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他曾嗤笑罗昊口中的爱情,特别是他特认真的跟他说,你没遇上,遇上了你就懂了,当时他就觉得荒谬可笑嗤之以鼻,年少时谁不曾做过梦,谁不曾憧憬爱情,可看多了名利场里的逢场作戏,不免厌倦,他遇上的女人太多了,只要你够大方哪个不是寥寥一笔钱就打发了,这年头,有什么能敌得过金钱物欲的诱惑,至死不渝的爱情是拿来哄骗那些爱做白日梦的痴人的,直到他再次遇上谢乔,还在奇怪居然还有她这种傻帽儿,固执的坚信爱情,任他如何打击,就是不肯相忘,就算罗昊遂了他的意跟宁筱雅订婚了,她还是要整些汤事儿出来把他气个半死。
有时候他就想了,难道真有这回事?真是他没遇上么?
后来看到谢乔总是哭,眼睛里都是伤心,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眼泪怎么就那么多呢,哭得他烦,哭得他嫌累得慌,可他也没想过要放手,从一开始的不忿,不甘心,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没遇上,而已。
谢乔的嘴巴撇了撇,似是在梦里也想了伤心事,这个倔强的姑娘像只如柔软的鸽子窝在他的怀里,他渐渐收紧手臂揽着她的肩,用力的就像未曾拥有过。
他抬抬眼,就看到一侧的车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静谧的,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一种“哗哗”的响声,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他忽然就镇定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眼光虚浮,盯着某处默默的出神。
谢乔是被潘东明叫醒的,醒过来后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怎么能在这种境况下睡着呢,她赶紧去看他的伤口,她的包扎技术不怎么样,绷带上也是血,也看不出来伤口是不是暂时止住了血,正在懊恼就听见潘东明说:“天亮了。”
她随着他的目光去瞧窗外,果然是朦胧的白色,难道黑雾散了?她一阵惊喜,想要爬过去确认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腿蜷缩的已经麻痹,这会儿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脚l,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她狼狈的用手去揉,听见潘东明又说:“乔乔,包里夹层有个不大的小盒子,你找找。”
她去翻出来打开,是个子弹头形状像个钥匙扣一样的东西,尾巴处还带一个拉环,可以套在手指上。
“这是激光笔,可以穿雾定线,背包里还有一些野外用的着的东西,现在,你听我说,我听到有流水声,或许不远处有一条山溪,我要你把这些都带上,去找水源,找到后沿着上游走。”潘东明讲话明显的有些喘了,听他说这些谢乔的眼睛又模糊了,他的唇像脸色一样苍白,说话吃力,可还要给她讲那些工具都要怎么用,最后他又说:“除了那支笔跟笔记本,你都带上,记得我说的话,按照激光笔的电线沿直线走,到了空阔点的地方,有信号了打电话求救,现在,你走吧。”
谢乔默默的把一些压缩饼干矿泉水放到他触手能及的地方,又把背包整理一下,打开那把多功能的工兵铲,捣碎前车玻璃,一股冷风夹杂着浅雾钻进车厢里,她扭身去把潘东明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又把自己那件大袄仔细的给他裹好,才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而坚定的说:“等着我。”
他笑了笑,也小声说:“能亲亲我么?”
谢乔闭上眼睛,两串眼泪滑下脸颊,伏头吻在他冰凉的唇上,离开时她说:“我一定会找到人来的,你等我。”
“好,我等你。”潘东明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即将钻出车外,又轻轻说:“谢乔。”
她回头,他笑着说:“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潘东明虽然在笑,谢乔却觉得他的笑有点莫名的悲伤,冷风从外钻进来,耳边的碎发就飘到脸颊上,痒痒的,她沉默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喃喃说:“潘东明,你要好好的才行。”
潘东明点点头:“行了,赶紧的,走吧。”
她不放心又叮嘱:“饿了就先吃点东西,还有水,补充能量。”
他轻轻笑了笑:“你真是啰嗦。”
“那,我先走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潘东明亮亮的眼神紧盯着 她的脸,放佛贪婪的要把她的样子深刻在心底,低声说:“祝你好运,保重。”
谢乔低头从破口处小心的钻出,昨晚上那铺天盖地可怕的黑雾已经变成灰白色,有些能见度了,她仔细查看脚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岩石上,岩石的下方是几颗有着俩人合抱那么粗的枯树,他们的车子从上方滑下来,原来是被这几棵救命树给挡着了,她抬头看,雾气弥漫,上面不知道有多高,低头,沟渠里的云雾像一片白色的大海一样汹涌。
谢乔把激光笔打开,一条细细的强绿色的激光钻进了雾里,她把激光笔含在嘴巴里,手脚并用慢慢向下找到落脚的地方,试了试有承重力才敢迈出另一只脚。
雾气里依然存在臭皮蛋的味道,谢乔把自己的大袄裹在了潘东明的身上,这会儿直冷的想抽筋,把脖子上的那条大眼妈的大围巾包住头脸,没地儿下脚处就用工兵铲挖个小坑,越往下走路就越不好,脚下湿滑,一丛丛的箭竹叶子上一层白露,却是枝叶锋利,一把把长剑一样,潘东明的手套很大,她就用手拨开,继续沿着直线向沟渠深处一步一滑艰难的走下去。
越往下走箭竹丛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她举起手,箭竹的高度超出她的想象,比她一人一手还要高,挡住了前方的视线,谢乔只记得潘东明的话,按照激光笔的电线直走,不然绕开,脚下的本来湿滑的泥土地忽然变得松软,雾里还含着瘴气,虽然淡了可依然让谢乔感觉气喘心虚,头晕眼花的,工兵铲一侧是锋利的砍刀,谢乔用尽力气劈开碍事的箭竹,她也得做个记号才行,不然出去了进不来,那个男人还在等着救命。
劈开容身而过的一小段路已经把谢乔累得不成样子,也不冷了,感觉着出汗了,刚跨出一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头载进了箭竹里,还好她即使的用胳膊护着脸,只有额头上被箭竹划了几下,手腕处露出的皮肤被割伤,细细地溢出血来,她心里急,这会儿又摔了一跤,看着那几道小伤口又不禁开始伤心,只想要嚎啕大哭,可想到还在车子里惨兮兮的潘东明,掉了几滴眼泪后,使劲力气爬起来,找到掉在松软植被上的激光笔,扭头看看,原来绊倒自己的是一横倒在地的枯木,树干上也是布满了茂盛的苔藓,一丛丛可爱的小蘑菇像是壁灯一样,她也顾不着欣赏了,拾起工兵铲继续砍,此时她的眼里心里什么也没有,只想着要快,快点穿出这片箭竹林,找到山溪找到人,怕耽搁一点时间就会耽搁那个男人的性命。
前面似乎到了一个大沼泽的底部,因为气味更浓重难闻,脚下的植被也是越来越软,脚下一踩,就会冒泡泡。谢乔已经没有力气,身上的夹袄被雾气打湿了,跌了一跤后这间夹袄就分不清什么颜色了,抹了把汗瘫在地上准备休息一下,平复了喘息,她按了按额头,印堂处隐隐的疼痛,箭竹林里静谧的让人毛骨悚然,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她忽然听到一阵淙淙的流水声,她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耳鸣,侧耳仔细的听后辨别出的确是流水声,果然有山溪!
惊喜伴着砰砰的心跳,谢乔顿时又有了精神,可惜此时此刻她早已累得不成人形狼狈不堪,由于体力严重不足,加上瘴气让她昏迷迷的,她居然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费了好大劲儿她才把背包揽在肩上,只好伏在地上摸索着往前爬去,今儿就算爬也要爬出去,不能砍开箭竹做记号,她就把护着头脸的围巾解下来,用砍刀划破,撕下一条儿侧着身子拉弯一根箭竹绑在尖儿上,再多的箭竹刺条也顾不得了,从刺从中爬过去,箭竹锋利的叶子划破了她的脸颊,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了,麻木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感觉的找着人,赶紧的去救人。
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谢乔的眼睛却越来越发花,好像看到潘东明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迫自己一定要坚持,当她感觉夹袄的袖子湿了,眼前隔着几丛箭竹的缝隙也忽然开阔了,她找到山溪啦,她激动地用铲子支撑身子费力的抖着脚站起,不顾一切踉踉跄跄的往前冲去,脚下一片冰凉,她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两米多宽的小溪里,她回头把整条围巾都系在溪水边的箭竹上,又用冻死人的溪水洗洗脸,才感觉不那么眼花了。
四周还是雾蒙蒙一片,能见度却已经达到十几米远,她不顾水深水钱疾步顺着小溪流水方向向上游走去。
小溪两侧都是又密又高大的箭竹,谢乔吃了它的苦头不敢再走近,此刻脸上手背上到处都是细细长长的血口子,往外浸着小血珠子,只能咬着牙忍着寒冷趟在冰死人不偿命的溪水里,小溪里又满是常年积累的岩石块儿,被溪水冲刷的光滑无比,落脚一个不稳就滑倒了,爬起来身上的衣服里外都湿透了,夹袄的外层还有她散在脸颊边的头发居然都结冰了,她摇摇头就能听见“哗啦哗啦”响,可什么苦难都比不过那个男人的性命来的重要,栽倒了爬起,没多久又栽倒,谢乔用这辈子最大的忍耐力支持自己不要停下,她知道也暗暗祈祷潘东明千万不要有个任何好歹,别的不说光是他的身份都不允许他有事,如果他因为自己敢有个好歹,下面的她也不敢想了,咬着牙喃喃自语:“人恩,赶紧来个人啊,救命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走的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勉强随着小溪转过一个小山包,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哗哗”声,他停下脚步,勉力的抬头看去,前方依然有雾,却能模糊的看到竟然是一个雄壮而美丽的瀑布!
瀑布虽然落水的落差不大,但经过可怕的黑雾,翻车后,这在谢乔眼里它却是天下最美的景致,她的眼光随着瀑布的水流渐渐的往下落,心里突然一紧,瀑布的一角朦胧的看到一个黑影,好像还在移动,有人!
谢乔顿时激动的浑身充满了力量,不顾脚下踉跄快速冲过去,怕那人走开在雾里消失不见,一边使出全力大喊:“等一下,快救人啊!”
黑影没有走开,谢乔的心里狂喜一片,可等到她冲到离那个黑影只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雾气变薄了,那个黑影的影子骤然显现,却是一匹马,一匹世界上任何角落都能看见的普普通通的马,她愣住,用手揉揉眼,仔细看还是一匹马,不是白色的也没有翅膀,不是她眼花,那匹马正伸长了脖子在溪水边喝水,看到谢乔也不怕不惊,抬起骄傲的头颅侧着长长的马脸,用一边的大眼睛瞧着这个深山里的不速之客,还讽刺的朝她打个响鼻。
谢乔一下子就懵了,只觉得嘴巴里苦的要命,失望透了,悬着的那颗心就从云端直落崖底,大喜大悲加上心力憔悴,一口气憋在喉头出不来,翻翻眼,“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小溪里,晕了。
谢乔醒来的时候被噩梦吓醒的,她梦见潘东明满身血的站在悬崖边,对着她摆摆手就扭身往前一步跳了下去。。。。。“啊——”谢乔揪着胸前的衣服就折起身子,粗喘,抹汗,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床边还站着一个梳辫子的姑娘,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把火钳子,火钳子正对着一个大火炉子,看来是人家正在笼火,被她突然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她愣了愣对姑娘说:“这这这哪啊?”
姑娘放下火钳子走过去,端起一碗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就递给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姑娘见她愣怔又改用汉语说:“把它喝了对你有好处。”
谢乔接过却心急如焚:“我怎么来了这里?”
“哥哥爷爷经过y阳谷时救了你。”
“我在这里多久了?”
姑娘想了想,说:“嗯——快一天了吧,早上爷爷要去寨子里给人看病,走了一半就发现你了,就回来了,现在要做晚饭了。”
谢乔一听惊了一跳,都这么久了:“可可还有人等着要救啊,赶紧的救人啊求求你了。“
姑娘一愣:“还有人?谁呀?“
谢乔一掀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可她没心思研究这些,跳下床拉着姑娘急急的说道:“快带我去见你哥哥,有人受伤了被困在那里,赶紧的救人啊。“
姑娘被她搞得紧张,赶紧说:“你身子虚,先躺下,我这就去叫哥哥来。”
谢乔那还管的着自己虚不虚,跟着姑娘就出屋门了,出了门才发现屋前是个极大的院子,一边堆满了劈柴,一边是个马棚子,一匹黑溜溜的马站在里面优雅的嚼着干草,一边吃一边打着响鼻,甩着粗粗的尾巴不停的移动马蹄子。
她也顾不得再去打量别的,跟着姑娘进了另一所屋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蹲在一个老人面前捏脚,听见了脚步声就回头,看见谢乔便笑着站起身说:“你醒啦?”
这不废话吗,谢乔看见他就落泪了,哽咽着上前一把揪拉住了男人的胳膊,把男人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她,她抹抹泪说:“好人,谢谢你救了我,可还有人在那等着救命,救救他吧,他不能死。”
男人向后看了一眼老人,又扭过头说:“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姑娘给谢乔搬来小板凳,她就坐下整理一下情绪,把他们遇难的经过给男人说了一遍,最后哭着说:“求求你们了,那个人不能有事,救救他吧救救他。。。。。”
男人绕绕头又看了一眼一边沉默的老人,谢乔这才注意到了老人,不禁也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滑下眼光盯着他的手,——那哪是人的脸啊,不看他的白发只看他的脸估计连神仙也猜不出他的年龄,本来应该是长着嘴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堆扭曲的红r,他的手比起他的脸,还是比较能忍受的,可他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一腐烂了的蛇皮手套一样,为了礼貌,她强忍着没移开眼光。
老人开口说话,谢乔又不由自主的去看他的嘴,他一说话那堆红r就突然裂开,她简直不能再看第二眼,赶紧又去看他的手,老人只说了一句话俩字:“鸣钟。”
年轻男人还没说话,一边的姑娘就欢
喜的“哎”了一声,扭身跑了出去,没一会谢乔就听到像是寺庙里才能听到的那种鸣钟声,她知道,这是人家答应救人了,眼里含着眼泪滑下凳子,就要跪下:“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好人……”。
年轻男人眼疾手快的扯住她,一边说:“哎呀你这是干嘛呢,你这是干嘛呢。”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院子里才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高壮汉子,都是皮袄皮帽,高筒靴子,见了年轻男人就问:“青山,老先生鸣钟啥事儿?”
青山指着谢乔说道:“她哥哥在y阳谷遇难,咱去救人去,怕晚了来不及。”
一个汉子吃了一惊:“y阳谷?怎么去那啦?”
另一个说:“还说什么赶紧救人去。”
这些都是最朴实无华却与谢乔素不相识的普通人,谢乔感激的双手合十不住的给人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老先生从屋里走出来,说:“青山,点上檀香拜山。”
孽债62
拜山仪式女人不能参加,谢乔与那个姑娘躲在屋子里扒在窗口偷看,看着他们慢吞吞的又是点檀香又是跪拜的,谢乔急得恨不能冲出去求他们快点。
姑娘看她不住走来走去不安生,就说:“我们这里要进y阳谷就得先拜山神,求神保佑,你不要急,你哥哥会没事的。”
y阳谷,听听这个名字就让谢乔觉得没牛硕魇苌吮焕г谀抢镆惶煲灰沽耍腔乖诎莞雒煌辏窃偻砘岫慌抡嬉跹袅礁袅耍懿患泵础?br /
瞧她着急姑娘没话找话说:“我叫尔玛,羌族人,你呢?你叫什么?”
“谢乔,谢谢的谢,乔木的乔。”
“y阳谷地势很复杂,不过哥哥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谢乔点点头,尔玛看看她的脸,又说:“疼么?”
“什么?”
“你的脸,有伤口。”
谢乔摇摇头,尔玛拉着她说:“傍晚山谷里极冷,你穿我的皮袄吧,你被带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会冻伤。”
穿了尔玛的皮袄后拜山仪式也终于完了,青山的肩上披着扇形蓑衣手里拿着马鞭子说:“走吧。”
谢乔看他手里不但拿着马鞭子,还拿着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不吉利,可她不敢问,怕他回答说?
孽债 第 19 部分
谢乔看他手里不但拿着马鞭子,还拿着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不吉利,可她不敢问,怕他回答说没希望了这是裹尸用的。
青山套了马车让谢乔坐在上面,前后都有人手里拿着没有点燃的马灯还有松油火把,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进入林中时终于没有了,现在天还亮着,从外面看,参天古木的林中黑压压的却依然存在薄雾,青山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又用火柴点燃了火把,把那白布展开,从马车架子上抽出两根小臂粗的长g穿进白布的两侧,原来是个简易的担架,有人过来扛在肩上,进了谷到了她晕倒的那个小瀑布前,天就完全暗下来了,青山对谢乔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大声说话。”
他的小心让谢乔的心又揪起来,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进谷没路,他们就顺着溪水去找谢乔挂起的围巾,找到后留下两个人接应,青山裹了裹身上的蓑衣,用柴刀把箭竹砍开一条缝隙,按着激光笔笔直的直线一直搜寻到他们翻车的地方,谢乔冲在前面手脚攀爬,当能看到车子的轮廓时她激动得叫潘东明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她的心里咚咚急跳,一边喊一边奋力的向上爬去,青山紧跟在她后面用火把照亮了歪斜在岩石上的车子。
谢乔蹲在早上她爬出的破口处久久没有动一动,车子里的景象随着身后火把的增多越来越亮,可她的脑袋里却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炸掉,仿佛耳边还有他的浅笑声,他小声的在自己耳边说,能亲亲我么。火辣辣的热气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摇摇脑袋,好像要努力清醒一下看清楚,潘东明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临走时被她裹得严实的大袄已经被他掀开,胸前放着打开的笔记本儿,肋下还有她包扎的绷带,此刻早已是红色,却独独不见了刺破他身体的那块玻璃……原来,他这么残忍,不但残忍的伤害别人,也残忍的伤害他自己。
他的面色像纸一样白,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了气息一样。他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的么,他不是答应了等着她的么,她忽然觉得很愤恨,这人从来都是这样,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一点信用都没有!但她半蹲在那里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潘东明?我找到人了,我回来了,你醒醒?”
声音小的仿佛是怕惊吓住正在酣睡的小孩子。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看到青山满是怜色的眼睛,她就傻愣愣的问:“你干嘛?”
青山把火把递给一边的人,对她低声说:“我得把他弄出来。”
谢乔机械而麻木的坐到一边去,呆呆的看着青山用砍刀把那些已经脆裂的玻璃全部敲掉,碎玻璃落在硬硬的岩石上传来零碎的响声,她就想起了车子在黑暗中歪斜最危急的那一刻,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扑向她时他想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再说话,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什么,整个人傻呆呆的木偶一样,又仿佛自己是被抛进了时空黑d里,除了抖动浑身没有力量没有感知,只余下空荡荡的躯壳,那辆歪斜的车子在火把恍惚的照明下,就变成张着大口的怪物,怪物的嘴巴里含着没有半分知觉的潘东明。
从间隙里看到潘东明沾染着血,又软软无力半张开的手,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慢慢袭上来,他就这么死了?这只手,不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么?这只手,不是无所不能的么?一直以来他在谢乔的眼里心里,就是个最卑劣的恶徒,是九重天里最恶的恶魔,用最卑劣的手段粗暴的肆掠,硬生生的焚毁她让她痛不欲生,以前恨的狠了她就想,他是天底下最该死去的那一个,他怎么还不死呢。可现在,看着青山与另几个山民把他无知无觉的身子往车外拖拽,就像是拖拽一袋米或是巨型玩具一样,她就想,原来,他也是这般脆弱,恶魔原来也会死。
把潘东明拖拽出来没费一点劲,被卡在座椅处的那条腿之前已经被他自己弄出来了,此刻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扭曲,有人托着他的头,拽着他的胳膊,也有人托着他的腰,终于他弄出来时那条受伤的腿磕在车窗前的边棱上,昏迷中的潘东明忽然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惊喜了所有人,有人大声说:“他没死!他还活着!快,担架!”
本来安静的几个人忽然开始忙碌,这片小小的岩石平台就变得异常拥挤,谢乔还没反应过来,仿佛不明白他还活着这几个字的含义,有人轻推她一把她才愣怔过来,喃喃说:“他没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尔玛已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谢乔看着黄黄的玉米蒸蒸配着坨坨r,胃里像塞满了石头一样,尔玛让她去吃饭她就摇摇头,坐在一边,看着老先生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潘东明包扎摸骨,碰到伤处时可能疼得厉害,伴着几声轻咳就满头大汗,青山在蜡烛上烤着几片膏药,贴在伤处后用竹夹板固定。
老先生扳开潘东明的嘴巴看了看,摇摇头,对青山说:“还是送走吧。”
谢乔去翻背包,去找潘东明的电话,他这个样子一定得送到医院去,打开电话耐心的等待它跑完程序,却依然是没有信号,她对青山说:“这里附近哪里能打电话?”
青山想了想说:“这里山深信号不好,附近寨子都没有电视电话之类的,不过走远一点翻过一座山,下面护林场那里好像就有电话了。”
“带我去,这个人不能有事,我要打电话求救,他需要去医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护林场,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只狗在院子里狂吠,青山上前去敲门,便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前来开门,看清是青山后讶异的问:“青山,是你啊,这么晚了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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