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橘生淮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月长安
“我没有。”她依旧低着头,慢慢地,语气平静。
“你没有?”
“我没有。”
“那么……羡慕呢?如果你认为忌妒是带着恶意的话,那么羡慕—”
“羡慕也许有一点儿,”她忽然仰头去看远处交流中心缥缈的灯火,“但并非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
她的缓慢回答不是因为杜撰谎言,而恰恰是在努力坦诚。盛淮南似乎是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也放轻了声音问,像在哄小孩子讲话:“那你羡慕什么?”
洛枳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地笑了,说:“水晶很明亮,是因为折射了光。我羡慕背后的射灯。”
洛枳看到盛淮南的眼神里布满疑云,竟然有些谅解。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些细枝末节那么感兴趣,是拖延着不想说出那些指控,还是不知不觉偏离了轨道,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了解她?
了解?洛枳笑容惨淡。其实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有千山万水阻隔着,他没注意到,而洛枳明明白白都看在眼里,在那辆摇晃的小三轮车上,他认真许诺的时候,她却转过脸,感动之余,仿佛早就升腾起了悲伤的预感。
承诺唯一的用途就是有朝一日用来对着自己抽耳光。
“好冷,你快说吧。”
“对不起,我磨磨蹭蹭,只是突然觉得对你直说……很难为情。”
“连我是不是暗恋你都好意思问了,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盛淮南一怔。
“我……和叶展颜分手之后,”他有些艰难地说,“她是不是在大一寒假末尾,也就是临开学前找到你,跟你哭诉了我们分手的原因,然后让你帮忙将一封重要的信和一个白水晶的天鹅吊坠一并在开学之后带给我?而你并没有。你反而告诉她,信我看都没看就和吊坠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是吗?”
洛枳半晌才想起,自己本应第一时间猛地抬头,用一脸惊诧无辜甚至愤怒至极的表情望着他。然而,她的姿势和表情都纹丝不动,安静地低着头,情绪越来越平静。
“难道是……真的?”
洛枳抬起头:“就是这么一件事?”
“你觉得这是小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从中作梗,破坏了你们两个?”
“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们溜冰那天的半夜。”
洛枳歪头想了想,笑了:“哦,所以第二天约好了去看tiffany他们,你放我鸽子。”
盛淮南有点儿不自在,没有接茬儿:“是有证人这样告诉我的。”
“证人?”她忍住笑意,“谁?”
“洛枳,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到底有还是没有。”
“谁?”
“我不能告诉你……”
“谁?”她微笑着,平淡宽和。
盛淮南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其实谁说的你不必知道……”
“我最后问你一句,谁?”
“好吧,”盛淮南耸耸肩,“她说她叫丁水婧。”
洛枳的目光好像平静无波的湖面,深得望不见底。
“我知道了。那么,你已经向叶展颜求证过了吧?”洛枳自顾自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要离开。盛淮南上前几步拉住她:“就这样?”
“那应该怎么样?我应该泪流满面地说,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嗯?”
她的嘴角上扬,笑容讽刺。
“可是我为什么要解释?你难道不知道无罪推定吗?”她边说边打着手势,“谁指控,谁举证。短信也好,通话记录也好,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证据,我为什么要跟你在这件事情上面废话?嘴巴一张一闭,什么样的故事都可以编得出来,子虚乌有的事情如何驳斥?我问你,叶展颜高中时的好友列表里,有我这样一个人吗?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费尽心机由我转交?她有我的手机号码吗?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班上一同考上p大的几个男生和她关系都不错,为什么不交给自己的好哥们儿,而要将信交给我?”
洛枳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肯回答我关于……关于暗恋的事情?”
洛枳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听了他的问题又转过身来。这个问题是她不能提的死穴,她周身因为刚刚的辩驳而聚拢的怒气转瞬消散,眼里又开始流动着汹涌的情绪。
“暗恋这件事,也是丁水婧说的?”
“是……她们都这样说。”
洛枳半眯着眼,目光迷离,穿过他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听说的时候,你开心吗?”
盛淮南动了动唇。他开心吗?
真正“重点”的部分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忽视了,兜来转去,他只是执着于一个关于暗恋的答案,而她,关心的竟是这件事。
“如果不是听说你因为暗恋做了后面的这些事,我想我会开心的。”
洛枳静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带叶展颜的雨衣来接我?”
“你果然知道是叶展颜的雨衣。”
“很多人都知道那件粉色雨衣。叶展颜很喜欢在班级炫耀你们的事情,事无巨细,”洛枳抬起下巴,嘴角有微微上扬的弧线,目光里竟然有了几分挑衅的意味,“我知道一件雨衣也有罪?”
盛淮南愣住了:“她很喜欢讲这些吗?”
“你不知道吗?”洛枳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叶展颜那件雨衣是你用来报复我的?替她出气?还真是不问青红皂白。”
“我……太冲动了。但也不是报复,不是为了她。我也说不清。她们都说,你很能伪装,但是这件雨衣能试出你真正的样子。”
你真正的样子。洛枳几乎要放声大笑。
“其实就算是报复,也没什么不对。你应该立刻相信叶展颜的。”
洛枳淡淡地说,那份事不关己的明事理,让盛淮南很难堪。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理解的。如果是我的男朋友或者我的妈妈告诉我这样的事情,我也会无条件相信他们说的。你能来问问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洛枳,这跟亲疏没有关系。”
“死无对证的事情,怎么与亲疏无关?”
她摆摆手,留下了一个极其善解人意的笑容。
洛枳前行的时候,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咯吱咯吱的声音,毛茸茸的外套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像童话中寻找归途的小动物。
盛淮南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洛枳!” 他脱口而出,“其实如果你说一句,你什么都没做过,我也许……我也许就能信任你。”
“我什么都没做过。”
洛枳扭过身子,淡淡地说。盛淮南措手不及,热血沸腾的一句挽留竟然被她的一句话浇灭。
“所以你信吗?我现在说了呀,”她笑起来,“你不信的。如果信任我,就不需要我说什么,也不需要费心求证,因为你的心会告诉你,这种事情,我不屑于做。”
盛淮南突然厌恶起自己。他明明是讨伐的一方,明明是质问的一方,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像一个胡搅蛮缠、胡言乱语的小孩子?
“你高中……怎么会喜欢上我的?”他忽然豁出去了,揪住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纠缠不休。
真相如何,他已经不再关心了。他只是很想问她,如果她真的喜欢他这么多年—那么她到底喜欢他什么?他们都不认识彼此,她为什么喜欢他?而她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回忆,却对真正的他这样抗拒?似乎这段感情为他所知晓,对她来说不是值得欢喜的,而是莫大的屈辱和悲哀。
她只是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就抬步继续向前走。
“你说,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当年在窗台前,你没有逃跑,我们是不是……”
盛淮南话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额头冰凉一片。他吓了一跳,扶住旁边的矮松,不明就里地拂掉正中脑门儿的雪球。
模模糊糊的视野中,洛枳还保持着投掷的姿态,似乎用了很大力气,可惜新雪松软,完全不能传达她的怒火。
“你……”
“……有时候,”洛枳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克制着汹涌的情绪,“有时候,我觉得和你说什么都没用,真恨不得痛扁你一顿。”
她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连忙收敛了表情,转过头大步离开。
盛淮南的心情一点点平静,僵硬的后背肌肉慢慢松弛下来,摇摇头抖落发丝上的雪,把垂在身体两侧都有些冻僵的手轻轻插回羽绒服的口袋。
眼前的女孩子,背影不复当初的单薄孤寂。她微扬着头,每一步都走得踏实有力,步伐舒展而明快。盛淮南低头时忽然发现羽绒服的拉链上挂了一根长长的头发,一半绞在锁链中,一半随着风轻轻地飘。他伸手去拉,却怎么也拽不出来。
暗恋·橘生淮南 第54章 失之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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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江百丽小心翼翼地扭动门把手,蹑手蹑脚地走进门,看到洛枳抱膝坐在下铺的床上,随身听屏幕闪着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
“还不睡?”
“你去哪儿了?”洛枳的声音完全没有睡意,“我打你的手机,你一直关机。”
百丽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慢吞吞地说:“手机没电了。我……和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新认识的朋友?玩到凌晨三点?”洛枳干脆关掉了随身听:“你疯了吧?!”
“真的……很投缘。”
“男生吧?”
“是男的……不是男生。”
“……大……叔?”
“也不是大叔……他今年三十一岁了……他不是坏人。”
最后一句话让洛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尽管她知道百丽看不到。
“下次这种事情小心点儿,你真以为自己小白护体天下无敌啊。”
百丽咯咯地笑起来:“洛枳,你越来越话多了。你是担心我才一直等到现在的吗?”
洛枳的嘴角弯起来,声音还是平板的:“我失眠,跟你没关系。快睡觉吧。”
百丽洗漱换衣服,折腾了半天终于爬到床上。洛枳没有猜错,江百丽有了桃花,一定不可能安分睡着。她在上铺挺尸五分钟,突然一个翻身,对下铺的洛枳小声说:“你睡了没?”
“要自八就赶快。”
百丽傻乎乎地笑起来:“你知道吗?其实他是……他是学校今年的赞助商。刚刚也参加那个酒会来着。”
“哦,那是看到你脑袋上面的圣母光圈,然后注意到你了?”
“别胡扯。我们没有提今天晚上的事情,我觉得他应该没看到我和他们……”
“他姓顾吧?”洛枳毫不迟疑地打断她。
那么恭喜你,你的圣母光辉他从头沐浴到尾。她最终还是忍着没说。
“我真没想到,他后来和你……这男人有宗教情结吗?”
洛枳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点儿—本来男人在会场上锲而不舍地跟她搭讪已经不可思议了,现在居然又看上了江百丽—她居然真的和江百丽成了双胞胎姐妹花?
实在非常伤自尊。
“你认识他?!”百丽激动地拍着栏杆。
“你先别管,你跟我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江百丽轻轻地躺回到床上,许久没说话,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靠。洛枳在心里默默地说。
“如果没有他,我的鼻涕就要冻成冰锥了。” 江百丽的开场白足以说明,她之前的犹豫不决并非做作,实在是出于少女的羞涩。
江百丽正在小路上默默地走,边走边怨念为什么没有带包面巾纸出来。止不住的眼泪可以用袖子擦,但是鼻涕怎么办?冷风吹在脸上,泪痕虽然很快就干了,却使皮肤仿佛黏住了一样,紧绷绷的,做个表情都困难。
她正在踌躇到底是不是要拿袖子擦擦鼻涕,突然背后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同学,麻烦问一下,这条路是通往那个皇家园林的吗?”
“什么皇家园林?这条路肯定不是,你要是不走出学校围墙,哪条路也到不了颐和园。”她不敢回头,挂着鼻涕回头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是颐和园……听说你们学校东南有一片挺漂亮的保护建筑,原来是皇家园林的,有假山有湖……”
“那边。”她伸出左手胡乱一指,仍然不回头。
背后的男声沉寂了一会儿,笑了起来—笑声倒真是好听。“你怎么始终不回头啊,我该不是撞到无脸鬼了吧。”
江百丽忍耐得青筋直暴,还是没了底气,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有面纸吗?”
男人走近一步,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接过来才看到,是一条浅灰色手帕,质感极好。她猜到价钱一定不菲,虽然logo她不认识,但是好东西摸都摸得出来。
无论如何,她很绝望。
“那个……你有没有……面纸?我说面纸,一元钱一包的心相印!这个就不用了……”
你要么赶紧滚,要么给我面巾纸,我挺不住了!江百丽在心里哀号,一边颤巍巍地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把手帕朝背后的男人递过去。
“没有。别磨蹭了,手帕送给你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虽然有点儿捉弄的意味,但仍是善意的。她狠了狠心,展开手帕,先装模作样地抹了抹泪痕,然后极快地擦了鼻涕,努力做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紧接着迅速地把手帕揣进兜里,回头朝对方讨好地一笑。
立时僵在那里。
橙色路灯下,黑色大衣包裹着的帅气男子,眉眼间有种稳重豁达的气质,正朝她绽开一脸洞悉一切、促狭又善良的笑容。
江百丽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辆把小混混儿都赶跑的黑色轿车,和那个装酷的少年。也是这样的橙色路灯,也是在她狼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黑色身影。她哇地哭出来,蹲在地上抱住双腿。这次,真的是无法收场。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复仇女神。她只是普通的江百丽,普通到那个男孩子对她说“分手吧”的时候,她既没有办法淡然地掉头走开,也没有能力帅气地扬手甩一巴掌解气。想要高姿态一点儿,最终还是没出息地湿了眼眶,问他为什么。他不提陈墨涵,只说对不起,只说没有为什么。而她偏偏只执着于一个问题,为什么。
他无奈道:“你真想知道,我现在就给你编一个好了。”
连理由都不肯给一个。
那个男人蹲到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带着无可奈何的口吻说:“不就是擦鼻涕吗?一点儿都不丢脸。”
“我被甩了,”她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更丢脸。其实最丢脸的好像是,全世界都知道我特别爱他。”
他就这样温柔地拍着她,温柔地说:“全世界知道什么啊?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没有人愿意分神来看你。所以你也不要把自己的时间都用在看你前男友身上。”
他陪她慢慢地走着。江百丽很不好意思地把那条擦过鼻涕的手帕又掏出来用,但是这次没有回避他。
“你是谁?”她的鼻子堵了,发出的声音像感冒了一样。
“我叫顾止烨,是你们学生会今年的赞助商派出的代表,来参加今天晚上的酒会的。”
“我叫江百丽,”她高兴地说,“现在读大二,在经济学院。刚才我也在那个酒会里面啊。”
“那太好了,能不能陪我找回刚才开酒会的地方?我的车停在那儿。我觉得气氛无聊,自己出来逛的,结果迷路了,你们学校的路七拐八拐的让人糊涂。还好碰到你。”
她笑着说“没问题”。他的车停在交流中心的大楼后院。她看着他走向一辆奥迪。她分不清什么a6a8的,她只知道那是四个圈,只知道那是戈壁出现在她眼前时坐的车。该死的眼泪,手帕已经被她团得皱巴巴的了。
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抬手看了一眼表,说:“你要是不想回去,反正距离新年还有差不多三小时呢,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好不好?”
江百丽想对洛枳发誓,她当时的确是考虑了一下的—可是他笑得像个大男孩,举起双手投降一般对她说:“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怪叔叔。”
她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生怕点头点得晚人家说她矫情。
其实她去的并不是酒吧。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酒吧太乱了不适合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想了半天才说,你看哈根达斯怎么样?说完又觉得大冬天的自己怎么这么犯二,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她希望他否决,又怕他笑她。
没想到,顾止烨毫不在意地笑笑说,走吧。
走吧。
百丽很感激他的态度。戈壁总是对她冷嘲热讽的,好像她说什么都不对。所以,她觉得顾止烨说“走吧”的时候简直太淡定、太男人了。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聊什么,只是在他面前她很安心,他比她大很多,早就褪去了戈壁他们那样的男孩子身上的焦躁和尖锐,懂得分辨绅士和软弱、霸气和装酷之间的区别。
“平常除了学习之外,都喜欢做什么?”
百丽努力地想了一下自己能称得上业余爱好的行为,得到的结论很沮丧:“在线看小说,bbs潜水,看韩剧,我还喜欢上天涯八卦……”
没想到,顾止烨并没有笑,反而继续津津有味地问:“喜欢看什么小说?”
百丽更窘迫,她很希望自己能喜欢上点儿什么xx流派的代表作,或者xx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早期作品一类的。和这样一个温文的男人面对面坐着,是应该谈论一下这种话题的吧?但是,她还是决定说实话。
“言情小说。尤其是台湾的早期小言。”
当初一直在陈墨涵面前掩藏着怕为她所不屑的那句话,终于还是光明正大地讲了出来。说了又怎样,她想,有品位没品位难道是你说了算?
她以为他会满脸迷惑地问她那是什么,没想到,他皱着眉头苦恼地长叹一口气。
“就是那种小开本的言情小说吧?封面花花绿绿的?”
她点头。
“我也觉得挺好玩的,怎么办,你会不会笑话我?一个三十一岁的大男人?”
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夸张得好像演戏,却很可爱。百丽哑口无言了半天,只能轻轻地说:“其实……你喜欢看这个,是有点儿变态……”
她的坦白逗得他一笑。
“我大学时有个女朋友很喜欢这些东西。我一直怀疑这种口袋书有什么让人着迷的,看封面就觉得头疼。那时候我工作压力很大,别人听起来是家族企业,好像我是个阔少,只需要到夜店烧钱就行了—甚至连我当时的女友也这样想。其实,烦心事很多,钱再多也不是我的,而我父亲对我要求非常高,其他几个叔叔也都在争……”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看向她。
“跑题了,说这些干什么?总之,我那个小女友总是傻乎乎的,捧本书窝在沙发角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她一点儿都不漂亮,身材也是胖胖的,但是我很喜欢她的单纯天真。只不过,久而久之,这种单纯让我觉得是在养女儿,她丝毫没有去工作或者成长起来的打算,只想靠着我这棵树。何况那时候我也没钱,连棵树都不是。我累了。
“后来分手了。她有二十几本书落在我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什么台湾小言。很久之后有一天,我突然想起她—那时候我接触的女人都是……不说也罢。总之我很怀念她,所以就随便拿起一本书来看。书其实挺有意思的,没那么多钩心斗角,比现实生活夸张了许多,的确也就哄哄女孩子。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在那里看到了我那个普通又单纯的小女朋友。”
百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会安慰别人。”
“干吗要安慰我?”他笑,目光放远,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
百丽笑起来:“要是我室友在就好了,她特别毒舌,不过说话挺有道理的,虽然冷了点儿,但是是好心人。”
“你室友?”
“嗯,其实今天晚上,她是陪我去参加的酒会。我本来是去砸前男友的场子的。”
她的后半句让他笑喷了出来:“砸你们学生会的场子?好歹我也是赞助商之一啊,后来你砸了没?”
“没有。”她摇摇头。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无心导演了一出借刀杀人,最后成功地砸了场子。
“我以前是典型的没大脑,只会三板斧——哭,闹,说分手。今天……洛枳说我终于学得聪明点儿了,但是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我变了。”
百丽咧嘴想笑,可嘴角是向下的,她及时收住。她在会场外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半小时,一直在告诉自己,爱情不是无私奉献吗,不是成全吗,不是只要他过得好就好吗,那她又何必这样?即使他学生会的“仕途”有她陪着往上爬,但是那段灰头土脸的日子过去了,站在顶峰一览众山小跟他并肩的不该是面黄肌瘦、姿色平庸的糟糠妻—你看你看,会场中那一对璧人,她干什么讨债一样耿耿于怀?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她真的有点儿恨。她觉得已经被掏空了。她已经给了他一切,想要再白手起家,已经不可能了。
然后她就遇到了刘静—刘静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打击她的机会?戈壁利用过刘静,江百丽在又哭又闹之后得到了戈壁的赔罪和回心转意,而暧昧过的刘静在学生会拉票结束之后就被戈壁当作弃子了。面对咄咄逼人又不冷静的刘静,江百丽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智商。她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成功地把火力引向了会场中的陈墨涵,但是在最后仍然轻轻地对她说:“我可跟你不一样,即使和他新女友相比,他还是更心疼我的,谁让我对他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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