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居上
作者:月半弯
安州杨家世代书香,世人常言,天下才华十斗,杨家独占其半,却不料凤凰群里也能混进个乌鸦来,愣是出了大房嫡女杨希和这样一个另类三岁方走路,五岁始开言,如此蠢笨也就罢了,偏还容貌寝陋、状若无盐……若干年后,某人叹息果然传言不可信,世人皆虚妄,亏得我慧眼识珠,方能后来居上,抱得美人归……轻松 1绝扒榜
后来居上 第1章 中山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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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放心,离姐姐的医术了得,外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无碍的。”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子,虽是黛眉微蹙,声音却似流水潺潺,听着说不出的悦耳舒适。
“阿离的医术,娘自然是放心的,毕竟,若非是她,我儿如何能好的这么快……”旁边的秀美妇人眼睛在女孩的脸上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抹暖意——
当初身怀有孕时误服毒物,虽然好容易保住了腹中孩儿,无奈出生时却是满身遍布青青紫紫的斑块,以致自己本应美丽可爱的女儿先天不足,不独走路说话都较别人家孩儿晚的多,甚而更落了个貌比无盐的丑名……
亏得阿离妙手回春,暖儿眼下脸上虽是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青紫斑点,上佳的容貌底子却已然显露出来,听阿离的意思,假以时日,脸上便可一点痕迹也无。
只是相信阿离的医术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放下心来:
“阿和放心,娘省得的。就只是你外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年前又才厥过一次……”
口中说着,竟是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恨。
不怪妇人如此。
妇人名叫顾秀文。
顾秀文之所以会如此愤怒,实在是因为老母亲病到这般程度并不是因为年老体衰,竟生生是被人给作践的。
“都说好人有好报,你外祖父行善了一辈子,铺路搭桥,行善积德,怎么到了到了还要受这样的苦?不是你外祖父,他顾承善如何能有今日?怎么说也做了那么多年的父子,就能恁般无情?便是他那父母兄弟又何尝不是靠了你外祖父帮衬才能有今日……还有老族长……缘何就信了那家人的胡说八道,非要把人磋磨到这般境地?”顾秀文越说越难过,止不住又堕下泪来。
看顾秀文伤心,旁边侍立的一众下人也都红了眼睛,个个义愤填膺。
这些人都是顾家的老人,自然知道顾秀文口中的顾承善是何许人也——
可不正是顾秀文曾经的兄弟,顾云山正正经经过继的嗣子?
而这也是顾云山此生最大的痛事——
顾家自来子息单薄,数代单传。到顾元山这里,虽是家里也有几房妻妾,可膝下拢共也就原配生下来的一子一女罢了。
可惜唯一的儿子却是生来体弱,好容易长到十四岁上,行将议亲时竟然意外夭折。
长子离世的打击太过巨大,顾元山好容易挺过来,妻子龚氏却是过度悲伤之下伤了身体底子。
眼看着夫妻俩一日日老去,顾家再没有添丁进口。无奈之下,只得听从族人的建议,择了族里一个孩子过继为嗣子。
要说顾家在这云坪镇也是一等一的人家。
家里累世经商,自然攒下了万贯的家财。顾元山又是个精明的,自接掌顾家以来,家产又翻了几番不止。
宗族里眼热顾家家财的自然不是一个两个。听说顾家想要过继孩儿,托人说合者有之,毛遂自荐的也大有人在。
顾承善就是被他父亲顾元仓直接牵了手送过来的。
到现在顾秀文还能记起顾元仓瞧着畏怯胆小的顾承善时如同看累赘一般的嫌弃眼神。
彼时顾承善已是五岁有余,瘦伶伶的模样却和旁人家两三岁的孩子相仿,可偏是这副病弱的样子,却是瞬时勾起了龚氏的满腔怜爱之情——
儿子身体一直不好,小时候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倒是顾元山对顾承善却并不甚喜爱。一则看顾承善的模样,怕是就有些难养,自己年龄大了,实在经不起再失去一个孩儿的打击了;二则作为未出五服的兄弟,顾元山自然清楚顾元仓的性情,最是那等游手好闲的奸猾之人,不然怎么会把好好一副家业给败了个干净,落到连儿子都养不起的境地?
若然是过继了他家孩儿,说不得以后会有麻烦。
奈何龚氏坚持,顾元山心疼老妻久病,又有族人劝和,再瞧顾承善也算乖巧,分明并不肖父,终是答应了下来。
彼时顾元仓已是落魄的紧,甚而自家祖屋都要典当于人,还是顾元山看在顾承善的面上,不忍他们一家流落街头,着人送去千两白银,令得顾元仓保住房屋之余,还用剩下的银钱置了个铺子维持生计。
之后又得顾元山多方照顾,并依附着顾家的生意,家境也终于渐渐好了起来。
至于顾承善,更是受尽顾元山夫妇的宠爱,甚而因为幼时体弱,怜惜程度犹在女儿顾秀文之上。
好在顾承善也是个争气的,在龚氏的精心照顾下,不独身体很快康复,便是读书也上进的紧,连私塾老师也说此子有大才,将来必名扬大正朝堂。
那时谁不夸顾元山有眼光,竟是择了这么个优秀的嗣子来,说不好将来考个状元,还能给龚氏挣个诰命当当呢。
因着顾承善的缘故,顾元山甚而改变了对顾元仓的看法,两家的关系越发的亲近,连带的顾元仓的妻子郑氏也开始毫不避讳的和顾承善亲密起来。
龚氏瞧着,就有些不开心,便是顾秀文,也觉得不大对头,实在是总觉得郑氏经常有意无意的在顾承善面前和自己娘亲别苗头。
到得最后,粗心如顾元山也察觉到些什么,两家的关系这才又渐渐的远了。只是也不知郑氏说了什么,顾承善和家里其他人的感情明显淡了不少。
顾元山夫妇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却想着小孩子家家的,兴许过个一两天就好了。再料不到事情会在顾秀文成亲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毕竟再怎么说顾秀文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儿,顾元山和龚氏商量了一下,就把家产一分为二,一份留给顾承善,另一份则折现给了顾秀文做嫁妆。
没想到甫一听说这个消息,顾元仓登时不干了,竟是带了一大群人闹上门来,口口声声说顾元山根本没把顾承善当亲儿子看,不然,怎么会把那么多家产给了女儿做陪嫁?
到得最后,更是直接跑到县衙状告顾元山抢夺他的儿子做嗣子,更可气的是顾承善竟是当庭作证,说自己在养父家受尽虐待,明面上说是儿子,其实处境却连一般奴仆都不如,日日里都是吃不饱穿不暖……
把个顾元山瞬时气了个倒仰,忙忙的回家要拿当时立定画押的文书,哪想到到家里才发现,盛放文书的小匣子竟然空空如也,里面的物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顾承善给偷走了。
本想着族长那里还有一份,便想着取来作为证物,谁成想族长顾元峰竟是装起了糊涂,再三推诿,不愿出面——
也是,顾元峰本就是老好人一个,他的妻子汪氏平日里就和顾元仓的妻子郑氏关系亲密的紧,更不要说顾元峰的儿女亲家还是郑氏的亲哥哥。
到了最后,顾元山不但被狠狠的斥责了一顿,说他为富不仁,连同宗兄弟也欺压,更是严令他立即放归人子。还说若非瞧在顾杨两家是亲家的份上,说不得就得把顾元山捉去吃牢饭。
顾元山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却偏偏有理说不清,又被不明就里的邻人指指点点,回去后便大病一场。那顾元仓倒好,竟然还有脸闹着想要把顾家剩下的财产给弄走,说是给儿子的补偿,甚而直接威胁顾元山,真是这会儿把家产送了给他们,说不好顾承善还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不然,怕是死后会落得个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的悲惨境地。
明白自己没儿子,族人怕是都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手里这些子银钱呢,顾元仓敢做一,其他人就敢跟着做二,顾元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留下几个铺子外,余者或变卖或置田,全都添到了女儿的嫁妆里。
看顾元山铁了心不愿拿出钱来,又有杨家出面压服着,顾元仓也只得消停下来,却是怀恨在心。
这之后顾承善就考中了举人,更在之后春闱时一举得中进士,这还不算,竟是还攀上了宁国公府沈家,成了沈家的女婿。
顾元仓立时又抖了起来,更加变本加厉的针对顾元山一家,年前,可不就是他领着一大帮人堵住了顾家的门,立逼着龚氏去跪祠堂?若非顾元山摆出拼命的架势,说不好即便龚氏厥过去,顾元仓也要让人把她拉走。
顾元仓敢这么嚣张行事,要说背后没有顾承善的影子,顾秀文死也不信。
后来居上 第2章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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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不好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顾家老仆顾祥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满是皱纹的脸上还顶了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怎么了?”顾秀文唬了一跳,旋即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他们,又来了?”
“是顾元仓和郑氏——”顾祥神情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实在是对方的样子明显来者不善,自己不过稍加阻拦,就挨了一巴掌,若非小小姐带来的几名杨家健仆,怕是他们这会儿就冲进来了。
“小姐,您快带着小小姐和老夫人走吧,老奴怕他们真闯进来,不独老夫人,便是您和小小姐也会受牵累。”
顾祥边喘粗气边道。
“和儿——”顾秀文果然有些慌神,第一个念头就是让女儿赶紧走,话未出口,里面的帘珑一挑,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离姐姐。”希和迎上前去。
顾秀文也跟着起身:
“阿离,怎么样了——”
施针了足足个把时辰,又辅以药物,好容易让顾老夫人转危为安,苏离神情明显有些疲惫,又被外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所扰,当下蹙了眉头道,“老夫人已然无碍,只这会儿需要静养,外面这些人太聒噪了,不然交给阿兰……”
声音未落,一个面目黧黑、身材瘦小的淡漠女子应声而出。
希和笑着摆手:
“我晓得了。离姐姐只管和娘亲在房间里陪着外祖母便好。和儿会处置好的。”
顾秀文已经上前一步,帮苏离揉捏胳膊——
虽然外人眼里,阿离也好,她的侍女阿兰也罢,都是颇为古怪的人物,甚而有人认为,说不好是朝廷通缉的犯人也未可知。
顾秀文却是全不在意——阿离可是儿子杨希言推荐的神医,言儿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呢?
甚而这么多日子以来,心里已是把苏离当成了自己又一个女儿看待。这般亲昵的动作做出来也是自然的紧。
苏离没有说话,冰冷的神情却明显缓和了不少,甚而嘴角也微微勾起,似三春初融的溪水,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也好。带上阿兰。”
却被顾秀文阻止:
“你们都呆在屋里,娘去看看就好。”
却明显有些头疼。
自己身子骨不好,这么多年除了有精神时教女儿些女红,就再不能多做些什么,丈夫又是个疏阔的性子,倒是言儿做什么事都带着妹妹,可也正因为如此,竟是使得和儿处理事情全无半点闺阁女子的章法,竟是生生和个男孩儿相仿。
比方家里的那几间铺子,自己也是前些时日才知道,言儿竟是早早的就交到了女儿手里打理。
只几间铺子,孩子们想玩也就罢了,今儿这件事却又不同——
自古宗族大如天,那顾元仓等人又占着长辈的位份,不发生冲突也就罢了,不然,单是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就能把人给压死。大不了自己跪下求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受一点折辱。
多年的母女,希和如何不明白娘亲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意?当下顺从的起身:
“外面那些人值当什么,咱们先进去瞧瞧外祖母吧——我已经着人去通知沈大哥了,想来他这会儿应该就要到了。”
杨希和口中的沈大哥名叫沈亭,年前已是考中举人,和眼下的英国公府沈家又是族亲,虽是和顾承善这个英国公府的女婿相比还有些距离,对上顾元仓等人依旧是有相当的震慑之力,解开眼前的困局应该不在话下。待得稍稍拖延些时日,丈夫杨泽芳回返,顾氏族人自然就会收敛些。
想通了其中道理,顾秀文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些——沈亭乃是相公的得意门生,能有今日,可不全亏了相公精心教导?有沈亭出面,事情自然要简单的多。刚要说不然着人去迎一下沈亭,却不妨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老夫人醒了——”
顾秀文心里一惊,顾不得再嘱咐希和什么,便匆匆往房间而去,苏离也忙跟了上去,临走时却是意味深长的瞟了希和一眼,又示意阿兰留下。
希和眨了眨眼睛——离姐姐虽是话不多,却从来都是最聪明的。下一刻却是蹙起眉头——
知道顾家出事,沈亭早早的就派人送信,说是事情交给他办就好。安州城虽是和云坪镇有一段距离,这会儿却也该到了……
正想着呢,丫鬟青碧从外面匆匆进来,神情明显有些惶急:
“小姐,方才外面人来报,说是顾元仓等人硬要往里冲,咱们的人都被打了——”
真是动起手来,杨家的这些仆人自是占着上风的,可小姐没有发话,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眼下已有几人受了轻伤……
“欺人太甚!”一缕怒意在希和眼中一闪而逝。照此情形,真是非要等沈亭来,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好在自己已有措置,沈亭来了更好,不来自己同样有法子应对这个乱局。
当即探手拿过书案上的一个明显有些年头的乌木牌子,起身往院门外而去。
阿兰和青碧旋即跟上。越靠近院门,外面的喧闹声越清晰:
“顾秀文想做什么?一个外嫁女罢了,竟然连宗族的事也敢掺和!真是胆大包天!”
“可不!天下谁人不知,安州杨家百年书香门第,这样不明事理的媳妇,竟也能容忍?”
如此一问一答,意欲给顾秀文安上个忤逆犯上罪名的,可不正是顾元仓和他的妻子郑氏?
希和脸上寒意更浓:
“开门。”
世上总有一些人,非得被狠狠的教训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痛。
外面的顾元仓这会儿也早已不耐烦了——
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带走龚氏,毕竟,顾秀文一个出嫁女罢了,又如何敢和宗族对抗?至于说杨家人,云坪谁人不知,顾秀文嫁过去乃是续弦,除了生了个又笨又丑的丫头外就再无所出,至于前头的儿子本是原配所生,跟她这个继母能有多少感情?
种种情形表明,顾秀文在杨家根本就应该是一点地位也无——婆家没落了,还不待见她,娘家又没个兄弟撑着,眼下这么多族人围堵在门前,还不得吓瘫了?
倒好,这都小半个时辰了,竟是连门都进不去。
当下脸色一沉,冲着虽然被撕扯的衣衫凌乱却依旧木头桩子似的挡在大门外的杨家下人道:
“杨家好家教!只他杨泽芳再如何,也万没有插手顾家宗族事务的道理。我数十声,你们再不滚开的话,就等着把命丢在这里吧。”
“一,二……”
随着顾元仓的计数声,其他顾家族人还有些犹豫,他那几个儿子已是纷纷举起手里的刀枪棍棒,一副随时都会打下来的样子。
饶是杨家几名仆人都有武艺傍身,这会儿也未免有些紧张——
方才已是见识了对方的彪悍,真是待会儿混战起来,怕是毫不留情,偏是没有小姐的允准,即便被揍,众人也就象征性的挡几下罢了,并不敢放开身手。
“……十!”顾元仓数号完毕,看杨家人依然不愿让开,神情顿时有些狰狞,“好,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一语未毕,院门呼啦一声响,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随即响起:
“我看谁敢!这是大正朝的天下,可不是随随便便那个人能说了算的!”
顾元仓的几个儿子正举起手里的武器砸了下来,本以为能砸出几个血窟窿来呢,却不料方才还动都不敢动的杨家仆人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竟是身形稍稍一错就避开了不说,还抬腿就把几人踹飞了出去。
其中最惨的可不正是顾元仓的四个儿子?
几人年少时虽是也受过苦,这些年却是过的滋润的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顿时一个个趴在顾元仓脚下哭爹叫娘。甚而最宠爱的四儿子还被杨家健仆扭着一下跪倒在地。
没想到顾宅里就剩几个女人罢了,态度还敢这么强硬。顾元仓抬头正好瞧见脸罩薄纱看不清面目的希和,怒声道:
“好,好你个……”
却被希和轻轻打断:
“啊呀,多有得罪,甥女儿还以为是哪里的强盗来抄家呢,倒没料着竟是七姥爷您老人家。倒不知我外祖父身犯何条,要被七姥爷带人这么喊打喊杀?”
随着希和的话,那名钳制着顾元仓四子的仆人手微一用力,对方顿时大声哀嚎起来:
“混账!快放手。爹,救我——”
一语未必,却一下被人捂住嘴巴。
顾元仓气的脸上的肥肉直哆嗦。心里却不免有些犯嘀咕——
不是说杨家丫头不独丑还傻的紧吗?怎么说起话来倒是这般伶俐?而且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怎么瞧都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罢了,那双露在轻纱外的眼睛却无端端的让人有些心寒。又担心儿子落入对方手里,逼急了说不好杨希和真会对儿子下手。当即乾指叱骂道:
“臭丫头,你外祖母做了什么,你会不知?枉你们杨家书香门第,你不说劝你外祖母出来认罪,竟然还敢这么作践你舅舅,杨家果然好家教,竟是连个上下尊卑也不分了吗?”
后来居上 第3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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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竟然还同自己讲起理来了。
杨希和好险没气乐了。
外祖母的事自己如何不知晓?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说这里面没有顾元仓和郑氏的首尾,希和真是死也不信——
事情还得从七年前族长顾元峰的儿子顾承运成亲时说起。
云坪镇的习俗,成亲用的新被子定是要请族里的全福人帮着做的。所谓全福人通常就是指儿女双全的人家,说是经他们手纳的喜被可以带来无限福气,以后自然子孙繁衍、福寿双全。
彼时顾承善还是顾元山嗣子。希和的外祖母龚氏本来也没想着去凑什么热闹——
自己没了亲儿子,虽是有个嗣子傍在膝下,终究和全福人的说法有些距离。况且长子逝去时,可不也正是行将议亲?为避免触景伤情,虽是备了份厚礼奉上,人却留在了家里。
哪想到郑氏竟是派了丫鬟来,说是族长夫人特特相邀,让她过去帮忙,毕竟顾元峰是族长,身为长子的顾承运自然就是宗子的身份,就是为了顾承善的将来着想,也切不可驳了对方的面子。
龚氏彼时也是百感交集。毕竟儿子活着时,自己也以全福人的身份去过不少人家帮着料理事务,可自从长子逝去,再没有人相邀不说,甚而还要处处避讳。
这会儿族长夫人亲自开口,无疑是给自己的一份体面。再有顾承善的将来在内,龚氏自然打叠起精神去了顾元峰府里。
只是当初儿子逝去时哭的太厉害伤了眼睛,顾氏也不过到放喜被的房子里转了下,委实并没有动喜被一针一线。
那料想这头从房间里出来,那头族长夫人汪氏却是匆匆赶了来,待看见从新房里出来的龚氏,当即勃然大怒,口口声声龚氏心思歹毒、想让他家断子绝孙。
龚氏当时真是百口莫辩,至于随后赶来的郑氏竟是哑巴了似的,丝毫没有为龚氏解释的意思。还是后来,顾元山央了族中耆老出面说合,又捐出家中数百亩良田作为族中祭田,才好容易平息了此事。
本以为事情便可到此为止,谁成想顾承运成亲后,小郑氏不知为何,竟是直到第二年上才身怀有孕,可四个月时跌了一跤,孩儿就没了,那之后竟是再未有孕。汪氏急的什么似的,又做主给顾承运纳了两房妾室,两人倒是进门后不久就怀上了孩子,邪门的是到最后竟是一个都没有保住。到现在整整七年了,顾氏族长家竟是再未有添丁进口。
要说这些都是顾元峰家内宅事务,和龚氏并没有什么相干。可从小郑氏掉了第一个孩子时开始,族内便纷纷传言,说定是龚氏妄动了喜被,惹得祖宗不喜,才令得族长家子息艰难。到得后来顾承运的妾室接连坐不住胎,这种说法便日益甚嚣尘上。
到得最后,甚至顾元峰自己都有些半信半疑了。
好在宗子顾承运并不是糊涂的,屡屡从中劝解,才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谁知道年前时,顾承运有事外出,正好跟顾元山的商船同路,却不想这一走竟是就没了消息。
顾元峰等人顿时慌了手脚,小郑氏这会儿又冒出来,说她请人卜卦,却被告知丈夫的失踪是“与一妇人有妨碍”,前思后想之下,除了龚氏外,还会是何人?
定是龚氏当初妄为,令得老祖宗到现在气都没消,才使得自家接二连三出现祸事。为今之计,只有让龚氏去祖宗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祖宗消气了,什么时候才能消弭这些祸事。到时自己丈夫也会安然回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