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文工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臧白
若是生得丑一点,她们大约也不那么注意她。
蒋珂站着默声一阵,想着蒋卓说的话也不错,去问问杏芳儿,过两天去北京军区政治工作部文工团应考那也有底。再说,她和杏芳儿赵美欣也不是明面儿上互相不待见的关系,平常看见了还是会叫声姐,寒暄两句的。
她这就应了蒋卓一声,把填草烧水的事交给他。想着等她问完了回来,玉米糊糊往开了的水里一浇,文火煮一煮,稀饭也就好了。
蒋珂出了灶房拢一下头发,往北屋去。迈着步子刚走到了赵美欣的窗下,还未去到门前,忽就听得里头的杏芳儿说了一句:“要不是蒋奶奶过去要,谁有闲功夫给她找这个?”
听到是在说她,蒋珂就不自觉停住了步子。眼睛越过竹篾窗帘缝儿往里瞧,看到赵美欣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床板,肩微微耸着,说:“你说她好笑不好笑,到年十七了,谁十六岁才练跳舞?”
杏芳儿此时坐在赵美欣的梳妆镜前,拿着一支口红正往嘴上涂,“管她呢,白日梦做到头她自己个就醒了,到时在咱这胡同里走那都得低着头。”
赵美欣看着杏芳儿的后脑勺,“保不齐今儿要了舞鞋,明儿就要别的。还得来问你打听打听文工团招兵都考什么呢,她好准备呀。”
杏芳儿涂好了口红,抿了两下嘴唇,左右转头在镜子看了看,“找我我也没话搭理她,没这闲功夫。待会儿别人再说是我带出来的徒弟,我这脸还不够丢的呢。”
赵美欣笑起来,“她也成咱们胡同茶余饭后得可一说的人物了,挺有意思。”
杏芳儿对自己的唇色满意,把口红拧回管子里,回头看赵美欣,“谁让她作呢!”
就这回头的过程中,余光瞥到窗帘外有个站着的人影。她便住了口,往窗帘的地方努了努下巴。
赵美欣顺着她的动作看过来,便看到了窗帘外的人。窗缝里露出的白褂子,一眼就能认出是谁。她耸肩撇嘴,闭声不语,却也只当无所谓。
暗下嚼她蒋珂的舌根子,就算被她听去了,又能怎么样?且她自己忍着吧。
蒋珂在外面看出她们看到了她,也就没厚着脸皮再往赵美欣的屋里去。该听的话都听着了,还去干什么?让人当着面儿再酸言酸语点醒一番么?
她轻轻吸了口气,到底没进去,默默转身回了西屋灶房。
在没考上文工团之前,她想跟人论理儿都没底气。且先忍一气,等考上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再说吧。
她一面往西屋灶房去,耳朵里隐隐约约又听到杏芳儿和赵美欣的说话声,此时内容都已跟她无关。
“你这男朋友真不错,口红唱片机都是他给你弄来的吧?你也惦记着我啊,没事也给我弄一些,别光自己偷摸着享受……”
“不止这些,我这儿又得了烫头机,你来看看。有空过来,我给你烫头……”
“这新鲜,徐经理对你是真上心,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呀?你在宣传队,什么人找不着,你眼光高,别挑花眼了……”
“我现在还不急,过两年再说吧……”
+++
蒋珂回去灶房后,过去接过蒋卓手里的火勾子仍接着烧火。
蒋卓看她回来得快,站在灶台边上抹胳膊上的黑灰,问她,“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珂拿着火勾子往灶下送干草,“没必要问的事儿,已经麻烦人给要了双舞蹈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
蒋卓看看蒋珂,又回头看看北屋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蒋卓这会儿十二岁,但在蒋珂眼里看来,他有时候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成熟一些。有小男人该有的样子了,说话也都是有板有眼的。大约这家里没男人,所以他懂事得早。
蒋珂把稀饭烧好,闷在锅里,便推了蒋卓去院子里洗脸。
到石槽边拧开自来水,蒋卓直接就把头伸到了水下,一股脑儿都洗了一通。等蒋珂给他拿来毛巾时,他已经洗好了。接下毛巾便是一通擦,擦得头发根根儿竖起。
蒋珂看着他笑,“你别闹感冒了。”
蒋卓拿毛巾捂住半张脸,“这哪能啊,我身体倍儿结实!”
蒋珂笑着伸手接过他的毛巾,水龙头下涮了拧干挂起来,不跟他胡掰扯。
余下没什么事情,就等着李佩雯下班了回来吃饭。蒋珂趁着她还没回来,把才刚放在自己枕头边的芭蕾舞鞋又拿了出来。她坐在床边上,轻着动作扒拉开报纸,拿了那双鞋手里,只觉心里异常满实。
没穿越前,这是与她日日相伴的东西,再是熟悉不过了。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东西要紧,哪知穿越后却成了这么难得的物件儿。
她颇有些感慨,踢掉脚上的白底黑面布鞋,弯腰把舞鞋套到脚上,慢慢系上带子。而后叠着两条胳膊放在腿上,俯身压着胳膊,晃着两条腿,便这么抿着浅笑看着脚上的舞鞋。
这么旧这么破,却觉得异常好看。
她看了一气抬起头来,目光正与站在门槛上看着他的蒋卓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蒋卓挠着后脑,往她床前走过去,嘀嘀咕咕说了句:“姐,总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虽也是城市姑娘,但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蒋珂还更娇气一些。这娇气又不是那种给人娇滴滴的感觉,而是一种更时髦的气质,他也说不大清。就譬如,蒋珂现在穿着那舞蹈鞋美滋滋的模样,特别耐看。以前她姐,略有些清高傲气,但从不这样儿。
还有,蒋珂似乎也比以前更有主见了。瞧着平时柔柔弱弱话不多,家务事也做得不是很好,但做起自己的事都是认准了道儿的,有那么点心无旁骛、遗世独立的感觉。甭管这世道如何,甭管外头都在闹什么怎么闹,她都看得很淡,似乎早已看透一切一样。
蒋珂听他嘀咕这话,便收起了嘴角眉梢的欢喜,看着他问:“哪里不一样了呢?”
蒋卓还是挠着自己的脑袋,很是闹不清楚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李佩雯伸手接下来,稍打开看了一眼,确实是簇新肉粉色布料子,手指摸上去滑得像水。她用指尖摸两下,便包了起来,拿在手里跟贺姐说:“贺姐,谢谢您了。”
贺姐嗔她一眼,“跟我这儿瞎客气什么?实在过意不去,医院外头那兴隆饭店里请我一顿也行啊,我不挑。”
“那我可请不起。”李佩雯笑起来,“医院饭堂的饭倒是能请您一顿。”
现在甭管是街头巷尾的小酒馆还是大道中间儿正儿八经的饭店,都是国营的。不花上几块钱,到里头基本吃不上什么东西。也就有些男人好酒,月余去那么回把,打二两一毛六一两的小酒,要一盘儿花生米,坐在灰旧的小方桌边慢慢地品。家里条件再差的,压根儿不要下酒菜,就干闷二两白酒。
李佩雯一个月就几十块钱的工资,省吃俭用才够一家老小凑合过日子。贺姐说这话,是故意拿她逗闷子,她听得出来。
她这也就不客气了,把舞蹈鞋收起来,只等着晚上下班儿回家。
安宁医院离蒋家的胡同不近也不远,骑自行车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
这时候骑的自行车来来去去就仨牌子——飞鸽、永久、凤凰。大车轱辘大车架子,踏上脚踏板助步走起来,顺动作上车,腿一撂几丈高。个头小的孩子学骑车,够不着黑皮座,只能把腿插-进自行车的前横杠下头,小小的身子随着齿轮的转动不停地上下上下。
李佩雯下班后骑上自行车回家,平时上下班拎东西的手提布包挂在龙头上,前前后后地晃荡。
车入了胡同口,她见着熟人笑着招呼两句便骑过去。前头有放学在路上逗留的小孩儿皮闹挡道儿,便把车铃铛拨得叮当直响。等孩子让出了路来,再骑过去。
七零年代文工团 76.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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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蒋珂咬一口烙饼摇摇头, “不怎么样。”
蒋奶奶也觉渴了, 端过蒋珂面前的茶缸子喝一口白开水, 然后仍放去她面前。昨儿晚上就跟蒋珂问过这个话,这会子也不必深究为什么考得不怎么样。考不上才是理应, 考上那就是撞大运了。这运太大, 都没人敢受。
她润了口觉得舒服了一些,便又问蒋珂:“都考什么?”
“什么都考。”蒋珂这便细细跟她数, “要测身高体重视力, 看样子好不好,以后会不会长胖, 声口脆不脆。要掰腿弄腰, 跳舞、唱歌、朗诵,会的都得展示。我不会别的, 就给跳了舞。”
蒋奶奶听着点头,接蒋珂的话, “你不会也能试试嘛,朗诵还管会不会?唱歌那就随便唱两嗓子, 管他呢。”
蒋珂抿着唇, 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我怕唱得不好,给自己减分儿。”
蒋奶奶看看她, “那回头都给练练, 到时候就加分儿了。”
蒋珂眉眼微微舒展, 吃口咸菜,“那我都试试。”
蒋奶奶这又开始略显烦躁地打芭蕉扇,白花花的齐耳短发直往上飘。她看看外头院儿里明晃晃的阳光,掐了一下日子,又问蒋珂:“快放暑假了吧?”
蒋珂正好吃完了烙饼,正在喝水。白瓷缸子里印出她随着波纹晃动的脸,她把白水喝了精光,搁下茶缸子,回蒋奶奶的话,“好像是的。”
她近来也没把心思往学业上放,还真没注意这桩事。
蒋奶奶看她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伸手把芭蕉扇送到她面前,使劲扇了几下,“放暑假时间多,你好好练。等下回再有文工团招兵,咱争取考上。”
蒋珂被芭蕉扇打出来的风冲得眯眼,看着蒋奶奶使劲点了点头。之前蒋奶奶也拿她的事当儿戏,这会儿支持她了,倒显得比她还认真。
只是,蒋珂蹙蹙眉,“被妈知道该不高兴了。”
“甭管她。”蒋奶奶硬声,“大不了咱白天在家练,她下班回来了,咱就收起来。不叫她瞧见,看她还挂脸子不挂?说起来这也不是坏事,你说你要是真考上了,她不也跟着沾光么?死脑筋,还没我这个裹了小脚的老太太想得开呢。”
听着蒋奶奶说这话,蒋珂微微笑起来。之前觉得蒋奶奶这个小老太太老拿架儿,家里酱油瓶倒了也不扶一下。现在就因为考文工团这事儿,倒打心里眼里敬上她了。
蒋珂又伸头看看蒋奶奶的小脚,笑着问她:“裹的时候肯定很疼吧?”
“疼狠啦!”蒋奶奶也低头看自己的小脚,“被按在小杌上,哭成了泪花人。跑也跑不掉,被掐在那动不得,就快哭断气了。要不是你祖奶奶逼着,那么小,谁愿意裹这个?”
蒋珂嘴角仍抿着笑,穿越前她没见过这种小脚,看到蒋奶奶的小脚还是觉得很新奇的。想想那时候人的审美也奇特,咬牙掰折了脚趾裹出个三寸金莲。好不好看且另说,只一辈子做不得重活,那一双脚,站着走路都显辛劳,别的自是更不行。
蒋珂感慨这些只都是一小会,吃饱了歇过了,收起茶缸筷子,也就开始抓紧时间练起功来。她练功这劲头实在狠,一般人真没她这耐性。说她热爱舞蹈,倒是一点也不假的。
因为自己这副身子协调性还不是很好,脚位、手位、擦地、踢腿一系列基础动作她都还是在反反复复地练。又因为家里没有镜子与支架,蒋珂压腿或者做扶把练习的时候,都会用装衣服的松木箱子作为代替。好在房间里是铺了地板,虽已十分老旧,但比石砖地已经不知好了多少。
蒋珂练功掐着点,到了该烧晚饭的时间就收拾一番开始做饭。这年头便是城里人家,过的日子也不是很好。家里鲜少见荤腥,攒的肉票都打算到过年时多买点猪肉囤着过年。平日里精面细食的票也不多,所以蒋珂把饼烙成那样,李佩雯才会念叨。
今儿李佩雯下班早,在蒋珂拿着饭盆到院儿里接自来水的时候就回来了。她推着自行车进院子,车头上还挂着一捆芹菜和一些猪肉。
见着蒋珂在接水,她把自行车往棚子下推,嘴上说:“别忙活了,今晚包饺子吃。”
蒋珂还有些愣,不知道李佩雯今儿怎么这么舍得。那稀饭便不烧了,她把水龙头拧紧,端着盆里的半盆水去灶房里。
李佩雯随她后脚进来,拎着芹菜猪肉,芹菜放到桌角边的地上,猪肉放去灶台上,跟蒋珂说:“你把芹菜择一择,择好了拿出去洗一洗。”
“哦。”蒋珂应一声便蹲身在桌腿边开始择芹菜。
择的倒是很细心,把芹菜叶子揪个干净,连心儿里的那一撮儿嫩的也没留。择好了拿去盆里端着,正准备出去接水洗,李佩雯叫住了她。
蒋珂停住步子,便见李佩雯弯腰把她择落的芹菜叶子都抓了起来,一股脑儿全塞进她手里的瓷盆里,说:“哪里学来的阔绰毛病。”
蒋珂闷声,只得把菜杆儿菜叶都一块洗了。她那是下意识的,没多想,原也不是故意。
蒋珂洗完芹菜以后,面是李佩雯和的,馅儿也是李佩雯弄的。到包饺子的时候蒋珂坐在桌边帮忙,把饺子皮儿捧在手心里,抹上馅儿,心里清楚知道怎么包,可包出来的东西就是磕碜。
李佩雯微微弯腰擀面皮儿,看到饺子便掀眼皮看她,开口说:“蒋珂,你就是故意要跟我对着干,不想我们娘儿们日子好过是吧?”
蒋珂看着自己包的饺子吸口气,声气很弱地说一句,“我没有。”
李佩雯搁下手里的擀面杖,看着她,语气越发不好,“没有你把饼烙成那样,你没有你把饺子包成这样儿?”
蒋珂的目光还停在自己包的饺子上,心里微微气恼,这也没再忍着,语气微重地说了句:“我不会。很多东西我都已经很努力在学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李佩雯眼睛忽然瞪起来,“我倒想问你蒋珂想怎么样,发场高烧就换了个人?你到底糊弄谁呢?这也不会那也不行,就会跳舞是吧?”
蒋珂把手里拿着的饺子皮揉成面疙瘩,深吸了口气,忽然抬起头来盯住李佩雯,她也是忍到不想玩这场穿越游戏了,顶着李佩雯的话就说:“我就不是你闺女!有本事你把我绑去院儿里那棵老槐树上烧死!看你闺女回不回得来!”
在李佩雯看来,此时的蒋珂确实是疯了。但她不信那些牛鬼蛇神的封建迷信,她瞪着蒋珂,只觉得她说这些话不过是来气自己的。她也是气昏了脑子,随后摸起擀面杖就往蒋珂头上拽了过去。
蒋珂被吓得抬手去挡,那擀面杖还是砸在她脑门上弹了出去,落在地上后直打滚,滚出灶房的门,正落在蒋卓的脚前。
蒋卓站在门外,看看地上的擀面杖,又抬头看看屋里的李佩雯和蒋珂,皱眉出声:“妈,你干什么呢?”
李佩雯气得掐腰喘气,蒋珂这时候已经放下了手来。她从来没被父母打过,从小就是爸妈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哄着长大的。此时心里除了委屈,大概就剩怨恨了。因此她目光冰冷地挖了李佩雯一眼,起身就往灶房外走。
李佩雯偏又叫住她,气息不稳地撂狠话,“蒋珂你今儿敢出这四合院的门,就甭想再回来!我也还告诉你,你死了跳舞那条心。以后再让我知道你还发疯,我李佩雯非得让你瘸着腿走路,没含糊的!”
蒋珂背对李佩雯站着,手指使着力气蜷起,终了没有出这四合院。但这一晚的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她也一个都没吃。没吃就多出来几个,蒋奶奶悄悄给她留在了碗里,还便宜了赵美欣两个。
赵美欣站在桌边儿夹着饺子蘸醋的时候,就跟李佩雯说:“婶儿,你怎么动那么大的火气。可儿不懂事,慢慢教呗。女孩子心气儿高正常,认清现实就好了。”
李佩雯还没回来得及开口回赵美欣的话,就听蒋卓没好气出了声,“赵美欣你少掺合我家的事,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你爱吃吃,不爱吃就滚蛋!”
从赵青梅的角度捋起来,就是邻里的孩子一时兴起胡闹起来要跳舞,做奶奶的在这事上惯着孩子,想要双舞蹈鞋这么个玩意儿哄自己孙女儿高兴,她作为邻里乡亲的,搭手帮这个小忙成全蒋奶奶做奶奶的这份心,是这么个事。
至于其他的,譬如说出份心出份力希望帮助蒋珂考进文工团,那没有。
蒋奶奶拄着拐杖回去后,也没有跟蒋珂说这个事情。她想着等赵青梅明儿把鞋送过来,搁到她手里,自有她高兴的,得比这会儿说了还高兴百倍。
四合院的大门是朱漆两扇门,时间有些久,历了不少风吹日晒,上头的漆皮都翘起了。蒋奶奶进院子往西屋去,跨了门槛进正屋坐去桌边上,隐约能闻着灶房里飘出的稀饭香,这么一嗅就觉肚子一瘪,饿了。
而蒋珂呢,烧好了稀饭,这会儿又躲屋里练功去了。
蒋奶奶伸着头往屋里看她,心想这丫头片刻功夫不耽搁这劲儿,兴许真能叫她考上文工团也未可知呢。不是有句老话说么,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蒋奶奶原先也没那心思管这事,不时还臊巴她两句。
不过这些日子看下来,蒋珂是任谁笑话任谁阻挠都不管用,她就认准了道儿一样,就是要跳舞,就是要练功。她也说了,“除非把我腰腿打折咯,否则谁都挡不住我。”
到了今儿,起初那股子劲头愣是一点没减。这大热的天儿,身上的褂子叫汗浇湿了大半,她不停不歇,连吭都不吭一声儿。
才刚烙饼那会儿,又听蒋卓说那长她志气的话,说非得穿上文工团那身军装显摆死笑话她的人。蒋奶奶心里这就起了心思,想着横竖拦不住蒋珂要干这事儿,那不如助她一助。
考不上那是预料之中,大伙儿笑话笑话也就过去了,左右不会掉块肉。假若她就运气好给考上了呢,那她蒋家这门楣可不就发光发亮了?
到时候蒋珂穿着军装在这院儿里胡同巷子里那么一走,长的都是她蒋家的脸面儿。
蒋奶奶在桌边坐着捏腿,这么想一气,自顾生笑。忽转头瞧见李佩雯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便冲里头练功的蒋珂出声,“可儿,盛饭吧,你妈下班回来了。”
蒋珂在屋里听到声音,便停了动作。她把腿从松木箱子上收下来,抬起胳膊擦擦额头脖颈的汗,擦罢了用手背敲两下写字台,叫正在写作业的蒋卓,“吃饭了。”
七零年代文工团 77.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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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蒋珂发呆地看一气, 伸手扣住把儿, 端起茶缸子喝一口里头的白开水。等放下茶缸的时候, 便见蒋奶奶出了屋子。她拿着芭蕉扇紧赶着拍两下, 身前褂子上的纽扣没扣, 打得对襟乱飞,念叨一句:“这天儿, 把人烤成了热炕上的蚂蚁。就等着它下场雨, 怎么就不下呢。”
这老天爷的事, 凡人还真做不了主。蒋珂看着蒋奶奶在桌边坐下,微挺腰身纽身前的扣子,接她的话说:“再热下去, 怎么也得下了。”
蒋奶奶把扣子扣得齐整, 又开始打芭蕉扇, 看向蒋珂问:“考得怎么样?”
蒋珂咬一口烙饼摇摇头, “不怎么样。”
蒋奶奶也觉渴了, 端过蒋珂面前的茶缸子喝一口白开水,然后仍放去她面前。昨儿晚上就跟蒋珂问过这个话,这会子也不必深究为什么考得不怎么样。考不上才是理应, 考上那就是撞大运了。这运太大,都没人敢受。
她润了口觉得舒服了一些, 便又问蒋珂:“都考什么?”
“什么都考。”蒋珂这便细细跟她数,“要测身高体重视力, 看样子好不好, 以后会不会长胖, 声口脆不脆。要掰腿弄腰,跳舞、唱歌、朗诵,会的都得展示。我不会别的,就给跳了舞。”
蒋奶奶听着点头,接蒋珂的话,“你不会也能试试嘛,朗诵还管会不会?唱歌那就随便唱两嗓子,管他呢。”
蒋珂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怕唱得不好,给自己减分儿。”
蒋奶奶看看她,“那回头都给练练,到时候就加分儿了。”
蒋珂眉眼微微舒展,吃口咸菜,“那我都试试。”
蒋奶奶这又开始略显烦躁地打芭蕉扇,白花花的齐耳短发直往上飘。她看看外头院儿里明晃晃的阳光,掐了一下日子,又问蒋珂:“快放暑假了吧?”
蒋珂正好吃完了烙饼,正在喝水。白瓷缸子里印出她随着波纹晃动的脸,她把白水喝了精光,搁下茶缸子,回蒋奶奶的话,“好像是的。”
她近来也没把心思往学业上放,还真没注意这桩事。
蒋奶奶看她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伸手把芭蕉扇送到她面前,使劲扇了几下,“放暑假时间多,你好好练。等下回再有文工团招兵,咱争取考上。”
蒋珂被芭蕉扇打出来的风冲得眯眼,看着蒋奶奶使劲点了点头。之前蒋奶奶也拿她的事当儿戏,这会儿支持她了,倒显得比她还认真。
只是,蒋珂蹙蹙眉,“被妈知道该不高兴了。”
“甭管她。”蒋奶奶硬声,“大不了咱白天在家练,她下班回来了,咱就收起来。不叫她瞧见,看她还挂脸子不挂?说起来这也不是坏事,你说你要是真考上了,她不也跟着沾光么?死脑筋,还没我这个裹了小脚的老太太想得开呢。”
听着蒋奶奶说这话,蒋珂微微笑起来。之前觉得蒋奶奶这个小老太太老拿架儿,家里酱油瓶倒了也不扶一下。现在就因为考文工团这事儿,倒打心里眼里敬上她了。
蒋珂又伸头看看蒋奶奶的小脚,笑着问她:“裹的时候肯定很疼吧?”
“疼狠啦!”蒋奶奶也低头看自己的小脚,“被按在小杌上,哭成了泪花人。跑也跑不掉,被掐在那动不得,就快哭断气了。要不是你祖奶奶逼着,那么小,谁愿意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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