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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家里既有老人得病又有小孩上学,当教育遇上医疗同时需要开支时,有限的钱会先给谁花难道一定会花给医疗毫无疑问是先满足教育,先顾下一代。”田庆文根本没有在意张琰的状态,继续说,“我这可不是假设,我是见过活生生的例子,有个人为了让孩子上一所好点的学校,居然连老人的病情和健康甚至生命都不顾了,直接把所有的钱全部交给了一个中介公司,给孩子买了一个学区房。你说说,这是什么价值观还有人性吗”

    一天天变得消瘦的张琰疲倦写在有点蜡黄的脸上。快四十岁了,他的体力不能和年轻时相比,一遇到天气变化就发烧。

    “我们上学时学的是技术,那才是实业报国嘛。可现在的大学生大都只有学历,动手能力怎么能跟那些老中专比我一直就纳闷,国家能要得了这么多坐办公室的人才吗光要文凭有用吗什么是国之重器工业!我们的工业生产需要更多的工匠,需要更多的技术型人才,可是,现在这种教育体制下能培养出来这些人才吗有多少尖子生上了大学后找不到工作,又有多少学生大学毕业后居然改行了”田庆文说,“真可惜,当时的那一批中专学校都被淹没在了历史的烟雾里了。”

    “我们不也改行了吗”张琰叹了口气说。显然,他不想再探讨这个沉重的话题了。他突然切换了一个话题说:“庆文,你知道我这一生最想干的工作是什么吗”

    “不会是想着制造武器吧”田庆文问。

    “当然不。”

    “那你想”田庆文有些疑惑。

    “当记者。”张琰说。

    田庆文突然明白了。

    张琰突然说:“最近身体有点困,我想休息一会,庆文,我们下次再聊吧。下午我还有个会要开,得准备一下。”

    这算逐客令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脸色不好,要不去检查一下,看看有啥问题没”田庆文说,“紫华这几家大医院的院长和专家我都熟悉,我们是客户单位,你要去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来安排。”

    “没事没事。还是老同学上心啊。”张琰将田庆文送出房间,然后冲着对面的隔断说:“小王,替我送送田总。”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来自张琰办公室的门锁。他的右腹部钻心地疼,实在忍受不住了,单膝跪地头上冒汗。

    时间在悄悄改变着每个人容颜的同时也改变着每个人的生活。谢洁就要从紫华市商业银行岚水区支行副行长的职务晋升为行长时,上级前来考察,她直接告诉人家她要离开银行,建议总行能重新确定合适人选。

    谢洁大学毕业那年,中国四部委已经宣布把那一年作为中国电子商务元年,这些年来,互联网金融正以新的业态在迅速崛起,“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号召激发着年轻人心中的财富梦想,人们几千年来的生活方式一天天被颠覆。

    谢洁收拾完行李和同事握手告别后,开车穿越了半个紫华市,从老城区向自贸区驶去,一路上,她将汽车音响放得很大,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往事跟窗外的建筑物和风景一样从眼前闪过,从浩达棉纺织厂到银行,一晃已过去了近二十年。在等待红绿灯时她不禁将脸凑近观后镜,眼角的鱼尾纹越来越清晰,眼睛也不再清澈。时光真是把杀猪刀,淡淡的忧伤浮于眉间,她看着看着,心头不禁浮上一阵酸酸。




第七百四十八章 与COO的交谈
    “嘀嘀——”后面的车在催行,这时绿灯已亮起。她踩了一脚油,汽车急速向前冲去。

    到了一栋32层高楼下,她停车上楼。并不宽敞的电梯里四五个乘客都是年轻男女。有个个子高挑的男孩穿宽松的休闲上衣、牛仔裤和运动鞋,倚在电梯拐角,一副大耳机从脑袋上跨过扣在耳朵上,他双目微闭,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名女青年抱着厚厚一沓资料冲着面对面站着的男孩说:“老板也太黑了,把人用得太扎实了,这几天把人都累成狗了。都什么年代了,成天还弄这么多打印资料,这不是浪费纸张吗”

    “那叫老土!年龄大的老板都这样,成天要看纸质材料,把资料发他手机上,他却说那样看不习惯,矫情!”男孩不屑地说,“我爸也是这样,我给他下载了几部小说,可他说不习惯非要买实体书。”

    “你猜咱老板有多大”女孩问。

    “快45了吧!”男孩说。

    “什么还不到45我去!那还穿那么土从我进公司就只见过他穿黑蓝色裤子,灰色上衣。这两年变了一点,把裤子变成了牛仔但颜色没变,上衣永远都是那种灰色系。噢,对了,永远不变的还有黑皮鞋,一万年不变。嘻嘻。”女孩甩了甩漂亮的秀发,白皙的脸庞和高耸的鼻梁无不透露着年轻的气质,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格外明亮,长长的翘起来的假睫毛上刷着浓浓的睫毛膏。

    “你别小看咱老板,他可是老中专,那时毕业还分配工作呢!我姑夫也是中专生,他十五岁考进中专,还不到20岁就被分到我们县邮政局,工作可舒服了。”男孩说。

    “我去!才初中文化就说怎么这么土”女孩不点不屑地说,“切——”

    “还有,你可别看老板穿得土,其实他的衣着与国际接轨了。”男孩的睛眼咕噜一转狡黠而取笑地说。

    “啥与国际接轨”女孩不明其意。

    男子诡秘地笑了笑说:“乔布斯天天穿着黑色高领衫、牛仔裤和球鞋,后来,苹果公司员工都这么穿,这还成了技术党的标配了打扮。也只穿蓝色和灰色西装,他说他要努力把选择变少,不想在吃什么穿什么上面做决定……”

    “但乔布斯和那样穿着,要比咱们张总好看……”女孩说。

    “心理学上有个‘决定疲劳’的概念,是说如果每天为吃什么穿什么而烦心,那么工作效率就会降低。”这下男孩很认真的告诉她,“美国有个作家,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好像也说人们的生命被细节给浪费了……”

    叮……电梯门开了。

    “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女孩诡秘地给男孩使了个眼色。

    电梯缓缓上升,那对男女青年的对话让谢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电梯里其他年轻人都低头玩弄着手机。她将脸凑到镀铬的电梯前端详着,鱼尾纹越来越清晰的脸在电梯里变了形,像在照哈哈镜,时而被拉长,时而变成椭圆。

    26层电梯到了,门开了。

    谢洁是最后一个走出电梯的,她用双手拢了拢干练的短发,自信从容地经过泛着蓝光的“紫华达事成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水晶字的楼道,来到干净明亮的对开自动感应玻璃门前,门“唰”地一下自动打开,她径直朝着挂着o门牌的办公室走去。

    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张琰从当年进入《紫华生活报》后就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忙活了整整一天,他这才锁上办公室的门,沿着流光溢彩的街道独自步行回家,这也是他唯一可以独处的时间。

    天气已进入深秋,忙忙碌碌的人们仍在街上穿梭,他们都走着各自的路。

    头顶一盏盏明灯和汽车发红的尾灯汇成了彩色的海洋,一天天变得宽敞、干净、大气的紫华市正向着国际化大都市的目标迈进。一个个城中村在城市化建设中灰飞烟灭,房东王叔家的院子早消失了,张琰至今还记得王叔和王姨,记得院子里的那颗柿子树,每年冬天,王叔都要刻意在树上给喜鹊留下几个柿子让它们过冬。

    这天,张琰无意中从网上看见了一本名为《飘零的羽毛》的散文集,作者是常诗诺。在洛明工业学校希望文学社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天蓝色中袖短衫和黑色绸裙,就像民国女生,清爽,清纯。毕业前,他们在小茶馆见面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张琰在浩达棉纺织厂时给她写过几次信,收信人都写着“魏一涛”三个字,但从来都没收到回信。这么多年了,张琰不知道当年的文艺才女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张琰盯着电脑屏幕,腹部又一阵钻心地疼。他用左手顶着腹部,右手操作着鼠标从网上购买了《飘零的羽毛》散文集。

    谢洁在投资公司就任两月后已熟悉了这里的工作,这天,她打电话把她去投资公司的消息告诉了张琰。她现在成了大忙人,成天在全国各地考察项目,评估风险,帮着一家一家的公司融资上市,还针对小微企业和创业者提供资金支持,助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虽然她和张琰都生活在紫华,但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午后,张琰朝着自贸区走去,他想看看谢洁的新环境。

    整个城市盛满了浓浓的秋意,也满载着美好的希望。黄叶不时飘零,阳光斜照,温和而柔美。花团锦簇的花卉与植物在自贸区入口排列出了“奔跑吧,紫华”几个令人振奋的大字,用一盆盆花卉拼成的“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字样不时可见,行人衣服穿得有点乱,有t恤,有风衣,也少不了专为这个季节而设计的长裙。

    走进一栋玻璃幕墙的高档写字楼后,一位恬静婉约的年轻姑娘将张琰带进了谢洁办公室。办公室里宽敞明亮,不锈钢与黑胡桃组成的办公家具现代而简约,高档富有质感的黑色牛皮被棕色粗线缝在桌子中央位置,别致而典雅。办公桌上放着人脸识别电脑,桌子左侧摆放着高档的按摩椅。

    谢洁热情地请他坐下,走到一台进口咖啡机跟前现磨咖啡并烧煮,咖啡豆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房间里淡淡飘散,像是施了魔法一样让张琰顿时浑身放松。

    “加糖吗”谢洁问。

    “都行。”张琰平时很少喝咖啡,他倒觉得田庆文的功夫茶味道不错。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办公室,几盆绿植在阳光下倔强地挺着身姿。他两的谈话一直进行着,从忆往昔谈到看今朝,又从看今朝说到了望未来。

    “我上大学那几年,整个社会对金钱、资本和西方都保持着丰沛却又动摇的仇恨,那时的主流意识形态其实还是在批判金钱。我记得老师讲课时经常说,这些都是资本主义尤其是垄断资本主义的罪恶,导致了人心的腐朽和道德的沦丧。”谢洁说,“而事实上,经济是个人、家庭甚至国家和民族的基础,现在已经是全民皆商的社会,我在银行成天打理着别人的钱袋子,而自己的价值呢”

    “多挣钱就是你的身价。”张琰问。

    “我不反对你的话。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如果把身价简单地理解为价格,这也说明自己还有点用处有点有价值。”谢洁笑了笑说,“我们遇到了最好的时代,你没觉得吗”

    “可我从来都没有经营的能力,把100元的东西让我120元卖出去,我没那个本事,我也不好意思,我拉不下面子。所以,世界上最难的事有两个,一是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给别人,二是把钱从别人的钱包装进自己的腰包。我觉得有句话是真理,百无一用是书生。”张琰说。



第七百四十九章 离婚了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谢洁说,“能力一定要能和经济挂钩,这样你才能对得起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创造了价值而没有享受到成果,或者没有及时享受到成果,这样的投入是失败的。”

    “许多伟大的人在世时都没有把自己的劳动转化成价值,他们死后作品却成了无价之宝,梵高穷困潦倒就是个例子,可是他以自我追求为人生理想,不顾市场需求和金钱物质,不为迎合市场而画……如果每个人都只为眼前利益而动,那么,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张琰说。

    “这不是价值观的范畴,是人生观的范畴。”谢洁说。

    “没错,这是人生观的问题。有些人一身毛病,标准极低,但却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总能换来钱和物质生活的富足。而有些人一身才华,极度自尊,成天想着能扬名立万,一生凄苦,却能换来的精神上的富足。”张琰说,“这两种人前者如油,后者如水,都在现实生活中存在,你说他们有是非对错吗”

    “只能说是人各有志……无所谓谁对谁错。”谢洁说。

    尽管他们时常会在电话里讨论一些问题,但坐在宽敞明亮咖啡飘香的办公里室讨论时下的社会问题,他们都很享受。

    谢洁给他加了一杯咖啡又接着说:“时代变了你的意识形态却没变,仍对金钱、资本保持不屑和轻蔑,其实,你骨子里还是在批判金钱,你是不是还认为是资本导致了人心的腐朽和道德的沦丧”

    “谢总说得对。我思想意识形成的主要阶段应该是在中专阶段,当时政治老师经常说不能有拜金主义,语文老师说穷子固穷,什么无奸不商、为富不仁……几乎所有老师都是一个观点,越穷越有品德,越视金钱如粪土也就越清高。从那时起,我就对金钱就不敏感甚至仇恨,我以为有了钱就成了大家的众矢之的,所以相信贫贱不能移,俭以养德。”张琰说,“走出校门后我才发现上中专是个错误,在学习能力超强的阶段,我们的思想和境界却没有提升,而是学着怎么拧螺丝。”

    “这个问题太深刻了。要是早几年我还回答不了你,前段时间我刚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和资料,”谢洁说,“从我国两弹一星元勋到诺贝尔诺奖的获者,在他们受教育的关键阶段遇到了政府高度重视的教育,在抗日战争期间,还有昆明搞西南联大为新中国培养人才……建国初,民国时的基本教育理念和知识传承,也都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所以建国初期大学培养的一批人才仍然大有作为。”

    张琰认真地听着。

    “但此后,我国教育就全盘苏化,照抄苏联模式,中国教育受到重大挫伤。”谢洁说,“我上大学时学风气已经比较差了,高校扩招后大学生多如牛毛,1998年全国普通高校招生108万人而四年后已达275万人,增加了15倍以上。这样怎么保证学生质量孔子说要因材施教,不同学生就应该受到不同的教育,怎么能一锅烩呢”

    “中专生就是学习苏联教育的结果,你哪天要是搞这方面研究,我就是个活化石。”张琰说。

    “活化石哈哈……不过,中专生的确是个‘奇葩’,像怪胎。”谢洁说,“估计将来的人都不知道还有中专生,不知道中专生是那个时代最:“从恢复考试制度到九十年代中后期不包分配,这些‘娃娃干部’少说也有几百万人,涉及到国家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方方面面。”

    “资本是一双无情的手,只有在资本驱动下才能打破壁垒与世界同步,教育也才能培养面向世界的人才。”谢洁说,“我们的主流意识形态不应该批判金钱和资本,而应该批判人心的腐朽和道德的沦丧。”

    “谢总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着说着又回到了‘钱’上。”张琰笑着说。

    此刻他的腹部又一阵剧痛,他将左手握成一只拳头,顶着右侧肋骨下方。头上,又开始冒汗。

    “张琰,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谢洁赶紧走过来扶他。

    他摆摆手说:“没,没事,等会就好了。最近,肠胃不太好。”

    谢洁顺手从桌上抽出两张抽纸,让他沾着额头上的汗珠。

    几天后,张琰从快递员手里收到了《飘零的羽毛》散文集,赶紧打开,浏览几页后赶紧拨打了扉页上的电话号码:“喂,你好!请问是出版社吗”

    张琰终于要到了常诗诺的手机号码,拨通了她的电话,他们毕业后已相隔了19年。那时,他们还处在人生的青少年阶段,无忧无虑,而今天都已走过繁华,等待他们的将是人生中年。

    “毕业后我去了那个厂,厂子不景气,又逢国企改革,我就跳槽了。其实我是为了家庭去牺牲。”常诗诺说,“魏一涛在厂里混了几年后一点朝气也没了,成天和工人混在一起打牌,什么样的生活都能凑合着过。”

    “怎么会有这么大变化他当年在文学社当社长时可是一大才子啊。”张琰说。

    “我也没想到他怎么突然就没了追求他在厂里宣传部,听上去挺风光,实际上啥都不会,不掌握技能,属于二线人员。一遇到裁员他就进了名单。”常诗诺说,“好在我们是夫妻,我离开厂里才把他留下了。”

    “他现在还在厂里吗”张琰问。

    “厂子倒闭了,厂房出租给了小商品市场,他现在好像在物业公司。”

    “好像”张琰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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