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心的距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楼雨晴
她回拨,不一会儿,嘴角笑意尽失。
夜里,哄睡了儿子,蔺韶华走出卧房,推开隔间门瞧了瞧,仍是一室阒暗。
她还没回来吗?
他不免有些担心,下午过后,打她的手机就打不通,也没说会晚归,这样突然失联,还是少有的情况。
缓步走入,沿途开了玄关灯、以及走道的照明小灯,打算在这里等她回来。
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她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接电话?”
她抱膝坐在床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脸埋回膝上,一声不吭。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他关切地上前审视她,就着走道微弱的光源,惊见她满脸的泪。他甫靠近,她就立刻攀抱上来,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他死了。”闷闷的声嗓,自他胸口传出。
“谁?”谁死了?
“我爸。”沙哑的嗓,带着浓浓鼻音,东一句,西一句,总算拼凑出梗概。
下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人已经去了。
她没有办法相信这是事实,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餐厅里,这一次居然是太平间,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她?
院方人员说,这是病患的意思。发现病情时,已经是大肠癌末期,他放弃任何的治疗,不想自己被各种化学治疗,折磨得形容枯槁,拖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他荒唐了一辈子,大鱼大肉、烟酒不忌、享乐惯了,宁可痛快地区,才不要拖着病躯,活得没滋没味。
身后事,他也都自己安排好,跟礼仪公司签了约,一把火烧了干脆。这一生他没为女儿做过什么,死了也没那老脸要她送终。
她给他的钱,除了一部分用来安排后事,其余的,全还给她。
她由医护人员手中接过一箱遗物,那是他临终最后的时日,伴在身边的东西。
她成长时期的相片、乐乐那日画的外公。
这些对以前的他而言,一文不值、不屑一顾的物品,却讽刺地成为他离世前、陪伴在寂寞病床边,日日来回翻看的珍宝,一同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医护人员说……要他们在他走后,代他向我转达一句……对不起。”
他根本不觉得她会原谅他。
她好气,在医院失态地痛哭。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我等他等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等到了,却是这种结果,连句对不起,都不肯亲口对她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想骂他,他一辈子都没有爱过她,到最后,还要把一辈子都补不平的遗憾留给她!但是她更气自己,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点的话,是不是,她至少还能得圈一记来自于父亲、真心疼爱的拥抱?
“韶华,我好痛……”心房有个空晃晃的缺口,填不平。她双手揪住他衣襟,恐惧得颤抖,好似不紧紧抓住,下一刻,她一定会失去,什么都没有死亡的残酷、悲憾,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太害怕,蔺韶华感受到她的惶恐与无措,伸掌轻轻拍抚她,她一仰首,找到他的唇,急切地吸吮、掏取属于他的温度。
他微诳。“又宁?”
她牢牢攀抱、纠缠,似想藉由体肤的纠缠,来安抚惶然的心,确认自己还握有什么……“又宁,别……”
他想退开,她缠得牢,不肯放。
“别推开我……”
他一顿,迎视她泪湿的眸,里头满满尽是脆弱的乞怜——只一秒,他收紧手劲,将她牢牢嵌入胸怀,迎唇深吻。
她近乎迫切地,剥扯身上多余的累赘,摆脱衣物的束缚,让彼此再无隔阂地贴缠。
“等等,又宁……”他想缓缓步调,可她不依。“这样我会弄痛你……”
“没关系。”她不想等,甚至有些欢迎这样的疼痛,证明他存在,确认他们一起。
长腿缠上他腰际,热情主动,这样的邀约,圣人都难抵挡,何况,怀里是他这一生唯一动过心的女子。他迎身进入她,深深地,合而为一。
她瞳眸泛泪,一瞬也不瞬地,定定望住他。
“哭什么。”他低喃,倾身爱怜地吻去她颊畔湿泪。
“不要离开我……”
“不会。”贴着她的身体缓缓律动,提醒她,他始终在这里,不曾放下过她。“我在,一直都在。又宁,不要怕。”
“那你戒烟,一根都不要抽。”疾病真的好可怕,自己做过什么,身体都会忠实记录,她不要再让疾病,一声不响地又把她身边的谁给带走。“你要健健康康的……”
“好,我健健康康,陪在你身边。”他吻吻她,给她承诺,也给她安全感,身体温存厮磨,重温久违的亲“酒也不要……”
“我尽量。”偶尔应酬,过个喉难免,他不是放纵的人,记着自己有家人要守护,不会肆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笑了,眼泪却不曾止过,簌簌地掉。
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吻,一声声地哄,以拥抱熨暖身心,体肤交缠,倾注柔情,怜惜珍宠,一遍遍,爱着她……
两颗心的距离 第十四章 现在才相恋(2)
“乐乐,妈妈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要乖一点。”
“我每天都很乖呀。”手开开,让父亲帮他把衣服穿好。“妈妈为什么心情不好?”
“外公过世了。”
“过世?”歪头思考,眼神透着一丝不解。
“就是死掉的意思。”
“喔。”乐乐失落地应了声。
外公人很好,虽然不常见到,也不太爱笑,但有时会摸摸他的头,给他点好吃的冰淇淋松饼,妈咪心情不好,他心情也不好了。
待父亲替他打理好仪容,立刻咚咚咚跑到隔壁去。
妈咪躺在床上,听见开门的声音,张开眼看他。
“妈咪,我要去上课了,你等一下要起来吃早餐,乖乖等我回来陪你。”
“好。”
儿子奖励地在她脸颊亲了一记。“妈咪掰掰。”
蔺韶华站在门口,等母子俩话别完,才牵着儿子的手出门等娃娃车。
“乐乐真棒,还会安慰妈妈。”他摸摸儿子的头,不吝夸奖。
儿子仰头,问他:“妈咪心情什么时候才会好?”
“很快。”一定会的。有她心爱的儿子在身边陪伴安慰,她一定会让自己很快好起来。
丁存义火化那天,她带乐乐一起去送他最后一程,蔺韶华也陪在她身边。之后有一段时间,她情绪低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他懂她的感受,如果丁存义一直是那样,她或许还不会那么难过,但在最后一刻,才发现父亲心里终于有她,只是,来不及。
来不及,好好地当一天父女,最痛的,是遗憾。
这段时间他若没事,都会尽可能地陪着她,随着时间,慢慢冲淡死亡所带来的憾恨与忧伤,慢慢地,再度重拾笑容,在忙碌的日子里,体会那些生活所带来的酸与甜、苦与辣,有无奈疲惫,也有随处可拾的小确幸。
这就是人生,有泪,也会有笑,有死亡分离的苦,也会有新生命来临的喜悦。
而他们,就在那段时间,全都体会了一遭。
近来,事务所接案量大,蔺韶华几乎连假日都要在办公室加班,丁又宁不舍得他如此劳累,他近期的工作量,已经有点超出体力负荷,于是问他:“你不考虑事务所扩编吗?”
“这我有在想,但——”
“如果是预算的问题,我可以——”
不等她说完,他笑吻她一记。“我是说要从长计议,预算我有,你不用担心。楼上的办公大楼,我已经接洽过几回,只差租金尚未议妥。”
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上限,可没打算操到过劳死。
紧接着,为了事务所扩编一事,又是一阵没日没夜的忙碌。
他要打点内外,对外招聘面试新进员工,对内要重新装潢,规划办公室的空间与动线,有太多事要忙,丁又宁替他揽下装潢的差事,陪着他忙进忙出。
她人面广,在圈子里关系好,找来的设计师与施工师傅,都有品质保证,连办工器材,都跟批发商拗了超杀折扣一因为对方刚好是她的戏迷,双方相谈甚欢,她送签名海报及一堆历年电影周边,对方也很阿杀力,几乎只收她成本价,替他省了好大一笔预算。
蔺韶华看到批价单,都忍不住问她:“你其实绑架了他们一家老小吧?”
这价格简直见鬼了,他没那么不懂行情。
丁又宁呋了他一声。“那是我魅力无边好吗?全世界就你最没眼光,不懂欣赏。”
“我不懂欣赏?”不都直接拐回家珍藏了吗?
装潢的事有她监工,他也就无后顾之忧,全心忙内务及人力的调整,员工被薇霓误导,人前人后一句老板娘地喊,也没人去纠正。
许是劳心劳力累到了,某日带乐乐回去陪陪长辈,无预警地昏倒,听到乐乐惊慌哭叫,把严君临从书房给哭了出来,急忙将她送医。
丁又宁在医院醒来,看见严君临坐在病床边。
“我——”甫张口,他就一眼瞪过来。
好吧,看来她不知哪惹毛爹地,尽量闪着点。
严君临忙着调整点滴瓶,病床高度,甚至忙着拿手机发讯息,就是没空看她。
“爹地——”被忽视得很彻底的某人,可怜兮兮喊了声,求宠幸。
大忙人总算拨了点空,斜瞥她一眼。“干么?”
“不要生气。”超低姿态,完全就是幼时闯了祸的翻版。
“你还会担心我生气啊?”他一脸受宠若惊,还以为孩子养大就没他的事了,原来他还可以生气。
在外头受了委屈,不说。
拍戏受了伤,摔断腿住院,也瞒着不说。
跟韶华婚姻出问题,不说,他还得等离了婚才知道。
幼年一肚子心事,藏着、压着,压到连健康都出状况,至今没说。
无论大事小事,通通不说,永远报喜不报忧,只会说“我很好”,她眼里还有他这个爹地吗?
她被讽刺得一脸窘。这绝对是陈年怨气,逮到机会一次发作。
“爹地对不起。”两手拉耳,迅速投诚。
乖乖认错比较好,她很识相,惹毛爹地对谁都没好处。
“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好整以暇挑眉。
“有。”坦白从宽,她一秒选择自首。“我可能……嗯,怀孕了。”还不确定,但身体有一点迹象,多少有预感,她猜,应该有个小生命,已经来到她腹中,悄悄成长。
“……”严君临看看窗户,深呼吸,觉得冷静一点了,再转回来。“丁又宁,你真是好样的!”婚都离了,还搞出第二胎来,她以为她在干么?
揉揉疼痛的太阳穴,就跟全天下面对女儿未婚生子的老爸一样苦手。
这种事,不是说反正滚过了,一回生二回熟,生一个跟生两个没差啊!她是不是忘记,她跟韶华现在是没有婚姻保障的。
“爹地讨厌乐乐。”她神情幽怨,语带控诉。
“我有这么说吗?”到底上述哪一个字、哪一个标点符号能推出这个结论?
“那再生个跟乐乐一样可爱的宝贝有什么不好?”爹地自己明明比谁都要把乐乐疼进心坎里,为什么乐乐可以,再一个就不行?他偏心!
“丁又宁,信不信我掐死你?”冒青筋,咬牙瞪她。需不需要提醒她,前阵子光是乐乐就把她搞得泪眼汪汪、一个头两个大,再来一个她是有本事搞定吗?单亲小孩很好教养是不是?他不信她心里会没底。
这丫头半点长进也没有,一遇到跟韶华有关的事,就整个脑热、一股子傻劲,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冲动结婚、冲动生子、冲动离婚……再痛,也跌不怕。
笨死了。
笨到会被她气死!
“不必跟我打哈哈模糊焦点,我不会逼你,这件事需要做决定的人也不是我。我已经通知韶华,他晚一点会过来,你自己先想好怎么跟他谈。”这对小冤家的事,他无法过问,也插不了手,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了,他只要确定,那个男人有好好对待她,待在他身边她会快乐,这样就足够。
“谢谢爹地。”原本还以为,他会反对到底,但爹地其实很清楚,关心与掌控之间的分际,从不曾让他的爱,成为她的压力。
“啊,对了,乐乐还好吗?”
“他被你吓坏了,哭得好惨,以为妈妈要死掉了,你叔在家里安抚他。”
她点点头,安心了,垂下眸子,有点困。
“爹地,抱。”小时候,她总这样对他撒娇。
严君临没好气。“你几岁了!”
“不管几岁,都还是你的小情人啊。”
他哼了哼,身体倒是很诚实,坐上病床,将她搂来,轻轻拍抚。
将脸埋进他胸壑,满足地吁口气,有了爹地的宠爱与支持,便觉能量满满。她闭眸,低低吐声:“不要担心,爹地,我现在很好。”
就算没有婚姻为保障,这个男人随时都可以走,那也没关系,她不需要名正言顺地占有他,现在这样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两颗心的距离 第十五章 幸福的轮廓(1)
她睡着后没多久,在事务所加班的蔺韶华闻讯,急忙赶到医院。
严君临看了他一眼,朝外指了指,示意他外面谈。
蔺韶华见她睡得沉,随后跟着出来。
—出病房,便急着问:“又宁怎么了?”早上跟乐乐出门时都还好好的,怎么才半日不见,就进医院来了?
严君临没回他,在病房外的家属休息区坐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
严总太威严,又是丁又宁最敬重的长辈,他不敢造次,恭谨地坐下。
这态势——看来大有“我们好好聊聊”的意味,他放缓呼吸,严阵以待。
严君临睨他一眼。“不用紧张,只是聊聊家常而已。”
“……”若是向怀秀来跟他聊家常,他就不会那么紧张。
面对严君临,他总有几分气虚。当初,答应会好好陪着又宁走完人生路,却中途食言,违背了男人之间的承诺,对方虽未曾多说什么,他自己也觉汗颜。
“宁宁小时候很好养,不挑食,还会帮我吃掉我不想吃的食物。”思及此,冷肃面容不觉勾起些许像是微笑的柔软线条。
“……”还真是要话家常来着?
“但你一定不知道,宁宁有一阵子,得了厌食症,大约是国中那时候吧,突然什么东西都吃不了,吃了就是吐,瘦到只剩一把骨头,只能每天靠打点滴维持生命。医生说,是压力太大所造成的生理反应,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哪来的压力,让她严重忧郁到不能吃、不能睡。”
“那……后来呢?”
“我跟怀秀都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她会死。可是无论怎么问,她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她到底有什么心事。直到有一天——”
他其实也不太记得那一天发生什么事,只是静静看着病床上打着点滴、得靠药物才能入睡的她,脑海里浮现好多她小时候的画面,她犯错哭着求原谅、她撒娇喊爹地的软嗓、她贴心帮他吃掉讨厌的食物、她赖在他身上讨抱卖萌……她真的很乖很甜很可爱,只要抽空拍拍她的头,她就会像得到全世界一样,笑得星光灿烂,其实,他总是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听她说心事……
现在想听,她却不肯说了。
他很恐惧,那一声“爹地”,是否会从此成为绝响,再也不会有人,带着甜甜的笑,勾住他臂弯,靠在他肩膀撒娇。
而后,她醒来,定定望着他,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爹地,不要哭。”
他哭了吗?他甚至不知道,原来他流泪了,他这一生,没流过几次眼泪,父母过世后便再也没哭过。
但那一日,他控制不了涌出眼眶的酸热,哑着嗓对她说:“那你好起来。”
“我,很重要吗?”
“很重要,非常。”这些话,从没对她说过,一辈子,也只说了那么一次。
她回答:“好。”
然后,就真的一天、一天,慢慢地好起来,开始能够进食,最后回到正常的生活,这件事,从此成为插曲一段,他们谁也不敢再提,害怕再度影响到宁宁的情绪。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她知道,她很重要,如果她不在了,爹地和叔心上划下的那道伤口,一辈子都会痛着,无法平息。有她,我和怀秀的家,才会完整。”
吸了吸气,再度开口。“一直到前阵子,丁存义临终前,找过我们一回。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他说很感谢我们把宁宁养大。从他口中我才知道,宁宁早在十四岁时,就跟他联络上了,她知道,亲生父亲利用她,向我敲诈,恬不知耻地说,我跟怀秀又生不出来,他送了个女儿给我们,我们难道不该有所表示?
我那时觉得,钱对我来说无所谓,能买到宁宁安安稳稳、快快乐乐成长很划得来,不想让这种垃圾父亲影响她。没想到,她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我那时才明白,她那年差点送掉小命的忧郁症是从何而来。”
她自己找上了丁存义,跟他说:“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拜托不要骚扰我爹地。”
丁存义哪会理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跟严氏的负责人,哪个比较有油水可捞,笨蛋都知道。
她哭着说:“你真的想逼死我吗?”她一死,他同样什么都捞不到。
是真被威胁到?还是丁存义对女儿犹有一点仅存的温情?不得而知,但至少,他真的等了,等了五年,等她成年,等她赚了钱,供他挥霍。
得知的那一刻,他狠狠揍了丁存义一顿,宁宁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有这样一个人渣父亲。
说完,他望向蔺韶华微泛湿意的眸。“有些话,其实在你跟宁宁闹到要离婚时,就该找你谈。理智上,我知道婚姻的失败,不是单方的问题,宁宁也需要负起不小的责任,但情感上,我就只是一个很爱女儿的父亲,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令我女儿伤心的人,我都想揍他,完全不想讲道理。”当然,最后他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韶华怎么说也是乐乐的父亲,所以这两、三年,他至少能做到相待以礼。
如果,他跟宁宁就这样了,一切到此为止的话,那他什么都不会说,但事情显然不是这样,所以有些事,他一定得让对方知道。
“你懂吗?宁宁最害怕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造成他人的困扰、痛苦、与不幸。知道自己的存在就像根绳索,牢牢套在我的脖子上,得永远受制于人,任丁存义予取予求,她内疚、自责、难过到连心都病了。她告诉我,离婚是她提的,韶华,你觉得,会是为了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宁宁还爱他,对他的感情自始至终不曾放下过,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对心爱的丈夫提出离婚?
蔺韶华扼住了喉,发不出声。
他曾经以为,离了婚,她可以海阔天空、自由地去追寻她的梦想、在演艺圈发光发热,心上不会再有负担与包袱,以为她也是这么想,从没想过,会是如此……她觉得,自己带给了他痛苦与不幸?
好了,家常完了,来说说重点“宁宁怀孕了。”
蔺韶华再次被雷劈成焦尸。
“无论你跟宁宁最后作了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干预,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严君临拍拍他的肩,点到为止,其他的,就看他怎么做了。
送走严君临,回到病房,她尚在沉睡,利用这段时间,他消化完方才的讯息,也思考了许多,直到她醒转。
“醒了?”他微笑。“要不要喝水?还是想吃什么?我去买。”
“水。”她细声道。
他倒了水,将病床调高,喂她喝了半杯,她摇头,不喝了,于是他将剩余的水喝完,然后坐到她面前。
“来吧,我们聊聊。”
“要——聊什么?”
“聊你、聊我、聊腹中的孩子、聊我们的未来——”
“我不要结婚!”不等他说完,她脱口便道。
上一次,他用这样的慎重姿态,跟她聊他们的未来,于是他们结婚了,但——她打住思绪,不再往下深想。吸了吸气,再次郑重强调,声明她的立场:“韶华,我不要结婚,不管有没有孩子。”
这回应在他意料之外,他错愕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她怎么能说——因为婚姻无法让我们更幸福?
他说过,不会后悔的,但最后,他还是后悔了。
她再也不要,不要再用孩子来向他勒索婚姻,像个无耻的绑匪,先是婚姻,然后是他的快乐、他的笑容,通通被洗劫掏空得丁点不剩。
“不为什么,就是不要。”她抿唇,别开脸,闷闷地道。
“好,你不要结婚,那我们就不结婚了。”未料,他竟没在这上头纠结太久,甚至一句话也没有企图说服她,轻易便让步。
她错愕地望向他,想从脸上找出一丝不悦或为难的痕迹,但,都没有,他仍是淡淡地,用话家常的口吻与她有商有量。
“你——不生气?”她觉得自己那样挺任性,连个解释都没有,一意孤行。
“为什么要生气?”
“我都没有为大局着想,完全本小姐开心就好。”
“顾什么大局?结婚本来就是你小姐开心就好啊。”她不想结,是他做得还不够,无法让她交付自己,谁能说她不对?谁能勉强她去结?
蔺韶华移近她,张手将她揽入怀里,长指轻轻抚过她的发。“婚可以不结,但你得在我身边,让我看得到你、陪着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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