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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我小心翼翼试图将拿出烟斗摆回抽屉的原位,袖子擦过,却不慎碰撒了一盒烟丝,慌忙捻拾中,我却在一堆烟丝里发现了零零碎碎被揉得几乎看不见细条的紫色花瓣,好奇之下,却又莫名觉得又有几分眼熟,俯身从那洒落一地的烟丝中捻起几丝,我迟疑着入口浅尝……
那是开满青丘山野的小花,名作——
幻情。
或许对于天生擅魅擅幻的狐族来说,幻情只是山野间随意可见的野花,可对于其余种族来说,却堪称是一种不会上瘾的毒品,能将心里最深的渴求通通挖出,使人得到短暂的幻觉与安慰。
幻情可入药,后多控制计量,用于止疼,可如今,却被他人掺入烟丝中,当作暂慰的毒品来吸。
我全身血液几乎一霎那冷得快要冻结,脑子忍不住联想起皇族夺位各种肮脏见不得人的手段,软脚瘫坐了半晌便又后知后觉道——
他是会医的。
天帝湛的医术早就成为上界众所周知的秘密,而内宫中单辟而出的宽阔药房显然彰显了其主的学识,再者幻情燃烧时会有甜腻的香气,入口却是奇苦的,若是他人下药,他又怎会不知……
我似乎偶然撞破了天帝的秘密。
16.
我应当住手的!或许是太过隐秘的好奇心,还是出于对他人私事的探究…或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个男人的过去,这一切,终究令我在天光坠落的早夜,再一次潜进了他的书房。
与其说是潜入,不若是光明正大。
我的身份像是一块随时可以通行的令牌,饶是我有时想着,若我是青丘的奸细,需要偷些什么重要公文或是知晓些私密情报,通通都是极为容易的。
可他却好像完全没有避着我。
依旧是那般的早出晚归,成日见不着半分人影。
这点颇令我羞愧…我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我在一摞最靠手侧的公文底下,找到了压着的几张黄纸。
那是关于我的…还有沅夕。
根据深深压痕来看,可谓有不少时日了,上面有着他人翻看时轻捏的指痕,把我这段时日的侥幸全都踩在了脚下。
那时我想着,或许天帝从未见过沅夕,抑或是他如此繁忙中也并不知晓今年狐族选送上的人是谁……
他知道了,却并未戳穿,由着我如此装模作样了许久。
也对,皇族的一举一动,又怎是我这种野狐狸装得出来的。
或许那时在外宫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绰绰有余,可天帝到底是天帝…便总有露馅的一天,其实我从说漏嘴的那日便等着他日将要到来的审判,可我从未想到,最后以这样的方式被人袒露在桌面上。
我将那几张纸轻轻压回了最底,脑子突然很乱,或许他今日也许又像这几日过分忙碌的那般,不会回来了,即时刹车还来得及,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知而不破,大概是目前对我最好的安排。
我想走了,想彻底逃离这里,或许明日一觉醒来,我依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日日便这样陪着他,陪着这个孤寂的天帝。
路过的裙摆蹭过画桶,匆匆勾落了一地的卷轴散开了其中一副,我俯身间不可避地看见了一席飞舞的青色衣摆,那是女子的服饰。
往上一点点轻推,在即将展露女子面容之时我迟疑了许久,心里不断闪过迟迟未婚的天帝究竟喜欢的是怎样的姑娘,抑或是这么多年的后宫空悬,究竟等待的是何人。
我好像又接近了某些真相。
17.
画卷彻底打开,入目的,却只有空荡荡的脸。
衣着服饰皆美细刻,就连褶皱处的阴影也画的极为逼真,只是,画上的人没有任何五官,只是空荡荡的一方白纸。
我忍不住翻看了所有的画。
有青衣飘荡的,有在无垠白雪中裹着厚厚斗篷的,也有穿着一席凌霄花绣样的喜服立在庭院月下的。
可通通,都没有面庞。
诡异,又奇怪。
但不知为何,我却知道,这些画中的女子,无论穿着如何,便通通都是同一个人。
没有提款,没有印章,没有什么多余的字,甚至没有署名,明明看似随意而作,我却感觉,这一幅幅却是画者的心血之作。
远处半开的窗棂突而被路过的清风吱呀卷过,我久久凝视着那一幅幅无脸人相才似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惊了一惊,慌慌张将卷轴卷好放回,几乎若逃跑似地夺门而出。
18.
他今夜果然没有回来。
或许实在是公务太忙了罢,我曾从那带了我几日便匆匆离开的天凰族的姐姐那听闻,天帝每逢叁月的时日,总是很忙的,像是提前加班加点处理了半月的公文,而这公文又都是时时变迁,却总也看不完的——
朝中督相之位空悬百年,天帝也没有再纳新之意,只是空着,好像在等一个再也等不到的人,也或许只是没有中意之属…
而那空荡荡的后宫与无人之属的督相之位一般,惹人眼热争夺,但身为天帝的零随,已然是大权在握,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倘非他自己点头,又有谁能强行进得了这深宫寂寂。
天后…或是天妃,那是一个很好的位置么?
我有些恍惚地坐在天帝书房前院的一棵树上,枝叶的掩映细碎,将那通透而下的月光反给了那一望无际的黑夜,细碎的月色打在地上,而我,躲在那枝叶的阴影中寂寥无言。
这也是我头一次违反宫规,用狐丹施了一个高级障眼法,偷偷在深夜留在了内宫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做,更甚于我并非沅夕,或许也不该去好奇这天帝的辛密,白做什么多余的无用功。
只需这一万年期限一到,我便可重获自由,或许沅夕终有一日当权之后还能记我一情,终归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能令我的家人弟妹、甚至于千秋后代都荣享一生。
这般来看,一万年虽说对我这一个寿命不长的小仙很长,却又十分值得,至少这回报,恐是令太多人眼红眼热的。
同样也不需我耗什么要命的风险。
我不是沅夕,我不需要去争取什么…只需要熬过这一万年。
我这般告诫自己,那从白日便开始躁动的心却告诉我,不是这样。
那个令当今天帝求而不得的女子是谁…她又去了何处?
我真的太想知晓了。
或许她还要比那以容貌着称的青丘帝姬美上数倍,才能俘获这样的男人的心。
我坐在阴蔽的黑夜中,树叶遮挡了所有的光。
而对于上界来说,当今的天帝,就是他们的光。
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憋在心里,像是一个即将撑破的行囊袋子,可转过脸来,却又一个问题也想不出,心里却只是闷闷的,好像看不见来时的路,也看不尽那深澈的宫廊。
灵灯随着那依旧微凉的夜风轻轻摇晃,忽明忽灭,倒映在波光鳞影的华清池上,我不知何时睡去,却又在半夜下起细细的雨来。
我伸出手去,柔柔的春雨落在手上,轻得好似怕惊醒了万物,大梦初醒间,我方才有些茫然地想道——
原来已经是真正的春天了。
19.
雨下了好多好多天。
我撑着油纸伞,兀自走在寂寥的深宫长廊上,却不知已经离那夜过了几日。
夜色很深,细雨绵密得像是浓稠朦胧的雾,我从暗处来,又跨过那宫灯映照的桥影,走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不知不觉间,不遵守宫规,好像已经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我每夜都在内宫的某一角落醒来睡去,这对于一个山村野狐的我好似与往日的生活并无差别,好像也更谈不上降低了什么生活质量,或许这可能对于沅夕本人来说尚且难熬,但对于我来说又何曾不是?
她为的是生活质量,我为的却是心事。
自那夜之后,我再未见过天帝。
直至第二日天光湛明,我见过那前来送取文书的仙官方才得知,天帝已然出了公差,归期不知,而却又在临走前微微一顿,又转过身来补而告知,他大概七日内便会回宫,让我自履职责,不必多言。
我原先些许奇怪,而后在通过外宫之前的那些关系才偶然八卦得知…虽是时日不定,天帝却会在每年的叁月都悄然离开七日,去向不知,已是成了这百年间的惯例,也并不算什么秘密。
我有些怅然,却又不知自己这低落的深思来源于何方,或许也只是怅然。
而在此悠悠而过的时日间,我也从初始对于大逆不道的颤颤巍巍,变成了如今的麻木。
我翻遍了天帝的书房,却再也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除了那些没有面孔的画。
春雨绵绵不绝,我将一切的沉闷,归咎于这始终不太晴好的天气。
于是在此后的时日我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那夜,却乎正是他离开的第七日——
我在书房前的树影下,捡到了一个人影。
他说,他叫零随。
是漂零蓬断的零,也是零圭断壁的零。
或许也应该更确切地说——
我捡到了醉酒的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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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番外2、重歆起居注(中)
20.
我犹记那日,华清池边栽种的新柳开花了,洁白的柳絮在风里扬得很高很高,好像春日新下的另一场雪。
随之一字,看似简而为之,莫不又取随心所欲、随遇而安之意,也许是一道父母对孩子最美好的祝福。
随心…所欲……
我低嚼了这看似轻飘飘的二字,却仿佛如鲠在喉,将那声带坠压得如千斤般重,却又虚若无形。
可这世上的人也好,神也罢,或是那俯远不见的魔族,包括西天的诸佛,孰欲有欲,可孰又无欲,一切为有法,倘能轻视往日若过眼云烟、梦幻泡影,却又不过只是虚谈,淡忘与释怀,或许本身就是一场无止尽的修行。
我远远地站在廊门前,弧月的残影斑驳,依稀细碎的光斑止步于树下葱茏的黑暗前,他一身素白,脚边散落着几个打翻的空酒坛,半阖着眼毫无形象地随意瘫靠在那树根底下。
夜色中,那与月光几乎重迭氤氲成一色的柳絮纷飞落下,落在他的衣袍上,也落在那仿佛被阳光洗涤过的浅棕色的发间,在那不甚清明的浅淡月色下,苍茫得好似一夜白了发,颓白的面容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明明是那般年轻的面容,沉古得却好似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
我有些犹豫,犹豫于我不该在此的身份,犹豫于我撞见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天帝,但心里的情绪好似在那一瞬浮空大白,阴雨绵绵地骤停,新色如洗,我却好似再也挪不动道,痴傻得呆呆站在那廊影月下,滂沱的夜好像将我淹没。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好似很浅很淡,因为我们不过只是相逢数面的路人,却又好像很沉很浊,像是飘沉在水中的墨,浅淡晕波得愈发浓稠,好似透不进光来似的。
又一阵夜风吹过,将那积蓄一地的柳絮纷纷扬起,将他周身的絮白积得愈发厚实,远远望去,那道身影就好似渐渐埋在愈下愈厚的雪里头,凋敝地渐渐模糊了轮廓。
我心中踟蹰,不知是走是留,心中强烈的预感却仿佛把我与那答案推得很近很近,然终还未等到我做出抉择之前,却眼见着那酒意熏天的残破身影略略动了动,踉跄着直起身来,向我这远远望来。
往来的风飘忽不定,迎面而来的凉风,将耳侧的细发吹得散乱——
与此之时,我闻见了一阵甜腻的香气,参杂在熏人的酒味之中,却又缠绕着始终格格不入。
我却像一时滞在了时空之中,无法挪动分毫,眼见着,那双半梦半醒的琥珀色眼眸终向我望来。
“…….”
我曾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那疏影细碎,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使我看不清任何的表情,斜风撩过,时间仿佛变得没有概念,呼吸都几欲被人忘记,直至不知多久之后,我才见那久久凝滞的身形僵硬地微微动弹,像终是从那愕然间挣脱,舞起的素白大袖翻飞在月下,沙哑的声线仿佛尚在梦中。
“阿岑…”
那破碎的嗓音仿佛闷了一层厚厚的灰,压抑得像是将唯一的呼吸都堵塞填闷,我却不知该作何回应。
或许那时,我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开语。
他朝我招了招手,仿佛在笑,却又好似难看得比哭好不了多少,我听见他的声音飘在月色里,浅淡得与那柳絮新雪化在了一片渐渐下起的雨幕之中——
“百年了…你终是…愿意回来了…”
21.
他的表情从在看清我的那一瞬,转为了失望。
葳蕤的灵灯燃得正旺,而实际,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所谓的失望也好像不过只是我以为的臆想,窗外落雨纷纷,春夜总是易在不堪的凉风中下起雨来,明明是万物复兴的大好时日,却总是不让人欢喜的,阴阴郁郁,总令人想起那被雨幕重峦遮掩的群山万壑,还有那不便出行,依在窗前的听雨的闲乏时光,让人想起青丘,那满雨横过,家门后开满野花的山坡。
留得残荷听雨声,可这并非凉秋,端得是心境不同,不见残荷,也难闻雨声,第二日清晨的凉梦醒来,周身好似只剩那漂泊凄冷的潮寒。
他只是遣我去拿酒,好像我差池的身份已然不被追究,也包括那不慎听闻的秘密。
我抱着冷冰冰的酒坛,一次又一次地去而复返,走在深宫廊桥的之中,踏过一片又一片斑驳的光斑寂影,好似是这残凉之中唯一的光,却不暖,宫寒湛湛,细雨流光,我默然嚼着那个名字,明明‘岑’之一字在上界好似也并非那般少见,我却在那瞬间仿佛不疑有他,求而不得之事,只有错过倒不可挽回,才令人懊然坠毁,而见而难却之人,纵使相隔千里,却再也越不过那山峦遣云了,或而只在那梦中,却日日不曾得见。
幻情一效,能将人心中的渴求尽然挖出,枯燃百年…却唯梦闲人不梦君。
雩岑…雩岑……
我好似踏着云,走在梦里。
名震八方的青要帝君因其夫人丧亡,悲而一夜辞官隐走,放弃了那个人人眼红求之的督相之位,百年之中再无踪迹,而那所谓的玉清真神,亦从那一日开始永锁梵炎界,生死不明。
唯听之下,那平白无得了天大便宜的天帝好似寂寥无声,对于魔族之后的窜逃如此,对于叁清的加速衰败亦是如此,而对于雩岑的死,更是如此。
好似一切如常,好似那日之后,这上界被接连两次星潮冲垮的众生,只是成为了时代的掠影。
我甚至无法想见,两人如此千差万别的身份,又是如何会有交集的。
我像是有许多的问题得不到解答,青要帝君去了何处,当年魔族发难,为何偏又是其余其他势力遭殃,而天帝一脉得以全身而退,还有那个名叫雩岑的女子……
我又一次捧酒而回,单手撑着油纸伞,静静立在书房门前,然深吸一气正欲推门而入间,却隐约听得那内里似有人声絮絮,本以为是不在是有他人来访,可略略凑近,听得的,好似只是男人醉后一个人的低喃絮絮。
“……”
“阿岑…今年生辰可佳?…明明这重歆的柳还未抽完枝,南泽却已是风絮飘飞了…”
“你定是生孤的气对不对…今年又忙些了…紧赶慢赶,这南泽却总是暖得那般早,柳絮开飞,又是误了时日…你只与那璟书说你有记忆时是在柳絮花开的那一日…真是小没良心,除了孤,你还巴望着别的男人能年年记得你的生辰?…”
“…好在孤很聪明…我那日就偷偷躲在门外听,亏你还一个劲地说,却不知别人早对你有了主意,真是傻得透顶,哦对…”那话语低语絮絮,好似在宛宛将这一年的喜怒尽数说给另一个人的听,耐心却又无比地轻,好似怕稍稍重一些,都要吓跑眼前之人:“…我妻不喜这般的自称。”
那画中显然带着温浅的笑意,却久久无人回应,男人却是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自己闷闷将一席话尽都说去。
“那便称我…这样便不是天帝…只是零随…对啊…零随……零随…”
“今年啊…今年还算好,却好像也不那么好,莨狼一族,年初叛乱的苗子又深啦…我还在想办法…所以才要废些时日…你又不让孤杀人,你这丫头总是存着些莫须有的善心,令得孤难做,倒时惯是会不高兴,不知这般的理由够不够充分?…”
“近来朝中折子一封接一封的上,又叫我立新相,又催我纳新妃,你说怎样可好…你这般的性子哪能容得下别人,我若纳了,你是不是又要不理我几日,哄也哄不好,这般大了,怎还像个孩子…”
“你瞧,我都忘了与你说了…就在前几日,好像是叁日前罢,还有个像你的小丫头拦住孤说,愿入着重歆深宫伴驾,也不要什么名分…你瞧,我这嘴又瓢了,怎得好端端又说到孤了,合该称我才对…”
他有一道没一道地说着,像是全无逻辑,想到些什么便说些什么,絮絮的无非都是平白的日常,却莫由来地令人心酸。
“我说我已有妻,亡妻也是妻,那也不该再娶,我当年答应你的通通做到了…如今可还生气?我给你送了你最爱吃的那些糖丸过去啦…濯黎名义出走,却是在你那棵树旁边筑了房,还霸道地设了个结界,不许他人进入,当真是小气得很,也不知你自己知不知道…”
“不高兴时就叫我零随,讨好时一个阿随接一个阿随地叫,又要冷淡我时就唤我陛下…你说你这丫头怎总是这般欠揍地不讨好…”
“也不知道你何日回来…那我便每年都与你讲一遍,万一你这丫头没好赖地又生气,当真是难弄极了…从哪说起呢…也对,你最记挂得还是昆仑对不对?…”
“那个小鸟,啊…就是叫颦瑶的那只,你说现下昆仑颓败,谁又愿意去帮上一把,上赶着淌这趟浑水的还不是惦记那些子老底…你说你若是回来,那昆仑不在,你又得撒气到为夫的头上,我都帮你安排好啦…还有暮汜,前些年我也将泉澧彻底地从下界调任回来,那小子倒是高兴得不得了,英招却今年还犟着未与那书呆子复婚…”
“还有,他也升了职了,现下也不在文分部了,你得来九重天找他…你说孤是有私心的,那肯定没错…或许你找那小子顺带就回来看看我也不错…还有那花青花镜,前些年便就又回了花神宫里头…还有那个玄桓…”
“你肯定惦记你那便宜老师对不对…他是与濯黎那年一同失踪的,孤听闻近年,好似还是去年罢…他用着原灵玉去了人界…你说巧不巧,当年你当做那神荼时得的那块玉佩,实则是叁块,终还有一块存在了他的手头…我没拦,看在你的面子上…”
“还有魔族,听闻那小子回去之后便又开始了百年的内乱,至今仍是一片混战…”
“濯黎就住在你旁边,天天守着你那个年年不发芽的枯枝,孤很乖,没有去与他争…你也不希望看见孤跟他起冲突是不是?…至于玄拓…你往后自己回来看便知晓了,孤就不跟你说太多了,就你那小笨脑袋,恐怕也记不了这么多…”
“阿岑……我的阿岑…”
直至最后,那嗓音已是沙哑凝滞地仿佛再也发不出声音,却仍轻声低喃道:
“祝你生辰快乐。”
“今年快乐,明年快乐,往后的每一年也要快乐。”
男人慵懒地低哼着,轻轻响起了一首奇异的歌调,不是我曾听过的,却是唱给另一个,今天过生辰的姑娘。
熟络得,就好像每年他都会唱的那样。
仙族惯来没有过生辰的传统…只有飞升而来的人族。
我似才在那不渐渐乱得不成调的歌调中回过神来,捧抱着那酒坛久久挪不动步来,心中难言的酸胀像是打破了的光镜,碎成了一地的光点,我甚至不知我而后是如何再踏入那个房间,一坛又一坛的美酒像是不要钱般的在那雪裘的地毯上浸湿了一层又一层,我却好似只是个毫无立场的外人,只能静静坐在书房的门檐之前,看着那瓢泼大雨而下,远方葱茏的云影在那一片雾色之中,都淡成了虚无。
我本以为这一夜便会在这无止尽的雨声中结束,直至天光江明之时,一阵摧枯拉朽的破碎却猛然将我的瞌睡完全惊醒——
背靠的房门被我霎那撞开,吱呀一声大开的缝隙里,印呈着一台全然坠倒在地的紫檀书架,厚实的木质沉闷地震起一地的尘土,与此破灭的,却还有那与散落竹简交混在一齐的花瓶碎片。
早已枯黄凋敝的柳条残败地落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化作一片灰烬,摔碎的白瓷碎片几是千疮百孔,瓶中洒落的水将那雪白的地毯再度晕开一片污迹。
我微微一愣,却是认得这个花瓶的。
那是我昨日出神间不小心再度打碎了一个花瓶,临时从那窗台边挪来用作凑数的…
期间早便枯黄的柳条我几欲想扔,或心下曾想着去池边折枝新的来换也是无妨,毕竟这春日拂柳,又何愁留着这缕枯黄拜人心情,然如此念着念着却也没干,独独便忘到了今日。
“陛下…”
我心下暗趁,恐是他喝醉了酒站不稳,大抵是想借个力,一时连着将这门口的书架都给带倒了去——
我匆匆方想俯身去拾,以那散落的瓷片割伤了人,心下又有些侥幸着这好似不过只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白瓷,总比打碎了那些前朝的古董来得要好得多,然下一瞬,却眼睁睁见着那锋利的瓷碎已是先一步被人拾起,深深攥入了掌心之中。
血一滴一滴地从指缝间落下,就那般星星点点地洒在地毯上,像是冬雪初落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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