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要用心去看。”
他亦如是。
便见着雩岑随手将头顶作乱摇雪的枝干似泄愤地掰下一段,叶旻刚欲张口说些什么,便见着小姑娘手中浅绿色的灵光一闪,飘逸间带出几分星星点点的金屑之光,好看且灵动,像是漫天冰雪中唯一盛放的春。
被灵力包裹的枝干也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几星浅黄绿嫩芽来,抽枝、舒叶、结苞、盛开…清盈的香味淡淡盈满鼻尖,芳华尽放。
“赠你…虽然我也不知是什么花。”雩岑讪笑着挠了挠头,将手中的一枝白花递给了身侧的男人,“这树虽已感受不到什么生机,我随手试试,不想竟也开出了花。”
“这是白兰。”叶旻话语间,已略有哽咽。
他已…旷古多年,未曾再见过此花了。
院内的这株白兰…自阿娘走的那一年,便彻底枯了,受冻之时,他也曾想过将它砍了烧火取暖,可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此后便一路留到了今日。
拿着花枝的手微微颤抖,内心澎拜地一时说不上话。
熏风破晓碧莲苔,花意犹低白玉颜。一粲不曾容易发,清香何自遍人间。
恍惚间,耳边似乎突然响起,某年夏末,阿娘折了几只花放在屋内,教他咿呀学语的那个闲适午后。
叶旻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白兰捧在手中,握了又握。
花月浮光,春色一茫。
清香何自遍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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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3000字的大章,所以迟了一丢丢emmm,小叶的戏份马上要结束了呜呜呜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154、夜幕
月下中天。
路过的风卷落了一地的沉霜,窗棂静静。
雩岑与叶旻互道了夜安便摸着黑回了房,傍晚翻了几座山放羊归来的叶父呼噜打得震天响,她却在明暗恍惚的残浅火光中几不可见地下意识往零随的屋子瞧了一眼,房门依旧紧闭,安静、空冷,若非是确定有人居住的,还以为早已闲置许久。
吱呀一声木门闭合,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余音消过,屋内寒冷空灵。
她这才想起出门前忘了烧壶热水,不然冷冰冰的被窝捂上一个热乎乎的热水团子,发寒的脚暖得快些,也更好入睡。
思及此处,也突而暗叹失笑一声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被叶旻的细致给惯坏了,明明是不惧寒的,她果真也是贪恋舒适之人。
叶旻是山脚栏边易逝的朝颜。
人族的寿命固然看似漫长,但普通人族,长时也不过百八十年的光阴,光上界时光匆匆的一年,人族已轮回传承了三四世有余了。
这也是为何人族修道者甚众,道行高者,就算不能飞升至上界,也平白多增了几倍的阳寿,这样好的事自然人人趋之,但普通人族也多占大半,道修而言,不过如登蜀道,难于上青天。
叶旻很好,待人很好,性格很好,长得漂亮又是个会读书的人,实实是挑不出什么刺的,天性的直觉隐约能探出几分叶旻对她的感情,可一眼望到头的悲剧结局,人界流传话本上太多这样的事,她却不愿再以身试水了。
他应当爱上一个美丽善良的人族姑娘,成婚生子,最后子子孙孙承欢膝下。
他们本不该有何交集。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便简单的多了——
她不爱叶旻。
兴许她对他的好感和善意,大多都来源于男人给予她的种种关怀帮助,但不知为何,这些天她总觉得有种刻骨的熟悉感愈来愈深,便好像是来源于骨子里、灵魂里…抑或是午夜梦回间的残梦。
飘渺虚无。
她好像曾见过这个人似的,又好像不是,他们是一类灵魂,但又大不相同。
但雩岑将此类通通归结于在雪村闷久了,人都魔怔、糊涂了。
她这些年称得上有交集的人或仙,数目寥寥,若曾经碰见叶旻这样好脾气的人,她怎会没印象。
也或许自己是从哪本话本中看来的罢。
在黑暗中摸索前进,雩岑一面盘旋着还未思考发呆完的众多杂乱思绪,一面靠着窗棂隐隐透进的亮光大抵走到了床榻的位置,脑中余音还想着明天该怎么找自闭多时零随谈上一谈,虽说她也隐隐有想逍遥人界,逃避一切不回上界的恶劣想法,但他固然是个烫手山芋,她如此把人扔了也是不妥,且不说零随现在如此弱鸡,她把他扔了就是在间接杀人,就算将他留在叶旻这,给人添麻烦是其次,人界之大,众多天兵寻个百八十日也是有可能的,零随总不能在雪村住个百八十年罢。
果然还是另想折子比较好。
一面迈着步子,一面便开始下意识解着外层大袄的扣子,谁知迷迷糊糊到达床沿之时,掌内预想中的冰凉触感竟意外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温温软软的圆团。
嗯?叶旻为她先烧了热水团子麽?
雩岑两眼一抹黑地开始揉着手中的温热开始乱摸。
嗯…手感很好…就是热度不够…大概是放太久了…欸?…这个硬硬的是什么…???
继续探手上摸…高高的鼻梁…挺翘的鼻尖…还有在掌中轻轻微颤的睫毛…???
雾蒙蒙的热气也在此刻猛然打上她的掌心下沿,薄唇微动:
“怎么?如今可舍得回来了?”
全身汗毛倒立,雩岑顿时整个人被侧着吓得翻飞出去,后脑却猝不及防磕上旁侧重重的栏柱,滑坐在冰冷的床脚,满眼金星飞舞。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155、交易
强忍全身摔疼,雩岑在黑暗中磕碰了半晌,好不容易摸索着将窗台旁的小烛点亮之时,却发现床边的某男似早已松松垮垮一副闲适的样子倚在床栏侧多时,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甚至一只脚还极为潇洒地踩在了她的床沿,若非光暗淡的琥珀眸与手侧握着的小棍,雩岑倒还真以为这个男人成了,短短几十日便就恢复了视力。
“你!脚!”
回过神来的雩岑第一反应便是朝床侧某个装模做样的家伙一脚踹去。
零随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整日都喜欢呆在黑暗里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这次是,地牢那次也是,若非她不惧黑,恐怕少女脆弱的小心脏都得给这个狗男人吓得直接心肌梗死。
能不能出门点个灯,能不能!
哪知暗明零随毫无反抗之力,单纯只想看男人狼狈模样特意了几分力道的腿风却在半空中被一根长硬的风影‘啪‘地一声准打下,被干脆利落地阻截而去,晃了晃身形往后站定的雩岑这才看清,零随甩来的,竟是手中那根叶旻上山随意伐磨、男人平日用作探路的小木棍。
不信邪的腿风再次踢上,将昆仑所教的腿法气喘吁吁地打了小半套,却毫无意外地被小棍尽数接下,末了还似嘲笑般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意欲回撤的小腿肚,力道虽不大,却震得雩岑一阵闷疼。
“你,你作弊!”小姑娘揉着小腿浅泛的淡青出言控诉,仿若她才是那个被欺负的。
零随一个瞎子,怎么能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接下这么多招!
“脚法尚可。”男人不咸不淡地开口评价,却是连倚靠的姿势都未变,只是下垂某处的衣角因过招时的余波泛泛,轻轻卷起一角,“昆仑腿法第三十二卷的凌风横,四十二势打了前十一招,前三招力道不稳,第六招本应抻直的大腿力也未均,第九第十明明可打出连贯的横劈,你却硬拆成了两势踢出,大抵便是临试抱佛脚的程度…”
“看来孤往后对昆仑的招生也需得严格些许了。”
“…你!”又被如此冷嘲热讽一番的雩岑更是气得脑子发闷,第十二招随之便展腿朝着对方的面门狠狠踹下,却又被极快反应过来的零随一棍敲回,顺带四两拨千斤地在她大腿留了一道更重的红紫。
“你别装了,你能看见的罢!!!”疼得泛出眼泪的小姑娘抱着大腿跳脚控诉。
这也太假了!!!
“就你这三脚猫的身板功夫,孤还需要看?”木棍回撤间轻轻点上床侧冰冷的砖地,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闷震之声,“孤可不聋。”
“腿风露得太显,光凭听力便可识个大概,且再说——”
“昆仑哪套身法,是孤幼时未曾学练过的?你这也未太低端了些。”
是啊是啊,您原灵境无敌超级超级最厉害,这么厉害怎么不给她表演个原地上天呢,还跟她这种弱鸡在这瞎绕绕,还省得她还得皇上不急太监急地给这位爷考虑颇多了。
明晃晃地当着男人的面翻了个白眼,却见着零随神色毫无波动的模样又展手挥了一挥,这才实实确认了他真的看不见的事实,但也到底没有将心中的吐槽说出口,得零随这种嘴炮又对她来一波针对性的人身攻击,一瘸一拐地随意拉了身后的小椅撑着扶手坐下,这才一面揉着腿一面撇着嘴角慢悠悠地敷衍问道:
“是是是,那您此次屈尊前来有何贵干,若是找房间睡觉,出门左拐便是,您走错了我的房间,若是有何要事,赶紧说完,我还得赶着睡觉。”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充分了解零随白切黑本性的雩岑更加质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摔了脑子,把这人当作什么狗屁偶像,还省吃俭用地给他花了好多钱。
要是能重来,她才不追星,零随算个球,骂人麻溜溜。
也不知这个阴晴不定自闭许久的男人什么时候突而开了窍,神正常了不说,还愿意跟她坐下来好好讲几句话,要知道前些日子某人还一听着她的声音就开始摔东西发火,亏她还良心不安地担忧了好些天。
不好意思,这段能不能在她的人生中剪掉,她果然不该对零随这种人抱有任何想法的。
“倒是抱歉耽误你与小情郎的私会了。”明明手握一截不符周身气质的小破棍,整个人却依旧一副芝兰玉树的天人模样,外头破旧泛黄的绒袍也因其莫名添了几分贵气,薄唇轻吐,毫无意料的刻薄尖刺,仿佛雩岑真心欠了他八百万灵币似的,“来与你谈个交易而已,价码如何,自然不会令你失望。”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156、愉快(补1500珠加更)
“交易?……”雩岑哼哼几声,愤愤揉着发疼的腿没好气道:“我等小仙哪敢与您天帝之尊谈什么交易?”
“再说,我又如何相信你。”
以零随这家伙阴晴不定的性格,保不齐到最后给她来个兔死狗烹、翻脸不认人的反转结局。
“我既身为天帝,端是这点信用怕还是有的。”话音刚落,谁知耳边便只听一声轻嗤就没了声响,男人这才思虑地一顿,继而沉声接道:“孤孑然一身,亦暂时也没什么贵重之物能押给你的,不若你想要何,说了便是。”
“那好办,给我写个条。”双眼一亮,蹦跶着起身便随手磨起了白日叶旻练字完留下的残墨,随之将沾了墨的毛笔递塞到了零随手里。
“借条?…还是你想要什么。”眉头轻蹙,不知雩岑如此积极打的是何主意,毕竟他可什么要求都还未提。
“珠宝、法器、灵丹、仙草…还是官职?不过分的话,孤都可允。”
“非也。”小姑娘眨了眨眼,却故作老成地背着手环着零随转了一圈,故意拉长了语调,“我要你——”
“要你这个天帝,给我写个卖身契。”
“内容不用多,三两行就是,大概说说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以后对我不能暨越,得毕恭毕敬,要承认你的命是我的…”雩岑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重要的,你不能管我干什么、人在哪,还不能对我有杀心。”
“当真是有意思。”本以为如此霸王条款一出,怎么着也得令零随黑一黑脸色,哪知男人反倒不怒,竟还扑哧嗤笑了一声,“如此大好机会,你不想向孤要点值钱的东西麽…嗯……孤倒是偶然听闻,你想在上界安置立身许久了,为何不向孤要个一官半职,抑或是套要些上界好地段的居所,将来过得也容易些。”
一语戳中靶心,贫穷的雩岑险些掉下心酸的泪来。
零随果然也知道她很穷呜呜呜……
所以能不能提一提上界公务人员的工资啊!!!
话虽如此,雩岑却莫名早有逍遥人界不回途的倾向,上界虽好,可终究她无法面对的太多——
她将三清与天帝一派的几位首席都几乎得罪亏欠了个遍,就算是住在下界昆仑,也时时似如芒在背,保不齐零随那天回过头就来翻脸踩她一脚,她拿了零随把柄逍遥人界的话,最起码她尚有去处可避,男人也不至于冒着颜面尽失的风险跨界特意来找他麻烦。
其实写什么不重要,她只需要零随的一个把柄来护全自身罢了。
然而心里想着,嘴上却不知不觉间也被从善如流地勾着说了出来,“反正我也不打算回……”
话说一半,这才似想起什么,赶忙慌慌地堵了碍事的嘴。
“不打算回?”意外地,零随闻此虽看不见,却是彻底沉了脸,“跨界滞留可是无回死罪,你倒是胆大得很。”
“那…那又如何!”雩岑强提起为数不多的勇气回怼道:“你天帝不还是在这人界呆了这么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也该死才是!”
“哦?那怎么不问问孤是为了救谁沦落…….”男人似下意识回嘴,像是突而失语顿了一顿,神情恢复平淡,“…总之这条不行。”
“那如何?等回了上界被你秋后算账不成?”
谁知话音刚落,便被零随箍着手腕一把扯了过去,手中小棍一挥,便将二人手腕动脉处都划了一道长口,血液似凝滞般愣了愣,眼见着便从伤口处潺溢而出,愈流愈快,止不住地沿着手腕往地流了一滩。
“零随你有病啊!你要死自己死,不要发神经拉着我一起死啊!!!”雩岑正挣着,便见男人反手摸索着将二人伤口贴在一处,咬着牙回吼道:“闭嘴!”
“不想流血流干的话便跟着我念咒!”
零随声音初始很沉,逐渐便也因失血过多变得飘悬起来,她紧张之下磕磕巴巴半中念错了两三次,也只得跟着男人从头再来,待到最后一丝音界吐定,两人身下变眼见着升起一道颇为复杂的赤色阵法,逐渐缩小离分,最终缠绕上身体在伤口处凝结,变为了两颗血红的小痣,之前划开的伤口也消逝无踪。
一股沉重的虚弱感顿时涌上心头,她踉跄着坚持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勉强扶着小椅浑身虚软地坐在上面,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似乎连开口问询都颇为力,反观零随却似比她好上一些,倒也满脸发白,几无血色。
“这是上古的结魂咒。”
似乎是缓气缓了半晌,男人这才低沉着开了口:
“结咒后会有三日的虚弱期,灵力愈高者反噬愈强,孤的灵力早已被尘封,自然受的反噬比你要小的多。”见雩岑抬眼看来,零随便又接而道:
“你放心,无何作用,只是能知晓对方的方位与生死罢了。”
“朝中对孤多年无后无子之事闹得颇为凶狠,这同心咒必须是二人齐心才可结成的,若离得近些用血脉血激发,还可引起另一颗回应,孤将此把柄给了你,若是将来对你出尔反尔,你大可用此反将我一军。”
“如何?”零随的身形有些晃荡,气息也时时不稳,“此交易可成?”
“只需你将孤送到两界边缘,此后便任你逍遥,若是你想有索求,不过分的,孤尽可应你。”
这份承诺与把柄可比单纯的纸上谈书要有用的多,再者若是她贪心不足,也可在零随承受范围无限制索取,就并非之前纸上所写如此简单了。
“那若是你想杀我怎么办?”垂眸思虑着,却依旧不放心地看了有多次前科想治她于死地的男人一眼。
“结魂破,存者嗜。”零随淡道,“孤亦会付出嗜心之痛的代价。”
“若孤存心要违约,大可方才便写给你了,再将人杀了灭口不更妥,何毕多此一举还自己遭罪。”
雩岑捧着脸梳理了半晌,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反正零随的把柄在她手上,到时候怎么样,还不是她说了算麽?方且这咒已成,不好好利用一番也真是浪了。
却完全不知,她在谈判专家的零随手中不知不觉已被偷换了许多概念,自以为占了便宜…可终究,男人是不亏的。
甚至还血赚了一波沿路的服侍效劳。
反观雩岑,虽表面答应,也大抵在心里给自己留了个流藏人界的种子。
零随说不让她留她就不留?她才不傻!哼哼。
然心思各异,表面却都是一副自得满满的样子。
“交易愉快?”零随挂着一副得体的假笑率先伸手。
“交易愉快。”雩岑亦撑起一副公式化的笑容回应之。
击掌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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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那种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的傻丫头吧(耸肩
阿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157、别梦
料峭春寒浅拂面,潺潺向晚,轻遮万重山。
厚毡帽,绒沉裘,裹紧领口的雩岑泛着红扑扑的小脸在寒风中呼了口气,散了满面的雾白,原本立于身侧的零随早已径直摸索着上了车,两只驴儿在原地轻跺着前蹄,耳侧的朝阳方才偷偷钻出山腰。
不大的包裹沉甸甸的,除却被她妥帖起破碎的喜衣之外,不知被叶旻又东塞西垒地塞了多少吃食,提前被放上了车,不远处从院门匆匆而来愈发靠近的身影越来越大,直至在雩岑的面前停下,将一团暖乎乎的东西塞到她手中,并展手又将手里的狐红色斗篷往后一甩,拢在厚得不能再厚的衣着之外,低头细细给她系上绑带。
“往后要照顾好自己。”
男人低声开口嘱咐,雩岑这才低头发现,手中捧着的竟是她每日用来暖脚暖身的热水团子,摸着稍有些烫,兴许是叶旻刚烧好又温了些许,才施施然地灌入,已不至于温高烫手。
他无论何时都细心得如此周到。
“我穿这么多已是不冷了,这披风…”雩岑扶着手拽了几下,入手却是满手的丝滑柔软,披风虽不厚,却似是异常保暖,毛色也不似前些日子御寒的斗篷凌乱杂碎,质地粗干,明显便是上好的红狐皮密密缝成的,也不知拼了多少张这样好的皮,才似磋磨地浑然一体,几乎看不见什么拼接的痕迹。
叶旻的家境都是这些时日来有目共睹的,临了却特意给她搭了条一见便不俗的披风,此用意更是不言而喻。
虽说她昨夜已将喜服扣子上的三颗南珠都拆下,暗暗压在了枕底,道义上的,她与零随到底是欠他的,叶旻其实不必再为她付出这么多了。
“无事。”男人却是一语打断朝着她笑了笑,“这皮色太艳,我家也无人穿的上,压箱底也有也许年了,我昨晚便与我阿爹商量着给了你,也好物尽其用。”
“这是原是我阿娘的,虽也不值什么钱…但红色衬你,若是路上有何不妨,将它当了也好支撑一段时日。”
“叶旻……”
男人却是垂眸展手又帮她平了平衣领褶皱,末了只淡淡拍了拍她的肩。
“走罢。”
他笑得一脸灿烂,退后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被寒风吹得受了凉,她好像有点鼻酸。
山水不逢,最云淡风轻的告别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见。
毕竟相逢与离别,从来便是共生的。
然在两人定定对视半晌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便欲回身时,手腕一凉,回过头来,却见着叶旻一副强撑笑容完全崩塌的面容。
紧张…焦虑,还有一丝丝的坚定。
“阿岑……”他拉住了她,欲言又止,却在深深沉下一口气之后,涨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最后抱抱你。”
兴许是想了很久,明明欲装作开怀大度的平淡告别,却在失去时才拼着所有的勇气开口言语。
叶父在车旁垂眸顺着驴毛,零随在车内倚窗而靠。
“好。”点了点头,两人却只是轻轻抱了抱便松开了手,颤抖的手还有那震掩饰不住的剧烈心跳,是她能感觉到的全部。
起身上车,低着头极快地钻进车厢内,零随依旧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倚着零随坐下,但因车厢狭小只能两个人紧贴着靠在一起,身上的红狐披风散出一股淡淡的白兰香,置若仿夏。
她不知该与叶旻再说些什么。
千里一别…终还是断的干净些好。
身侧的帘子垂下,她知道一帘之外,正有人隔帘望着她,雩岑强忍着没有掀开,直到半晌之后,叶父似又与叶旻低语几句,才扬鞭起了程。
她本以为零随早便看不惯她与叶旻的关系,会迎面给她泼一泼冷水,风凉几句才是,可身侧的男人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随着驴蹄滴滴答答踩在雪地中的沙沙声,竟晃悠着一句未言。
半刻之后,忍了半晌的雩岑终于忍不住掀开了帘。
叶旻清瘦的身影在广阔的雪地中拉出一道细细的长影,身后是那个小小的村落,还有院内那棵枯树。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雪境之中的天人一般,遗世、孤立。
她自与零随结了什么老什子结魂咒之后,仅存的灵力更是微薄,她知晓院内那棵死去的枯树对于叶旻来说意味着什么,晨起在院子内蹲着施力了半晌,布了满头的汗也未能将那颗死了十数年的枯树复活。
其实认真说来那日她能令那棵早已无何生命气息的枝干开出花来已是意外之事,如今转移到如此大的主干上,难以出现什么奇迹也是常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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