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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想法就是比较奇怪,他这样‘衣垢不浣、面污不洗’,世人不以为怪,却多称其贤……对了,这个人叫王安石。
当前几日,第一次见到他时,陈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宋朝第一牛人、藐视天地人神鬼,敢叫日月换新颜的王相公,就这样不经意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在一千年后的中国,只要是念过书的,就没有不知道,这位被列宁同志称赞为十一世纪改革家的王安石。在历史教材里,他的形象之高大,甚至远超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恪的观念中,王相公就算长得不那么玉树临风,也该白脖子净脸,看上去像个伟人吧。竟然是这个邋遢样?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又不是娶媳妇,王相公脏点就脏点吧,离他远一些,熏不着就是了。
这个时候的王安石,已经名满天下了。他是庆历二年金榜传胪,本来阅卷官评为第一的,但因为官家阅卷时,见他文章自然是极好,可王安石用了个典故,叫‘孺子其朋’,叫赵祯感觉不舒服。
这个典故,出自《尚书》,‘孺子其朋,其往’,这是当年周公辅佐自己的侄子成王时,教导国君要诚心地将大臣们当朋友们看……赵祯当时年轻气盛,自然不喜欢这种口吻,认为这个人不能当状元,连三鼎甲都不准入,给落到了第四去。
第四就第四吧,反正王安石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一辈子都没跟人提过,自己曾经中过状元的事,这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而是他太淡泊名利了……这从以后的日子里,可以清晰的体现出来。
宋朝规定,新科进士必须全部外放,甲科进士也不例外。但甲科进士有一个特权,就是在地方做官满一任后,可以进京参加馆阁试,这就是后来明朝庶吉士考试的前身。一经此职,遂为名流,继而由馆阁为两制,由两制及两府,可谓一条青云直上的快车道。
换了谁,得到这样的机会,都得牢牢抓住。何况王安石在科举时,还‘被第四名’了,在所有人看来,他将会借此机会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状元之才,然而王安石偏偏连名都没报,继续在偏远山区当他的知县。
这一年,王安石二十五岁。
王安石也因为这次不同寻常之举名声鹊起,加之他为官清廉、颇有政声。三年后,已经升任舒州通判的王安石,又得到了宰相文彦博的赏识,认为他这人能力出众、政绩卓越、品德高尚、淡泊名利,举荐他入京为官……想想苏洵同志的求之不得,便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官家便召王安石入京考试,要称一称他的斤两,看看到底有没有宰相说得那么好。但是王安石又拒绝了,他在给皇帝的《乞免就试状》中说到,文相公说我这个人淡泊功利,这是谬赞了。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儿,而是我家里经济条件太差,上有祖母、母亲需要赡养,下有一帮孩子需要抚养,中间还有弟弟妹妹要成亲,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如果在京城的话,物价太高,花销太大,根本顶不住,希望朝廷理解。
最终朝廷理解了他,此事不了了之。这一年,王安石二十八岁。
经过这两次的推辞不就,王安石由是名重天下,士大夫恨不识其面,朝廷常欲授以美官,惟患其不肯就也……朝廷老是想授给他好差事,就怕他不接受。
也正是因为有此贤名,王安石不讲卫生,才会被视为名士风范,盲目模仿者,只能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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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三年,王安石又任满了,朝廷任命他为集贤院校理……文彦博怕他再推辞,直接免试入馆阁,此乃旷世殊荣也,享受这等待遇的,开国也不过寥寥数人人而已。而且是破格提升。
人家文相公已经是两任宰相了,图你个后辈什么?不就是惜才重才,想要为国家培养个未来栋梁么?
但王安石还是坚决拒绝了,这次,除了家贫之外,他说,朝廷数次命我入馆,我数次推辞不就,如果弄来弄去,我最后还是入了馆阁,还当上大官,人家会认为我是欲擒故纵、沽名钓誉的,这对于官场的风气不利,我不能成为罪人。
文彦博看了他的奏章,苦笑道:‘得了,不入馆就不入吧。既然总是强调在京里生活不起,就给他找个肥缺吧。这么一个好苗子,怎么能让经济问题,挡住他的仕途呢?’所谓宰相风度不外如是,只是怎么就容不下个狄青呢?
宰相一发话,很快便有新的任命下来,授予王安石群牧司判官一职。群牧司是干什么的?管着全国各地养马的,前面说过,战马在宋朝意味着什么,这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缺了。
王安石这下实在不能推辞了,再推辞,就太不识好歹了,于是他在万众期盼中进京了,谁知还没上任,就遇到这场前所未见的大洪灾。这下谁也顾不上他了,王安石也不在意,默默的上任了。
上任之初,因为他的名声太大,上司对他还是极为客气的,起先也确实相安无事,只是不知今天,怎么就打起来了。
陈恪和王安石接触的不多,统共见了没几面,对于这个高大阳光的年轻人,王安石自然有些印象,点点头,不苟言笑道:“呈送报告么?负责的人不在,你放在我这儿吧,本官为你转交。”
“是。”陈恪便将手里的札子放在桌上,唱个喏道:“下官告退。”
王安石接过那札子,在封皮扫一眼,抬头道:“你叫陈恪?”
“正是。”陈恪点头道。
“曾子固认识么?”王安石问道。
“那是下官的师兄。”陈恪轻声道。
“呵呵……”王安石的脸上露出难道的笑容道:“我与子固情同兄弟。”王安石和曾巩是同乡,两人素来相善。
“听子固兄说过。”陈恪点头道:“小弟对签判也是敬仰的很。”
“哎,彼此彼此。”王安石让他就坐道:“你的字典,我买了两本,孩子们都很喜欢,用起来简单方便,确实是件文教重器。”
“签判过誉了。”陈恪摇头道。
“这么客气作甚?”王安石奇怪道。
陈恪心说,我这不是见了伟人,不敢大喘气么。
两人寒暄几句,陈恪觉着,既然有曾巩的关系在,自己不好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便问道:“方才,我见韩都监气冲冲走了……”
“嗯。”王安石颔首道:“发生了些争吵。”
“事情似乎不小。”一般来说,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斗气来,下属通常是装聋作哑的,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确实不小,”王安石淡淡道:“我提议趁着公务停滞,把群牧司的账目厘清,待到洪水退去,好我们各个马场确定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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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六四章 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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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理所应当的。”陈恪心说,唯一不妥的是,你新来乍到,就提这种建议,实在太不低调了。
“但是韩都监说,目下以抗洪救灾为重,理账的话,日后再说。”王安石淡淡道:“我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把账目交给我来厘清,结果韩都监找出各种理由、坚决不许。我说这些理由太牵强,结果就惹得他大发雷霆,下面人也都跟着走了。”
“哦。”陈恪点点头,笑道:“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候,相公们多半会息事宁人的。”
“现在不查的话,等到洪水退了、盘点损失,他们还不想怎么报,就怎么报。”王安石摇头道:“要么把我调走,要么就让我查到底,没有第三种可能。”
陈恪也只是礼貌性的问一问,他可不想蹚群牧司的浑水,王安石也没有牵连他的意思,略略说了几句,便送客了。
从观里出来,陈恪与同年们一起,照例走访了邻近的灾民,却见十室九空,已经不剩什么人了,一打听,原来今日有歌舞伎,在最近的戏台上献艺,大家都去听曲去了。
众同年闻听十分兴奋,便道:‘我等可去戏台那里走访。’‘是极、是极。’于是众人便一道往观前的平台走去,没多远,就看见一座临时扎起来的戏台,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时难得的不下雨,所以台上的乐曲声,站在极远处也能听清。
见陈恪他们来了,民众们主动让出空来,让他们到前面,好听得仔细……人心换人心,这些日子,太学生们的辛勤付出,灾民们都感念在心。
陈恪他们小声道着谢,不一会儿,便到了台前。宋端平一看,小声道:“我说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原来是那位小杜大家在献唱。”顿一下,无比期盼道:“小杜来了,大杜还会远么。”原来那次在酒楼听了杜大家的献唱,他便彻底成了杜清霜粉丝。
没有让宋同学失望,那小杜大家献唱之后,便向观众介绍道,下面有情她的师傅,水仙子杜行首登场。
观众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场寂静片刻,直到一个穿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淡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肤胜雪的女子款款走上台来,才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真是水仙子!”宋端平激动的大叫起来:“花魁竟然来平民聚集的地方献艺了,不愧是冰清玉洁的水仙子,我太崇拜你了!”
陈恪他们赶紧远远躲开,唯恐被认出,与这丢人的家伙是一伙的。不过他们对杜清霜能出现在这里,也是很佩服的。因为花魁这种金贵的物种,向来只出现在三种人面前,达官贵人、富商大贾、风流才子。前者能给她们以庇护、中者有无尽的财富、后者则可以为她们提高名气。
这话听起来过于现实,却也无可厚非。自古红颜易老、好景不长,对于这些吃青春饭的名妓来说,时间就是她们的本钱,必须把每一刻都效用最大化,才能从汴京城的十万脂粉中脱颖而出,成为名利双收的一代名妓。
万寿观一带,是贫民和平民聚集的地方,对名妓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所以别说杜青霜这样的十大花魁,就连小有名气的官妓,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反正官府只是让她们为灾民表演,也没有限定,非得在什么地方表演。
但杜清霜不光来了,而且没有丝毫的敷衍。她先唱了三首歌,但在观众们久久不息的掌声中,又返场唱了四首,加起来一共七首。把个宋端平感动的涕泪横流:“七首啊,整整七首歌,杜大家还从没一次唱过这么多呢。”
“你才来京城几天?”陈恪哂笑道。
“我打听的啊,”宋端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在陈恪面前一晃道:“这里面是水仙子的所有情报,我用了几个月功夫,才收集齐全呢。”
“真行。”陈恪笑骂道:“我宋叔要知道你当了狗仔队,大耳瓜子早扇上了。”
“和你这种糙人没法沟通。”宋端平大摇其头道:“水仙子就是艺术的化身,我是在追寻艺术的真谛,懂不懂?”
“歌也听完了,该干正事儿了。”陈恪直摇头,伸个懒腰道:“老规矩,每人走访十户,然后汇总到我这来。”
今日灾民都聚在一块儿,正方便了陈恪他们,半个多时辰,就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接下来便是自由时间,他们一边商量着去哪里打牙祭,一边往原先的山门、现在的码头走去。
到了码头上,陈恪等人正在寻找他们的座船,却听得一声悦耳的呼唤:“陈公子请留步。”
陈恪等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披长长青色斗篷,手中打着绢伞的绝色女子,俏立在一艘花船之上,正朝他深深施礼。
“杜,杜大家……”宋端平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众人也是倒吸冷气。
“杜行首是叫我么?”陈恪有些尴尬的揉揉鼻子。
“正是。”那杜清霜直起身子,声音低低道:“数度相邀,公子都不肯赐教,清霜只好觍颜在此等候了。”
‘嚯……’众人一起惊呼起来,望向陈恪的目光,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呵呵。”陈恪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不是在下倨傲,只是事有不巧。”
“不知今日公子是否有空。”杜清霜柔声道:“方才听着公子说,下午好像是无事的。”
好么,直接让他没法说别的了,陈恪见没法推脱,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吧。”
“怜花、惜月,快请陈公子上船。”杜清霜笑了,但这笑不是对陈恪,而是对他身边的五郎道:“小弟你也来。”虽然是很淡的一抹,却让一众太学生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原来冷美人笑颜偶绽,竟是如此的勾魂摄魄。
“那,你们就先回去吧。”陈恪看那一众失神的同年,也不用两个小婢搀扶,便一跃上了船。
五郎也跳上去,花船很快开走了,只留下码头上一地呆头鹅般的太学生,他们心里有两个念头,一个是,这一定是在做梦,另一个是,为什么不会我也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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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的客堂十分轩敞精致,四壁悬着淡绿的纱帘,四角各设一几,几上设香炉、瓷瓶、又有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这在如今的汴京城内,是极为难得的。
客堂后端设一个琴台,上面摆设一具古琴,后端是矮榻,上面摆设着矮脚桌几,主人和客人都坐在蒲团上。有婢女端上个极轻巧的描金小机,上面放着茶吊、茶碗、漱盂、口布之类,又有个婢女,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是十几碟精致的茶点。
待茶吊中发出呜呜声,杜清霜竟然亲手为客人沏茶,只见她乌黑的头发高高绾起,目光专注而安宁。她用一块手帕,垫着提起水壶,先注入茶壶与茶杯中,然后将里面的水倒处,这才茶壶中放入一匙茶叶,是枝脉齐全的茶叶,而不是茶团上碾下来的茶粉。
放好茶叶后,她又在壶中注入开水,又倒掉……
然后她第三次注入开水,方才开始斟茶。只见她一手持壶,一手扶着手腕,如蜻蜓点水一般,把茶汤淋入盏内。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烟火气,任你原来肺腑生烟,或是满心长草,看完后也会不知不觉心静如水,波澜不惊了。
没有加任何香料,杜清霜便伸手奉请。
当两旁的侍女,将茶盏奉到二位客人面前时,陈恪双手接过茶盅。见那茶汤色泽青绿,浑不似平日所见的浓稠,登时满怀期待。凑唇轻就,一缕芬芳顺喉而下,温润清香,初时尚有丝丝苦味,过后则口齿渐渐生津,不禁由衷的赞叹道:“这才是茶啊!”
见他如此赞叹,杜清霜轻舒口气道:“这是清霜自创的饮茶之法,连茶叶也是特意向茶商讨要的,还担心陈公子会嫌太清苦呢。”
“可惜,可惜……”陈恪又品一品道:“这茶叶应该是极好的,可惜少一道工序。”
“请赐教?”杜清霜微微笑道。
“杀青。”陈恪笑道:“茶是新的好,但你直接用新鲜的茶叶来泡茶,不仅泡不出茶的真味,久饮还会中毒。”
“有毒?”杜清霜神色一变道:“公子此言当真?”
“是的。”陈恪点头道:“茶叶需要杀青之后,才适合饮用。”
“是么……”杜清霜好奇道:“请问该如何杀青?”
“炒。”陈恪笑道:“茶叶需要炒制,炒出来的茶,才能泡出真正的茶香,而且易于保存。”炒茶是茶叶史上的一大进步,大概始于南宋后期,现在还没人懂。
“想不到,公子还深谙茶道,”杜清霜认真道:“改日清霜一定按公子的法子试试。”
“呵呵……”陈恪笑笑,把茶盏搁在桌上道:“久闻一见杜行首,可与传闻不符啊。”
“传闻多缪矣。”杜清霜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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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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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六五章 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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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行驶得十分平稳,让人忘记这是在水上。
“杜行首如此委屈奉承,”陈恪不喜欢兜圈子,一语道破杜清霜所图道:“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清霜的确视歌唱为生命,”杜清霜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她却摇头道:“然而我这次等候公子,主要是为了说声抱歉……那次在水榭,因为清霜管教无方,我那婢子让公子蒙受非难。”
她缓缓直起身子道“清霜一直想向公子赔个不是,但是登门造访的话,怕会给公子带来麻烦。今日来万寿观演出,竟得知公子也在此处,清霜这才冒昧相邀。”说着,朝陈恪郑重行礼道:“请公子海涵。”
“都是过去的事了。”陈恪摇头笑笑道:“何况,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戏弄杜行首在先,才真是冒犯了呢。”
“清霜一介烟花女子,”杜清霜微微摇头道:“公子何谈冒犯?”
“能否让人尊敬,不是看身份,而是看行为,”陈恪道:“单说今天,杜行首能来这里演出,就值得在下尊敬。”
“这算不得什么……”杜清霜摇摇头道:“只是与清霜的出身有关。”
“此言怎讲?”
“清霜原是大名府人氏,虽算不得大家闺秀,却也被爷娘捧在手里、含在口里。若非当年商胡决口,大水漫了家园,爷娘不幸相继丧命,我也断不会被婶娘卖给人牙子。”杜清霜黯然道:“水灾对普通百姓的伤害最大,我做不了别的,只希望尽可能地安慰他们。”
“触动杜行首的伤心事了。”陈恪抱歉道。
“无碍。”杜清霜摇摇头道:“说出来也就不伤心了。”
“不错。”陈恪点点头。
“第二桩事,是为了感谢公子。”杜清霜再给陈恪斟一盏茶道:“幸亏你提前警告,我们才得以及时转移,不然损失钱财是小事,那些行头被水浸了就麻烦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陈恪笑笑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杜清霜深情一黯,轻咬下唇道:“恭送公子。”
“不过下船之前,”陈恪促狭一笑道:“我们还是先说说,那首词的问题吧。”
杜清霜芳心一喜,但情绪上转不了那么快,不禁错愕在当场,好一会儿,才美目流转、似喜似怪地白了陈恪一眼道:“公子戏耍清霜哩。”看得出,她的心情是极好的。
“呵呵,”陈恪笑道:“调剂一下气氛么……且让我换个姿势。”说着他便将跪坐改为盘腿坐道:“两腿都压麻了。”
“下次定给公子备好杌子。”杜清霜掩口笑道:“五郎不妨也盘腿坐。”
五郎却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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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平生最爱唱曲,每有新词到手,便是我最快乐的光景。公子所作的绝妙好词,清霜一见便爱不释手。”杜清霜双眸放光道:“然而清霜愚鲁,反复揣摩了数月,也无法妥帖地唱出来,实在羞愧。”说着深深施礼道:“恳请公子不吝赐教,为清霜解惑。”
“你先唱一遍我听听。”其实在天音水榭,陈恪便听过她唱这首词,也曾认真思考过原因,不过平时可不能,近距离听歌仙演唱。
杜清霜欣然应允,命人取她的琵琶来。怀抱琵琶、告声献丑,杜大家便轻拢慢捻,弹奏出《木兰辞》的曲调,然后轻启朱唇唱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
伴着杜大家的歌声,陈恪惬意的呷着香茗,费心劳神了数月之后,他重新感到了生活的美好。
一曲唱罢,杜清霜微微垂首道:“公子,清霜唱得对么?”
“你是大家,自然不会唱错,”陈恪轻轻打着拍子道:“不过你不觉着,严格按照词牌唱下来,有些违和么?”
“正是如此。”杜清霜暗暗松口气,柔声细语道:“有几处唱词,平仄没有问题,却不叶宫商……清霜和友人探讨过,许是公子的方言,和官话的腔调有出入。”其实她这样说,是给陈恪留面子,她就此请教过许多方家,他们大都认为,这首词的才情不可掩,但不韵律,所以不便于演唱。甚至有人扬言,要教教这小子,如何按照宫商填词。
“不错。”陈恪点点头,暗笑道,清人填出来的词,能跟宋代人一样么?虽然都是严格按照词牌来的,但字有八声清浊而格律只分平仄,所以宋代的词牌,只适合按宋代人发音填出来的词。
而这首木兰辞的作者老衲,是八百年后的人,那时候的发音,已经与宋代有很大出入。尽管纳兰是用的江南雅音来填词,与宋代人的口音同源,却也无法抵御时间和空间的侵蚀,一样多有不同。
因此清代人填出来的词,与宋代曲牌之间,并不能完美的合到一起,旋律与字声的偏差不能避免,听起来不免产生违和感。即使在这个时代,许多非京籍文人,因为方言的原因,填出的词也会有同样的问题……杜清霜正是这样猜想的。
“有两种解决方案。”陈恪接受了完整的儒学教育,对乐曲还算精通,何况他还是声韵学的大家,加上多了千年的见识,自然明白症结所在,也知道如何去应对:“一个是,我给你修改字音,就当是用方言唱出。”
“嗯。”杜清霜点点头,听他说第二个,显然对这个方案不甚满意……当然不满意了,堂堂歌仙,却用方言唱曲,会被人笑话的。
“第二个,修改原有的旋律,使其适应字声。”陈恪缓缓道。
“公子的意思是……”他声音虽轻,落在杜清霜耳中,却不啻一击响雷,只见她檀口微张,半晌回过神道:“把原先的曲调改掉?”这冲击实在太大了,她学了十年曲子,从来就没想过律书上的曲调可以改。”
一首词如何才能演唱出来?首先必然有曲谱,然后有配合曲谱的词……为什么填词时,每个字都有严格的平仄限定?就是为了配合旧有的词谱。宋朝开国百年,诞生的新词不下十万首,词人和乐人们,从来都是只想着,如何填出合乎规范的词,却没有人想过,让那些固有的曲调,去适应自己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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