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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小姑娘握着手里的小玉牌看了又看,似是才突而想起在前些日子某一大城的码头停驻时,他与璟书两人整整出去了一日,待到夜深才风尘仆仆而归,如今想来,也大概是与这个小玉牌子有关。
但零随念到‘孤’这个自称时,雩岑便还是心中一紧,回头抬眸去试探璟书的脸色,熟料身后之人却是一脸淡定,像是在她不知晓的什么时间点早就明了她苦苦隐瞒的零随的身份,还像是与某个男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两人之间的弯弯绕多了,久而久之她便也懒得去猜去问了。
感情这么好,干脆在一起得了。
雩岑扁着嘴已不知是第几次起了这个念头。
“你说是元符的便就是元符的…?”小姑娘搓了搓鼻尖,虽然她觉得那个叫燕什么小孩不是太聪明的样子,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憨憨地被零随糊弄过去,“好歹也是个将军哇…怎么这么好糊弄。”
毕竟零随现今到底是个无法使用灵力的人,稍稍一验便可识破,哪能可这么轻易的蒙混过关。
“他的眼眸发色。”璟书叉着手别过头去没好气的一嗤,“至人族青要帝君起,异发异眸便被人称道,奉为天生祥瑞之兆,况修道本就是一个各人根据自身不断摸索试探的过程,其间流派颇多,中有些功法奇异,或有奇遇者,眸发之色异于常人已不甚奇怪。”
“再者人族道修者地位颇高,两相加总之下自是不会有人明着怀疑,以得罪元符弟子。”
雩岑呆呆地点了点头,暗自嘟喏着不想人族还有这些复杂的门道。
“所以…他们请我们来,做保镖?…”
脑容量处理颇慢的小脑袋理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试探着总结问道。
抬眸一看,却见璟书点了点头,可雩岑终究还是没有想明白,明明是瘟疫,其国家的掌权人该多派大夫来诊疗救治,然一反常态坐镇的却是全副武装的军队,甚至还意外招募了她们来帮忙。
“既是如此,我们该趁瘟疫到来之前快速回……”
“已是来不及了。”
璟书低叹一声,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星帏境内的瘟疫情况更为复杂…燕骁并未透露太多,便只寥寥提过几句该瘟疫并未什么特别明显的症状,但若是发了病,便会在几天内全身冷热交替,若风寒般,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故而一开始民间也只是当作重度的风寒在治愈,直至愈来愈多人出现这番状况…形式已控制不住。”
“我们尚处星帏北尹边界之地,再加上来时崇山峻岭颇多,危路难行,故而两国的瘟疫暂还未发现蔓延至此,而北尹大半,包括星帏人口密集繁盛的中州之地,目前已是调遣大多兵士将消息民众等全面封锁……”
“而你之前所听闻的星帏大幅强行征兵,民间众人多以为需与周边各国大战储备兵源,实则不然…这只是星帏为了严加管理,留存更多实力管控,并且暗地里尽可能将更多的人调往远处保护起来的表象罢了。”
“那那些被封起来的人呢,有没有派医士大夫去……”
黛眉轻蹙,不知为何,愈发沉重的话题令得雩岑心里浮上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瘟疫…自是无药可治才会蔓延至此。”
于是她看见男人嘴里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带血的尖刀,叮当掉落在这片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上——
“派去的能人医者几乎没有一个回来…而留下的人,名义安抚,统一治,实则…自生自灭…至于燕骁找我们的理由,大概也是星帏境内的守军已是不够…无力调遣之下,只能另寻他谋。”
“而报酬,便是你们进入不周的两封正规举荐书…虽说这块玉牌从黑市上流来,其拥有者不知生死,但若是有何差池,或是那人早已被仇人谋杀,你们用着这块玉牌到后期都会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古往今来,每一场无法治愈的瘟疫,都是一场血流漂橹的屠杀。”
小手震颤,雩岑头一回感到,好似有什么极寒一点一滴地,从她流动的血液里渗透出来,她的手上像是沾满了无数人的血,事到如今,她也好像成了那些冷血皇权的帮凶。
暴乱啊…暴乱……
她突而明白了初时零随的那句‘为防民之动乱’,奄奄一息的兔子都尚且露出凶恶的撩牙,更何况那些提前被判了死刑的千万民众。
“…我不干…不干!”
那这样,她与那些封城屠杀之人又有何异!
视线模糊,迷蒙间,想要抓住她手腕的大掌却被她下意识颤抖着一掌拍开,待到视线重新清晰之时,零随已是咬着牙半捂胸口,低低喘着粗气,当着她的面重新牵上了她出了一手冷汗的小手。
“…这便是皇权。”
她看见面前的男人捂着胸口弓身缓了好几口气,才哑声继续道:
“若是孤,也会是如此选择。”
“……”
“既是灾难已不可避,不可治愈…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才是最正确的事。”
“…所以就要杀人?!”
整个身形都似乎颤抖得站不住,雩岑瞪着杏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发表这番言论的恶魔是她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
“阿岑…”
他知晓自己的过去并不光,但如此用事实与她晾明,却是头一回。
“孤也曾为了所谓大义…做过类似的事。”
强忍着胸口的痛意,喉口的腥甜再一次被压下,零随踉跄着将几乎已经冰冻了的小姑娘拥入怀中,“前方已无路可走…你不是杀人犯…也不是那把刀,你只是…只是在保护更多的人…有那么多的人不该如此…况且得了病的难民到最后已无理智可言,人性的恶,驱使他们想拉更多人死…想拉更多人陪葬。”
“那便也都是你们逼的…!…你们这群自私…只顾自己的人…!若是有人去救,若是有人愿意去帮一把,何至于此…!包括你们…包括所有拦在这里的人,都是…杀人犯…杀人犯……!!!”
怀中娇躯颤抖得愈发厉害,直到在某一瞬间,像是脑袋中猛然绷紧的细弦突而断裂了一般,突而推开环住身体的所有束缚,猛地向外冲了出去,遭受巨大冲击力的男人踉跄几步,在险些倒下时却被一条横来的手臂扶住,喉口一直压抑的腥甜上涌,激烈的干咳间,嘴角淌下的鲜血显得尤为刺眼。
“其实你大可不必……”
璟书蹙了蹙眉,他无非不知晓雩岑此刻的心境…或许他也曾经认为,也曾经反抗,以无上的道德去评判这种过于无情冷血措施…但如今身处异位,却是满心的复杂与难受。
是啊…世界上的事,从来便极少有两全其美。
甚至于幼时所见的那些血红疯狂的眼眸,他至今似乎还历历在目。
“…她该懂事了。”
小姑娘全胜之时的猛烈一击,饶是零随已是神体之躯,一时之间,竟也令他出现了不浅的伤势。
没有人可以永远活在象牙塔。
或许此刻的零随方才有些明白那时濯黎不为所动地看着下放昆仑的小姑娘的心境,包括当时雩岑饱受欺凌,他也强忍没有出手相援的缘故…无论是他…还是濯黎,或许可以抱着她走一辈子,但若是有一日,她或许只能倚靠她自己的时候,他希望她有独自行走的能力。
笼中附庸的囚蝶固然美丽,但翅膀却永远不会拥有独属自由的光辉。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245、乐安
“所以…大概便是这样。”
树影婆娑,细碎的光点从枝叶掩映间洒下,午间的操练校场上已是空无一人,被太阳烘烤得燥热的细沙偶伴山风起落飞舞,两道身影在校场边的树荫下席地而坐,左侧一人蜷抱着双腿满一脸愁苦的模样,一语落毕,雩岑忍不住看向一言不发听了自己半晌牢骚的旁侧之人。
自那日她与零随璟书等人闹完意见后,目已过了三日,当晚两人几月来便又一次分了床,这回不同之处大概便是雩岑堵着气顾自霸占了与零随隔的最远的右侧帐篷,两人分割左右,中间这等不讨好的便自然而然属给了璟书。
而人在军中,虽为客说,却依旧有些抹不开脸天天吃睡玩乐,再加上军中本就娱乐匮乏,第二日某个备受她与零随冷战二人压力的男人便自愿申请去了军中,负责些许不那么重要的文书整理工作,也省得两头受气,几乎是早出晚归,成日见不着面。
自认为脸皮绝顶厚的雩岑则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继而百无聊赖地在军中逛了两日,却几乎日日都能碰见突而闪现出来的燕骁,然男人过度的耿直包括木讷的性格总能在三句内将天给聊死,如果有人是因为过度尴尬身亡,她绝对会是被这样尬死的头一个。
...明明她已经非常诚恳的道过歉了啊!这破小孩怎么还追着她不放!!!
雩岑自认为自己脾气颇好,然每每看见燕骁那身装扮与那张木木的脸之后心下却总是燃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无名火,也并非少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似乎他的身影只要出现在她面前,小姑娘便有一股难言的烦躁之感。
她自个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像是烦,又像是过度的熟悉,或是打心底里的逃避,扪心自问,其实错误的合该是她,但明明心下明白这个道理,雩岑却总对燕骁摆不起什么好脸色来。
少年懊恼低沉的脸色又一次浮现在她的面前,小姑娘歉意地低叹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恢复往日包子气的她今日果断选择了绕路而行,却极为意外的碰见了军中另一个跟她脾性颇投的小姑娘——
她说她叫乐安。
今年芳龄二八,是军中穆厨管的养女。
心下郁闷,两人并肩而坐间,絮絮聊了许多,然雩岑终是藏不住心里苦闷的人,三两下便将这几日的哀怨与不满一股脑地朝他人倒了个空。
深吸一气,胸中郁气稍解,小姑娘端端向后倚靠在树干上,午风轻拂耳侧碎发,明明年岁相差颇多,两人的相貌与气氛却意外像是从小一齐长大的发小般和谐。
“可是你还是违背了贺公子的保密条议啊——”
乐安眯着眼笑笑,便见雩岑稍稍放松的脸顿时懊恼地拧成了一团皱巴巴的模样,像是才想到某层不可言说的利害关系,其实这件事本身便无何,她不满之下说了便说了,但如此牵扯到零随与璟书的安危却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如今寄人篱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自己跳入虎穴?
眼见着小姑娘脸色变化无穷,从白到黑,再到皱巴巴的黄与亮腾腾的绿,乐安这才知晓自己这句话的玩笑似乎开得过大了,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其…其实这件事我早在军中便听了些风声,况且我阿爹也在这里,你万般放一百个心,虽然我从小到大便没有什么朋友,但我也是不会出卖朋友的!”
“…朋友?”雩岑稍有些怔愣,其实她从清微府直至目前,便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说得上的朋友…若论是颦瑶,其实二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多,有时说不上平等,若论是花青花镜她们,更像是同事,再说至暮汜的话,两人关系也更为偏向是上下级。
如今一想,她却从未正儿八经交过一个朋友。
“对,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乐安熟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拉过她手的小脸闪烁着兴奋的光辉:“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呢。”
“嗯?”
“自我懂事起,便与我阿爹在军中长大,阿爹不许我与那些士军靠得太近,况且这便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去年年底军中便才来了个姐姐,是东边赵大夫家的女儿,可惜那时正值操演,那个赵姐姐成日忙的很,我去了好些时日便也没说上几句话,然后……”
“然后……”
乐安认真的小脸突而涨为一片通红,半晌才在雩岑催促的目光下支支吾吾地低语道:
“…我有一日不甚撞见了邵军师与赵姐姐在药馆的帐篷后……呃……”
小丫头尬尬的搓了搓鼻尖,显然这一幕冲击了她脆弱的幼小心灵,继而才绯着脸又道:
“然在前一月赵姐姐的肚子便渐渐大了起来,之后邵军师便拉着姐姐去与赵大夫坦白,说要求娶赵姐姐…我听军中的其他人说,那日赵大夫连他平日喜欢的砚都砸了个粉碎,说是怎样也不同意,拉着赵姐姐便要走…而后也不知邵军师怎得让那个顽固的老家伙妥协了,随后便带着赵姐姐回了京尹养胎……”
“前几日,赵大夫也因为担心女儿拾拾跟着来运输给养的木车走了,所以一直我也没跟那个姐姐搭上几句话,况且赵大夫和这邵军师一走,军中的军师和医师便暂时空悬了位置。”
“呃…?怎得…”雩岑明明记得,按照话本中的人界规制,军师和大夫这两个职位怎么也不该只有一个人。
“燕将军本是回京探亲的,好似是临时应招留在这的,邵军师本是他随从的部下,如今这一走,除了些许后来的征兵,其实还是以往边城的模样。”乐安解释道:“临峣地势高,再者就是山路抖且险,易守难攻,所以就算是与北尹开战两方也不会从这打起,所以本配备的也只有一般的守军与偶尔应急的大夫罢了。”
“再说现在几乎所有的大夫都应召留在了关内,我们也不必打战,用不着军师,一来二去的,这两个位置便也空了下来呗…实则军师不重要,我听闻燕将军近日正暗地里招探些医士呢。”
乐安如此一大段赘述解释下来,雩岑倒也想起这些日在军中的所见所闻,那燕骁好似本家便是星帏之中武之定国的大家嫡系出身,应是镇守另一处中州大关的,如今说来怕也是因为疫症紧急,临时被调派至临峣的。
“医士……”
雩岑捻着手腕,想起了某位这几日足不出户的天帝,末而又狠狠撇了撇嘴,想着这几日零随该是又呆在他的房中翻他那几本破书,也不知还能不能想起她这号人来。
“那位…凌公子?”乐安语罢,便似又想起什么,轻咳一声侧眼偷瞄雩岑猛然低沉下来的脸色,“其实那日你进军营时我便瞧见了…咳咳…如今这情况,该不是与你那夫君吵架了不成?”
雩岑脸色一绯,有些气急败坏否认道:“才…才不是!”
“…那莫不是与那邵军师一般…….?”乐安似又想到些许奇怪的东西,顿时也俏红着脸,又极为尴尬地咳了两三声:“其…其实两情相悦…两情相悦就好…世人目光什么的…咳,邵军师也是一表人才呢…家里也是京里三等的大官呢,赵姐姐想必也是有福之人……”
“……”
雩岑沉闷了半晌,想着自己与零随颇为的关系,按常理而言,这男人本该是她所嫁之人的兄弟…从另一层面来说,还是她的顶级上司,但论情理,两人感情已走至这般份上,又该如何算...
“阿岑…”然闷闷思考时,旁侧的乐安却托着小脑袋侧头笑眯眯地看向了她:“其实凌公子很爱你呢。”
“…?”
乐安解释地比着手道:“呃…就是前日,你刚来的那一日罢…你跑出去时我正巧看见了,本来尚不在意,但晚些天要黑的时候,我才碰巧发现西场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影…直至你后来迷了路,那个人影也一直都未跟丢。”
雩岑一怔,她明明前日自顾随意找了片空地坐到了天黑,方才独自摸着黑不情不愿地兜兜转转地回了帐篷。
她以为那日从没有人来找过她。
“后来我忍不住跟了上去,凌公子发现了我……”乐安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却反倒极为好脾气地劳烦我帮你叫人送桶热水…说你体寒,若是身子不泡热,怕是一晚上睡不好呢……”
“他还向我问了军中的医馆在哪,我给他稍微指了指…但那日军中的医馆好像未开,昨日赵大夫的一个小徒弟才回来帮忙着整理药材和开些简单的医单…但我不敢多问,结果他与我道完谢便走了。”
“那他…他还说了什么……”不自觉中,小姑娘的声音已是有些微微的沙哑。
“没有了…”乐安皱着眉似乎又将那日的一幕幕场景重现了一番,终是摇了摇头,叹出口气:“雩岑…我有时真羡慕你…不…”
乐安一脸认真,“其实是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有人这么关心你…也羡慕你的名字……”
小丫头捧着脸道:“雩岑…雩岑……如山之高,若雨之甘泽万物…不像我的名字啊,平平无奇…”
“所以才会今日刻意等着你…我知你在那条路被将军堵了两日,今日大概率会朝着我这来呢。”
雩岑一怔,完全不知这番完全可以称谓恰巧的际遇竟是人为刻意制造的。
“我想看看凌公子的心上人是怎样的…”乐安望着她的脸,突而扑哧打破了严肃的气氛,“我以为你定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才会与公子吵架…如今你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相处多多了…至于你一开始倾吐的那些问题…..”
乐安想了些,却意料之外地突而转折冒出一句,“你知晓我的身世麽?”
然还未等雩岑反应过来,对方却已沉了沉思绪,敛了眸抱着膝盖与她低低说起来:
“我虽为阿爹的养女,他却是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但也因为如此,阿爹自二十八岁养我之后…便已决终身不娶。”
乐安的眸光渐渐飘远,神思清浅透彻,脸色淡淡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的亲生父母,本是临峣南城的一对医士,大约是二十三年前…也像是今日这般,一场猝不及防来自北尹的瘟疫,爆发了。”
——————
抱歉各位…今天家里的电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短路烧断了……
_(:t」∠)_所以电脑的电只够码一更【因为是游戏本超级吃电】
这星期的2次加更一定补,我明天找人来修电路(?w? )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246、如梦
“可你不是…今年方才十六?”
雩岑一怔,这过于古早的时间线猛地安在一个尚不足二十岁的少女身上,却莫名觉得有些违和,熟料乐安却只是捧着脸朝她侧眸莞尔轻松道:
“对呀…所以我从未见过我的亲生父母,实则…或许见过也记不得记们模样了罢。”
继而顿了顿,才将之前的时间线稍稍理清,接着讲下去:
“我的养父名为穆戈,我在不到一岁时便被病重的父亲托付给了他,并得此成长至今...而我也是稍大些真正懂了事,阿爹才主动与我说出当年之事,我成长的路上缺少娘亲陪伴,阿爹便日日陪着我,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他一手好厨艺也是在那时一点一滴练出来的...”
“所以大概也是很久的后来我才真正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姓孟,原是这临峣城南的大夫,而后与同为医药世家的母亲成了亲,但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瘟疫并未蔓延到星帏,便只是在北尹极北的几个小城流行,据说那时的那种瘟疫传染性并不强,可若是不慎染上了,几天内便病入膏肓,救无可救,再者北尹极北之地本就人烟稀少,故而那时的北尹皇族派兵将几个存有瘟疫的小镇全都封锁了去,只派着些许御医探诊观治,然害了病的人却还是一一死去。”
“父亲母亲初时些许听闻,便不顾众人反对毅然跋山涉水而去,这一路如此便车马劳顿了一年,待到赶到时,病期已没入了最尾…只因害了这些病的人陆陆续续都死光了,虽说从头到尾都并无药可医治,但父亲母亲还是日日寻户问诊,终在最后时刻研制出了可行的药方,救了剩下的人,也就是在那时…亦碰巧救治了同患瘟疫的阿爹。”
原还有这么一段奇缘…难怪乐安的养父会正值而立,便独自抚养一个小女孩十些年有余。
雩岑眨眨眼,便听着乐安的回忆继续蜿蜒——
“之后的事,其实便平常得很了…阿爹受了恩,自是许诺往后定涌泉以报便匆匆离开,但报恩这事如今这世道却大都只是客套,再说那时阿爹孑然一身,我父母便也从未放在心上…但阿娘自那年的车马奔波后身子孱弱,连着些许年都养不起来,膝下无子女也颇惹人闲话,最后在二十七八时好不容易怀上了我…却因此撒手人寰,父亲悲痛之余也是一病不起,然正愁苦间,不想却碰上了回来答恩送物的阿爹……”
“故而这一来二去…我在几个月大时便成为了彻底的孤儿。”
……
轻敛杏眸,雩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头,其实若说她往日悲惨,却也是在摇篮中有过辉煌名头的…若自己的活法都全赖他人的评价,这百年万年之长短,其实又有何异…
“可我的生活,却一点也不像孤儿。”
她看见身侧的乐安勾起唇角,一脸洋溢的幸福却是连细碎的树影也掩不住的。
“阿爹教我走路,教我说话,教我认字,亦授我人伦礼义…他比这世间的许多父亲都要称职,我其实知晓他幼时常带我去下馆子其实是他把菜做糊却不好意思坦白的借口,我也知晓阿爹名义上的孟母三迁为了给我寻找好老师之说只是他做饭把厨房烧塌了的理由…”
“他于我如父如母,却从不喜欢我叫他阿爹…他说人之人伦,生养之恩该称为父,我自小便成了孤儿,便连父亲的脸都是想不起来的,可他如此说我便不叫了,在常人面前还是称他义父。”
“他今年却与我说…我是个大姑娘了,待到秋后真正十六的时候,他便为我择一位令我合意的好夫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就算我是孤儿,也不能让别人看低了我一等,都是有手有脚的健全人,又何曾比那些深闺小姐差。”
“可我不想…”乐安的情绪落寞下来,缓缓将脑袋逃避似地枕在了膝头,闷闷道:“…若是可以,乐安原意一生不嫁…便只陪着阿爹。”
“他那样的人,粗手粗脚连个像样的衣物都补不了…就算会炒些大锅饭又如何,整日蓬头垢面的,又有哪个女子看得上他…!…还不如…还不如一直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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