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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嘁…”
灵力微催,空气却好似只是波荡了一下,冷寂多日的信灯在风中被重新点亮,像是含着一颗从未有人见过的星星,晃晃着浅映了半个夏夜。
或许是在外头吹了半晌冷风,一时上头的怒火好似也被夜风的凉意融落无形,小姑娘低叹了一口气,终是重新将手中已然变凉的灯托重新点起,深吸一气,抬手吱呀一声——
再度推开了那道紧闭厨门。
“事先说好,本姑娘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病秧子计较…”
她再怎么不高兴对方总归总是救了她一命的,往一万步退远了说,虽然她这伤到底是自己作出来的因素比较多,但是桓容好歹是帮她包扎了伤的。
就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小姑娘自认为自个还是恩怨分明的,方且她绫杳从不爱欠人人情,虽说如今稀里糊涂欠了,男人再怎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最起码她得保证对方让她把人情还完了才能翘辫子,人族都讲究四肢健全,桓容那两条腿本就不能动,如今加上手更是雪上加霜,就算他那轮椅是齿轮机关设计后的半自动,但到底还需要手来操纵方向,要是没有她不计前嫌、见义勇为,那个臭男人估计现在还在原地喝冷……欸欸欸???!!!
绫杳猛地愣在原地。
像是瞬然傻了眼般,那灯火光澈中,方才还在灶房中的人影连人带轮椅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方才她一直站在门前,而这个后院又是一眼可观的,不若她还以为她方才真是活见了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娘的这是真的有鬼啊啊啊!!!
反应过来的霎那小姑娘的头皮像猛然过了电般汗毛耸立,绫杳可以万分确定即使是她爷爷绫沉那般只离登仙一步之遥的老怪物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有修为的金丹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大男人——
方且还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
手中的灯火也在下一刻被莫由来的阴风霎那熄灭,小姑娘几乎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继而小脸发白见鬼似地将手中的灯托当啷一扔,手脚并用几乎是屁滚尿流般逃离了现场。
空寂无人的庭院中,吱呀晃动的信灯都仿佛裹上了几分诡异色,月光被漂泊的浓云笼罩,夜也好像一下子变得无比恐怖黑暗,绫杳几乎忘却自己是个灵修只顾匆慌逃窜间,与左脚踏出灶房的步点一同亮起的,还有那空寂书房中的灯。
瞳孔放大的杏眸中赫然倒映出一道坐着轮椅的黑影在呼吸的须臾片刻从书房左侧瞬移到书房右侧的诡异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爷爷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兄…呜呜呜凌通……啊啊啊啊!!”
一声比之前关门声更为凌厉可怕的惨叫在浓云惨淡中响起。
庭院中突现的黑影像是那些用来唬小孩的话本中的场景一般,逆着再一次出现的月光,乍现的人形阴影笼罩在几乎吓得哭出声的惨白小脸上。
继而,便见那滂沱的黑影朝她伸出那深渊之手,像是要彻底将她一齐,拖入那黑暗之中的修罗炼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呜呜呜……”
已然草草擦过身上水痕的男人掌间尚还带着几分湿意,月光下澈,照见那被拽着胳膊惨兮兮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完全忘记自己其实是个金丹大修的小姑娘,男人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无奈…
桓容:“……”
“或许…你听过阵法么?”
绫杳:“呜呜呜……嗝儿?”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374、渐失
这天气好似愈发热了。
绫杳颇有些烦躁地拉了拉身上轻薄的罩衫,随手拭去额间的细汗,炙烈的太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停息地烘烤着这片土地上单薄的水份,把那所剩无几的确乎也要尽数收入囊中,就连躲在这为数不多的庇荫之下也仿佛难掩其燥热,心里头像是生了一撮小火苗,令人莫由来地感到愤怒与烦躁。
从不信鬼怪之说的小姑娘向来用此常常嘲讽自小几乎一齐长大的师兄绫通,那夜却被一个‘简单’的传送阵法吓得哭爹喊娘,光荣成为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绫姓女子一生难以回望的人生污点。
至少绫杳是这么觉得的。
小姑娘像是街边小痞子一般大大咧咧坐在后院的庇荫之处,随手从身侧小碟中抓起一把瓜子,可还未放到嘴边,便又烦躁地整把扔了回去,半眯的杏眸不知已是这段时间多少次瞟向那紧闭的房门,时间若流水,一下便离桓容醒的那日去了七天的时光。
不但是这天气令人烦躁…人也是一般。
说起来,她也不知这种状况是好是坏。
大概这段时日唯一有些见好的也只有她后背上的伤,至于桓容…
她再度忍不住撇向那紧闭的房门,明明是这般燥热的天气,那道木门却好似冷冰冰地,将一切都隔绝在那道方寸之外,一切之中…好似自然也包括她。
原来她根本没那般特别…无论从半个多月前的留下,再到男人伸手施救…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绫杳也不知为何自己突而对这个贯穿始终的问题纠结起来,她明明是不在意的,而且她也自认对这种冷冰冰的老古板男人无何兴趣,包括桓容身上还带着她向来最为讨厌的、属于那些红尘政客的假仁假善,所谓的胸怀大义不过是话本书中那些孑然直愣的主角才会做的愚蠢事,人不为己,活该被那旁人虎狼之心吞噬得干干净净。
伪善…自私!无趣!
明明一眼就可以望得干净的缺点,恰好完美踩在了她绫大小姐的厌恶点上,她本可以拍拍屁股就像从兑泽出走那样,远离乾州,远离青崖镇逃得远远的,走得一干二净…
可无数次说到要走、想走…
她却始终迈不动步子。
这男人好似对她下了什么蛊,将一个步履千风的金丹道修轻松圈在了这一眼就可以望尽的四方天中。
绫杳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或许从也没有眉目考虑过自己未来将会如何,普通人一生的名利从当年那秃头老皇帝在云顶修会上对她一见钟情之后趋于顶峰,她好似轻轻松松获得了太多人没有的地位与恭维…从兑泽、还是天赋,再加上所谓‘天之娇女’的身份,就连那常人见之都要顶礼叩拜的、半步入神的老怪都对她一脸地慈和纵容——
人的欲望一旦趋近于饱满,反而是一件最为可怕的事。
可她从未想过要成为某个人的特殊,即使在许多人眼中她已经那般地唯一与特殊…可桓容呢?
也许是那些话本上的富二代、官二代常犯的病也到了她的身上,又或许是这段时日实在太过寂寞…但那在之前的修行也不是没有过的,寻常的修道者要等一天道机缘有时五年十年还算短暂,活活等上百年的也不是没有,修道者,修仙人阿…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跟自我相处的经验。
可她总想听一听男人的想法。
那些叛逆的话,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他好像通通都能理解,通通都能明白,也通通都能懂她…
纵使他们这般久了,完整的话还未说超过十句,十之七八还用在了争吵上。
他会懂…
小姑娘眨了眨眼,或许从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以为无趣古板的这个男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离经叛道者——
纸…散落满屋的纸。
那要从七日之前说起了。
………
正如绫杳所想的那般,她也不知眼前之事该是好是坏。
那简直想让她删除遗忘的夜晚的第二日,桓容的睡眠就好似愈来愈长。
满屏的尴尬是有的,可连带着的还有她几乎一夜难眠,熬着夜捧着潦草记着笔记与男人给予的几册书整整看了一夜的兴奋。
阵法之术兑泽不是未曾学过,可小姑娘一听那所谓六爻就上下眼皮直打架,还不如所谓闭关打坐一日来得清爽,索性第二节课便翘课拉着师兄绫通逃下山去玩了,可未只这后面的内容这般有意思。
可足足研读了一夜,明明每一个字都那般刻骨地认识,连在一齐却不知名为何意,生生将某个做事叁把火的小姑娘磨秃了一半——
‘若得大道,纵来者神阶,无缘可探法者来去之踪’
这是那本阵法的第一页所作的小注。
却也好似恰好解释了,男人为何能轻轻松松坐着轮椅随意瞬移到这方地处的任何一点的脉门之上。
虽说单从理论来说,这是几乎是不可实现的。
绫杳凭借自己浅薄的知识大抵稍稍理解了这个阵法的基本原理,比如从一点到另一点的阵移需要对应的五行八卦,所指所绘的前脉也会相应不同,就如北斗七星那般依点成线,常人就算练到大成也只能做特定几点的定向位移…
薄薄几册翻来覆去几下便翻完了,可待到第叁次翻到最后一册的最后一页之时,发黄泛旧的书皮中却蓦然掉出一页工工整整折好的单页来,折角的页码还是人为写箸,其上俊秀的小楷像极了前者所书之人的字迹,却又无端多了几分花敛…
是一个女子的字迹。
绫杳一闪而过的念头无所可得,却带着几分莫名的笃定。
提头用着朱砂小笔轻轻提了一‘改’字,或因岁月良久浅浅蕴透了纸背,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之上,便只见得所书的最后一句其是‘如此可得来去无束也’。
而那卷卷册册所写所书的字体,无非与那时桓容沉睡时她所翻得的男人的着笔别无二致。
绵延岁月的斑驳将在那薄纸上攀援,力透纸背的残墨晕开,几乎遮住了那背后小巧的二字提名——
“…荼……”
睫毛微颤,绫杳轻念出声。
然还来不及太多求证…第二日相见之时,桓容已将昨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更令她渐渐感到不安的,更是男人迅速消融的记忆。
一日的沉睡时间比一日要漫长,桓容好似在做一个只拥有他自己的梦,或许梦中有所有的过去…
可待至第叁日醒来,不但是她,就连穆青…也被遗忘得干干净净。
绫杳不知自己日渐愈累的不安感来源于何方,穆青甚至没有与她说过男人这般遗忘的前因后果是什么…未来又会怎样,她每日都得面对不知道遗忘了多少的男人反复介绍自己的名字与身份,她甚至不知晓桓容到底是人是鬼是仙是魔——
唯有做的,只能把他当作最病弱的肉体凡胎照顾着,尽可能用着在柜台中找到的银两给男人从隔壁酒楼点送一日叁餐。
纵使男人一口未动,若非看见能说能睡,她都几乎要掐着桓容脖子强行灌进去了。
至于每日在桓容面前的故作无事,或许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安抚。
记忆丢失…到底死不了人的——
可还是惶恐,莫由来地惶恐几乎令她整夜整夜合不上眼。
就在绫杳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将男人捆着带回师门之时,事情却在她去送粥的第四日清晨发生了转机——
“……”
“总之…总之你爱吃不吃,怀疑我下毒你便扔出去就好!…”
像是无能狂怒,明明对的是男人那副一日一日什么都不记得的呆脸发火,其实气得更是自己。
就像每一日那般,绫杳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个日日更新的男人开始坐着自我介绍…
“真是…当真要每日都来一回…”
即使每一日明明都是无用功。
他总会在第二日,把她的担心,她的生气,她的无所适从…包括她本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你新收的徒儿,我叫——”
“我知晓,你叫绫杳。”
他却突然插嘴道。
清晨阳光打在他单薄的侧脸上,就好像轻薄而又简单地化在了光影里,令人无法触碰。
就像她其实知晓她不叫桓容,或许连男人也未曾知晓,更也许早就忘记了给予她那几册书的某一册背后,小小地攥写着叁个字——
‘玄桓书’
日期却已然模糊。
比起魔鬼蛇神,或是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凡人,她似乎更相信…
他是一个未曾载入史册的神明。
——————
时间线回到365那章啦,没理解的小伙伴可以反着再看一遍_(:* ?∠)_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375、泥沼
然之后的时至今日,那个名为玄桓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好转,反倒像是变本加厉般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沉闷地兀自在着写的长桌旁,一坐就是整整一日。
日出日落。
他在画画,画…一个女子。
至少从那些满到几乎要溢出书房横断的废纸中是可以看出来的。
不知为何,或许是女子天生的第六感,还是因为别的,明明是那般可以称作偶然到机缘巧合的事…那张在书中掉出的删改批纸,即使绫杳知晓,人族一本古旧的传世小说许些作者都需所谓‘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更何提那些古旧皇朝的史记,更是一场群策群力的宏大工程,反观这本一看便玄之又玄的精妙爻阵……删改批注本应是很平常的事。
可她未免地在意起来。
在意那个与男人字迹几乎相同的人,在意这本书背后的故事,更在意…他的过去。
他是怎样的人,拥有着怎样的身份,从木偶穆青再到如今落脚的青崖镇,还有那与之结交的所谓的萧公子,再加上那个神秘的阵法——
她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站在他面前,绫杳有时会觉得自己在人族中好似佼佼的两百多年时光仿佛面对着川流不息的高川大江,一如踏足于那不知去向何方的长逝流水中,从也没有短暂的人族去问去追寻,脚下的奔流又是从何时开始流淌。
他在画一个人…
一个女子。
那个…名作荼的女子。
或许从忍不住好奇心拾起第一张揉皱的废纸之前,她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被仔细抚平摊开的宣纸摊放在膝头,从初始的只有场景与动作的无脸像,再到如今叁日后惟妙惟肖洋溢地、笑着的五官,面前的女子好似很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有月下枝头的笑,有池湖戏水的笑,也有伏案半托着小脸抬起杏眸来洋溢的笑——
却都是笑。
直至那厚厚一打被她不知第几次信手翻尽,那无论何时何地的笑却仿佛能隔着每一层不同的纸相同地嵌合在一处,甚至连眉尾轻悠挑起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明明那叁点两墨绘就出来的五官灵动可人,却独独少了一样令人难以忽视的东西…
真实。
那女子,好似便就是无魂无魄的画中人,苍白平面地只游留于纸面的方寸之间。
五官相同…?
绫杳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已经偏斜的太阳,又是一日即将的落幕,可那炽热的、永不燃尽的暴戾光团好似永不熄灭,就如这入夏的白昼越来越长,她抬首,将那反复翻折的轻薄宣纸袒露在刺目的阳光之下,画上女子的面容随着那过分的燥热很快地曝露在阳光下与那柔弱的宣纸一齐干脆,随着信手突而重重地一握,黑白掺点的碎屑犹如一阵荒漠落雪,挥手扬逸在空中。
那自然是相同的——
因为从第二日开始,男人便依照这那张不知保存了多久的旧画像是疯了般一张接一张反复临摹着其上之人的一颦一笑。
书斋微敞的门棂后,一个浅青衣裙的女子正杏眸弯弯地半掩着身,像是故意想捉弄人般从门扉间歪头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却遮不住怀里抱着的一捧黄花,还有连着枝干整小枝折下的露水青梅。
‘蹴罢秋千……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绫杳敛眸,昨夜晦暗的灯影半打在男人已然累极昏睡的侧脸上…这同时也是她这几日参透而用到的第一个阵法,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中外人免进的书桌旁,就像是一个无赖的小偷,却忍不住将指尖抚上了那墨迹已然微微浅晕的最后一句。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
玄桓…
玄…桓……
........
那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对于男人来说确乎是漫长的——
对于绫杳同样也是。
即使她真正的理智好似是随着那道清脆的撕纸声一齐回归的。
她撕了男人的画。
…就在方才。
明明不是什么大的体力活,甚至只是趁男人未反应而过之时信手一撕的功夫,此刻的绫杳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如她也不知自己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该是什么好…愤怒?难过?歇斯底里?还是干脆冷酷得像一张未干的画皮。
面前之人就好似像是不可置信般霎那愣在了原地,那抬起的俊脸此刻眼下满是熬了叁个日夜的乌青,甚至连向来喜整洁爱干净的衣袍上都扑了一层薄灰,大袖上还凌乱地染上了数道未干的墨痕,细碎的胡渣粗硬地从男人向来光洁的下巴冒出不短的一茬,像是骄傲彰示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枯黄消瘦的面容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一二十岁。
将行入木的枯败死气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老冰,在这般燥热的天气将人冻如骨髓。
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绫杳不知道。
她甚至觉得,男人在这般的情景之下激愤地骂一骂她也好,更甚于做出什么能称得上是活人的、生气的愤怒,痛失所爱的难过……
甚至于那日与她争吵仁义的歇斯底里。
绫杳愣愣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方才只是出演了一场晦涩无味的小丑剧目般,像个傻子。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在不知过了多时的怔愣中回过神来,那双漂亮地好似湖光山色的天青色眼眸彻底成为了一滩死水,时间仿佛变得难以感知,面前之人就只是那般平静地僵硬抬首,从她的手中,将那已然被残破地撕作两半的旧画,小心翼翼地半抱在了怀中。
“…你出去罢。”
他垂眸淡淡这般道,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甚至于对她这个罪魁祸首施舍什么情绪,只是信手又提起笔来。
这时绫杳确乎才发现,男人手中的笔却好似是用一根老竹粗制滥造、甚至于路边随处可见的杂物摊都不会进的破烂货色,甚至于那笔杆尾处还有一道磕碰出来的裂痕。
她没有动,脚上像是拖了数万斤的枷锁,沉得她抬不起步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缓慢而又艰难的拖驶着那不知坐了多少年的轮椅上在旁侧的凌乱的书隔中翻找着什么——
那幅画就像是他最为宝贵的、珍贵的…被小心地抱在怀中。
即使已然被撕碎。
而施暴者就这般不受谴责,也没有被原谅地,轻描淡写地成为了过去。
屋内静悄悄的,天边的昼阳还没落下,却静得只能听见物品被凌乱翻找的磕碰声,直至不知多久之后,男人确乎才找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那瓷白的瓶子,黏稠的浆糊却在下一刻与那清脆的碎裂声一齐成为过去——
怀中被再次抢夺而过的画被一道道灵力几乎撕做了不可复原的碎屑。
那浅浅发黄的画纸像是一阵迟来的雪、早至的冬,漫天飞舞,笼罩着,飞舞着,她就像是一个修罗,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残忍地摧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最后一丝弥留的珍贵…
也仿佛拿走了深冬旅人的最后一颗火种。
“……”
比起穆青,他更像是一个真实地、活在一个鲜活躯壳中的木偶。
绫杳觉得那时的自己大概是愤怒到极点的,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歇斯底里,即使她也不知这种愤怒来源于何方,甚至她又有什么立场愤怒——
可随着张开的嘴一齐掉下的,还有咸涩的眼泪。
“…玄桓!”
施暴者怎好意思流泪呢,她不明白,却好像满心揣着的,只有难过。
她不知什么是爱而不得,也从未经历过何种生离死别,那旁人苦苦追寻,世人求着的,却永远求不到的,也是佛道所说的苦楚。
“玄桓…”
她哽咽着又唤了一声,却不知从男人的角度,她却是逆着光,站在了光影里。
就好像那日一样。
那日…
“你别傻了...!玄桓!”
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他曾经那么地想告诉她,他不只是老师,也可以成为玄桓…
老师…
男人面前却闪过那片刻的种种…
若是老师,那便一辈子…只做她的老师。
只要她还需要他。
只要…他还在。
他好像忘了好多…忘了过去种种,忘了很多很多的人,不过他不在乎…不在乎……
可她好像也终于成为了陌生人。
他记不起她了,记不起她的相貌,记不起他们曾在一齐的种种,也记不起她对她说过的话了…
荼儿…荼……
她...
“反正我已经…如若….…我们都会死的——”
逆着光的身影,好像她那日她走出山洞那般决绝,即使早便他知道她终有那么一日,可她终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再没有回来。
他很想告诉她,也同样可以保护她…
直到他死。
或许是一个梦,走马观花的一个梦,一个美梦——
他眯着眸,在那刺目的逆光种好像恍惚地瞧见那道身影朝着他直直奔来,那样毫不犹豫地,笃定地,又果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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