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不是那个爱而不得的神荼,不是那个故作懂事的小丫头,也不是那个自我牺牲来换取他人性命的傻姑娘…
甚至也不是他的弟子。
那该多好。
名字也好,性格也罢——
如今她只是她自己,也成为了她自己。
这点便足够了。
又何必背上往世无关轻重的包裹与身份。
于是他道:“我知晓,阿岑。”
“你与她不同,你们不同。”
荼儿与阿岑一般,就算是同一颗星星,今日与明日的光都是不一样的,可只要见她还亮着,还高高挂在天上,他便心生欢喜。
至于相同与不相同,终又有什么关系呢?
月亮从云层里再度剥现,夜色依旧很静,或许是一颗不那么明亮的流星划过的时间,男人却眼见着面前之人没由来的忽而落下泪来,仓促得就连雩岑自己都满心讶然。
她不知晓自己为何而哭,大概是她一直的坚持,终是有人认可了那个她叛逆地、想要留住的雩岑,而不是那个她陌生的神荼。
即使对于玄桓,两人只是个方才第一次正式相见的陌生人。
然这泪一掉下来,却似坏了闸一般怎么关也关不住,明明也不是太过强烈的情感波动,甚至她已然淡漠于身份带来的负面情绪,可面对眼前之人,那止不住的眼泪却像是早便想要宣泄一般,只也可以在眼前这个人面下,毫无顾忌地、安心地,将一切都讲给那个人。
只是因为他是玄桓。
仅此而已。
她好像想问他很多问题——
他的腿伤如何了,这些年又是怎样过来的,当年为何又要诈死…
明明是与她不相关的事,她却偏偏急促地想要知道这么多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事。
即使他们之前确乎从未见过。
然在一番的情绪宣泄之间,俨然成为了洪流之中的泡影,消散无踪。
而在此期间,望着面前吧嗒吧嗒大颗掉着眼泪的小姑娘,玄桓也头一回展现出来满心的无措,这恐怕也是他十数万年之间,头一回对付小脸哭得通红,在他眼前掉泪的女子。
这是从未有过的,就算是那时的神荼,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手足无措之间,维持着那副想抱不敢抱的尴尬姿态,玄桓终是让自己的袖袍沦为了某个小姑娘肆意涂抹的抹布。
情绪短暂的宣泄之后,再度迎来一波反复搜寻的玄桓带着雩岑往那初时所向她嘱咐的地处暂避,在长达两个多时辰的来来回回折腾之后,两人终是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处,而期间明明远望着有个更加隐蔽的山洞,却被男人神色低沉地一票否决,令得雩岑好半晌摸不着头脑,只好呆呆地跟着大佬。
在反复确认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搜查而过之时,雩岑揉着酸软的腿肚瘫坐在树角的落叶堆里,然须臾之后的睡意上涌,令得小姑娘几乎是还未来得及考虑他们尚在逃亡之中,便一个歪头沉沉睡了过去。
而相隔不远上风头处的男人,与此之时也将袖中暗自打开的迷香再度塞紧,藏进随身的香囊空间之中。
玄桓扶着旁侧的树干站起身来,想要向其之处迈出的步伐却终是久久难动,一阵阵愈发而重的复起刺痛几乎将那尽身的冷汗逼出,打湿的内衫沾黏着皮肤,发白的面孔之下,死死咬着牙关已然能品尝到从胃里翻起的浓郁血腥味。
大掌无法遏制地轻颤,滴着冷汗艰难俯身而下撩起裤脚处,竟是一副死死桎梏攀附着整条腿的复杂机关,像是一副密结实地外骨骼,支撑起了全身的重量。
而饶是如此,那足足使用了长达叁四个时辰的双腿此刻亦是呈现出一种坏死的红紫色,从脚踝处一路向上蜿蜒没入裤口,表面狰狞且凹凸不平的青筋若蜘蛛网般诡异地一片片发散而开,确乎与那清俊的面容格格不入。
方才他欲走的原因,除却没有遮掩相貌,便是这双腿的缘故…
就算靠着机关强行牵连而起,可那肌里的血液一旦流动便会带动那万年沉积的毒素,将这双腿向着彻底坏死再度推进一步。
最好的方式其实便是不再动用。
这段时日强行用作行路的次数甚至抵得上他数前几万年的总和,并也让已然无法行走双腿再度恶化了许多…可他不后悔。
无论是对于神荼,还是现今已然与他不识的雩岑,他都不想在她面前作为那般残破的姿态坐在轮椅之上,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怜悯与痛惜,也不想将任何的脆弱暴露给他人…尤其是对于她而言。
他不能服软,也不能倒下。
只有站着的他,才能有颜面出现在她的面前,也只有完整的他,可以给予这个不服输的、叛逆的、不顾后果的小姑娘保护。
这也是玄桓默默跟了她一路的缘由。
从雩岑偷溜出少阳府至始,他便已然悄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与她拥有着结魂咒。
即使是他心甘情愿地单向所为,也包括雩岑本人并不知晓此事,但也因着如此,他才能以此来知晓她在何处,这同样也是他与濯黎短暂结盟后,暂居于少阳府的筹码之一。
白泽之处虽好,但信息不通,到底有许多不便。
而因即如此,他也在此之中目睹了雩岑在九重天天门之前,与药薪碰巧相撞之事。
药薪之人,名声且广,但甚少有人知晓这位医圣最为出名的亲传弟子的真实相貌如何,玄桓当年见药薪之时,前者尚还是跟在大名鼎鼎的医圣之后的一个扎着双髻头的小药童,因着年龄尚小,还不少有人将他认作了小丫头看待,气鼓鼓地好不可爱。
如今其也自医圣宣告云游隐退之后便独挑大梁,但终究时隔多年,虽其人早已成年,但那时的相貌轮廓倒是具体未变的,再因着那股逸散的药香,其身份自然不难猜测,包括那唯二之中的亲传弟子自也包括现下声名远播的天帝零随。
只不过零随年岁比药薪颇大,入门时间却晚,两人也不以师兄弟相称,听闻平日关系颇好,但零随也只在医圣手下呆了不足十年,便也再未有其余风声了,天帝之医术,大多还是以自学为主,包括其坊间流传而言,说这天帝拜师,其实不过是对于积攒数万年的疑难杂货不耻下问探讨之果,具体成就,恐怕连那医圣本尊都惶不多让。
然传闻也只是传闻,真假不知。
玄桓知晓那药薪醉心医道,人情礼义几是不通,或许也只是因着亲传的名号也不需给人脸面客套,总之这般之人对于名禄财富都是嗤之以鼻的,那时却独独见着雩岑露出了那等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姑娘慌慌张张的面容自然难以扯到什么一见钟情的借口,再加上药薪这人是出了名的不通女色,甚至于厌恶他人打扰——
他才对于雩岑的身体暗暗起了疑。
能令医者多加关注思索的东西,莫过于疑难杂症。
而方才几番折腾,玄桓也顺带在此期间摸了小姑娘的脉象,其中寒热相冲虽是严重,若换作旁人恐是经脉尽断爆体而死,雩岑却偏偏能又跑又跳还能哭一嘴,说明其身体在此之中已然适应或者跟随着那破坏及时修复而去,这般丝毫不差的调和,更也像是被人为所调理控制的结果…
然,仅此而已么?
玄桓隐约有些觉得他一定是漏了些什么。
这等大不至死的脉象,包括寒热相冲,虽罕见却也不是仅在雩岑身上出现过,甚至于许多因过多服用丹药提升实力而逆气相冲的小仙体内,同样也是这等情况,却因着其中一方过于强横,轻些的受些内伤,重些的恐就当场猝死而亡。
仅此如此,便能令那等人物回眸思索?
探手想要拆去桎梏机关的大掌微怔,终是攥着拳回手来,玄桓咬着牙,额头的冷汗几乎是一步一滴,待至挪到已然昏睡过去的雩岑身边之时,艰难地瘫靠在树干上的男人终是再度将那毫无知觉的小手抓过,探指附了上去。
或许…他还有一个猜测。
寒热相冲的另一方面,便是会掩盖原本的脉象。
许多并发的疑难杂症,就是在这无法探知之下生生错过应有的治疗时间,终是小伤拖大,大伤拖重,一些本应能及时得救的病人终是在此之中极快地消陨而亡。
而这脉象通常会如拍击沙滩的海浪般潮起潮落,也恐是那药薪运气颇好,在两人相触之间正好碰触了那沉底而出的真实脉象也不定…
几丝随风而起的额发抚过那紧皱的眉心,继而贴在那已然被冷汗浸透的额间,昏睡之中的雩岑软绵绵地,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梦境,无意识歪着的小脑袋渐渐垂下,终是一个倾身,斜斜靠在了身侧男人的肩头上,继是毫无知觉地睡得更沉。
那是一片悠云浅淡的梦,往梦的深处,云的更远方而去。
殊不知终在半晌之后的现实,旁侧之人紧阖的天青长眸却是倏然睁起,满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着她熟睡的小脸深深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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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352、阿宁
雾色深坠,不知去向何方。
而那圜转之间的梦幻泡影,却在那蓦然回首之际的霎那变得色斑斓,桥影浮掠,闲闲倒影在那一片斑驳的楼船水阁之中,喧天热闹的吆喝充斥着夏风浅嗔的五感,远见着舞者花灯镂出绚烂的飞影,一道道或笑或喜的旁人拥挤地结伴二叁,摩肩接踵而过,今夕何夕,竟不知身处何处。
眼前之景确乎有几分眼熟,待到那沿河飘绽的莲灯从身边缓缓而过之时,雩岑方才在愣神之际想起,这竟是人族的开云之地。
像是一尊不融于世的雕像,来往的人流潺潺,她好像只是一颗身坠其中的顽石。
踏出步去,身边的一切仿佛序时的轮转,一切洪流的逆行向着她带过的步风而去,梦里的颠倒无需,仿佛将所有的荒诞解释成了一厢奇遇的梦幻,漫无目的地穿过那人潮,循环往复的风,还有那流萤般的斑斓绚烂,雩岑甚至不知自己该去向何方,也从未思索,只是一步一步沿着那好似漫无止境的沿河之畔走去。
世不融我,我又何曾,于身在世。
“你要去哪?”
宁稚的声音确乎道破时空,在那一堆积蓄的喧嚣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明朗,雩岑霎那回眸望去,圜转一圈而过,却只在一个阴暗巷尾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看见了一个坐在墙角的小姑娘。
“…是你在叫我?”
脱于那翕忽的人群飘然而去,走至投进巷尾的光下,雩岑缓缓蹲在那确乎格格不入的小丫头面前,却见着那蹲坐着的小丫头怀里竟还抱着一个近乎等身大的金色巨蛋,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见她而来,也只是略略动了动身子,警惕般地将那怪异的大蛋抱得更紧。
“……”
“刚刚是你在唤我?”
两厢无言之间,雩岑蹲下身来试探着再度发问,那对着她一脸冰冷防备的小丫头却仍旧没有回答。
巷顶投下的月光,照在她深棕色的长发之上,像是昆仑晚秋整整落了一地的野板栗,一只只蓬松大尾的松鼠捧着那秋日的果实互追互闹着,树冠在簌簌间落下几片颜色各异的落叶,便这样度过了一整个恣意的季节。
远处汹涌穿梭的人流依旧,可这僻静到只剩了月光的巷角却仿佛身处另一片静谧的时空,雩岑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默默在那小丫头旁侧屈身坐了下来,却故意留出了两人宽的距离,好似表明自己的并无恶意。
不同于那小家伙抱着怀里那颗蛋的低头沉默,她却抬头沿着那目光照射下来的角度,看向那被窄巷切割得方方正正的月亮。
“这么晚了,怎得还不回家?”雩岑仿佛对于这小丫头的回应与否浑不在意,自顾自絮絮叨叨起来:“你爹娘会担心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蛋是什么?”
“……”
“我叫雩岑。”她侧过头道,那小姑娘的轮廓深埋在一片漂亮的板栗色长发之下,始终沉默不答:“你的头发很漂亮。”
“……”
“像是昆仑深秋的颜色,我最喜欢那个季节啦。”
她眨了眨眼却是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道:“一层一层的红与黄杂在一处,那红不仅是红,好多色的红,黄也不仅仅只有黄,五斑斓,像是不那么红的云霞,又是又比那云霞还要鲜艳几分…总之便是好看极了。”
“你说许多植物修炼而来的小仙都偏爱烟雨蒙蒙的时节,我却觉得这天高气爽,比起时不定晴的春可是舒服——”
“我没有名字。”
雩岑自顾自的话语不知飘到了何处去,却被那始终不言的小丫头忽而打断。
“没有…名字?”
她似乎一时不能明白其间的含义,微怔之间,下意识又问道:“就是…名字啊,你爹你娘,在你出生之时给你的称呼。”
“你瞧我,虽说不是什么人族,他们也给了我一个名字呢。”
“所谓雩者,祈雨之祭,岑之,阔比山高,为五岳封守,帝王所拜,虽说我也没有那般的能力,但名字这种东西就是寄托一种美好祝愿的嘛,所以符不符合本人也就…”
“我没有名字。”
那稚嫩的声音确乎再度重复了一遍,继是冷冷地别过脸去,像是为了解释上一句般,闷闷着又再度补上了一句:“我也没有爹娘。”
原是个…孤儿。
雩岑听罢,像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般,霎时沉默了下去。
“你要去哪?”
对方一如方才一般的疑问,令她再度复而看向那川流的人群,却答不上话来。
“…我也不知道。”
好似漫无目的地游荡,也仅仅只是随着汹涌人潮愈走愈远。
“所以,给我个名字罢。”
她闻言转过头去,不知这话题怎跳跃得如此奇异快速,却与那不知何时已然抬起的一双杏眸对视,那或浅或淡的琥珀眸色在那月色下倒影出她怔愣的脸来,平静的小脸如同她的声音般一眨不眨,只是直直地、平淡地看着她。
或许是凑巧,雩岑瞧见那被阴影笼罩之处的脚踝上,隐约印着个若月牙般致可爱的小胎记来。
“名字…”
雩岑哑然。
“这本该是你父母该做的,我一个陌生人…”
“所以,你要给我一个名字。”
那小家伙笃定的颜色不像是在开什么玩笑,或许是雩岑一时的眼花,竟见着那澄澈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一时竟令其那小小的身板虚无了几分。
“我听说,每一个存在过的孩子,都会有一个名字,对不对?”
小丫头的话令雩岑满脸的不知其然:“我找不到阿爹…只好来找你。”
“可我并不是你娘,又如何…”
可未等那辩解话未说尽,雩岑却见着那从方才便淡然地直直望着她,神情从头到尾都冷静地像个小大人的小丫头霎那便红了眼眶,她还未将那一句话说完,便瞧见那杏眸轮廓确乎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啪嗒啪嗒止不住地掉起泪来。
莫由来的心中一痛,雩岑向来未有带手帕的习惯,只好颤颤蹲下身来用着衣袖想要去拭那丫头的眼泪,然还未靠近,便被那咬着唇越哭越凶的小丫头赌气似地,反是狠狠推开。
“阿爹不要我,阿娘也不要我,你们都是坏蛋,大坏蛋!”
可饶是如此言语,雩岑望着那小家伙掉泪的模样愈是一阵酸楚,心中仿佛霎时缺了一块,莫名酸疼得空落落起来,心下恻隐着急之间,才恍惚意识面前这孩子虽说性格冷清些许,但终归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方才又与一个小孩讲什么道理,总归哄着些编个什么名字、瞎话些的就将她糊弄过去了,还惹得这丫头掉泪。
“没有…没有。”与此想到这层,她便赶忙一面哄着小丫头一面用袖子趁机把她包子脸上的泪痕都擦净,尽可能低声细语道:“阿娘怎么会不要你,阿娘最喜欢你了。”
“…那你便与我取个名字!”
“名字阿…名字。”说起这事来,雩岑便一个劲地犯难,她向来不是什么文雅之人,取名也通常是白话连篇,好不老土,面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就算要哄,也不该取个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糊弄,小姑娘急得霎时团团转起来,一副焦头烂额的难堪模样令得面前小丫头方才止了眼泪的小包子脸又欲再度皱巴巴地开始掉泪来。
雩岑见此只好赶忙硬着头皮,滴着汗哄道:“那给你取个名字,取个名字…”
“唔,那…不如叫你阿宁可好?”
“阿宁…阿宁……”
“对啊,宁静致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不是,总之便是安安静静的意思,颇符合你的脾性…以后你的名字便叫阿宁可好,阿宁?”
“……”
闻罢,挂着泪痕的小丫头像是略略顿了一顿沉思起来,雩岑心下猛然一紧,方猜想着对方会不会不满意这个名字,继而便见着小丫头忽而仰起脸来,眼角的亮晶晶的泪痕却乎都未擦干,竟就开心得像是一朵大绽的太阳花,满足地笑着不断重复道:“阿宁…阿宁,我有名字啦…阿娘给我取的名字,我叫阿宁…我叫阿宁……”
终归是个不大的小孩,平日虽说一直顶着一副清冷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似的,可如今这般洋溢地笑起来,仍带着一股孩提固有而又珍贵的天真烂漫。
那情绪仿佛感染了她,雩岑一时为着这丫头的傻样高兴着,一时竟又莫名地心里发酸,见着面前这丫头的模样眼眶不自觉泛起红来。
若是她会有一个孩子,也会是这般模样罢。
只可惜…
傻乐的须臾过后,那丫头才似猛然回过神来,拉了拉面前正望着她半蹲着出了神的雩岑,将那怀中始终护着的金色的大蛋吃力地抱起,挪到了她的眼前。
“这…”
“这是我弟弟。”
丝毫不顾雩岑的讶然,那自顾丫头摸着光洁无瑕的蛋壳絮絮解释道:
“他虽还未破壳,但是阿娘也给他取一个名字罢?”
雩岑望着那挂着泪痕又恢复一脸冷清,像是一个小大人般认真的小丫头,确乎只是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板栗般的长发,转而又将那杏眸眼角的泪痕拭去,笑道:“那便等他破了壳,让他的阿爹再来取可好?”
“如今我就算给他取了,万一他不喜欢,将来也不好改呢。”
面前的小丫头似像模像样地歪着头略略思虑了一顿,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时间不够了。”
猝然,她见着面前冷板板却不失可爱的小家伙猛地皱起眉来,倏然转而抬头看向那澄澈的月亮。
“我要走了…阿宁要走了,阿娘。”
雩岑恍惚之间,却仿佛被那倏然变得刺目的月光束缚,面前小丫头的身影仿佛霎那在那愈发看不清的白芒之中愈来愈远,却依旧能依稀瞧见那个吃力地抱着蛋的小丫头回眸之间的轮廓。
她知道,她在看着她。
“阿娘,阿娘…”
她听见那愈发飘远的声音失了有些冷静,一时急促起来,不断唤着她的名字:“你会来接我吗?…你会记得阿宁么?……”
她很想点头,可全身的僵麻令她无法动弹,只能望着那小家伙的轮廓愈来愈淡。
“…你也会来接弟弟么?……你与阿爹,还没有……名字…弟弟…你会不会…不要……”
……
“阿娘...阿娘...不要忘了阿宁…”
她听见那个声音愈来愈小,最终仿佛消弭于那片刺目的光芒之中的霎那片刻,她确乎终是逆着那桎梏,吃力地缓缓点了点头:
“我会…我一定会。”
她恍然间只觉那身影朝她绽开一抹笑来,终是可以伸出手去的雩岑,却只摸到了那一片散落在掌心的光点。
“不要…!”
“阿宁…”
绚目的阳光那叶落的缝隙穿进,好巧不巧地直照在她的脸上,入目的几片红枫飘然而下,躺了一宿的僵麻身影从那落叶堆上受惊般的忽而坐起,从梦中醒来的雩岑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呆愣半晌,恍惚间,却只摸到了脸上未尽的一片泪痕。
————
思路好乱啊,一点点写了好久━(?Δ?∥)━ン双更容我再缓一天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353、骚乱
开云吗…开云。
苋红的落叶杂糅,与那枯厚连绵的山脉从远方细碎的枝桠下透出斑驳的倒影,雩岑兀自有些呆滞地在坐靠在那一片落叶之中,头脑一片空白,又好似走马观花地将那开云之地的故事通通重映了一回,池乔的笑脸依旧,还有那拱桥之上闲叙的璟书——
她本以为这些都被藏在了梦的更深处,更包括那与之共游之人,也许只会永久地被封锁在一个不会再度触碰的小小箱子里。
而如今…左不过又是一场荒诞的梦。
故人依旧,却不是当年那花桥河畔的依稀面容了。
雩岑曾以为自己孑然,就算多添一个孩儿,恐怕她也照顾不好,反至拖累自己,可那梦中的酸楚却为何延延长到了心里,蜷坐起来的身子护着那平坦小腹的深处,明知是什么都没有,她恍惚间却无意识再度将手附下摸了一摸…
阿娘…阿娘…
她记得,那个小家伙的名字,叫做阿宁。
这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给她的名字。
有一个小家伙因她而诞,有一个小家伙自她而始,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之中过着另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不同于的她的人生…
可惜如今只是她午夜梦回之间太过奇异的奢望。
微微轻叹一气,雩岑低头方准备起身,却见着眼角余光之处,自己腰间不知何时被虚盖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袍,轻抚而上的布绸丝柔,那雨后青竹之味浅淡,抱着那外袍四顾着望了一圈,却不知那气味如今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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