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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我是不担心科举的。”陈恪摇摇头道:“不过取解试而已,我参加的还是别头试,要是考不中,真该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公子还是要小心,”杜清霜正色道:“科场如战场,当心大意失荆州。如柳七公那样的才情,竟硬是蹉跎终生,可见考科举,不单单是学识的问题。”她那清丽绝伦的脸上,挂起浓浓的歉意道:“清霜真该死,竟然整天勾着公子不务正业,不仅耽误了公子的学业,还有累公子的风评。”佳人神色一黯道:“是我太自私了,竟没为公子考虑过,直到最近有风言风语,才惊觉……”
“真亏死我了。”陈恪却浑不在意道:“我们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却要我承受汴京所有男人的嫉妒!”
“公子说笑了。”杜清霜哭笑不得道:“公子还是以学业为重,暂且和清霜保持距离,免得恶了考官,阻了你的前程。”
“你知道什么内幕了?”陈恪微微皱眉道。
“不瞒公子说,”杜清霜轻声道:“据传,主持这次秋闱的,很可能是侍读学士谢景初,此人方端古板,最不喜欢轻浮才子……”
“秋闱的考官,应该还有半个月才会定下来吧。”陈恪奇怪道。
“礼部确实还没有决定,”杜清霜淡淡道:“但宰相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宰相的心意,你怎么会知道?”陈恪惊奇道。
“奴家自有渠道。”杜清霜掩口笑道。
“还不如实招来,”陈恪却不依不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否则我会吃醋的。”
“公子真要知道?”杜清霜绞着手中的帕子,垂首道。
“当然。”陈恪点点头。
“好吧。”杜清霜抬起头,面色平静道:“昭文相的公子,时常造访天音水榭,。”
宋朝惯例,首相拜昭文殿大学士,次相拜集贤殿大学士,所以民间尝以昭文相、集贤相,来分别称呼首相与次相。
昭文相自然是文彦博。
陈恪有些吃味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不错,他连这个都跟你讲。”尽管知道这话很操蛋,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噗……”杜清霜一下莞尔,面现小小得意道:“公子误会了,那位文公子,只是清霜的一名拥趸,”说着目光流转,半真半假道:“而清霜,则是公子你的拥趸。”
听了杜清霜这话,陈恪就像马杀鸡一样浑身舒坦,但他还是问道:“文公子还有什么独家新闻?”
“他是名臣公子,往来无白丁,所知自然多。”杜清霜觉着方才话太重,有心讨好他道:“公子想知道哪方面的?”
“我对别人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昭文相的轶事。”陈恪不动声色道。
“昭文相的轶事,文公子自然没少说。”杜清霜微笑道:“据说文相公风雅,读书不焚香,常晚饭后坐于一亭,亭边皆兰,公倚栏阅《河图》。文公子奇之,问道:‘这么远,怎么嗅得到花香?’文公却道:‘凡香嗅之则不佳,须待其因风自至。’怕这就是所谓的‘暗香浮动’吧。”
“呵呵……”陈恪却哂笑道:“文相公闻到暗香浮动不难,但能看到《河图》,我却不信?”
“据说果有此书,”杜清霜毫无戒备道:“乃是河北都转运使献给文相公的。”
“此话当真?”陈恪沉声道。
“反正,文三公子是这样说的。”杜清霜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呵呵,我只是好奇。”陈恪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道:“真看看那《河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公子实在想看,”杜清霜道:“清霜向那文三公子借借吧。”
“不必了,”陈恪没想到,她能这样说,心下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歉疚道:“这种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还是不要沾的好。”
“也是。”杜清霜点头道:“公子还是专心学业吧。”说着缓缓起身道:“唱腔的事情先搁下,待公子高中之后,清霜再来请教。”
“难道直到明年,都见不到清霜了么?”陈恪一脸哀怨道。
“公子不要误会,清霜真只是为公子考虑。”杜清霜轻声道。
“可是,我现在每天看不到清霜,就会无心念书,你说怎么办?”陈恪一脸无赖道。
“公子说笑了。”杜清霜无奈道:“念书应当心无杂念的……”
“看不到你,心里才会有杂念。”陈恪煞有介事道:“那样我难免会想,清霜今天过得好么?没有生病吧?有没有什么豪客,逼着你做不开心的事情……”
“公子放心,”杜清霜闻言美目流转,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道:“清霜已经不是才出道时了,现在也算有些名气,光靠演出就能养活自己,却没有人能勉强我。”
“我现在也算在勉强清霜么?”陈恪流露出心痛的目光。
杜清霜明知他在做戏,却仍心里一紧,摇摇头,轻声道:“是清霜一直在勉强公子。”
“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习惯每天到你。”陈恪的目光变得火辣辣,把杜清霜看得低了头。
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美目流转,似有水汽氤氲,语气却好似开玩笑道:“公子好生读书,隔上几天,清霜会来检查你的功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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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陈恪来到柳家。
他依然是畅通无阻,只是这次他找的,是柳老太爷,而不是柳月娥。
柳老太爷把他带到内室,拢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欧阳永叔的奏章,是你撺掇着上的吧,真叫文彦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哇。”
“老太爷可是有言在先,不会出卖我的。”陈恪淡淡道。
“废话。”柳老太爷双眉一挑,一如既往的霸气道:“你敢怀疑我的信誉?”
“不敢。”陈恪赶紧投降道:“这一手,只能延缓,不能治本。因为文彦博手里还有王牌,他可以调动百官群起而攻之,官家尽管信任狄元帅,却多半会还是让他离京,以息事宁人的……”顿一下道:“最多,就是让他体面一些罢了。”
“狄汉臣不能离京啊,”柳濠十分明白官场上的肮脏伎俩:“他在京城,天子脚下,那些人不能做得太过。一旦离京,天高皇帝远了,那些人有的是办法,叫他生不如死。”
“我也这样认为,”陈恪点点头道:“而且再没有够分量的人物,肯冒着犯众怒的风险,替狄元帅说话了。现在想帮他洗白,千难万难。”
“小子,你一定有办法!”柳濠粗声道:“对不对!”
“我想,如果逆向操作的话,可能会简单一些。”陈恪低声问道:“有件事,不知老太爷是否有所耳闻。”
“甚事?”
“据说河北度转运使李参,曾送给文相公一本《河图》?”陈恪小声问道。
“《河图》?”他算是问对人了,柳家乃河北第一大族,河北地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柳濠的耳目。老太爷沉吟片刻道:“前年,隐约听说,有人发现了一本《河图》,但时人都当无稽之谈,河北路官员甚至没有上报。竟然私下献给文彦博了?”
“看来此事有鼻子有眼了。”陈恪冷笑起来道:“听说老太爷与贾相公是乡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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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六九章 还治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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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并不喜欢耍阴谋,但敌我强弱太过悬殊,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狄青这边,自己一个散官太学生,只能用这种方法,才有可能帮到他。
至于为什么要帮狄青,他对自己说,是为了能让柳家兑现承诺。他不愿意被虚无缥缈的大义禁锢住,不愿意肩负起那么沉重的负担,但驱动他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分明是那从心底燃起的火焰。
陈恪一直在秘密谋划,给文彦博家也来一场鬼火表演之类,但这样做的后遗症太多……不说别的,皇城司派来的侍卫,可一直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这不仅限制了他行动的自由,还让他的一切动作,都暴露在皇帝的眼前。
现在无意中得到文彦博有《河图》的消息,倒真是帮了他大忙,更帮了贾昌朝贾相公的大忙……
话说贾相公很郁闷,他兴冲冲回到京城,本来想上演还乡团,把文彦博踢到茅坑里去。谁知竟遇上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灾,一连数月的大雨淹了汴京城,从皇帝到大臣,全都忙着抗洪去了,再没人理会六塔河的案子。
贾相公则被晾在一边。进京数月以来,官家只召见他一次,也不过是嘘寒问暖,吩咐他好生休息。谁知这一休息,竟然就是数月,堂堂平章政事,竟成了陈恪那样的散官,他心中的郁闷也就可想而知了。
贾相公把自己的遭遇,都归咎在文彦博的身上,坚信是这死对头在暗中搞鬼。以贾相公不屈的斗志,只会越挫越勇,闲居无事,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如何报仇雪恨,把姓文的拉下马来。
当他从柳濠那里,得知文彦博藏有《河图》的消息后,贾朝昌登时意识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他在宫中的耳目眼线,比正大光明的文彦博不知强出多少倍,当然知道因为狄青的去留问题,官家和文相公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
何况当年因为灯笼锦事件,赵祯一直不喜欢文彦博,在第二次任命他为宰相时,还说出‘文彦博尤多私’这样的话。这种从根子上便不牢固的关系,经过这次的矛盾,显然会雪上加霜,导致更大的裂痕。
别看文彦博鲜花着锦、风光无限,好像连皇帝都得听他的,但其实,已经一脚踏在悬崖边了,贾相公怎能不推他一把,让这可恶的‘文瘸子’下地狱去。
关口就在那《河图》上。
所谓《河图》是传说伏羲氏的时候,龙马从黄河中跃起、背负的一副图,其中蕴含着天地至理、参透着可以立地成圣,甚至白日飞升。《易经》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河图》、《洛书》向来是伴随圣人降世的祥瑞。传说中,伏羲、黄帝、尧、舜、禹、成汤、周文王、成王等一票圣人贤君,都得到这玩意儿。
八代以来,《河图》、《洛书》也是层出不穷,但后来都被证明是赝品。真正的《河图》什么样,谁也没见过,谁也无法认定。因此这东西可以说无比贵重、也可说一钱不值。所谓发现了《河图》云云,无非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为图侥幸炮制的骗局。
当时河北路出现《河图》时,贾昌朝正判大名府,得到李参的报告时,还斥责了地方官听风是雨、信讹传讹……经过真宗朝大搞迷信的惨痛教训,宋朝上下都对祥瑞严重过敏,任何妄传祥瑞的人,都不免被骂成是奸佞。
贾昌朝正处在弱势,岂会给汴京的言官们,创造搞自己的机会?所以他把祥瑞之说压了下去,本以为时过境迁、一切烟消云散。想不到,李参那个王八蛋,竟然又把《河图》献给了文彦博。
现在《河图》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甚至文彦博有没有收受《河图》都无所谓,只要把风吹到官家耳中,就足够文彦博喝一壶的!
事不宜迟,贾昌朝马上找来了自己的门生,盐铁副使郭申锡和监察御史张伯玉,命他们立即上奏此事,弹劾文彦博欺君罔上,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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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参知政事王拱辰,出现在了西府门前。尽管东西两府隔街相望,但这还是这位前状元,离开枢密院一年多来,头一次回到这里。
因为他是那样屈辱的离开的……这位韩琦那届,以状元唱出东华门外好男儿,不知多少次,被人当作狄青故事的背景。人们说起当年,狄青看到状元游街,同伴羡慕不已,说:‘我们一辈子也没法这样风光。’狄青却昂然道:‘那不见得,还得看各人的努力。’时,都会补充一句:‘结果还真让狄元帅说着了,当年那位状元郎,现在是他的下属。’
对于从来被视为的天之骄子的状元郎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还得每天对着这个人,每天给他请安?王尧臣的修养和风度,终于被心中的邪火烧光,他不仅处处和狄青唱反调,就连每日例行的请安都能玩出花样来……每次请安时,他都会盯着狄青脸上的金印,嘿然笑道:“枢相大人,可真是愈加鲜明了!”
尽管狄青面子矮,从来都让着文官,可禁不住他日复一日的冒犯,终于有一天,在王尧臣爽过之后,狄青突然微笑的盯着王尧臣,平静道:“你这么喜欢,我就送你两行,如何?”
王尧臣脸涨得通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东华门外唱出来的好男儿,终于还是被个贼配军给压倒了。遭受这种奇耻大辱后,王尧臣瞬间崩溃,转身到政事堂告状……他不会理会,自己给狄青造成了多大的羞辱,因为在王状元的心中,贼配军是贱儿,他这样的状元进士是贵人!
没办法,文彦博只好奏请,把他调到东府来,离开了让他抬不起头的枢密院。所以,要问这世上谁最恨不得狄青下地狱,恐怕王状元得居首位。
这次,他是来给文彦博送札子的,按说用不着他个副宰相跑腿,但王状元还是亲自来了,他是来报复的,他要亲眼看到,贼配军崩溃的样子,才能一雪心头之恨。
狄青是个大度的人,早就忘记了当年的恩怨,他客气的请王状元就坐,又让人上了茶,才询问有何贵干。
王拱辰微笑着,将一份手札,送到了狄青面前。
所谓手札,又叫札子,乃正式的奏表、公文之外,类似于亲笔信的一种非正式文体。
狄青拿到的,是文彦博的亲笔信,展开一看,不禁变了脸色……只见文彦博以亲切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允许狄青可以自行请辞,得到体面的结局。甚至连未来的待遇都替他安排好了,文彦博保证,他将奏请官家,升狄青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判陈州。
任哪个不知内情之人,看完这封信,都会相信,宰相和官家已就狄青的命运达成一致了……尽管文彦博在最后强调,这是他个人的意见,但宰相亲笔写就,副宰相专程送来的手札,说仅是‘个人意见’,谁信?!
狄青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他不懂政治,更没有像文彦博、贾昌朝、王尧臣之流,在皇宫里安插眼线,一有什么内幕,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从而趋利避害、官运亨通。
所以官家和文彦博的矛盾,狄青根本无从得知,此时此刻,他已然相信,这就是朝廷给自己定下的结局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愤懑委屈,质问王拱辰道:“我的罪名是什么?”
是啊,罪名是什么?抱歉,文彦博专门让人寻找半年,也没找到任何罪证,甚至从人品上,都挑不出这位枢密使的毛病。否则,又何必用这种不让人信服的方式搞他?
但终归,是要给狄青个理由的,文彦博让王拱辰去请教韩琦,韩相公只教了他七个字。
王拱辰便直视着狄青,一字一句道:“无他,朝廷疑你尔……”
在这个语境中,朝廷,显然是包括官家的。
狄青瞬间面如死灰,信心崩溃,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拱辰想多说几句,往他伤口上撒几把盐,但怕弄巧成拙,不敢多说,匆匆起身告辞。
彼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狄青茫然的望着漫天的雨幕,突然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见枢相出来,他的亲随赶紧奉上雨披,却被狄青一把推开,又有人给他打起雨伞,狄青却冷冷道:“不要跟着我!”说完径直走出了房檐,任凭暴雨满头满脸满身打着,那魁梧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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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七零章 狄青保卫战之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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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雨还在下,大相国寺后院的禅房中,点起了炭盆。
狄青一回来就病倒了,这时他正闭着眼靠坐在椅子上,额头上还敷着一块湿毛巾。
他的长子狄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轻轻揭开他额上的手帕,又轻声禀道:“父亲,圆觉方丈来了。”圆觉是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
狄青慢慢睁开了眼,望着站在门口长须飘飘、慈眉善目的圆觉和尚,点了点头道:“方丈请进。”
“听闻狄相公偶感风寒,”圆觉和尚宣一声佛号,进来道:“贫僧过来看看。”
“久闻方丈乃杏林圣手,”狄咨恳请道:“请帮我父亲看看。”
“麻烦大师了。”狄青缓缓坐直了身子。
圆觉便坐在他身边的杌子上,两根手指按住狄青的寸关尺,两眼微闭着沉吟半晌,方睁开眼道:“相公贵体无恙。”
“那为何我的头昏昏沉沉,内里像火烧一样?”狄青嘶声问道。
“除了身病外还有心病。《大智度论》说,种种内外诸病名为身病;阴郁、瞋恚、嫉妒、悭贪、忧愁、怖畏等种种烦恼、九十八结、五百缠、种种欲愿等,名为心病。”圆觉缓缓道:“心病也一样会让人感受到痛苦,否则何以称为病?”说着看看狄青道:“相公可是有心病?”
狄青默然,许久方点了下头。
“大师,我父亲的心病该如何医?”狄咨急切问道。
“贫僧连什么心病都不知……”圆觉摇头苦笑。
狄青却渊默不言。
“这样吧,狄相公抽个签看看吧。”圆觉笑道:“我们看看佛祖如何启示相公。”说着对门外侍立的小沙弥道:“去,拿签筒来。”
小沙弥马上飞奔而去,须臾取回一个黑油油的竹筒。大相国寺的灵签天下闻名,狄青更是亲身试验过。
那是十几年前,他被朝廷调回京城,一日得暇便动了兴头来大相国寺游玩,同行人告诉他寺里的签灵,他也就随喜抽了一支,签文是:
‘朝朝暮暮伴君侧、一举成名不胜寒;忽然一阵大风起、金是沙来沙是金。’
当时狄青请人解签,当时给他是解签也有四句话:‘遇武则兴、遇文则衰、遇水则死、遇火则生。’
那时候的狄汉臣,还是年轻气盛、锐意进取的年纪,一听自己的‘生死兴衰’都被定下了,心里头老大不舒服,顺手把那支签插回签筒,不屑一顾地说:“什么灵签,都是些模棱两可不三不四的话,我偏不信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那签文和解签,竟暗合自己的人生轨迹……他先在禁军中,一步步做到殿前司都指挥使,又被提升为枢密副使,尽管深得官家信任,官也做得很大,但知名度并不算太高,毕竟这是个文官的世界。
真正让他名扬天下的,是平定侬智高叛乱……这不正是吻合所谓‘朝朝暮暮伴君侧,一举成名不胜寒’么?
再说那解签,所谓‘遇武则兴’……这很明显,自己从士卒一步步爬到枢密使,所靠的,不正是盖世的战功?而且重用他、提拔他、力主派他南下平叛的老上级,庞籍庞相公,乃是单州成武人,籍贯中恰好有个‘武’字。
所谓‘遇文则衰’,就更好理解了,他一个武人,误入文官的世界,几年来的日子,难道还不够衰么?而且现在的宰相,恰好姓‘文’……
至于‘遇水则死’……谁不知道,他狄青之所以会落到这般田地,就是因为人们认为,他应该为这场大水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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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圆觉手中的签筒,狄青竟涌起这么多的回忆,良久,他方定定神,从中又抽出一支签,看了一眼,登时面如金纸,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诗道:
‘朝朝暮暮伴君侧、一举成名不胜寒;忽然一阵大风起、金是沙来沙是金。’
狄咨把他手里的签,奉给了圆觉老和尚。圆觉接过来扫一眼,淡淡问道:“这签有何不妥?”
“与我十多年前抽的那支,竟然是同一支……”狄青艰难道。
“这很正常,因为是同一个人抽,”圆觉却不以为意道:“同人同命,难免会抽到同一支欠。”顿一下道:“请问狄相公今年贵庚?”
“四十九岁。”
“正好与签数相符,可见不只是巧合。”圆觉平淡说来,狄青却越发觉得深不可测,想探明究竟的心情更加急迫,不由自主地往圆觉身边挪近一步,急切地说:“此中玄机,还望方丈明示。”
圆觉目光如电,在狄青身上扫了一下,缓缓问道:“狄相公,这支签当年是怎么解的?”
“遇武则兴、遇文则衰、遇水则死、遇火……则生。”狄青马上回答道:“前三句都算应验了,只是最后一句‘遇火则生’,还请方丈释疑。”
“我佛家,讲得是火中涅磐,”圆觉缓缓道:“灭死生之因果,渡生死之瀑流,才可苦痛消除而得自在。”
“如何才能涅槃?”狄青轻声问道。
“放下!”圆觉当头棒喝道:“放下一切是非心、名利心!斩断一切因果、烦恼!”
“放下……”狄青愣住了。
“阿弥陀佛!”圆觉宣一声佛号,对狄青道:“相公恕老衲直言,你半生戎马、诚然战功赫赫,却也造尽了杀孽,而心中全无佛界。若还不悬崖勒马,立地成佛,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若平日,他的这番危言耸听,狄青也就是姑且听之罢了。然而今日,文彦博的那封手札,已经让狄青的自信轰然坍塌,此刻竟深信不疑。
“事既至此,你还要问什么?”圆觉深谙人的心理,不肯多说一句让人生疑的话,
“请教老方丈,金是沙来沙是金是何涵义?”狄青艰难问道。
“妄为金变沙,向佛沙变金。”圆觉又宣一声佛号道:“施主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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