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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才入营中便听远处震天价响潮水般的杀声中夹杂着朝廷人马的喊叫:“来人!贼匪要劫粮了大家死守栅门!”张贩子见大批兵卒全数往营寨后方奔去偌大的营地竟是空无一人他没料到竟有这等好事儿一时喜出望外忖道:“照这局势看说不定老天赏脸真能把骡子拿回来。”他搓着手、低着头心头怦怦跳着自在营中四处探询。
正察看间猛听一人喝道:“你是干什么的?”张贩子回过头去心中叫苦连天只见一名军官横眉竖目手提大刀正自恶狠狠地瞅着自己张贩子低头缩手苦着脸道:“爷……小……
小人来拿骡……骡……”那军官见他来历不明连句话也说不明白登时怒吼道:“怒苍贼匪!”二话不说大踏步地走来便要朝张贩子砍落。
张贩子吓得屁滚尿流跪倒在地口中哭道:“不是啊!小人不是匪啊!”
泪眼汪汪中心中千百遍地咒骂吴安正:“什么算命仙纯是骗人的哪里要?
难不成是纸钱么?”那军官哪来理他刀光闪动便要将张贩子就地正法张贩子大哭道:“我不要死啊!饶命啊!”
便在此时轰隆隆地声响冒出眼前窜出大批马蹄那军官钢刀不及斩落身子便已飞上半空已然身异处。听得四下喊声大作到处冒出火头延烧有人喊道:“大家别急着杀人赶紧去烧粮草!”张贩子目瞪口呆只是跪在地下不敢动弹忽然间一匹白马朝自己奔来马蹄狂震便要踩到自己头上张贩子吓了一跳慌忙中急急闪躲脑袋碰地一下不知撞上了什么硬物登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贩子终于醒转他眼望四下只见营寨全给焚毁也没见到半个步卒不知人都上哪儿去了。张贩子摸着头上的肿包疙疽哎哎叫疼心道:“给算命仙骗了哪来财?
不过头顶个大肿包而已唉……我可倒楣了。”此时已是午后看这模样营里大概没什么财物剩下自己的骡车八成也给毁了张贩子苦着一张脸自在营中穿梭寻找出路离开。
正走间忽然背后挨了一记闷腿张贩子扑地倒了他没料到有人隐伏在侧慌忙便喊:“饶命啊!大爷饶命啊!”还没哭得两声便听背后传来咕噜噜地叫声似是什么畜生所张贩子惊疑不定撇眼看去只见背后一只骡子又瘦又干撇着一双眼珠瞪着自己看那狂傲模样背后还拖着一辆板车赫然便是自己养的那只死硬东西。
张贩子放声大哭抱住那骡子喊道:“老天有眼咱爷俩终于团聚啦!哈哈!哈哈!”此刻营中残破好似随时都会冒出军官杀人张贩子也不敢多哭便急急驾车走了。
连着赶出三里路已然逃离战地张贩子自也慢慢松懈下来。忽见天边乌云阴霾竟是下起雨来了。张贩子苦着睑忍不住又唉声叹气起来。这趟载了满满一车米粮出门却又载了满满一车回家这趟生意算是白做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那雨下得好大张贩子心中着慌就怕白菜淋雨腐烂赶忙加催缰绳便要赶回丹阳镇去。
连着催了几下缰绳那骡子却是懒得理会反而走得更慢了。这骡子吃得多睡得多睥气又凶又拗张贩子每日里跟这畜生斗气早已恨之入骨。一看这家伙又来威登把先前喜相逢的心情扔到天边去了心里暗暗着恼:“那吴半仙说我一会儿要却哪里是财了?原来不过是火而已。”他这人最大的心愿便是要将骡车换成马车早些把这死硬骡子踢出家门只是马儿一匹五十两银子自己每月不过挣个三两白银看来这个美梦还有得熬。
淋了满身雨苦苦支撑着走忽然骡子脚步一颠直把张贩子震下地来张贩子摔得满身烂泥实在气愤不过爬起身来指着骡子怒骂道:“混蛋东西!
今晚不给你吃饭了!”那骡子打了个饱嗝斜目看了张贩子一眼好似不太希罕想来是在军营里吃得饱了。张贩子神疲力乏连咒骂的气力也没了待见车上米包翻落下地只得冒着大雨将米包抱回车上。
白米好生沉重却换不到几文银子张贩子愁眉苦脸使着干瘪肌肉将米包扛上了肩一一往车上送去忙了半晌正要反身驾车忽然间眼睛一眨见到地下黄澄澄地滚着几只东西。
世上黄澄澄的东西可多了那骡子边走边拉一天少说掉个三五斤臭屎下来张贩子每日捡回家做柴火烧自是看惯了只是此刻的黄澄澄玩意儿却不是烂泥般的臭屎而是两边棱角的金元宝!
张贩子慌乱间狂叫一声飞身扑地去捡他将小小金元宝捧在手里大哭道:“了!真了!”当时金贵银贱一只金元宝值得二十来两银子看地下足足躺着三只少说能换上六七十两龙银这下非但买马的钱有了恐怕连房子修缮的钱也有着落。
张贩子又喜又悲伸脚便朝骡子踢去骂道:“死东西!看我今晚什么不吃偏吃骡肉!”
那骡子挨了一脚鼻中冷气—喷后足倒踢过来直直蹬上了板车。张贩子拿起鞭子骂道:“死家伙脾气好大啊!看老子今日怎么教训你!”
正想提起鞭子乱抽乱打忽然后头传来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张贩子心头忽起异感慌忙间转了回去猛见地下滚了十来只金元宝黄澄澄的满地都是。
张贩子大喜欲狂当下再次飞扑过去不顾满地烂泥将金元宝全数抱入怀里看这黄金足有十来只足足值得百两银子有了这笔钱非但买马修房的钱有了怕还能讨房媳妇度日。想起邻村阿花饱满丰腴的身材张贩子自是乐不可支只在地下打滚。他凑嘴过去亲吻元宝赫然之间只见元宝上打着印记上书:“武英通宝。”
张贩子满头雾水不知武英这两个字是何意思。他眨了眨眼想道:“对了这金元宝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我可得查上一查。”他茫然摇头伸手翻动米包上下搬动一阵便见下头压着一只布袋看袋子破了个角不太像是自己的东西张贩子就着破孔凑头看去猛然间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里头堆满了金元宝足有数百只之多!张贩子大哭大笑叫道:“有了!全有了!
盖祖祠、当员外的本全有了!老天爷!我真了啊!”
他哭了一阵慢慢静下心来却也把事情看得明白:“看这模样敢情是官军爷爷放错了东西却把军饷扔到我车上来。今天可了一笔横财。”他把东西抱了出来看这包黄金五十来斤勉强扛得动他怕后头军士追来便想解下板车套锁骑着骡子急急奔逃。
脚步方动他回头望着满满一车货物贪念陡生:“我可傻了既然军爷们弄错了搞不好车上还有别的宝贝我可别错过了。”好容易入得宝山岂能这般离去。张贩子顾不得手上的宝贝便掀开油布爬到车上翻看。蓦然间见到了一只大木箱。
看这木箱好生巨大足足可以放上几千只元宝张贩子惊喜不定料来里头必有奇珍异宝那非但可以当个员外恐伯还能富可敌国、雄霸一方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将木箱打开凝神去看这回不见满心喜乐反而是悚然一惊。
里头坐着一名五六十岁的男子睁着一双凤眼只在望着自己。
张贩子愣住了只见那男子一张俊脸苍白无血眸子却隐隐生光张贩子惊道:“你……你是谁?”那人闭上了眼低头叹了口气道:“你又是谁?”
张贩子咦了一声他细细打量那男子只见这人身穿僧袍左手拿着只饭团右手提着水壶不知在自己车上藏了多久。他咳了两声问道:“那些金银珠宝是你的?”
那人幽幽地道:“率土之滨尽为王土。天下万民万物皆为朕所有。”
这人说话语气活脱是个大富翁想当然尔元宝必是人家的东西。张贩子心里凉了大半截想起到手的钱财便要凭空飞去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虽不是坏人但富贵之路已在眼前挺而走险的念头不由得窜了出来。寻思道:“看这人模样八成是金银珠宝的正主儿。我今日若要一刀杀了他四下兵荒马乱的谁会知道是我下的手?”
心中恶念渐生嘴角冷冷上扬正要去抽车上的柴刀心下忽地一醒又想道:“我这是干什么?姓张的打小不偷不抢日子虽然辛苦却也不到饿死的地步。何必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
想到今日是七月一日鬼门开倘若真的下手杀人日后不免被厉鬼纠缠冷汗直流之下便将柴刀松开了。
箱子里的那人见他忽尔呆立不语忽尔泪眼汪汪忍不住皱眉道:“你是宁掌门的人还是天绝大师的人怎地见了皇上还不知叩拜?他们是怎么教你的?”
张贩子望着地下的金元宝伸手挥了挥当作再见跟着恶狠狠地撇了那人一眼:“**的宁掌门!老子要回家了你快快给我滚下车!”
箱里那人愣住了道:“你说什么?”张贩子怒道:“说什么?要你滚下车啊!老子平白无故载你这瘟神一程真***霉了!操!”说着将元宝踢开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领便要将他扔下车去。
便在此时背后传来—阵掌声好似有人在鼓掌拍手此地荒郊野外怎会忽然冒出人来?张贩子愣住了慌忙回头过去霎时心下惨然已是软倒在地惨叫道:“天啊!”
眼前现出一柄晶亮亮的长剑止自指向喉头。
张贩子吓得双腿软大哭道:“坏人啊!歹徒啊!救命啊!杀人啊!”
那长剑缓缓移开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你不必害伯。看了你适才的作为我无意杀你。”张贩子偷眼去看只见来人模样俊秀只是衣衫上沾了鲜血看来有些怕人。张贩子面皮颤抖慌声便道:“你……你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道:“财神爷。”
张贩子又惊又疑他打量那人几眼摇头便道:“你少来胡说。人家赵公明有胡子关老爷使大刀文武财神都不长你这模样。”那人淡淡笑道:“小老头儿我没工夫陪你闲扯。这里有个好差使给你只要做了这桩事情那些元宝全归你。”
张贩子听了真个要一时心惊窃喜颤声道:“有这么好的事?不是骗我的吧?”那公子爷淡淡笑道:“我有事托你又何必骗你在下要劳你的驴车送箱里的爷抬去一个地方。事成之后金元宝归你使唤。”
张贩子大喜过望忍不住跳将起来大哭道:“了!真了!”他抹去泪水慌道:“快说、快说你要我去什么地方?上刀山、下油锅哪里都行!”
正哭闹间忽见那公子眼角有些异样心中又怕了起来—时嘴角僵软声道:“算了算了你别哄我了……老兄是要我去鬼门关渡那奈何桥吧?这桩生意我不做。”
那公子爷噗嗤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间捣住了嘴口中直直喷出血来。张贩子吓了一跳慌道:“你……你得了痨病么?”那公子不去理他只捂胸喘道:
“你给我乖乖听了我有气力说一遍……”他附耳过去低声道:“把人送到北京东顺门……济山胡同总兵府……”
张贩子茫然覆述:“北京东顺门济山胡同总兵府?这总兵是谁啊?”那公子爷喘道:“这总兵姓伍双名定远半月内便会走马上任……你把人送到府上便说车里这人是西凉来的老乡要请他安排做园丁……”说到此处大口鲜血喷出已然摔倒在地。
张贩子慌忙抢上惊道:“这位公子!你……你怎么了?”那公子爷将他推开喘息道:“盖上木箱装作平常模样出。记得这件事绝不要跟外人提……”
张贩子虽是一头雾水仍是答应了一声。看这趟货送得是活人想来再怎么糟糕总不会遭人退货吧?他将白米搬上了车向木箱里的那人咳了一声道:“这位老哥忍着点既然财神爷吩咐咱们这就走了。你路上若想拉屎小便还是肚饿口渴便打打箱子顶咱听了便会停车……”叨叨絮絮中张贩子盖上了木箱便自上路。想来一路要与那骡子斗法斗气这趟路定有得熬了。
张贩子走了敌军也退了偌大的荒野只余公子爷一人孤身淋雨目送骡车离去。
居庸关、总兵府、老园丁……现下只差最后一关了。只要过了这关刘敬跨不过的门槛便不再碍眼过了这关文武百官全数俯称臣中兴大业便在眼前。
那公子深深吐纳从怀中取出一只黄金宝盒他颤抖着双手缓缓将盒盖打开。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这便是最后的东风白玉方印、古体大篆、开国受命之宝当年潜龙换得自由身便是靠着这块方印一身龙袍、一方印石加上内外军马策应大事可期。盒
盖向天开启大雨淋漓电光急闪而过只见盒里垫着大红绒布里头……
空无一物!
眼前浮起老僧悲悯的目光那公子茫然向天嘴角泛起了苦笑他缓缓跪倒在地掩住了脸面霎时呕地一声鲜血直喷而出瞬将双手染为血红。
望着满手的鲜血他自知没有回头路。赌上了一切眼泪也已流干这一关纵使弹尽粮绝玉石俱焚他也……
非过不可!





英雄志 第四章 萧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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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七夕佳节最是赏星谈情的好韶光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只见天上喜鹊银桥地下营火点点放眼望去直是灿烂一片。
“杨郎中……”娇喘细细星眸带笑万般绮旎之中玉臂绕颈而来说出了下一句话。
“嗯……你使坏……”
去岁此刻若有人轻呼“风流司郎中”的大名想当然尔出言叫唤的必是红粉佳人无疑。满面的柔情怜爱中佳人娇躯委身而来。当此七夕良夜管那娇娘是好人家的千金抑或是名门大派的女侠只要面前站的是那个风流身影耳里听得是那低沉和缓的嗓音总能让少女倾吐诗怀笑颦绽放如花。
“杨郎中……”
今岁此时七夕佳节又是一声叫唤响起不过这喊声不似莺啼燕叱反倒有些阴风惨惨。
星光洒下喊的人一脸坑疤没有柔云秀也没有绸缎华裳那人身材不满五尺横眉竖目手提大刀一头稀疏白人称“淮西高天将”的便是他。
“你使坏!”轰地一声刀斩如雷霎时重重一记砍落在木箱上。
砰地一声那木箱跳了起来木屑洒得一地都是望之恁煞骇人。
大火整整烧了七日了。放眼望去帅营一片狼藉满是火烧痕迹。锋锐箭羽兀自钉在幔上若非帐外那面帅字旗兀自迎风招展谁也辨不出这里原来堂堂的本部帅营。营帐外兵卒不住往来奔跑望来更显得纷乱。众将满身疲惫各坐地下有如楚囚相对。只听各人咒骂叹息或叹生不逢辰或哭生不如死只是不管嘴里念的是什么只要想起日后朝廷降下罪罚人人痛不欲生。
“高爵爷咱们沿嵩山脚下找过都没查到杨郎中的踪迹。”
“***杨肃观!”那传令受了一脚登时滚了出去高天威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这小子再使坏老子一状告到金銮殿!要他杨家满门抄斩!”
“别气了……说不定杨郎中生出什么不测也给贼匪害了……咱们可别错怪人家……”这人说话有气无力却是赵任勇。他生平第一回随军出征谁知却打了个大败仗自要感慨生不逢辰了。
宋公迈双手掩面叹道:“赵老弟啊达摩院里没有他的尸山上山下都不见他的行踪倘若他……他畏罪潜逃咱们一个个都要有事。”赵任勇眼望卢云叹道:
“卢参谋杨郎中下落不明您也以为他畏罪潜逃么?”
卢云听了问话却一反平日口若悬河的模样只安安静静地躺着有若死人。这位副参谋在达摩院里受人暗算身上重伤给人抬了回来后至今只躺在软垫上每日里便是昏睡。看他睡得容情祥和应该已到了南天门正准备给传令迎进去。
宋公迈神色凝重、赵任勇抚额深叹连那安道京也是茫然无语众人望着高天威大脾气却无一人出言劝慰。
七月初一正邪脑会面约定三场较量最后一战变故陡生“文杨武秦”坠入达摩院密道众人苦苦等候两人出面结果一个都没出来反倒看到达摩院烧起大火以及一红一篮两道号炮。
有人放炮意思便是开战嵩山被敌军包围朝廷众将担忧少林僧的安危不敢率尔出兵只遣人上山查证哪知探子还没来得及离开本营怒苍那群亡命之徒便已偷袭阵地。这些贼人好不狠辣第一道计谋便是纵火烧粮。朝廷措手不及食粮辎重给人一把火烧得精光这些时日各路军马面黄肌瘦上下都在苦撑。高天威也才有那么一句吼。
文杨消失无踪武秦也不再露面达摩院无故烧起大火少林众僧自是惊疑不定众僧与伍定远会合了一同入院去找没瞧见“潜龙”的半根龙角却见到一个端坐的死人一个躺倒的活人。众人惊吓之余不敢惊动天绝的遗体便只把躺活人卢云抬了出来。
没有奸臣作祟也无朋党为奸主帅自始至终藏头露尾神神秘密再看天绝老僧行径荒诞高深莫测。有了这对宝贝师徒百般制肘朝廷众高手空有一腔热血、一身武艺在种种匪夷所思的愚蠢布置下谁能不败?现下老和尚自己双手一摊阿弥陀佛魂归极乐乐了那群魔头苦了满朝文武这算是什么鬼把戏?
十万兵马轰轰烈烈南征未建寸土之功看柳昂天荐举不力杨远管教无方不知有多少人要被杨肃观连累。偏生这位中军主帅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似潜逃了。只急死了朝廷众将。
事情弄到这模样众人嘴里没说话心里对杨肃观、天绝这对师徒直是痛恨已极。恨不得将之鞭尸三百生吞活剥方才稍解心中悲怨。
帐外又来了一名传令听他道:“宋爵爷石凭大人传讯回来说河南布政使不敢擅启粮仓除非有代征北统帅的大印否则恕他不能借粮。”宋公迈没有把他踢出去只是挥了挥手低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少了杨肃观的令符邻州县官不愿开仓济急自也合情入理。只是满营兵马怨声载道却要如何打?兵卒饿起肚子来定会宰马来吃一匹军马最少值得五十两白银两千只马便是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强迫他们忍住不吃饥寒交迫之下必去抢劫百姓生灵涂炭。
找不到食粮也不能做鸟兽散两害相权取其轻宋公迈老泪纵横他唤来传令从行囊中取出厚厚一叠银票约莫一万两白银低声道:“大家赶紧回京吧。这是我私人的钱。逢州过界便向百姓调粮。银子要是不够尽管再跟我说。”
“多谢宋爵爷。”其余众将含笑观看把手环抱胸前齐声说出这么句话算是总结了。
“启禀方丈伍施主来了。”
七夕佳节却是少林寺近三十年最为凄怆的一夜。三场大战下来弄得达摩院一片火海朝廷大军仓皇北归那杨肃观本是中军统帅却没回到本营达摩院里也没他的尸整整七日下落不明着实让人烦忧。
伍定远合十道:“晚辈西凉伍定远拜见方丈。”当下候于一旁等待灵智吩咐。灵智合十回身凝目看去三人并肩走入斗室当前两位是和尚却是灵音、灵真背后一人身形高大正是号称“天山传人”的伍定远。
镇寺之宝殒落罗汉堂座身受重伤杨肃观至今不见踪影阖寺上下别无依靠只能看灵智的作为了。寒气森森飘来灵智的眼神也甚茫然。伍定远偷眼看去只见这位方丈面色憔悴想来他这几日不曾歇息只在烦心日后种种大事。
微弱烛光照下天绝早已气绝多日甚且尸身已飘出腐味但他的面容依旧栩栩如生那低沉含悲的双目好似还在怜悯世人疾苦。
灵音是诫律院座天绝已死灵定重伤现下已成寺中第二号人物。他见方丈沉默无言便道:“杨师弟至今尚未现身究竟师叔死于何人之手无人能知内情。”他顿了顿望向伍定远合十又道:“伍施主你在公门多年能否替方丈分忧解劳?”伍定远捕头出身向与仵作为友验尸办案自是在行想来为了这个情由方丈才请他同来勘验尸体会商大计。
伍定远点了点头依言俯身下望。只见天绝身躯饥瘦如柴那枯瘦的胸膛前却有一道伤口前窄后宽深达寸许却是一处刀伤。这伤毋庸置疑必是死因。伍定远额头冷汗涔下达摩院中当时高手虽多但要问谁是用刀第一高手那是不必想了。
灵真大声道:“伍定远!你说是谁杀了我师叔!”天绝德高望重这老僧虽然风烛残年但他是少林第一高手、傲视天下的大宗师是谁有这个能耐杀了他?伍定远叹了口气自知灵真言下所指一时神色沉郁并未回话。
灵真见他不语当下用力抓住他的衣领喝道:“好你个伍制使!连你也想包庇凶手么?”
伍定远嘿了一声铁手轻挥将他推开一步。灵音赶忙拉开师弟合十道:“伍施主那日我天绝师叔过世便只卢施主一人守在身侧。或许他见了真凶也未可知。他现下身上伤重我们自也不方便问他……只是……只是贫僧听说他与那人交情匪浅……”说到此处似不知该如何措词便只低头宣佛。伍定远微微摇头索性替他说了:“大师要我劝服卢兄弟让他出面指认真凶?”
灵音合十道:“施主言重了。我们只是怕这位卢施主误入歧途想请伍君从旁开导别无他意。”
人生走到这个田地真个乏味了。伍定远感慨万千只是低头不语。
倘若天绝真是秦仲海所杀少林必与怒苍全面火并。只是少林是武林门派怒苍却是个小朝廷没有几万兵马出手天下英雄助阵怎能成就大事?但要让群豪心甘情愿地送命便不能没有一个有力证人出面。
人证有了、物证有了天下英雄同仇敌忾朝廷大军鼎力相助一切自能水到渠成。
灵音、灵真见他点头都是面有喜色灵智却仍一言不。伍定远望向方丈待见这位高僧目光深沉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伍定远微微一愣心道:“不对。方丈要我过来绝非是要我说服卢兄弟这么简单他定是另有用意。”
伍定远心中醒觉又恢复了机警神智赶忙朝四下探看霎时心下一凛忍不住咦了一声。灵智沉声道:“施主看到了什么?”
伍定远浓眉紧蹙道:“诸位可曾留意这里没有打斗痕迹。”
此间斗室一如平常一无打斗痕迹二不见刀剑斩痕地下许多瓢盆瓦器完好如初实不似武林高手对决之地。伍定远合十拜向方丈道:“并非在下要替人开脱。只是这石室全无打斗之象。秦仲海武功进展再快要说他能一刀杀死天绝大师让他全无反抗之力实难让在下置信。”灵智听了这话登时合十颔。一旁灵真大怒喝道:“放屁!人死以后随便你要搬便搬秦仲海杀了师叔以后再把人扛来这里故布疑阵这又有什么难的?”
伍定远叹道:“灵真大师您瞧天绝神僧的模样……”他朝尸体望了一眼低声道:“难道是可以搬得么?”
三僧心下微惊一同朝天绝看去。眼前这位神僧盘膝坐地右手微抬似要抚摸什么一般。伍定远道:“在下在西凉干了七八年捕快少说处置过百桩凶杀可也没见过这等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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