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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大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李谭雅
气得他阿爹本来是吓唬他的棍子真个拍了下来,给他打个鬼哭狼嚎,嘴里喝道:“你还敢胡说!要不是你见面就挑事,你姑姑能怀疑上你?连尚书夫人都拿话来点我,你阿翁都要被你这个孽障给气死了!”
好在张数阿娘及时出现,先是哭天抹泪说那崔四娘狠毒,人没事的时候就敢弄坏自己儿子的腿,然后说自己孩儿受了无妄之灾,崔四娘稍微出了点事,还要顺手害儿子一次。
张数趁机逃脱,出了门给了跟上自己的小厮一块银子,赞道:“赏!狗东西,这回还算机灵!”
那小厮嬉皮笑脸地捧着银子笑道:“还多亏衙内教导的好,我一看架势不对,赶紧就往夫人那里跑,还好来得及将衙内救下!”
张数边走边气道:“那崔四娘就是个扫把星,隔老远被她沾上都倒霉!我也奇了怪了,她还能被劫色?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上来呢。
便是真被劫色,那人肯定也是天晚没看清,要不就是喝得多了,以为是个官家小娘子就美貌,等一看清楚那张脸,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那小厮竖起大拇指,点头哈腰地附和:“衙内高见!”主仆两人施施然往府外去了。
崔四娘卸掉了包袱,顾不得小产需要静养,起身回了李府,如往常一般开始理事。等到了晌午,就有下人伺候拿着小衣去洗,原来竟是小日子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家人面面相觑,崔四娘脸上涂得好厚的粉,强撑着力气装作无事,只说小日子不准,自己没有怀孕。
这到底有无孕事谁也不敢说,毕竟当初她死活不愿找大夫,非要先去庙里上了头香再请脉,结果后来出了事。
既然无孕,那传的什么崔四娘为了占个嫡长子的位子跟人苟合就是笑话了,毕竟当时亲眼看见崔四娘衣冠不整的没几个,这些人事后又都一直说看的是个男人绑在里头;
后来就有传言说,原是有匪人见马车好就想要劫财,其他人却被这个李府侍卫护着逃跑了,那些人就将这侍卫绑在马车里羞辱用来泄恨,虽然理由勉强,倒也说得过去;
再后来圣上见闹得差不多够了,也发话道:敢说皇后的嫂子德行有失怎么可以?又遣人去查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做那般勾当!这下人人自危,便是市井人家也不敢再传,这谣言才慢慢地淡了。
等日子都消停了,李家收到了李瑾的家书,上面写着自己信得过崔四娘,这孩子要好好养他,自己十分期待,万不可忽视。
还特意给崔四娘写了封信,安慰她不要听人闲语,好好养胎。崔四娘拿着这得来不易的家书,躲在屋里嚎啕大哭,李瑾从来没给她写过只言片语,现在却为了这个孩子特意写了信来,可自己早将孩子打掉了。
打掉孩子这回事是千万不能认下的,崔四娘痛哭一场冷静下来,着人磨墨写信,只说自己小日子晚了,让大家白高兴一场。又说不着急,自己在家等他回来,附加了一番嘱咐之语,虽没甜言蜜语,倒也和普通夫妻的家书没两样。
李瑾接到家书,又看了里头崔四娘的亲笔信,当即就站立不稳,真个病了起来。他是读书人,讲究六艺皆通,医理也稍微懂点,他走前趁着崔四娘睡去已经摸过脉,虽月份浅摸不清,但也有走珠之感。
再结合前阵子京城的流言,李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苦笑起来,以前就知道崔四娘狠心,原以为她对别人下辣手,没想到对自己孩子也能下得去手,竟不知道自己的娘子乃是豪杰啊。
他虽然不喜崔四娘,但对这个孩子一直怀有期盼,结果得了这么个下场,当时就病倒起不来身了。
阮小七前些日子刚刚收到了家书,一看谭雅生了个小娘子,母女平安,高兴地一蹦老高,这些日子到处寻摸好东西给家里送回去。
早起见日头好,阮小七拿起箭筒就要出去打猎,说要给家里大小两个娘子猎几张好狐狸皮做袄子过年穿。
吴魁进来一把拉住兴冲冲往外奔的阮小七道:“狐狸跑不了,皮就长在它身上,明天再抓也一样,你现在陪我去看看李安抚使。”
阮小七放下箭筒,又比比划划说了一番自己女儿如何可爱乖巧,自己娘子多么厉害能干,然后看到吴魁无奈的表情,才想起来他找自己是要看李瑾去,不由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不待细说,吴魁扯着他踏雪往前走,那雪有小腿那般厚,一踩咯吱咯吱响,北风呼呼吹,伴着阮小七不停的追问,吴魁只好答道:“说是收到家书就病倒了,你这些天整日惦记弟妹生孩子的事,魂也不在这里,到处找你都不见人,也就没人跟你提。”
阮小七“哦”了一声,以为是天寒地冻,李瑾到底是个读书人,身体弱才病倒了。
去了一看,李瑾瘦的两腮深陷,倒是没有遮掩,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吴魁看了阮小七一眼叹口气。
心狠手辣的阮小七在看到李瑾这副憔悴模样,竟也生出了不忍之心。
阮小七觉得要是不惦记自家娘子的话,李瑾真是个不错的人,这么个自己都看得上的好人竟找个那般女娘做娘子,实在可怜。
等阮小七回去以后,在感叹崔四娘这个娘们不一般的同时,也不由开始同情起李瑾来,实没想到崔四娘能对孩子下得去手。
他才做了阿爹,那种孩儿如同种在心头的血脉之感特别强烈,但要是重新回过,他认为自己还是会那么干,自家娘子受了委屈,怎能就那么算了?
鲜少长吁短叹了一番,看看外面的日头,依旧拿上箭筒打狐狸去了。





谭大娘子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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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一,谭雅终于出了月子,这一个月真是难熬,比去年在元洲那不见光的暗室里还要不好受。
那时阮小七半夜还总能趁着没人带她出去放放风,这会儿却只在屋子里硬挺,笼着炭火还关紧窗,便是透气也不能直吹,还要隔了好几层,谭雅觉得自己快要馊了。
这面满月酒才开了席,那边崔府下人披麻戴孝送信来,说是崔和崔老尚书昨晚没了。
崔氏当时就懵了,楞了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她小时这个阿爹对她也是极好的,便是后来出嫁以后淡了些,但有这么个人,自己好像就还是尚书府出来的千金,如今他没了,自己的靠山倒了,兄嫂总是远一层,这女子没个娘家人护着可怎么好?
本来有些怜悯她的谭玉听到崔氏这番哭天抹泪的嘀咕,不由无奈摇头,她这人还真是能糊涂一辈子到底,也算是本事。
崔氏如此跟谭玉诉说,不过想得个保证,就是怕谭玉以后因为崔和没了而对自己冷淡,偏谭玉看了她两眼,就换衣服打算去崔府吊唁去了。
酒席也没法继续吃,除了谭雅,其他几个谭家儿女都要给这礼法上的外阿翁哭丧去。
谭玉怕谭雅觉得委屈,走前还专门去了她那里,给她说这满月酒草草罢了,待到百天时候好好给小妞妞补上。
谭雅摇头道:“她这么个小人儿,这样已经很好了。多了也折福气。”
要说小妞妞的名字,想了一个月到现在谭玉还没定下来,被别人问得烦了,就埋怨阮小七的姓氏不好,干什么姓阮?起个名字都不硬气!所以现在就小妞妞这么先叫着。
谭玉摸摸熟睡中孩子的小脸,端详了半晌,低低哄了声:“小妞妞不气啊。”那边崔氏等不及,让三娘子进来催了好几次,谭玉到底还是嘱咐了谭雅几句看好孩子才走了。
崔和死的非常突然,但他年逾八旬,也算是很长寿了,如今突然没了,大家也不觉得意外,办的还是喜丧。
其实崔家上面几个人心知肚明这就是意外。本来早起还好好的,崔和正与新得的一个婢妾听曲呢,结果崔四娘的嫡亲大哥哭哭啼啼地跪在他脚下,求他救命。
原来一夜未回的崔家大哥儿在外头跟人争风吃醋,为了个粉头打死人,关键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崔尚书的老对头户部尚书,他家的孙子,还是唯一的嫡孙。
两个尚书之间不大对付,这孙儿辈的,虽然都是游手好闲不成器,但也自觉要护卫家族名誉,读书功名比不了,那就比吃喝玩乐,连带着出去鬼混也要争个你高我低才肯罢休。
昨天两人都聚在那粉头家里,评书画得美人,这次崔家大哥儿没争过人家,气恼上来,抄起手上的东西就打。
他顺手拿的那镇纸乃是石雕的玉牛,虽只有巴掌大却是沉得很,结果箭靶从来射不中的崔家大哥儿这次打的倒是准,一下子正中人家太阳穴,当时人就没了气。
那人带的小厮一看小主人口鼻流血没了气,吓得手脚发麻不会动弹,这才被崔家大哥儿钻了空子跑回家来。他倒也知道此事赖不过,想到曾阿翁崔和一向疼自己,赶紧找他救命。
没想到等崔家大哥儿说完,崔和还没来得及想法子去救曾孙的命,一口痰堵在了嗓子,这倒也是常见,毕竟年事已高,被痰堵住咳出来也就无事。
偏当时为避人耳目遣走了周围伺候的下人,那崔家大哥儿脂粉队里倒是能混个名头,一到正经时候往往是个银样蜡枪头,看曾阿翁被自己气到,害怕爹娘责备,当时就软作一堆,哭了起来。
结果崔和两眼瞪得好大,脖子一抻一抻,呼噜呼噜喘了半天,只能出气没有进气,活活被憋死了。
崔和年事已高,身后东西是早备好的,倒也不算匆忙。
只是户部尚书家里去报了官,两家都是尚书,衙门左右为难,都比自己品级高,谁也不能偏,既然如此那就秉公行事,所以崔家大哥儿不等给曾阿翁崔和磕个头就被人锁走了。
谭玉一家人过去的时候,户部尚书家的人还堵在门口哭闹,说要让崔家大哥儿给自家孩子偿命,还说崔府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更说崔和是装死,就为了逃避责罚。
崔尚书夫人便是再八面玲珑,此时也被闹得筋疲力尽。所以见到崔氏一行人,尚书夫人显出少有的热情,亲自请到里面陪着说话。崔氏伤心之余也难免有些得意,待见到崔四娘在这里帮着理事,
还苦口婆心地对尚书夫人指点了几句:“大嫂,那晚之事虽然最后与四娘子无关,但所谓无风不起浪,这名节还是损了,连带崔家女娘都不好出来见人,让她在阿爹丧事上出现,被人瞧见咱们面上实在不好看!”
气得崔尚书夫人几乎背过气去,崔家又不是没人,她此番将崔四娘叫回来,无非是想帮她立威,更让他人不敢再拿那晚事情说嘴,结果别人还没说什么,崔氏这个自家人倒是嫌弃上了,真是猪脑子!
谭府里,等人都走了,谭雅催着刘氏也回去看孩子,她没心思再准备什么满月,拆掉头发换衣裳,赶紧睡觉去!
要说这小妞妞不大个人,可真是能折腾。饿了要哭,困了要哭,尿了要哭,拉了要哭,看不见谭雅也要哭。。。折腾得谭雅好容易养起来的那点儿肥膘都消了下去。
到现在小妞妞满月,谭雅已和未有孕之前的身条差不多了,加上到底年岁小,看起来像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似的。
本打算谭雅喂上个前几天,后面就让奶娘喂养。结果找好的奶娘根本没用上,那小妞妞极其挑剔,像是知道口味不对,换了个人就不肯再吃,还有犟脾气,要是硬逼就使劲哭,哭哑了嗓子还是不肯吃。
谭雅原想饿上她一顿,结果小妞妞还没怎样,谭玉知道先受不住了,隔着窗户斥责谭雅道:“那乡下妇人都是自己喂养孩子,我看极好。要不是你阿娘没了,你也是一直吃她奶水的,你怎地就不让小妞妞吃!孩子都要气病了!”
谭雅探头看那睡得呼呼香的小妞妞,实在看不出她哪里有生气的意思。但不管怎样,到底依了小妞妞的意思,只是这样一来谭雅就辛苦了,便是别的不用插手,但夜夜喂奶不能睡个囫囵觉也是难熬。
所以一有机会,谭雅赶紧倒头就睡,才眯着,小妞妞就醒了,又尿了,哇哇大哭,奶娘忙来给换尿布,谭雅“啊”的大喊了一声,气道:“跟你阿爹一个样,就知道折腾我!”话虽这么说,到底舍不得,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给她吃上奶才消停。
远在漠北的阮小七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得意地想定是家里两个小娘子想我了。
吴魁几人见阮小七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就知道又是想到了家里的娘子孩儿,别人还能拿这事取笑几句,李瑾听在耳里却全无心思。
这番病好,他即刻往家里去了封信,也没别的话,就是说自己不打算要嫡子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非常讲究嫡庶之分,既然他没嫡子,也就只能将兄弟的嫡子过继在膝下。
可侄儿再亲也不是自己血脉,怕李太傅不同意,本不打算揭崔四娘老底的李瑾将事情写得一清二楚,随后将信随同阮小七的东西一起往京城发去。
忙了一天的崔氏从崔府回来,不停地念叨崔家不该让崔四娘出面帮着理事,便是再能干,那她也是出嫁的女娘,再说名声又不妥,真是给阿爹丢脸。
谭玉闭着眼睛靠在那里养神,听了崔氏那番嘀咕,不由摇头,真是糊涂不知所谓,却也晓得崔氏就是那样人,不耐烦给她解释,随她自己瞎想去。
新年快到了,崔四娘忙得不可开交,今年李太傅特别叫去了李瑾阿娘,嘱咐她将管家权通通交给崔四娘。
婆婆甩手不管,崔四娘倒也真是能干,早前在娘家是跟着尚书夫人学过的,样样□□准备妥当以后,见礼单上还有谭家的名字,想了一回,竟还有心思以当家夫人的名义想来谭府拜访,
说是谭玉与李瑾有半师之谊,崔氏又是自己的姑姑,往年算了,今年自己当家自然要亲自过来。
崔氏收了拜帖,拿在手上仿若烫手一般,她一面觉得崔四娘名声不好,怕她来了连累自家小娘们,心里不大愿意去接待她;
另一面又觉得自己能被娘家侄女如此重视,在谭玉面前也能给自己添几分体面,就这样矛盾之下,傍晚谭玉从吏部回来了。
待崔氏期期艾艾、又有些小得意地将这话给他一说,谭玉当即就沉了脸,紧皱眉头冷声问道:“你应下了不成?”
崔氏正满心算计那日该如何招待,既不显得故意还要显出自家的气派,也就没太注意谭玉的脸色,随便“嗯”了一声。
哪想到谭玉一下子翻脸,“啪”的一拍桌子,吓得四周下人噤若寒蝉,恨不得缩成一团。
到底还是给崔氏在下人面前脸面,喝退了下人,谭玉才道:“你就该当面把拜帖撕了的,现在你立刻把帖子给我扔回去!你忘了当初崔四娘害咱家大娘子的事吗?你虽是姓崔,到底是我谭家人,别分不清里外!”




谭大娘子 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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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崔四娘可谓是春风得意,她出嫁以来心心念念的两样东西,一个是郎君的心,另一个就是这李府的掌家权。
看看上回李瑾写的亲笔信,这郎君的心早晚能抓在自己手里,再看手中府里的对牌,下面花厅里满满泱泱站着等着回话的管事,
崔四娘志满踌躇之下,连带着因小月子亏了的身子都有了力气利索起来,蜡黄脸瞧着也有了点神采,做起事来尽心尽力不说,点灯熬夜更是常事。
所以,当知道谭府拒了自己的拜帖,崔四娘也只是淡淡微笑,做出一副不愿与之计较的大度模样,对下人道:“哎,既然如此,我心意已尽,他们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放下此事不提。
虽与崔四娘有恶,但李家还是要往来,送回礼的小厮回来,跟谭玉说了崔四娘这番道貌岸然话,谭玉不由在心中冷笑道:“李太傅那只老狐狸虽然最要脸面,但也最讲实惠的。
上次事情被圣上压着不清不楚地过去,但那圣上是什么时候开的口?京城人家都耳熟能详了,这传言不知被传了多少遍他才开的圣口。那李太傅要是摸不出来圣上的意思就不是他了。
想这崔尚书夫人便是再能干,到底也是后宅妇人,哪里知道这朝堂风向?崔和父子倒是明白些,只可惜当局者迷,极可能心存幻想,总以为圣上要对扶持自己登基的太后母族另眼相看。这番崔和又没了,崔尚书可比他阿爹差了不止一层。
一个皇后母族,一个太后母族,后宫之中谁说了算还难说,崔李两家现在关系微妙,崔四娘又没个孩子傍身,在李府便如同浮萍一样,李太傅如此抬举崔四娘,看着是皇后向太后低头,心里怀的可不是什么好意。
小七又说李瑾已经知道孩子一事,那老狐狸能就这样算了?”谭玉自审,这事要是在谭家,他是绝对容不下的。
谭玉料想的没错,那李太傅自从收到李瑾那封家书,本来老态的他顿时没了精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崔四娘连自己的孩儿都能下得去手,更不要说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庶子女了。
自己费尽心思为了李家打算,就是让李家枝繁叶茂,儿孙的富贵能绵延长远,哪想到自家人先害了子嗣,这岂不是要断我李家根基?
但至于李瑾说要过继兄弟嫡子的事,李太傅在心里摇头,侄儿再好,这供奉香火还是要自家儿子才好。李太傅很快振作精神,思及圣上之意,不由暗下决心,既然我揽过来的事情,就由我给解决掉。
等谭雅母女相似的白净小脸都裹在通红的狐狸毛里面赏雪景时,崔四娘正冒雪往娘家送年礼。
尚书夫人一见她的人,不由大吃一惊,遣下众人,拉住她的手问道:“四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咦,怎地手也如此冰冷?”
崔四娘抽回手摸摸自己的脸,装作无事道:“没什么,娘娘你看这个雪蛤,我看极好,是五郎从漠北那里着人送回来的,您日日吃上一盅,听说是极养人的。”
尚书夫人甩开她拿过的东西,厉声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说话这声音一听都是气血不足、没有底气。我问你,你的脸色怎会这么差,难道小月以后就一直没保养好?”
崔四娘本来的蜡黄脸上面虽涂了好厚的一层粉,但也难掩她的疲色,隐隐发灰暗不说,眼眶也有些凹,这装扮骗骗别人也还行,但对熟悉她的尚书夫人却是瞒不过去的。
对于一把手拉扯大自己的娘娘,崔四娘倒也不用再装作刚强,叹了口气慢慢靠在椅背上,摇头道:“一直仔细保养着,就是下面还是止不住。
找人看了,药丸子也没少吃,就是不成,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让李家人知道,只能避着人悄悄养。不过,等过了年,家里的事情少了,我再静下心来养着,娘娘,你放心,我年纪轻总能养好的。”
尚书夫人拧着眉头道:“待会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找田太医来看,这是大症候,不能马虎。”
当下就找人请了太医过来,把脉过后,也是那般说法,就是小月子亏得狠了,过后还没休息好累到了才这样,现在日子还浅,但隐约有些崩漏的脉息。
得了这病可怎么是好,尚书夫人急的赶紧要让太医写方子,那太医却说了,这病药到病除是不可能,只能小心将养,她年纪轻,病的日子还浅,配着药是能养好的。
崔氏听得直摇头,年根府里正忙,她哪有工夫细养。尚书夫人一细问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李太傅竟是不准崔四娘婆婆再当家,无论是外头交际还是后宅小事都由崔四娘说了算。
虽然才出嫁几年就能掌家实在是好事,但崔四娘小产以来一直没养好,便是从前身体底子好,现在也有些元气不足,那太医还道如果再这么下去,有损寿元。
尚书夫人叹气道:“你啊,就是太要强。这管家权早晚是你的,何必在这时候接过来,小月子没坐好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现在还没个孩儿傍身,便是把李家握在手里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崔四娘听到太医说有损寿元,心里顿时灰了一半,只是让她放手实在舍不得,低头想了半天道:“这次李家把这过年之事都交给我,也是考验的意思,我总不能丢了崔家脸面。再说,这也是李家看重我才会如此。”
这话有理,尚书夫人点头道:“你曾阿翁虽没了,但体面还在。你看大哥儿不是也回来了么,可见圣上还是看顾咱们的,李家能如此抬举你,未尝不是看咱家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缘故。”
要说崔和死的虽不大体面,葬礼却是隆重,圣上亲自赐祭葬,谥襄勉,崔家大哥儿那里也由贴身小厮顶了罪,在葬礼过后被放了回来。虽然那没了嫡孙儿的礼部尚书老是过来吵闹,但崔家总算是靠着太后做后台硬挺过来了。
只是崔四娘这么劳累终是不好,但让她放弃到手的权力,尝过那番滋味的她怎么能肯?现在连婆婆有事也要她这里发了对牌才行,这样一想崔四娘心里就痛快不已,便是再累也要硬撑。
不过尚书夫人也说了,别的还能等等,这崩漏之症可是难治,便是现在于性命无碍也不易将来生育,更何况那太医还说病重就会影响寿命,趁着日子短,赶紧想法子治。崔四娘也知道身体要紧,答应说忙完了年节就好好将养。
等崔四娘从娘家回来,正好遇到李瑾的通房匆忙往院子赶,一见崔四娘,立刻站在那里不敢动,隐隐还浑身发抖,崔四娘心里起疑,冷冷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去了哪里?”
那通房就是李瑾未娶之前身边的侍女,向来乖觉,一见崔四娘脸色不好,赶紧跪下结结巴巴地答道:“老。。。太爷叫人过来问。。。问家里的事,您不在,叫了奴家过去回话。
老太爷问各家的年礼,还要。。。您。。。您将庄子里的管事叫过来都问清楚,问。。。明年该怎么打算,说我说的不明白,还命我找您过去答话。”
这通房一向伶牙俐齿,这些事怎会见到自己吓成这样,崔四娘怀疑地看了她两眼,到底还是怕李太傅久等,不顾疲惫,又往那里赶去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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