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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文工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臧白
七零年代文工团
作者: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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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莫名其妙穿越回了七十年代,蒋可儿的人生目标还是把舞蹈跳成事业。不成想,安卜成了她事业上的“绊脚石”。

【文案二】

蒋珂第一次见安卜,是在北京的招待所里,她去参加南京军区文工团的招兵考试。

穿着四兜军装的安卜拿着报名表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说——你们北方姑娘也这么弱不经风?

【推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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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公告】

本文周二(2018-04-24)入V,到时肥章掉落,么么。





七零年代文工团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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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赛毛牛。1
毗邻后海,在地安门以北,鼓楼前脸儿,有一条北京城最老的斜街,名叫烟袋斜街。那细长的街道好似烟袋杆儿,东头入口像烟袋嘴儿,西头入口折向南边,通往银锭桥,看上去活象烟袋锅儿。2
胡同里的人家,偶有几户大门前儿栽了家槐榆钱,夏日一到便是盖了一截道儿的阴凉。
这胡同里的四合院,一院儿里总住了好几户人家。东南西北,一家一个屋脊山头。
院儿中间有口井,三步外是一拼凑起来的四口石槽,中间儿压一乌黑绑褛布的水龙头。井口边儿也栽着洋槐,茂密的枝干撑出一片树荫,压得井口乌洞洞的黑。
时值正夏,那树枝儿上还趴着三五只知了,一过了午时就吱吱叫个没完。心躁的听了恨不得一扫帚扫个枝儿秃,心静的,倒也能听出些乐曲的滋味儿来。
蒋珂端了瓷盆去井边打水,一撂下木桶,井里水花四溅,“哗啦”一声惊得枝条儿上趴着嘶叫的知了振翅飞了几只。她穿着印浅纹儿的对襟薄褂子,很土旧的款式,袖子卷得很高,直掖到胳膊根处,露出两条白嫩如藕节般的胳膊。
天气热,她额头上密密浮着的全是汗珠子,渗过眉毛就要流到眼睫上。她怕汗水进了眼腌得慌,便抬起胳膊胡乱擦抹了两下,把汗给抹了去。而后仍去拽井口里的麻绳儿,一手挪过一手地往上拉木桶。拎了小半桶清凉的水上来,倒进瓷盆里,抄起凉水往脸上扑热汗,只觉浑身都跟着打了个激灵。
这会儿是午后,上着班的大人自然都不在。没班上的老辈儿都歇在屋里睡午觉,打着呲了缝儿的芭蕉扇子,扇一星半点儿的凉风,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像蒋珂弟弟那样皮的小男娃儿闲不住,吃了午饭就拿上兜网长棍面团出去粘知了了。有时粘一大碗回来,撂在土炕锅里一烤,就是喷鼻的知了香。
因为没有闹腾的人,此时院儿里除了蒋珂洗脸这一点动静,只有北屋的窗缝间漏出来一缕悠悠扬扬的乐曲,放的是《梁祝》,小提琴演奏的。在这午后闷热安静的大院儿里,掺入了一股凄婉的味道。
蒋珂听着这乐曲,自己也跟着轻轻地哼,心里不自禁地蒙上一层哀婉的情绪。像她现在所处这个灰蓝色调的时代一样,让人一时适应不来。
她听着乐曲,拧干毛巾泼了瓷盆里的水,正要回西屋的时候,忽听见北屋里发出一阵尖叫。那尖叫略显刺耳,割开院儿里的安静氛围。不知道怎么的了,心生好奇,于是蒋珂滞了滞步子,端着手里的空瓷盆往北屋窗外走过去。
到了窗前把脸凑过去,眼睛堵在竹篾窗帘子的窗缝间,往里看。还没看清楚什么呢,窗帘忽被人从里头朝外挑起来,正碰到了她的眼睛。
蒋珂猛地缩回头来,就听得趴在窗边伸着手挑窗帘的胖琴跟她说:“可儿,瞧什么呢,进来吧。”
蒋珂也正好奇她们在屋里弄什么,听胖琴这么说,转身弯腰放下手里的瓷盆,便去掀起房门上的竹帘子进屋去。这房间是北屋单开的一个房门,由赵美欣住着。
她刚进屋就被胖琴拉过去看赵美欣,胖胖的小脸儿上全是笑意,说:“美欣姐把自己烫成狮子头了。”
蒋珂看向赵美欣那一头炸起的乌黑发焦的头发,也有些想笑,问了句:“怎么弄的?”
胖琴往房间里挂着的大物件儿努了努嘴,蒋珂看过去,只见一圆板盒子下挂着许多电线,那电线头上又都接着卷发圈儿。
蒋珂抬头盯着看,只觉新奇。看了一气,放平视线看向胖琴,“烫头机?”
胖琴点点头,“美欣姐男朋友给她弄来的,厉害吧!”
蒋珂又看一眼那简朴的烫发机,再看向赵美欣的头发,笑了笑。大约是她没控制好热度,烧得过热把头发给烫焦了。刚才那声尖叫,应该也就是她把头发烫糊了发出来的。
蒋珂对赵美欣的头发没多大兴趣,只对那烫头机好奇。这东西在几十年后的大街小巷是瞧不见的,早被时间的洪流所淘汰,所以蒋珂没见过,也就觉得新奇。而在这年代,这最是构造简单的烫头机也同样是个稀罕玩意儿,寻常见不到。理发店里原先还有,但近几年来都已经收了入库。现在国家倡导最简朴朴素的生活方式,所以这种东西很难见到。赵美欣能得这玩意儿,都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像她屋里的唱片机,也都是她男朋友给她找来的。她男朋友是谁呢,是副食店的经理徐康,路子总归比平头小百姓多些。
蒋珂看着赵美欣在镜子前使劲拽自己烧糊了的头发尖儿,没了好奇,就要走了。她到了这时代也有一个月了,却还是有些融入不进来。她是穿了魂儿过来的,到了现在这姑娘身上,叫蒋珂。而她的本名,叫蒋可儿。巧的是,这姑娘的小名儿叫可儿。
她也不是北京人,穿越前也没往北京去过。这胡同大杂院儿的生活,她更是没经历过。也不知为什么,就穿到了这七十年代的老北京胡同院儿里来了。
到了这时代一个月,没适应全这里的生活,老北京那话腔儿倒是给练熟了几分。
蒋珂回想穿越之前,她不过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冯小刚导演的《芳华》。导演说,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回忆。
蒋珂挎上包出电影院门的时候,也就跟旁边的同学说了句,“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事情,完全没有共鸣。”
然后她出门是被车撞了还是遭雷劈了都不能记起来,这就到了这里——七十年代,北京的四合院儿。
她穿到这里后神思游离大半月,才接受下自己所处的环境。穿越这个事实是接受下来了,却也不能稀里糊涂地活着。她努力拼凑原主的记忆,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然后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下重新找到了自己。
她叫蒋珂,胡同里的人都管她叫可儿,她父亲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死在了一场工程事故里,母亲没有再嫁,带着她和弟弟蒋卓以及年迈的奶奶生活在这个四合院儿里。她母亲是医院里的一名护士,是个面柔内刚却嘴巴絮叨的女人。想是受多了苦处,总要从嘴皮子上发泄。
而这四合院儿里还住着另外三户,北面的那家姓赵,南面的那家姓陈,东边的那家姓冯。这四户人家里,数北边儿的赵家最富裕,因为家里男人是安京毛纺厂的厂长。东屋胖琴的父亲是个鳏夫,是机械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南屋陈家也是胡同里最普通的一户,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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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在赵美欣的屋里看完了烫头机,满足了好奇心要走。她从赵美欣的屋里出去,正要抬脚跨门槛,忽听见赵美欣在屋里出声,说:“可儿,又回去练呐?这都半个月了,还没醒过来呢?街头那杏芳儿,唱了八-九十来年了,打小开的嗓子,也没进得去文工团,现在不还在宣传队呆着?人家那要求高着呐,凭你这半路出家的练那么几天,腰腿儿都没整利索呢,就想进那文工团?”
胖琴听赵美欣这么说也笑,接话,“美欣姐说得是,咱们就是螺丝钉儿,要服从组织的安排。组织让咱们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组织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赵美欣勾勾胖琴的小下巴,“瞧这觉悟。”
蒋珂不想跟她们在这里掰扯这个,跟他们聊说不上这些话,因为各家儿心里想的东西不一样,也就说不上一家。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多了生腻,她当你是个烧坏脑子犯糊涂的,越说越想敲开你的脑壳叫醒你,你听也听烦了,不如闭了口最简单。她没搭赵美欣的话,打起竹帘子出了房门,弯腰去捡起自己拿出来的瓷盆,端在手里挺正了腰身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没别的事,抬了腿去家里的箱子上,只管压腿练腰。
这时节热,小练一会儿就有一头汗。汗水从头发下渗出来,往脖子上淌。皮肤上也密密地浮起一层水意,不一会儿就让蒋珂整个人都浸在了汗水里。
汗水聚在眼皮上,滑下来在睫毛上凝个汗珠子,模糊蒋珂的视线。她这会儿也不抬手去擦,只是一下接一下地压腿。
蒋珂穿越前是学舞蹈的,大学也是上的舞蹈院校。然不过才上了一个学期,就发生了穿越这件事,到了这里。而被她占了身子的这个女孩儿,并不会跳舞。所以她突然练起舞来,还说要进文工团,自然就得了邻里院儿里一波人的嘲笑,说她“想起一出是一出”。
甭管是哪个军区的文工团,都不是半吊子人说进就能进的。那里挑起人来特别严格,可以说万里挑一,要看身高要看身材还要看样貌,就算这些都符合了,手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突出的本事才艺,想穿文工团那身军装,也无疑跟白日做梦一样。




七零年代文工团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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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想,自己穿越到这七十年代的洪流当中,也就剩这点白日梦可做了。所幸原主虽然没学过跳舞,身子骨却软,大约与平日喜欢翻跟头倒立有关。因此她再练起舞来,倒也显得没那么难。
只别人不知她内里换了个人,自然当她发了一场热烧糊涂了脑子,自己给自己整事儿。街头杏芳儿打小练的嗓子都考不进的文工团,她两瓣嘴唇一啪嗒就进了?那不可能。
就连她妈李佩雯也说:“甭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给我踏踏实实的念书工作。”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很清楚明晰。小的时候念书学知识,大了分下工作来,工人家的子女,那做的还是工人该干的活计。工作往手上一分,干到退休,没别的想头。
当然后来政策有变化,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蒋珂接受下自己往前穿越了将近五十年这个事实后,就一直在思考人生,得了空便细思自己要干什么。她之所以会想,自然就是不想循着既定好的轨迹生活下去。因为她拥有过两个身份,在更为现代化的时代生活过,所以就不愿那么随波逐流。
既然不愿意随波逐流,不愿意念完书就进入工厂做一名普通女工,那么就只能把自己应有的本事亮出来。因而在这一世,她还是想把舞蹈跳成事业。舞蹈练起来了,那最好的去处自然就是进文工团。成为女兵,成为战士。能穿上军装,也是这个时代最值得人自豪的事情。
可是,这世道谁不想穿军装,谁不羡慕能穿上那么一身军装,但那是人说穿就能穿的么?太难了,有自知之明的人从不想这一茬儿。
蒋珂的妈妈李佩雯就是这么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和她那死去的爹一样,都认为蒋家人都不是搞文学搞文艺那块料。祖祖辈辈传下来,就没出过这方面的人才。
原主是个爱动笔写东西的人,极具浪漫情怀。但在蒋珂的记忆里,原主因为写日志被李佩雯打过。打得双手冒血珠子,就再也没动过笔。这时代的文化人不讨好,稍有不甚就会在笔头上犯错误,是以李佩雯不叫她碰也是有自己道理的。
蒋珂细捋原主的很多回忆,就把自己心里的道儿给坚定了下来。她要跳舞,要进文工团,谁挡道儿都不成,她非得成事儿不可。因此就把舞蹈练了起来,也都是打头练起的,扎下基本功来,才能跳出样子。
因为原主的身架子合适,腰身软,蒋珂练了半月下来,现在已经能劈得开腿下得去腰。这也让她看到了些希望,自然越来越勤恳地练习。她本来就是从小跳舞跳大的,只要把基本功扎稳了,那下头的事就简单多了。
她练到日薄西山,蒋奶奶早歇完了晌坐在院儿里的槐树下又打了许多时候的芭蕉扇。赵美欣把胖琴的头发也烫成了卷发狮子头,中途叫她去,她愣是压着腿没挪窝。
胖琴便看着她把腿抬得老高,腰身一下一下往下压,便揪着自己的头发说:“可儿,你这都能劈叉了吧?”
蒋珂看着她笑一下,说:“给你看看。”
说罢了收下腿来,站得笔直,然后往前把腿一伸,就势往下一坐,便把两条腿劈得笔直,贴在青砖地上。她劈好了抬头看胖琴,微笑着问她:“怎么样?”
胖琴拍拍自己那肉出了关节窝的小手,眼睛发亮道:“好厉害。”
腿下贴着的青砖有些凉,蒋珂从地上站起来,弯腰掸灰步直筒裤裤管上的泥灰。展示罢了,也不多说什么,只跟她说自己不想烫头发,就把她给打发走了。
她时间有限,过几天北京军区政治工作部文工团招兵,她打算去报名考一下。虽说有些心急了,但见着机会又不想放过,所以她打算这几天好好练练。
胖琴被她打发走后回去赵美欣屋里,还惊喜蒋珂能劈叉这事,便跟赵美欣说:“可儿可厉害了,能劈叉了。两腿笔直,身子还能转呢。美欣姐你说,她真能考上吗?”
赵美欣已经把自己那烫糊的头发洗了,湿答答地披在肩上,打湿身上的红褂子,印出里面白背心的宽肩带。见胖琴没把蒋珂叫来,有些驳她面子,便说:“你等着吧,保准儿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也不对,得灰溜溜夹着尾巴回来。她卯着一口气呢,想穿文工团那身军装给咱们瞧瞧。”
胖琴不懂,“卯着什么气呢,我看是可儿突然喜欢上跳舞了吧?”
赵美欣叱地一笑,“活了十多年没这喜好,突然喜欢上?打哪儿喜欢上的呀?她原就心高,想做咱们院儿里最体面的。我这儿得了好东西,她顶多就来看两眼,你瞧出什么意思没?”
胖琴摇摇头,“没有。”
赵美欣拿起梳子梳头发,不跟胖琴说那下头的话,说出来怪膈应人,好像她心眼儿比针小一样。这确实也就是小心眼儿的事儿,自己得了好东西非得人都给她摆出艳羡的样子,让她虚荣心得到满足。偏蒋珂就是那么淡淡的,以前是,近来好了些许,却还是不太给她面子。就譬如今儿她得了这烫头机,她不过来瞧一眼,什么奉承的话都没有,就走了。她叫胖琴叫她去,她还推辞不过来,可不就是不给她赵美欣的面儿?
赵美欣没说那下头的话,只把头发梳得顺溜,说:“我要是李婶儿,一棒子打醒她,别叫她浪费这时间做那白日梦。叫邻里乡亲的看笑话,到时没法儿收场。往后人提起来就得笑话,可儿那丫头一天舞蹈学校没进,日日嚷着要进文工团,好笑不好笑。”
胖琴抿抿唇,她不懂,她就附和赵美欣一句,“是啊。”
赵美欣捏捏她的肉脸儿,“还是胖琴最懂事。”
胖琴被夸了,顺嘴就是一句,“美欣姐我想吃甜饼。”
赵美欣也大方,让她,“自个儿灶房里拿去,吃多少掰多少,别浪费。”
胖琴高声应一句:“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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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卓网兜里包着一把知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的残晖铺在四合院儿的屋脊上,在每个院子的东边角落里打下一指宽的光斑。
他抱着网兜进院子,走路都跳着来的,到西屋前伸头往里瞧。蒋奶奶正坐在门边小板凳上,手里拿一米来长的竹竿拐杖,竖搭在腿上,教蒋珂揉面。面是一早李佩雯和好放在桌上醒的,这会儿醒好了正好烙饼。
他抱着知了进了屋,举起网兜去蒋珂面前显摆一番,说:“厉害不厉害?”
蒋珂手上揉得全是发面,直粘到手腕上,看他一眼,“都是老了壳儿的,还是蝉蛹的时候能吃。这会儿咬不动,哪有肉呀,都是壳儿。”
“你懂什么?”蒋卓往破了洞的竹编椅子上一坐,“我就去抓个玩儿,吃不吃的不打紧。”
蒋珂也没心思管他抓的那知了,把瓷盆旁边儿碗里剩的最后一点碱水倒进面里,伸手进去揉一气,抬手擦几下汗。她穿越前没做过这些事情,这是穿越过来后最恼人的部分。扫地擦桌子的倒是简单,做饭揉面就很费功夫了。她还不大会,弄得满身是汗也不见得能弄出像样的东西。
蒋奶奶坐在门边上看她,“以前也还是能做的,近来怎么学的全忘了?”
蒋珂用卷起来的袖子擦一把汗,看向蒋奶奶,“也没全忘,都记着呢,就是这手脚不利索,总拿捏不准,有日子没碰,手生了。”
蒋奶奶想想也是,自打月前发高烧,烧到四十度,醒来后又养了一些日子,到今儿,可不是好些日子没让她做这些事了么。手生就熟悉熟悉吧,三两回下来就熟练了。家里家外所有事都指望李佩雯一个人来,那得累死。
蒋珂一面尽力依着原主的记忆揉面压饼,一面在心里想,她这奶奶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媳妇熬成婆了,总爱拿架子。李佩雯心肠好,还伺候着她,真当个亲妈似的。她也就理所当然受了,这些年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蒋珂把面团都压成圆饼,站在桌前哼哼喘气儿,那边儿蒋卓仁义,已经把灶烧热了起来。这会儿正往里填树枝,伸着头跟蒋珂说:“姐,顺道儿的,把我知了烤了。”
蒋珂掐腰歇一阵,回他一句,“知道了。”
蒋珂不会烙饼,原主会。但记忆里的会,和实际操作起来那是两码子事。譬如蒋珂这回烙的饼,出锅之后就异常磕碜。好在碱面儿是梁奶奶约着给的,大饼瓤儿没有变黄。外面烤得几处乌黑,形状也是千奇百怪,倒也还能下肚。
她帮蒋卓烤知了,烤出了香味用铲子一铲,全撂在灶台上。蒋卓伸手来拿,捏一个在手里来回颠,颠得没了热气,扒开那层黑皮,只咬身上那一点老肉吃。不如蝉蛹嫩,但香味还是有的。
他吃一只,去添灶底的火,忽然开口问蒋珂,“姐,你真要考文工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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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不会憨直到见天儿见着人就跟人说自己要考文工团,故意招人笑话。不过就是她突然练起舞蹈来,李佩雯总追着问,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絮叨个没完,她就搭话回了那么一句,说自己要考文工团。
这原本是自家房里说的话,没出去亮着嗓子招摇去,但她练舞不是一道门帘子就能挡起来不叫人知道的事儿。院儿里的人问起来,李佩雯也就回了那么一句——发癔症呢,一天兴一样,全是三分钟热度,这会儿又要考文工团。
这话一说,邻里乡亲挨个儿把话从嘴里那么一过,那就人人都知道了。老的像梁奶奶这样的,小的像蒋卓胖琴这样的,没事总要问两句。闲时打牙祭,也当稀奇事那么一唠。
因为她这嘴里说出来的话过于大,与那不知天高地厚吹着牦牛上天的得可一比,所以人每每问起来,明里暗里的都在笑话她,蒋珂也知道。
她这会儿看一眼正拨灶底柴草的蒋卓,把锅里的圆饼翻个个儿,“不是早说过了么,又问,扒拉出新料来,再出去扬着喇叭宣传去?宣传队那些个能说会唱的,都没你们尽职,自己个儿家里的事,非得当着笑料说给别人听。”
蒋卓微微直起身子,眉眼越过灶台,看向蒋珂,“那你到底还考不考呢?都被人笑话成这样了。”
蒋珂掀眼皮看他一眼,手里的铲子搭在圆饼上,半晌吸口气,像是给自己打了气,坚定了心思,微微低声道:“考,一次考不上就两次,两次考不上就三次,非得让她们瞧见我穿上那身军装不可!”
蒋卓看着站在灶上烙饼的蒋珂,觉得他姐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但仔细看,又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他盯着蒋珂看一气,收了神,说:“姐,别人都笑话你,但我支持你。咱们老蒋家,怎么就不能出个正儿八经搞文艺的?到时候穿上了那身军装,非得显摆死他们不可。叫他们见天儿笑话你,也让他们尝尝被臊得说不出话的滋味儿。”
蒋珂看蒋卓帮她说话,自觉受用,嘴唇微微抿着笑,应声:“嗯。”
蒋奶奶坐在门槛儿边上一直没说话,手里的芭蕉扇子还在摇。听这姐俩说罢了,看着蒋卓就接了句:“这话是说起来志气,可到真做起来的时候不定能这么解气。奶奶老了,都知道文工团那的门槛儿高。你们攒口气,那就进去了?”
蒋珂把铁锅里烙好的饼铲出来,搁去面板上晾着,不再搭这话茬儿。人说你考不上,你说你非要考上,各执一词,结果没出来前,争不出个你输我赢,所以没必要在这事上空口较劲。
蒋奶奶说罢了那话,摇着手里的芭蕉扇又看向蒋珂,瞧着她那做起家务来处处不利索的动作,只觉与她压腿在箱沿儿练腿练腰的又是两个人。姑娘家家的没个正经心思,成天不是想成文学家就是想成舞蹈家,偏又不是打小培养的,自然不大受人待见。可是,要是真能穿起那身军装,那还真就没人敢不待见了。
蒋奶奶看蒋珂一气,停了手里摇着的芭蕉扇,拇指食指捏着扇柄,腾出另三只手指扶墙,这手拿起拐杖支起身子,跟蒋珂和蒋卓招呼一句出去遛遛弯儿,便晃着身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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