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方昌平说着就把目光移向的乐迪。
乐迪怎么能忘记,他求老师带他来这里时的那一幕
那天下午,文学社社长魏一涛找完张琰,并安排他随老师一起去陆桥的事情后,他专门找到乐迪,替张琰向他打声招呼,顺便给张琰也请个假。不料,乐迪听到黄蓉受伤的消息,顿时就爆炸了。随后,乐迪找到学工办主任兀满才,在学工办办公室里,他一再肯求要跟老师一起去看黄蓉。
“你能告诉我你理由吗”兀满才纳闷地问。
“黄蓉是我同学,我们也是好朋友……”乐迪说。
“好朋友”兀满才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乐迪,心里揣测着“好朋友”的含义。
“是!”乐迪斩钉截铁地说。
兀满才用一双目光盯着他,目光里满是狐疑。就像一个已经掌握了犯罪嫌疑人的一切作案罪证,而嫌疑人却依旧在撒着弥天大谎一样可笑。
“我们是……”乐迪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说,“我们是‘纪念一二九运动党史校情知识竞赛’的搭档,我们参加总决赛时在一个代表队……”
就在这时,副校长方昌平走进兀满才的办公室,他本是来要问问关于去看望黄蓉一事的具体安排,作为主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对于在校表现出色的同学,特别是辅导员,他当然认识。断断续续听到乐迪的一些只言片语,他就笑着问:“你们又要搞什么活动什么代表队”
乐迪赶紧把他想去陆桥县的想法告诉了方昌平。
“好,好,这个想法好。我们怎么都疏忽了作为同学,你们应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正好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黄蓉,她的面部被毁容了,你知道吗”
乐迪点点头。
“这就更需要你们同学之间的开导。”方昌平转身对着兀满才说,“好,让他去!不行的话,还可以再找两个学生代表。这个主意好,我们都没想到啊。”
兀满才看了看乐迪,似乎有点无奈。他想了想对方昌平说:“方校长,刚才党办季主任说,汽车已经安排好了,要是再增加人的话,我担心车里坐不下……要不这样吧,我们就让乐迪、孙文浩,还有文学社那个,那个……”
“张琰!”乐迪说。
“对,还有文学社那个新生张琰三个人作为学生代表吧,这样,就不用再换大车了。”兀满才说。
就这样,乐迪才有机会和老师们一起来到了黄家村,才坐到了黄蓉家空荡荡的院子里。
乐迪接到方昌平通过目光传来的信号,他连忙起立,向着黄蓉的爸爸妈妈鞠躬说:“叔叔,阿姨,我是黄蓉的同学,我们都是四年级的,马上就要毕业了。黄蓉是我们工校广播站的播音员,我们一起参加过学校纪念一二九运动的知识竞赛,我们是一个代表队的……我是,我是,代表,代表同学们来看她的。”
孙文浩赶紧碰了碰正在做记录的张琰说:“你也说两句……”
“哦……”没有做任何准备的张琰赶紧收起笔记本,他站起来说:“叔叔,阿姨,我叫张琰,是去年刚刚考进工校的新生。我爸送我来学校报到的那天下午,黄蓉姐姐在新生接待点接待了我,她是我一进新学校遇到的第一位学姐。那天,还是黄蓉姐姐跟着我们的辅导员,一起帮我拿行李,送我去男生公寓的。我们今天跟着老师是来看望黄蓉姐姐的。”
这时,孙文浩扯了扯张琰的衣角,示意他坐下。然后,孙文浩又以学生会主席的名义,说了些黄蓉在学校表现很好,学习和工作能力都很强之类的话。
看到同学们这么有礼貌又这样的亲切,黄成义连声说:“坐下,坐下,快坐下……你们能来,我真是感激啊。”黄蓉妈妈抹了一把眼睛,赶紧把端了一碗松籽说:“吃吧,吃吧,有你们这么好的同学,我都替蓉儿高兴。”
方昌平说:“咱们中专学校的学生年纪都,他们在一起生活学习,时间长了都结下了纯粹的,深厚的情谊。黄蓉在学校里不光学习好,而且,在其他方面表现得也很活跃,她可是我们学校广播站的女主播啊,从几千名学生里能脱颖而出,这不容易啊。同学们都很喜欢她的播音。”
“黄师傅,我们学校有000多名学生,但向这000多人每天播报新闻和播诵文章的,也只有两男两女四名同学,黄蓉就是其中一个。对了,有一点我还很好奇,我们广播站里搞播音的其他三个同学,都是从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他们的普通话说得标准,我还能理解,可是黄蓉生活在这里,她平时跟谁讲普通话啊她的普通话为什么那么标准”党办主任季春媚颇为好奇地问,“难道山区学校的老师,会说那么标准的普通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起脚饭与平安炮
“哪里哪里我们这里的老师十个有九个半都不会说普通话,只有半个会说的,说得还是‘醋溜普通话’。”乡长看了看县委办的领导说,“不光是我们学校,就咱县上各个单位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人说普通话,在我们这里把普通话叫‘洋话’,说‘洋话’显得太生分,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
县委办的领导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冲着乡长摆摆手说:“也说,也说。不过咱们这里说的是‘陆桥普通话’不是‘中国普通话’……”
大家一阵笑声过后,黄成义说:“黄蓉的普通话都是跟着收音机学的。她上学的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视机,我买过一个收音机,自从有了这个电器后,她天天都听,白天听,晚上听,下地干活时也要听。”
“有时放假没事了,她听一天都不烦,而且,经常会模仿着收音机里的人说话,她还会拿个本子,把有些字的读音记下来,一遍一遍地练。时间长了,她也就把普通话学会了。”他说。
在黄成义家里,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还是头一回。来院子里的人最多的时候,还是四年前黄蓉考上中专离开家乡的那一天。不过,那时没有远到而来的客人,全是黄家村的村民。
那天天刚蒙蒙亮,薄雾轻轻地笼罩着一座一座的山峦,大山还没有彻底苏醒,村支书黄守仁和三组组长黄长胜,就已经忙碌地张罗着在黄成义家院子支起了大铁锅,宰了一头猪慰劳乡亲们,山间弥漫着阵阵肉香味。
沉寂了多年的这个山村,热闹了起来。山村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这不是黄成义一家的事,这是黄家村的大事。
按照山里人的风俗,赶着一大早吃完“起脚饭”,黄蓉就要走了。
这时,村支书黄守仁端着盛满白酒的酒盅,来到黄蓉面前把酒盅递给她,然后,弯下腰用指甲从地上抠了点土,弹进酒盅里。
他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一道烟雾,然后露出黑黄的牙说:“闺女,你是咱黄家村第7个考出去的商品粮,也是第一个女娃娃。好,好样的!你给咱村的孩子们做出了榜样,谁说女娃娃就飞不出去你往远里飞,往高里飞……喝了这杯酒……”
黄蓉的眼睛湿润了。她看了看乡亲们,质朴写在每个人脸上。
“伯伯,我,我不会喝酒……”黄蓉吞吞吐吐地说。
“诶!闺女,今天这酒得喝,得喝!这是咱家乡人用苞谷杆酿的酒,酒里是咱黄家村的土,我刚说了,你是从咱们这个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你往远里飞,往高里飞……但是无论你飞到哪里,永远不能忘了你的根,你的根就在这里,就在黄家村,黄家村现在就在你的酒里……”
已经背起行囊的黄成义对黄蓉说:“蓉儿,喝了吧,喝了这杯酒,这是咱村的规矩,喝了这杯洒乡亲们也就放心了,放心你心里永远有黄家村,有乡亲们。”
泪水止不住地从黄蓉眼里流了下来。她的喉咙里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用泪眼把乡亲们环视了一圈,然后,冲着村支书黄守仁把脖子一仰,一口气把酒喝光了。
“好!你是咱黄家村的好闺女!待在这个山沟沟里实在就把你给委屈了。闺女,从现在起,你大胆地去闯人生吧,不管你走到哪里,黄家村的乡亲们都是你的娘家人,都是你的后盾!不管上学还是将来工作,你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就给你爸说,就给咱乡亲们说,咱们黄家村的人向来都是一条心。”黄守仁抹了一把脸又冲着黄成义说,“启程吧,时候不早了!”
一股股暖流在黄蓉心里激荡着,猛烈地拍打着她的心壁。16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这里,尽管她和许多乡亲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但此刻,当大家跟送别亲人一样,到她家里来给她吃“起脚饭”,专门来给她送别时,她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是黄家村的乡亲,都是槐花岭的人。
离开这里,她就再也不能天天生活在黄家村,不能天天见到乡亲们了。顿时,泪水从内心最深处喷涌而出,冲出眼眶……
黄蓉先是冲着黄守仁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朝着其他村民鞠躬道别。
黄蓉妈妈激动地掉下了眼泪,但她赶紧伸手抹去,她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候让人看见她落泪,那怕是幸福的泪,是激动的泪,她也不愿意让它掉下来。她要笑着把女儿送出家门,只有看到她笑着,女儿远行千里才会对她少一点牵挂。
送别黄蓉的平安炮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响彻大山。一座座峦,一道道岭这下彻底苏醒了,鞭炮声和鸟鸣声在山间回荡着,盘旋着。它们以这样的方式向这个大山的女儿道别,用这种方式欢送就要飞出怀抱的金凤凰。
村民们跟结婚送亲一样,在炮声中把黄蓉送到出山的路口,村里跟黄蓉一起上过学的孩子们,一直把她送到山下,惜别之情,依依难舍。
此刻,阳光正洒在这个普通的农家院里,县委办工作人员和学校老师跟黄蓉的家长交谈着。可是,黄蓉并没有出来向老师问好。黄成义又梗着脖子,冲着黄蓉的房间喊了句:“蓉儿,你收拾快点,老师都在等你着你呢!”
然后,黄成义又把脖子恢复原位,对方昌平声地说:“方校长,孩子的脸被烧伤后,她从来不愿意见外人,最近天天都在哭,饭也吃得很少,要么就把自己关进房里,要么就躲在那天着火的山坡上哭泣。我和她妈看了心里难过极了,我们也不知劝了多少次,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回学校。我天天都想着给学校请个假,但又天天想着把她劝通了,让她赶紧回学校。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没给学校请个假。”
“黄蓉现在的状态怎么样她的伤疤严重吗”季春媚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割腕自杀
“从腮帮到鼻孔跟前有一片枫叶大的红印,这个部位头发遮挡不住,看上去挺明显。就因为这道疤痕,她才天天哭泣,甚至说说她不想活了。她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得人了,将来,也没有哪个单位愿意要她……”黄成义说,“蓉儿从性格就很开朗,胆子也大,她是个很要强的孩子,可这回……”
“兀主任,这件事你要按咱们来之前在会上说的去做。还是那句话,一定不能让我们的学生在这次扑火救人中上演‘英雄流血又流泪’的悲剧。学校作为培养人才的地方,一定要坚持正确的价值标准。”方昌平说。
他给兀满才说这话完后又转身给黄成义说:“给孩子再做做工作,好好开导开导,让黄蓉尽快回学校,不要耽误学习,也不要为工作的事情担忧。学校每年对毕业生进行分配时都会全面考虑,会尽可能地把优秀学生干部和优秀的学生,推荐到一些好的兵工单位。黄蓉在学生时代为社会做出了贡献,我们都应该共同帮助她。”
“谢谢,谢谢……有了您这句话,我们全家就有了希望,蓉儿的书也就没白念,她还是商品粮,还能农转非……”方昌平的一番话听得黄成义热泪盈眶,他抹了一把眼泪,赶紧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方昌平的手。
黄成义一边连声说着一边屈膝欲跪下,赶紧被方昌平和大家扶了起来。
黄成义再一次梗着脖子,冲着黄蓉的房子拉着哭腔喊道:“蓉儿,你听到了吗你还是学生,还是商品粮,你还有工作……你倒是快点出来啊……”
黄蓉妈妈感动极了,她抹着眼泪急忙朝黄蓉房间走去。
几只流浪狗无精打采地在院子里溜达,一只脏兮兮的白狗慵懒地躺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趴在地上,将脑袋紧紧地贴在地上。
微风从一座座山头轻轻掠过,泥土里散发着馥郁的清香,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正一点点从松软的土里探出脑袋,在风里轻轻摇曳。远看,大山已经被染上了淡淡的绿色,若有若无。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就要苏醒了,到处都充满着盎然的生机。
“开门!快开门!蓉儿你快点开门啊……”安静的院落里传来了黄蓉妈妈急促地拍打门板的声音。
她并没有听到女儿的声音,房间里没有丝毫的动静和声响。
“开门!快开门!蓉儿你快开门啊……老师的话你听到了吗”黄蓉妈妈隔着房门哭着说,“蓉儿,你别吓妈妈,别吓妈妈啊……”
听到这话,所有人赶紧朝黄蓉房间走去。
“蓉儿,蓉儿,快给爸爸开门!快开门!”黄成义一个箭步上前,边拍打着门板边用脚踢。
依然听不到房间里的任何声响。
“闪开!”村支书黄守仁话音刚落,就冲上前,猛地一脚将双扇房门踹开。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瞠目惊舌,心惊胆战!
黄蓉正躺在床上,她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整整齐齐地穿着一身校服,胸前弧形排列着的“洛明工业学校”几个红字清晰可见,她的一只手臂耷拉在床沿上,手腕正在一滴一滴地滴着血,在地上的一滩血迹旁撂着一个带血渍的薄薄的刮胡刀的刀片。
“蓉儿,蓉儿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黄成义一下子扑倒在床边,他跪在地上抓起黄蓉的胳膊嚎啕哭喊着。
“蓉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醒醒,醒醒……”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双手捧着黄蓉的脸左右摇晃着。
“快!快找得志……”黄守仁冲着三组组长黄长胜喊。
这时,在大家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黄蓉微微睁开了眼睛。大家的脑袋在她的头顶围成了大半个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担忧和惊愕。
黄蓉把大家扫视了一圈,眼睛又闭了起来,额头煞白。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落下来,把枕巾映湿了一大片。
身材魁梧的黄守仁一把把黄成义拨拉开,他抓住黄蓉的胳膊说:“蓉儿还醒着呢,快!快包扎!”
黄蓉妈妈疯了似的跑到自己的房间,端着一个做针线活的簸箕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支书,家里没有纱布,这个行吗”
“剪一片布!快!”黄守仁满口的烟味混合着口臭,但黑黄的牙齿咬字清楚,“长胜,来不及了,发摩托,快发摩托!”
黄蓉妈妈翻出一绺黑布,可是拿在手里的剪刀根本不听使唤,她手颤抖得根本就打不开剪刀。
“把布给我!”黄守仁不由分说,一把抢过那绺黑布塞到嘴里,用黑黄的牙齿“滋啦滋啦”把布从中间撕开,动作麻利地缠绕在黄蓉血淋淋的手腕上,扎住伤口。然后,一把抱起黄蓉朝屋子外面跑去。
这时,黄长胜已发着了放在房子侧墙下面的摩托车,急急地跨上摩托车“突突突”地来到院子。
“支书,我现在就去把村医黄德志拉来,你们再坚持一会。”黄长胜说完赶紧调转车头。
“回来!你她妈的是猪脑子啊!”黄守仁爆出了粗口,“成义,你抱着娃,坐他的摩托一起去!”
摩托车冒着一溜黑烟出发了。黄守仁又冲着摩托车叫喊:“路上别上娃睡觉,千万别睡觉……”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大家惊魂难定。大家站在院子后边,目送着渐行渐远的摩托车。黄守仁又掏出一支烟点着,猛吸两口,烟雾在他眼前缭绕着。
泪水模糊了黄蓉妈妈的双眼,她呆若木鸡,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单薄干瘦的身子都能被风吹倒。
“光申,你带着成义媳妇去,走路。这里我来招呼。”黄守仁打发村主任和黄蓉妈妈去了村医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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