉哥的男人明显被激怒,“妈的,一个臭**,一个臭鸭子。”戾气厚重的说道:“给老子往死里打!”手下听到命令之后,加重了对两人拳打脚踢的力道。
过了会儿,望风的小弟跑了过来,语气焦急:“老大老大,条子来了。”
“妈的,这会儿怎么会有警察?”他低头看了看两姐弟,又使劲踢了涂眉的肚子一脚,语气跋扈:“臭娘们,欠老子的钱,一个子儿也别想落。”转头带着小弟乌泱泱一堆人走了。
游鸣等人走了,猫着身子进了死胡同,“怎么样?阿眉,你还好吗?”
阿眉喘了喘粗气,示意他不用担心,转头扶了扶旁边的弟弟“阿沐,你有没有事?”阿沐伤的比她重,但仍然强装镇定,摇了摇头,“姐,我没事。”
看姐弟两都无恙,游鸣也算放了心。
“你欠了他钱?”
“......”
涂眉没有回答。
游鸣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我看辉哥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住这地方不安全,先去我那儿吧。”说罢,就带着姐弟两走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游鸣的出租屋隔了涂眉这两条街,因着傍晚,光线不明,脸上的伤不太容易看出。
游鸣再回去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进了门,他把斜靠在墙边的塑料桌支起,放上了买来的酒、纱布和消毒棉签。
“地方简陋,你两就凑合一晚吧。”游鸣摸了摸后脑勺,“对了,厨房里还剩点冷饭,我去给你们热热吧。”
“不用了,我们不饿”涂眉制止了他,真诚地说道:“谢谢你。”说罢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缄默。
游鸣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想找点话题,转头看了看稚气未退的少年,笑了:“阿沐,你小子长这么大了。”
阿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倏地豁然开朗:“鸣哥哥,你是鸣哥哥!”
“小子,记性还算不差,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忘记鸣哥哥。”少年的笑容如初雪消融,因为喜悦,原本冰冷的脸色像开了艳丽的花,他和涂眉长得很像,姝丽无双。
旧识相见,不了谈起往事,他们谈了很多童年的往事。
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游鸣起身:“行了,快给你姐上药吧。你们今晚就住这吧,我就和阿夹去挤一晚了。”
“谢谢鸣哥哥。”少年起身,把游鸣送走了。
出租屋的灯是劣质的,不算明亮,阿眉试探着给弟弟上药,酒擦拭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着。
“姐,你干嘛不告诉鸣哥哥我们的事啊?”少年回头嘟囔。
涂眉皱着眉,不回答。
“因为......怕连累他?”少年转念一想,道:“也对,姐夫欠了这么多钱,债主这么多,咱们还真没办法。”
“别乱动。”涂眉按了按胡乱扭动的少年。
涂沐和他长得很像,带着未成年人的朝气还有一丝纯真,唇却倔强地抿着,痛了不好意思说出来。
上了药,安抚阿沐睡下后,涂眉心里有点闷,打算开窗透透气,转头就发现还站在门边的身影,那人是游鸣。
“你怎么还没走?”涂眉开了门,小声问他。
“不是怕债主找上来嘛,等你们灯熄了再走也不迟。”这话好像让涂眉回到了年少的仲夏,游鸣也经常这么做过,在父亲去世后,他也喜欢守在楼下等涂眉的灯熄。
他不善言辞,只懂得默默的做事,有些矫情的话他说不出口。旧时彼时的轮廓重叠,涂眉有种恍惚,逝去的温暖似乎在不经意间又回来。
涂眉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游鸣还是没有变,一直是那个从小就一直照顾他的哥哥,表面看着吊儿郎当,其实最重感情的人是他,他的关心总是这么润物细无声,涂眉的声音带着颤抖,哭声呜咽:“对不起。”
游鸣不会哄人,说不出什么抚慰的话,低头抓了抓后脑勺,“你这一晚上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神分裂吗?”游鸣调笑她道。
游鸣就着坐在了出租屋外的青石板台阶上,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涂眉,“说说吧!”
涂眉抹了抹眼泪,拿火机点了烟,吸了几口,终于开了口。
原来涂眉当年是带着涂沐和陈锋离开的北方,刚开始的日子也算安静平和,但是没有面包的爱情是撑不住的,更何况日久见人心,没过多久,陈锋就本性暴露,整天跑出去赌博喝酒扯疯,最后欠下辉哥一堆烂账,躲债偷渡跑路了。
“后来,我就跟了王辉。”涂眉抽完一根烟之后,又从游鸣烟盒里拿了一根,“王辉这人就是个混蛋,他让我帮他运毒,我不肯。没办法就只能离开他,出来做点生意,他眼红一直破坏......后来又逼我让阿沐去贩毒,他才17岁,怎么可以......”她的眼神灰白不堪。
“所以后来,你就......”游鸣同情她。
“对,我出来卖了。”涂眉毫不回避的直视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也没有是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她自暴自弃。“很脏吧?我也这么觉得。”
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和恶心,涂眉再也不是那个扎着麻花辫,温馨可爱的娇娇女了,她失去至亲,寄希望于爱情,爱情毁灭,生活和希望总是相互违背,像走不出的困局。
谁的生活不是这样呢?
游鸣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眼前的人,只能看着她抹干眼泪,挺直腰杆,走回房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烟火的味道,灰尘颗粒粘着嗓子让人很不舒服。
和前三天一样,游鸣买了早点准备送去给涂眉姐弟,刚到巷口,就听到了拳打脚踢的闷声。
情况不妙,涂眉倒在血泊中,涂沐被人打翻在地。大概是涂沐的眼神太过熟悉,像极了某个人,游鸣才会在一刹那什么都顾不得,冲过去抵住了王辉挥下的钢棒,一声闷哼,他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耳朵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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