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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小红含泪苦笑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丈夫的问话面前这人姓卢名云他是小姐出嫁以前的未婚夫这样的称呼谁能听得懂?
趴下头去卢云凝望桌上那碗白净泛香的豆浆这是倩兮的尚书豆浆……杨肃观喝了四年的尚书豆浆……已成老字号的店面却是自己生平头一回进来……
卢云两眼眯起垂望着那碗豆浆耳中传来小红的哭声他很想过去安慰她可是他就是吭不出一个字儿……他明白自己如果说话了他会恨透了那个人那个缺席的人……那个流放到天涯海角的孤臣孽子……
“卢云啊!”一声尖叫响起把卢云拉回了尘世卢云愕然回惊见一个女人急急奔到面前睁眼瞪着他。她指着卢云的挺鼻子不住颤抖尖叫:“是你!是你!”
“二姨娘。”卢云忍泪咬牙低声答道:“我……我回来了。”
“你去死啊”一柄扫帚当头打来整碗豆浆全泼上了身。耳边响起了悲愤呐喊二姨娘手举扫帚拼命击打口中哭喊不休:“都是你!都是你!老爷会死全都是你害的!你这杀千刀的鬼你个正道你害得我们顾家好苦居然还有脸回来?你去死!去死!”
卢云啊啊张嘴他很想抱住二姨娘听听她这十年来过的好不好……他想知道小红的丈夫是什么人……毕竟已经过了十年啊……
扫帚一直打、拼命打卢云根本不能说话众人慌忙去拉二姨娘却抵死不从哭叫之间扫帚当头重重打落霎时内力反震帚身断裂二姨娘也已脱力倒地。她坐在地下兀自挥拳大哭:“瘟神!带着你的正道滚吧!求求你饶过我们全家吧!”
几十幅血泪斑斑的正道带走了顾老爷留下了无尽的苦难。小红含泪蹲地安慰着姨娘。小红的丈夫则是嚅嚅啮啮望着卢云的眼神满是惊怕像是怀疑此人染有瘟病。
瘟神孤身坐着他眼中噙泪嘴角下弯凝视面前那翻倒的豆浆碗。
确实啊……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没有听从仲侮的劝告也没把倩兮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他弄成这鬼模样。瘟神毒死了自己毒垮了顾家一无所有的他是个彻底的大输家。
哭声不绝传来卢云也擦去泪水他默默挑起了面担转身离开。
走吧!卢云!你害得她们还不够?你还想要再害人么?
满街喧哗元宵夜里的京城很是热闹此时卢云清醒了许多他不想回家了他只希望避开欢欣鼓舞的人潮早些离开这块伤心地。东躲西藏中街角一处昏暗地方吸引了他那里黑黑沉沉幽幽暗暗那里合适输家可以让他喘上一口气。
大输家孤身行向黑暗坐在冰凉彻骨的台阶上门口有只破败的石狮子坐在那儿陪他。
本来是一对的石狮现下却只剩下一只。本来是一群的英雄现下也只剩下这一个。
卢云眼神黯淡朝那威武的石狮挥了挥手石狮子也向他笑了笑卢云嘴中喃喃自语软倒在地仰望着早已破败的大宅。
血红破败的门梁上头有一幅匾额污金泥字灰脏蒙尘上头写道……
“征北大都督府?”卢云大惊失色他急急爬起身来仰抬望那门上的匾额虽已蒙尘却掩不去“善穆侯”的烫金身分确实是这儿这儿就是那辉煌一时的柳门大宅啊……
“上苍!”卢云热泪盈眶双手紧紧握拳“我真的回来了!”从贵州水瀑出沿着那最后的旅程他终于回到了十年前启程的第一站他真的回来了啊!
“有人吗!里头还有人吗?”卢云槌向大门嘶哑呼喊碰地一声虚掩的大门摔落地下惊醒了栖息院里的野猫老鼠黑洞洞的院子里飘出秽气到处都是虫鼠窜逃。
颤步入门曾经辉煌显赫的花圃不见了只有满地杂物臭屎那是街坊扔进来的。整面墙全给砸坍了地下黑漆焦炭看得出来战火曾于此地焚烧。
这是谁干的?这是景泰皇帝做的好事还是后来的武英皇帝下手糟蹋的?找不出答案他也不想找了反正人都死了纵使天地万物杀一空那又能如何呢?
“有人吗?还有人吗?”卢云热血沸腾啊啊大叫他想要找到同伴哪怕只有一个只要有一个就好。寂寞孤单的卢云疯狂飞奔他踢倒脏瓮踩过臭屎在满地杂物中闯出了一条路直奔厅堂而去。
面前有一个大洞脚下有崩塌的石块卢云来到了厅堂他四处望着双手挥舞尖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陡然之间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说话声、讽刺声打水声……人群来来往往眼前有仲海、肃观、定远、侯爷……有军人、武将、婢女朋友、婴孩、上司……
好多好多人全数不见了四下一片沈静远处猫头鹰不住夜啼哭叫。卢云呆呆傻笑原本激动无匹此刻却又垂头丧气他不再呼喊只低头向前走着。
漫漫长路犹在眼前什么时候才会走完呢?大输家萧索苦笑神气悲凉他恨不得能被二姨娘打死在地省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凭着十年前的回忆他穿过了脏臭破败的花圃来到了一处地方。
怔怔仰头木然凝视忽然间卢云口中啊啊地叫了起来。
大书房有光!柳侯爷的大书房里有光啊!
有人活着!一定有人活着!卢云大声喘息却又不敢再叫了他的叫声如此悲哀连鬼也会吓跑他要小心翼翼一溜烟地跑进去只有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他才会看到同伴啊……
鬼鬼祟祟到了房门口偷偷摸摸窜了进去卢云躲在房里偷眼打量四遭。
月光明媚照得眼前一片温柔。地下蛛网泥灰屋内大致完好那张大桌依然正对着自己屋内仍旧摆着那四张木椅观海云远的座席一切都没变。
卢云心情紧张低声轻喊:“有人吗?侯爷卢云回来了啊!”四下幽静无人回答问话。卢云并不死心他提起了嗓子细声再喊:“有人吗?快点出来啊!”
卢云呆呆站立他还是没听到声响陡然间卢云生气了他大吼一声振臂高呼:“出来!出来!全部出来!卢云活着回来啊!”
内力威震激得屋瓦门窗喀喀作响泥沙更是飕飕而下洒得卢云灰头土睑。
回音渐渐远去夜阑人静元宵夜里月光明温柔地拢着卢云。那心疼文曲星的月神姑娘温柔地向状元爷诉说别喊了……就算喊得嘶哑这儿也不会有人回答你……
卢云静默无声转头瞧了瞧那四张椅子他缓缓把面担放落下地面色肃穆行向自己惯坐的那张椅子低头就坐。
啪木椅碎裂状元爷摔倒在地他撑开四肢东滚西翻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醉了、还是醒了状元卢云啊人家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你呢?你十年一觉梦醒你又赢了什么啊?
卢云笑着滚着更多时候是拿着脑门去撞地板看看能不能撞晕过去可怜卢铁头神功盖世额角似钢非但撞不死连撞晕都难。在口涎横流手舞足蹈的将疯时刻身边传来幽幽叹息。
月神降临她柔声啜泣轻轻向自己靠来呼唤道:“卢云……卢云别伤心……别伤心……”
卢云张大了眼转头望去黑暗中光芒亮起屋内燃起了一盏孤灯。灯旁叠腿坐了一名美艳姑娘她眼中含泪向自己张开双臂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姑娘?”卢云张大了眼瞬间坐起身来在这倒楣的一天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熟人。
附注:本书所列之五十七边形之无刻度尺规作图为真实所有此图原被视为无解后于西元一七九六年经数学家高斯(gauss、1777—1855)证明可行因十七该数涉及费马质数因而轰动一时。





英雄志 第一章 皇天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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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天冶飕飕锅子里的汤滚了笋也孰了。
咚咚咯锅旁搁三只碗全是空的望来便是二张小鸟嘴仰天啊啊嗷嗷待哺。小鸟肚子饿了汤瓢最懂小鸟的心事它舀入锅中乘来一只香嫩鸡腿直向第一只瓷碗而去。汤瓢知道这只碗是给老婆准备的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不补。空碗渐渐满了里头有浓汤、两只嫩鸡腿、外加一瓢笋。应该够吃了。勺子四下搜索这回又捞起一大瓢鸡爪转向第二只空碗而去。这碗是给娘亲的。老人家这两日犯咳身子要紧。汤瓢捞捞找找便又把鸡头、鸡屁股、鸡脖子找全了这些统通留给女儿吃还在长大的乖乖小姑娘不能不吃肉。
三个女人三只碗老婆、亲娘、小姑娘却把锅子掏光了。可怜还有个人杵在那儿此人姓王名一通三十五岁他是这个家的阿爹。
汤瓢子摇来晃去小王口涎横流可怜他也饿了只想偷口鸡汤来喝。该偷谁的呢?
偷老婆的?她刚生产坐月子自己再卑鄙无耻千百倍却也不能偷她的。尝女儿的好了?身为人父居然欺侮爱女岂有颜面去见祖宗?
偷娘的?不孝有三偷窃父母不知多大八成比无后还来得大。
可恶……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小王却如木头人一般他忽然抓了抓脑袋心下暗暗忿恚:“可恶啊……为何公鸡不像蜈蚣呢……”
那样就有一百只鸡腿了大家都能吃饱了……
小王越想越恼越恼越饿终于不顾一切趴头向桌嗖嗖嗖三声每碗各偷一口浓鸡汤最是公平不过。
嗯……小王嘴角抖闭目回味彷佛神游太虚。
“来!来!来!”后厨布廉掀起王一通端着木盘出奔笑喊道:“瞧瞧什么来啦!”
“鸡汤!”元宵这日大清早北京铜罐胡同绿竹巷爆出一声欢呼寒舍里一家三口如数转过头来齐声欢叫。王一通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笑道:“瞧这是什么?”
“鸡屁股。”小姑娘从爹爹手中接过汤碗欢容娇喊:“烫!烫!烫!”小姑娘烫得跳脚却也烫的心里欢喜三步并做两步不顾双手红通通径自拿起筷子上桌大嚼起来。
小王嘴角含笑取起第二只汤碗交到娘亲手中听得老迈笑声响起:“哎鸡爪子呀!可多久没吃罗?”笑完之后除了那呼噜吸吮之声便只余下嗯嗯赞赏声其余再无声息。
晨曦普照小王身穿宝蓝印花长袍他轻轻坐到床边对着家中最后一个女人微笑颔柔声道:“来我服侍你喝汤吧-”
第三只汤碗送出床上迎来了一双玉臂。清秀的老婆坐起身来她怀抱刚出生的小婴儿轻声笑道:“好香呢瞧不出你这么好手艺。”
小五微微一笑送来了一调羹鸡汤替老婆呼了呼热气。老婆却不张口吃只柔声问道:“你自己呢?吃过了么?”小王干笑道:“吃了早在厨房里便吃饱了。”眼看老婆还要多问赶忙举手来硬将汤瓢塞入她的嘴里。
竹笋鲜汤慢火炖了乌骨鸡吃得全家和乐融融但见老娘吮鸡脚女儿啃鸡嘴连老婆也给喂得满头是汗再也吭下出气来。
小工笑吟吟地看着自从门后拾起一只包袱道:“你们慢吃啊我得走了。”老娘小女正忙着无暇理会老婆却放落了汤碗讶道:“今儿下是元宵么?你们药铺还开门啊?”
“是啊。”小王哈哈笑道:“春冬交际伤风咳嗽的人多了这两日忙得不成话呢。”
老婆秀目一眨轻轻“咦”了一声还待要问小王却将头一撇急急出门走了。
“读书好读书妙绿竹巷里问大字找了一通便识字。”
看今晨便如过去多少年王一通一早起床先替家中老小安顿了饮食之后昂阔步嘴里哼曲便朝京城第一大药铺而去。
风雨无阻的二十年打弱冠开始王一通便在药铺里干活除了初二、十六两日关铺休憩每日天光一亮便该是上工时候这时他也要行过长长的五里路方能抵达上工地方。
五里不算近可这五里风光不俗走来一点不累。
“嗨一通。”回头去看东邻凤娘回眸笑直了柳腰送秋波。王一通还不及抱拳作揖便又听一声轻叹:“嗨王哥。-转头再瞧西窗丫鬟推窗扉含情脉脉羞羞叹。”早啊!大家早啊!“王一通精神爽利向左邻右舍的姑娘们道早问安眼角堆满笑意。
王一通广受妇女欢迎这倒不仅是因为他样貌好也不是为了他嘴巴甜而是因为他能”顾家“人人都晓得铜锣胡同里最好的男人便是王一通。
好男人不是自夸的要作好男人便得照顾一家老小。说起这点王一通可是深明奥要他上有高堂下有妻小想让她们平平安安度日一得有心二得有钱三还得有闲缺一不可。王一通打小孝顺侍亲当然有心他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自也有空闲唯一缺得便是钱了。不过他虽没有万贯家财却还有个依靠。”大洪堂?您……您在大洪堂当差?“每回街坊邻居听说此事莫不先吸一口气。再从胸膛里鼓出一个大字:”好啊!“”大洪堂“不是普通地方而是全国第一大药行店里伙计家世清白、能言善道个个有本领一能识字二能算账三还得通晓药理……传说”大洪堂“的伙计若去乡试十个有五个考得中秀才。也是如此每回一通大哥从邻家门前走过都要害得少女们气鼓鼓死瞪后厨的柜子。没法子谁要橱里搁了成堆的”晚“呢?”读书好、读书妙绿竹巷里问大字找了一通便识字。“
王一通洋洋自得正感读书之乐乐无穷忽见天光高照不免惊道:”晚了碗了……可得走快些……也是他太受妇女喜爱沿途只顾着陪姑娘们招呼不晃耽误了上工时辰一时慌了手脚正半走半跑间忽见一名老汉迎面而来神色有些不善。王一通见这老人像是穷苦乞丐忙驻足避让免遭纠缠。
老乞丐低头行过忽然现了王一通他喝地一声快步奔来喊道:“别走!你别想走!”老乞丐拦路想来憎恨有钱人。王一通只得咳了一声将头别了开那老汉重重哼了一声左手搭住王一通的肩膀跟着右手一伸掌心向上森然道:“拿来。”
拿什么呢?也是王一通心地善良当下叹了口气先提起手来将老汉的五只指头扫落下去跟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烂铜板便望老汉掌心赏落。
“**!”铜钱赏出却得回这三个字那老汉怒了:“真当我是乞丐么?”
有骨气的年头乞丐不食嗟来食王一通眨了眨眼还不及致歉衣襟却又给老汉揪了起来听他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整整拖欠我三个月的房租却想塞个烂铜板蒙过去?枉费老汉专程找你收租你……你不觉得自己可恨么?”
啊难怪有些眼熟……原来是自家的房东来了。
王一通认出人来了赶忙陪笑道:“哎呀原来是贤翁啊这是利钱、利钱。”
“利你个大头!”老汉忿忿下平他拿起烂铜板往地下恨恨一砸怒道:“我大儿子下月讨媳妇了正愁没房子住。你今儿下把租银给我小心老头儿轰你全家出门!”耳听老房东说得很王一通不惊反怒霎时大吼道:“老丈!恕王某耳背!请你把话再说一遍!”
老虎下威当真变病猫?“大洪堂”的大爷怒了只吓得老汉倒退一步。
大洪堂!大洪堂!上好的药方不外卖!这便是威震京畿的药铺大洪堂听得药铺的赫赫威名老汉心下一醒自知话说得重了忙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老头儿缺钱缺得急这才口无遮拦……”形势逆转王一通冷冷便道:“够了!这个月我老婆生产。家里事忙这才忘了给你房钱。你今晚吃过饭记得过来收租我另加三钱银子给你打赏。”
“赏”字拖得长长的也赏得老汉谨身肃立听他朗声道:“多谢一通大哥您慢走。”
“势利鬼!”王一通斜厂他一眼扬高哼便自掉头而去元宵节里讨晦气一大早便满肚火王一通沿途咒骂幸幸而去。他一路穿过了祟文门来到了一条大街名唤“东厂胡同”跟着见到内城门名唤“朝阳门”他穿过门下驻足停步瞻仰着面前的大药铺。
金字招牌闪闪生辉不清说此地正是“大洪堂”。也是王一通从小到大上工的地方。
王一通嘴角微笑正想跨进大门上工猛听药铺门里传来如雷暴吼:“你新来的啊!都上工半年了连煎个药也不会么?”
老掌柜破口大骂语言凄厉王一通停下脚来用力嗅了嗅一股焦臭隔空飘来已知药材给煎糊了。也难怪老掌柜火天候干早农作难生药材得来加倍不易怎能给这般糟蹋?但听吼声频繁左一个喝哩哈抽、右一句妈妈哇啊藤条挥打迭声老掌柜拿出绝活大冷天里猛抽小腿小伙计跳得老高没准要撞上屋梁了。
王一通摇了摇头心道:“老的不会教小的不会学真是看我过去救人吧。”他俨然闭目整理了衣装还不及跨出步伐却听老掌柜骂着骂着嘴里居然骂出了自己的姓名。
“臭小子!瞧你这般德行莫非想学王一通么?”
老掌柜疾言厉色边揍小伙计边骂那小孩儿原本还嘻皮笑脸听得“王一通”三字竟然吓得哭了起来慌道:“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学王哥啊!他好惨啊!好惨啊!”
“还知道惨啊!不想和他一样下场那便认份听话!否则惹火了大少爷休怪他轰你出门便像轰走王一通那般!让你一辈子回不来!”老掌柜提起藤条乱抽小伙计的哭声更是不绝传来:“不敢啊!不敢啊!求掌柜的开恩啊!小人不敢了啊!不敢了啊!”
不敢了……不敢了……王一通泪眼朦胧一时垂下头去口唇喃喃好似也在低声哀求。
三个月前为了一桩不平事自己对着大老板的公子拍桌怒喝当场便给人扫地出门。自此之后自己不再是京城第一大药铺的伙计而是门外的过路汉。
王一通默默听着小伙计的哭声他的模样光鲜依旧可那眼神却早已茫然。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驮着背、低下头终于转身离开。
自十五岁起算直到现今三十五岁王一通二十年来如一日每天黎明即起准时上工每日里都要来一趟大洪堂。即使他不再是此地的伙计他还是得走这一趟路好似一日不来他便觉得这天还没开始。
一翻两瞪眼的年头一拳槌上了桌砰地大响过后什么都没了。小伙计的哭声渐渐远去王通脚下悠悠慢慢却也远离了大洪堂。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二个月下来找不到一份差事却把全北京游历遍了今儿该怎么打时光呢?前天才去永定河畔赏景昨门又溜到钟楼底下睡觉今儿真不晓得该做什么?
王一通叹了口气自知又要瞎混一日当下默默走着回到了朝阳门大街、时候还早朝阳门大街游人无多望来空荡荡一片小王此时得了自由身却不晓得该做什么只能倚在墙角呆。他慢慢坐了下来笑道:“什么玩意儿干啥为五斗米折腰瞧我多清闲啊?”他懒懒打了个哈欠正啊啊欲睡间忽然“啊”字拔尖成了一声惨叫。
掺了、惨了……自己怎么忘了今晚房东要收三两银啊!
三两银每月房租一两银。可小王没钱了。昨日儿子满月小王拼出全身上下十只铜板总算替家人熬了一只鸡如今数遍全身却只剩一个破铜板该怎么办呢?
想起老房东的小头锐面王一通慌忙自忖:“不行!今儿可得认真干活了!”他左瞧右望眼见街上无人赶紧躲入暗巷先脱下一身光鲜衣物之后打开包袱左手捏鼻右手抖颤巍巍地拎起全套破裤衫。
破衣烂裤全身补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霎时之间小王也已验明真身他不再是大洪堂的大伙计而是京城里的污衣名丐“王阿通”。
三个月来找不到活儿干家里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全都等着吃。眼前局面险恶无比王一通非只花光了全身积蓄尚且拖欠了三个月的租银再不去街上捡铜板儿却要怎么办?
王一通摇了摇头咒骂两声自从地下捞起烂泥望脸上拍了拍。霎时满脸烂泥浑身臭黑好似换了个人。
啦啦啦读书好读书妙读书之乐乐何如臭气熏天鬼不如。
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滚落腮边也洗出王一通原本的玉洁白肤。他咬紧牙关又从地下抹起黑泥奋力再朝脸颊乱打:“王兄弟!没什么可耻的!别怕、别伯!行乞而已不偷不抢啊!”说着挥拳舞脚振作士气:“老婆!女儿!娘亲!你们瞧好了!今日我定要替你们讨回三两银!否则誓不为人了!”
“三两银、三两银……”春眠下觉晓行乞要趁早王一通振作起来一时口中嚷嚷脚下急急赶紧溜上了大街趁着天光还早他要抢占街头第一号行乞大位大利市一番。
来到了东直门撇眼看去地下已然躺了名老乞丐正自呼呼大睡王一通捏着鼻子蹙眉道:“老丈借个光啊。”他将臭烘烘的泥脚搬开就地坐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脸上黑泥跟着咳了咳取出破碗拉开歌喉唱道:“三、两、银……”王一通敲碗试唱颇见怡然当下清了清嗓子引吭高歌:“好心的大爷行行好救人救命要趁早。一两赏银不嫌多一文子儿不算少多积阴德哪错不了哪……错不了……”在莲花落的歌声中满街的乞儿听了王一通的召唤也都打着哈欠起身。王一通微微一惊:“嘿啊一山还比-山高啊……”
太阳渐渐升起同行同业如同雨后春笋全都冒出来了。但见老的老、小的小、躺的躺、倒的倒满街全是衣衫褴褛的乞儿沿道望去几达数百人之多。
这帮乞儿全是乡下来的。天干地旱收成无着老天不给活庄稼汉若不想做土匪便只能这般活了。也是京城里乞丐越来越多朝廷便颁下了一条规矩今后乞丐若想讨饭只准上东直门大街聚集。其余地方要见了污衣大小丐一律威武棒伺候。
这条规矩颇见道理久住京城的都明白这东直门便是朝廷六部衙门所在一来官差多巡逻方便二来乞儿聚居一处也不易惊扰良民可说一举数得。也是为此王一通若想入行便得来此地报到了。
辰时已到衙门开堂众乞儿也全数起床了。看这些人懒洋洋的有的一醒便拎起破酒瓶咕噜噜地灌着臭酒有的则是就地拉屎撒尿弄得满街腥臭。少下了给乞丐邻居一阵挝打。整条东直门大街闹烘烘地王一通自也无心多看只懒懒坐地等候生意上门。
一片吵嚷间街上忽然安静下来了每个乞丐鼻孔喷气全在望着街头的一名行人。
今日第一桩生意上门了看那行人抱着厚厚一叠公文却是一名洽公百姓。他站上街头先瞧了瞧街尾转角处的六部衙门又看了看街边两旁的乞丐神色胆怯好似下敢过来。
“来吆来吆……”众乞丐嘻嘻而笑纷纷招手呼唤:“别怕啊想到六部衙门办事便得经过这儿吆。”
朝廷第一德政便是将乞丐聚在六部衙门却不知是哪个混账官员出的馊主意。那行人面色寒偏生有事在身不得不走他迟疑良久终于一声喊低头直街而过。
三两银!给我三两银!王一通第-个悲情惨叫却没能拦住那人身边老乞丐同仇敌忾大哭大吼:“别走!你没瞧咱们多可怜?快拿出你的良心来啊!”大街上滚动哭嚷有的乞丐擂胸顿地有的倒地恸哭更有大批儿童迈步飞奔不住去追那人的裤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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