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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老师准备上书反驳刘敞么?”陈恪希夷的问道。
“反驳自然是要反驳的,”欧阳修淡淡道:“但是,如今整个官场对他充满敌意,狄汉臣强留下来又有何用?还不如去地方上,当个节度使逍遥自在,过上些年,朝廷用人,自然会再次想到他。”
“老师……”陈恪的呼吸粗重起来,若非对方是他一直很敬重的欧阳修,陈恪怕是要用鱼竿抽人了。
“你是不知道,狄汉臣这四年枢密使,是怎么当下来的。”欧阳修看看他,见他一脸的愤慨,轻轻一叹道:“要是换了我,早就主动请辞,离京哪怕当个县令,也不受这份窝囊气。”
“我知道……”陈恪轻声道:“他饱受同僚排挤,朝廷大事,从来没有他出言的份儿,就连他的下属,也敢公然挑衅他。”
“对。”欧阳修颔首道:“世人只为功名累,狄青就是名利心重了点。扔了这个官又能怎样,不就一身轻松了吗?”
这不是欧阳修在说风凉话,而是宋代士大夫的共同思维,他们做官,讲得是顺心,这京官做得舒坦,就当下去,不舒坦,便请求外调……反正工资一分不少拿,还能不用早朝睡懒觉。
陈恪想了想,觉着欧阳修说得不错啊……何况他当年,也是这样劝狄青的,干嘛要当那个枢密使?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那老师,准备怎么办?”
“我也写份奏章,驳一驳刘敞。”欧阳修顿一下道:“同时建议官家解除狄汉臣的枢相一职。”
“……”陈恪沉默良久,幽幽道:“老师以为,千百年后的史官,会怎样写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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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六一章 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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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欧阳修之前,陈恪曾经去过一趟大相国寺。
他忘不了,自己当初劝狄青,不要接受枢密使一职时,狄元帅那强烈的反应。所以陈恪必须要知道,此刻的狄青,又是何等心境…。这直接决定了事情的难度。
听说陈恪到来,狄青十分高兴,他爽朗的笑着,责怪陈恪道:“来京半年,也不到我家里坐坐,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是的。”陈恪点点头,近距离观察,他发现几年不见,狄青衰老得可真快,鬓角斑白、皱纹隐现…,当初的大帅哥,已经变成老帅哥了。
“嘿,这气性,可真大。”狄青让他坐下,有些萧索的笑道:“听说你要参加这科的大比,不来也好,不来也好哇……”
“我这不还是来了么?”陈恪说着望向狄青道:“元帅,四年了,你这枢密使,也当够了吧?”
“嗨。”狄青摇头苦笑道:“想不到四年不见,我们还要继续同一个话题。”
“但想必元帅两时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陈恪轻声道。
“是啊”狄青长身而起,背手走到门前,望着外面漫天的雨幕道:“四年时间,说起来一点不长,对我来说,却是沧海桑田、恍若隔世。”
这是当然了,四年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指挥千军马万的大元帅,人生是何等豪情壮志?四年后,虽然贵为枢密使,过得却是鬼一样的日子,你让狄青怎么能不唏嘘。
“我这次来,是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闻。”陈恪也不跟他磨叽直截了当道:“元帅深谙兵法,应该清楚,自己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狄青久久不语,雨帘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铺就的台阶上,不断溅起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角。
“退一步吧,元帅,退一步海阔天空。”陈恪起身,走到他身后道:“你的伟大不需要一个虚位证明。”
陈恪这话,说得极为得体,一方面暖心:另一方面,也提醒狄青,你这个枢密使,不过只是空头而已权柄,都在宰相那里呢。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显然在京城经历了这么多事,陈恪也渐渐成熟了。
狄青闻言心里暖洋洋的,但他转过头,认真的看向陈恪道:“仲方,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说狄青你就名利心轻点,扔了这个官又能怎样,不就一身轻松了吗?但是我不能,我必须要在这儿。”他的语气带着些ji动的颤抖,一字一顿道:“不管多难,我都要在这儿。”
“为什么?”陈恪无法理解道。
“你不是贱儿出身,不知道没有希望的人生是多么的让人绝望。这天下,对军卒们是多么的不公平!”狄青压抑着愤懑道:“只要当兵,就要被像牲口一样刺印,从此被人轻视、被人侮辱、前途更是一片黑暗。”
他的双目投射出最坚定的光,对陈恪道出自己埋藏最深的心曲:“是的,我确实是孤军深入,到处都是敌人,每日都活在煎熬中。但只要我在这儿天下贱儿便知,朝廷有此名位相待。”狄青声音很轻,却字字印入陈狗s口道:“人有了希望,才会奋进,才有可能击碎不公为此,无论多难我都要待下去!”
“……”陈恪的眼睛湿润了,他万万想不到,狄青恋栈不去,竟是这样的原因。这世上最动人,不是政客们口中的豪言,不是女子眼里的泪水,而是高贵的方式,对不公的不顺从……
他深深作揖道:“元帅,陈恪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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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设计,陈恪才来找欧阳修,提出他荐谋已久的发问:“史家会如何评价?”
“史官自当秉笔直书。”欧阳修这个翰林学士,目前的主要任务,便是与宋祁一道重修《唐书》,哪怕是现在治水任务如此繁忙,他也依旧笔耕不极,每日里对那些历史人物青史定论、点评臧否,自然对这个话题极为敏感。
“那老师怕要难逃千古骂名了。”陈恪淡淡道。
“哦?”欧阳修也不着恼,他对这个学生极为喜爱,自然会听他的后文。
“敢问老师,何时会修《宋史》?”陈恪问道。
“自然是…。”欧阳修面色一变,低声道:“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自然是宋朝灭亡、新的朝代建立后,才会修《宋史》了。
“老师是史学大家,自己在修《新五代史》,又奉旨修《唐史》。”陈恪道:“难道会以为了这世上真有不灭的王朝?”
“哪里会有千年的王朝……”欧阳修摇头唷叹,望着茫茫的水面,见几支水鸟掠过,道:“从夏启家天下,有了国的概念后,已经历了多少朝?哪个君王不想千秋万代?可国家是有气数的。应运而生、气尽而亡,从无幸免,我赵宋岂能例外?”
“那以老师看,如果大宋亡国,最大的凶手,可能来自哪里呢?”陈恪追问道。
这也就是在言论自由的大宋,要是在别的朝代,欧阳老师早就大耳瓜子扇上了,哪会跟他多费口舌:“历朝之亡有两种原因,一个是农民造反,一个是权臣篡位。”顿一下道:“但我大宋,情况有些特唉…”
“怎么个特殊法?”
“对我宋室威胁最大的,是异族入侵。”欧阳修面色忧虑道:“辽朝实在太强大了,现在又多了个西夏,一旦两国联手,足以让我汉人亡国。”尽管欧阳修是大史学家,也无法料到,真正致命的敌人,非辽非夏,而是一个目前还未被宋朝知晓的小部落。
但是,宋朝自太宗以来,屡战屡败的外战记录、兵临城下的澶渊之盟、还有那李元昊带来的切肤之痛……一样样耻辱所去不远,让哪怕最乐观的宋朝人,也明白自己国家在军事上的弱势,何况欧阳修这样的部堂高官。
“有朝一日我大宋亡国,新朝的史家,就会像老师这样,去回顾前朝亡国的原因?”陈恪定定望着老欧阳道:“他们一定能发现,我们大宋的军队,在开国时,是那样的能征善战、灭国无数,为何短短几十年,便堕落到谁也打不过的地步。老师觉着,他们会怎样看这个问题?”
在后人看来,陈恪的问题除了大胆之外无甚新意,然而宋朝人却从没试过,这样的逆向思维。这就是所谓的,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很多之前从没想过的道理,便浮现在欧阳修的心中。
“……”欧阳修深深震撼,沉默许久,方极为缓慢道:“国…策…使.....然……”
欧阳修平生不说谎,又是个史学大家,自然很清楚,大宋朝武力的堕落,就是始自太宗皇帝,定下重文抑武的国策。
“老师明见。”陈恪真心实意的恭维一句,说出了心底的话道:“但我认为,是始于文官们的权力**。他们太想控制一切,太想让这个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那样。”顿一下,他满是嘲讽道:“是的,他们成功了,成功的把大宋朝,变成了他们的乐土,可这天下,不光一个宋朝,还有辽国、西夏、交趾、吐蕃、以及许多潜在的威胁……”
“像我大宋这样恶劣的国防环境,纵观历史、绝无仅有。却偏偏我大宋的武将,是历朝历代中,最没有地位的!就算大宋的七成收入,都投入到军费上,把士兵全都武装到牙齿。文官们难道不知道?一头绵羊带领狮子,狮子也会变成绵羊么?”陈恪冷笑连连道:“我真不知道,咱们大宋的文官,和国家有什么仇,在这个虎狼环伺的环境中,还要拔掉自己利爪和牙齿,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欧阳修沉默了,他的面色晦明晦暗,显然内心极不平静,半晌才有些郁闷道:“难道我不是出于,保护狄汉臣的目地么?”
“嘿,老师这辈子,被人误会的事儿还少么?”陈恪哂笑道:“了解你的人,自然相信你是为了他好;可还是有很多人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你用花言巧语,驱逐狄青罢了。”说着,他面色郑重道:“狄元帅这样德才兼备的名将,注定要名垂千古的,老师必须要慎重。”
“唔……”让陈恪这番说,欧阳修发现自己确实孟浪了,若是这时候上疏,看上去就像给文彦博打先锋,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如果狄元帅此去,再有个三长两短。”陈恪加上最后一把柴火道:“老师的千古英明,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臭小子。”欧阳修先是面色一紧、旋即笑骂道:“敢吓唬老夫。”
“我所说,绝非虚言。”陈恪摇头道:“狄元帅若是离京,凶多吉少。”
“你怎知?”欧阳修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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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六二章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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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先生给他算过命……”陈恪心中暗叹,他没法说,我知道历史啊。只好把邵雍拿出来说事儿。说着,手中露出一枚金钱道:“当年狄元帅平南,邵先生曾远远看过他一面,我当时就在身边。”
欧阳修拿过那枚金钱,看着上面的篆体,确实是难得的‘邵氏金钱’,便问道:“邵先生是怎么说的?”
“他说,狄元帅生得绝好面相,只是印堂有疤,若不除去的话,命中便有一劫,会应在下一个本命年上。”陈恪早想好了说辞,眼也不眨道:“这一劫就是一道鬼门关,只有汴京的王气能压住他命里的煞气。”
“狄汉臣今年四十九……”欧阳修面色阴晴不定道:“邵先生真是这样说的?”
“老师可以写信求证。”陈恪一脸坦然道。所谓‘君子可以欺之方’,这种事,欧阳修怎么问得出口?
老欧阳被陈恪说得有些懵了,鱼儿咬钩也顾不上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
“狄元帅是枢相,去留只能由官家决定。”陈恪沉声道:“我最怕有人拿太祖的例子说事儿,所以恳请老师,先行打消官家这层顾虑。”
“怎么说?”
“分三层讲。”陈恪道:“一,如果只是因为担忧,就要除掉自己的将军,朝廷法度何在?天理良心何在?以后还有谁,会为大宋领兵?二,现在的武将,已经不是五代时的武将,现在的皇帝,也不是五代时的皇帝。大家心里,只有姓赵的才能当皇帝,不会再有第二个太祖。第三,若是官家还担心狄青,就更应该让他当这个枢密使。因为枢密使手里没有任何军队,亦无法撇开皇帝和下属,单独调动军队。何况,他本人在京里,一旦真有不臣之举,只消健卒数人,便可擒拿归案。反之,若是放他离京,一来,他手里有了军队,二来他远离京城,这岂不是事与愿违么?”
欧阳修听了,哈哈大笑,望向陈恪道:“蜀人雄辩,我这次真是服了。”
“听老师的话,好像还见过哪位蜀人?”
“就是你那未来岳父,苏洵苏明允。”欧阳修笑道。
说起苏洵来,此番来到京城,确实不同往常。靠着张方平的推荐信做敲门砖,他见到了文坛盟主欧阳修,欧阳修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和他的文章,并向他的老朋友,宰相富弼、使相韩琦等人推荐。
在短时间内,苏洵便和京城里的名臣都建立了联系。在苏洵看来,似乎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了……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除了欧阳修之外,那些顶级大臣,都喜欢他的文章,却对他本人不予置评。
这让苏洵无比失望,他反复思考,难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那些喝彩声,确实是发自肺腑,自己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向皇帝推荐自己呢?
这就是宿命啊!所谓人不能跟命抗,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十五年前,他第一次来京城时,就想到这个办法,他不难博取功名,因为那时候,正是大宋遭受西北惨败,官家励精图治,打破一切陈规陋习,只要是有用的想法就都会采纳。然而之后的庆历新政里,就有很重要的一条,叫——‘抑侥幸’!
‘抑侥幸’,就是不许越级提拔人才的意思,从那之后等级制度牢不可破。人人都是体制内的一份子,谁都得维护它。想要功名,可以,考去……想要破例,没门。
更何况,苏老泉文章写得超迈古人、独步当时不假,思想也是最纯正的儒家思想。可是当年孔子、孟子周游列国时,难道就得到了什么好果子吃?因为儒家学说本身就存在着极大大缺陷,在初创者时代就没有完善过。更何况时代已经过去千年,怎么能用先秦时诞生的思想,去解决现在的问题?
所以大佬们只是单纯欣赏其雄奇的文章,而对他的治国思想嗤之以鼻,陈恪其实懂这番道理,但真的不忍心跟苏老泉说……对于一个快五十的人来说,这样的现实太残酷了,还是让他继续迷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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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是个纯粹的君子,只要你能让他认为有道理,就不愁他不挑担子。所以从他那里离开时,陈恪感觉心里的大石,已经要放下一半了。
其实他心里挺歉意的,因为这件事,注定要得罪文彦博等一批顶级大臣,然而除了老欧阳之外,陈恪实在无人可求……赵宗绩倒是更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但这种顶级武将去留的问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小王爷肯定要避嫌的。
甚至连柳濠这样的前武将都要避嫌,以免有人认为这里面有小团体,事情就复杂了。
欧阳修却看得开,还安慰陈恪道:‘我这辈子开口就得罪人,虱子多了不痒,不差再多几个了。’
其实还有个人,他也能去求一求,但围绕着狄青的命运,注定会有一场持续太久,却异常激烈的战斗,必须要保存好实力……现在战斗还没打响,自己岂能上来就把底牌打光?
回去的路上,陈恪让船靠在了竹林庵附近……柳家的宅院也不能住了,全家便搬到这里。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来给柳月娥换药,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老太爷有吩咐,柳月娥伤好之前,他可以随意出入,因此陈恪一路畅通无阻,便到了后院的客房中,柳月娥早就等在那里。
轻车熟路的剪开绢带,陈恪仔细看伤处,笑道:“终于长好肉了。”
柳月娥点点头,没有说话,自从受伤之后,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也不大说话,每天没白没黑的打坐调息。家里人以为她这是为了尽快痊愈,陈恪却清楚感受到,女孩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心里的创伤,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陈恪知道,她所受的心灵创伤来自两方面,一个是小环的死,并不是开解几句就能抹平的。一个是自己退婚,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却导致相同的后果,那就是让她深刻怀疑起自身,这十八年来,是不是全都错了……
前一方面,陈恪可以继续开导,但后一方面,他每次出现,对她都是一次伤害加深。这让陈恪十分歉疚,总想着尽力补偿她一些……从药箱里拿出个精致的粉色瓷瓶,他献宝似的递到柳月娥面前,笑道:“你猜这是什么东东?”
柳月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摇摇头,继续出神。
“这是我费尽心思,才讨来的一瓶宫里用的玉容膏。”陈恪笑道:“这东西你听说过么?”
柳月娥摇摇头。
“杨景宗你总见过吧?”陈恪笑道。
柳月娥点点头,提起那位大爷,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乃是章惠皇太后的叔伯弟弟,年轻时是京中无赖,因为犯罪被黥面刺配,后来与当上皇太后的姐姐相认,一下子飞黄腾达,成为京中一霸。
不知道陈恪为何突然提起那个俗人,柳月娥探究的望着他。
陈恪指指面颊道;“你看他这里的皮肤,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柳月娥摇摇头道。
“他当年可是被黥过面的,但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皮肤光洁如昔,就是这种御药的功劳。”陈恪笑道:“当年狄元帅凯旋,官家就赐予他一瓶这个,虽然狄元帅没用,但官家也没收回,让他随时改变主意,便随时使用。”
“看来是很贵了……”柳月娥终究是个女人,就算再低落,也无法抗拒,能消除她身上疤痕的灵药。
“贵倒不贵,主要是这种药,可以帮助军汉和犯人逃脱,所以被宫中严格控制,只有经过官家的旨意,才能得到一剂。”陈恪笑着递到她手里道:“每天早晚用一次,看看效果如何。”
柳月娥轻轻握住那小瓷瓶,小声道:“谢谢……”
“不必客气。”陈恪微笑道:“没有别的事,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柳月娥身子微微一滞,点点头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别跟我这么客气,我真不习惯。”陈恪笑着起身道:“我先走了。”
柳月娥站起身道:“你等等。”说着回了自己的闺房,过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红色的信封回来,递到陈恪手里道:“你的庚帖……”
“哦?”看到苦求不得的庚帖就在眼前,陈恪却一点也不兴奋,道:“怎么在你手里?”
“我趁着家里乱,偷出来的。”柳月娥面色苍白的笑笑道:“从此以后,咱们再没有一点瓜葛,你也不用理会我爷爷的要求了。”
“承诺不是在纸上,是在心里的。”陈恪摇摇头,没有接那庚帖道:“我既然答应了令祖父,就一定会做到的。”
“你怎么可能做到……”柳月娥摇头道:“太不现实了。”
“我要是能做到呢?”陈恪哈哈一笑,望着柳月娥道:“咱们打个赌怎样?”
柳月娥却摇头,表示没兴趣。
“赌一下吧。”陈恪笑道:“我赢了,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你赢了,也是如此,就这么定了!”说完摆摆手,大步的离开了。
望着他洒然离去的背影,柳月娥久久不动,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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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六三章 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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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万寿观一带,是陈恪他们负责的灾民区域。这么说有些吹牛皮,因为具体事务都是由官员负责,太学生们只是从旁协助,完成些交代的任务罢了。
因为陈恪有官身,所以便成为了,太学生们与官员之间的联络员,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到观中,向官员汇报灾民的健康、情绪以及太学生们观察到的各种情况,官员们也会向他下达最新的命令。
这天,他刚走到用作办公的便殿,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门突然开了,便见群牧司都监韩平气冲冲的出来,大叫道:“王介甫,你不要太过分了!本官这就把衙门让给你,我去富相公那里另谋去处!”
说完,甩开周围阻拦官员的手,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官员们急忙跟了出去,还七嘴八舌道:“这人太傲了,真是狂得没边了。”
“才来几天啊,就要我们都听他的,这不是鸠占鹊巢么?”
“就是,我们原先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听他瞎指挥!”
“看他这下怎么收场,我看今天就得卷铺盖滚蛋!”
陈恪闻言不禁苦笑,里面这位大哥,杀伤力果然惊人啊。
与官员们相反,他迈步进了便殿,只见吵架的另一方,正端坐在案后翻阅资料,浑若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
听到有人进来,那人也不抬头,只是冷冷道:“怎么不跟你们上司去,不怕被孤立了么?”声音铿锵冷冽,十分的提神解困。
“因为我不是他们的人。”陈恪苦笑道:“下官参见签判。”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棱有角、眉目分明,绝对称得上相貌堂堂的脸。可就是……太不注意个人卫生了,脸和脖子明显是两个颜色,身上的官袍也颜色发黑,袖口领口都油亮亮的,这在注重仪表的大宋官员中,绝对属于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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