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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座屏上覆盖着绸布,更让人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太学文会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背书再厉害,也不过考个明经罢了。”那士子喘匀了气,便信口雌黄道:“我们考进士的,还是靠诗赋。所以这一局,我们考才情、考诗词功底。”
“这些东西怎么考?如何服众?”嘉佑学社马上反对道。
“所以么,我们要用到这个!”那士子说着,一把扯下绸布,露出一面写满了字的屏风道:“这是一幅南北朝苏蕙的‘璇玑图’,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无论是纵读、横读、斜读、交互读、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甚是绝妙,广为流传,我想二位解元都该耳熟能详吧。”
‘哗……’观众们先兴奋起来了:“原来是璇玑图啊,据说里面有三千多首诗!”
“你能解出多少首?”
“八十首。”
“太逊了。”
“那你呢?”
“九十二首!”
“也不怎么样……”
很显然,这道题比背账册要更吸引人,毕竟大家是书生不是账房。而《璇玑图》确实如那士子所言,热度非常,几乎所有人都解过,只是限于能力,憋到内伤,也大都只在百首以下。
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渴望,能欣赏到高手来解这《璇玑图》了——既然太学文会敢把这幅图抬出来,刘几就一定是这方面的高手。
而太学文会为了这道题,可谓处心积虑。他们先斩后奏,把屏风搬来,成功引起观者的兴致,让陈恪不得不就范。
刘几重又站到阵前。
陈恪看了看苏轼,苏轼也看了看他,脸上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陈恪揉揉鼻子,走到刘几面前。
“怎么比?”
“我们一人一首,谁接不下去便算输。”刘几道:“所接的诗出了错,也算输。”
“随便。”陈恪满不在乎的揉揉鼻头,他看着那些屏风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神竟变得温柔起来。
“你先来吧。”刘几故作姿态道。
“还是你先吧。”陈恪摇摇头。
这没什么不可以,刘几点点头,便解出第一首道:“钦岑幽岩峻嵯峨,深渊重涯经网罗。林阳潜曜翳英华,沉浮异逝颓流沙。”
陈恪偷了个懒,应道:“岑幽岩峻嵯峨深,渊重涯经网罗林。阳潜曜翳英华沉,浮翼逝颓流砂麟。”
“邵南周风,兴自后妃。卫郑楚樊,厉节中围,咏歌长叹,不能奋飞。齐商双发,歌我衮衣。曜流华观,冶容为谁?情徵宫羽,同声相追!”刘几继续道。
陈恪继续偷懒道:“周风兴自后妃,楚樊厉节中闲。长叹不能奋飞,双发歌我衮衣。华观冶容为谁?宫羽同声相追。”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对这副璇玑图的了解,远超刘几的想象。
但刘几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图上了。不间断的出招道:
“南郑歌商流征殷,廊桃燕水好伤身,旧闻离天罪辜神,春哀散粲轻神麟……”
陈恪也继续使用他的跟随策略,几乎是刘几诗一出,他的变体就跟了上来:“南郑歌商流征殷,旧闻离天罪辜神,遗哀丽意盛时沉,奸因女嬖至微深……”
刘几感到惊讶,又有些愤怒。他自幼琢磨《璇玑图》,成年后又与友人一同推敲。至今已有十余年时间,呕心沥血,才解出了上千首。本以为足以傲视群伦,谁知这个陈恪,却用这种看似不费力、但能把人气死的方式解诗。
刘几也知道,只有对这幅图的内在规律相当了解,才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其实在解图的过程中,他也发现,这其中肯定有规律,然而具体是何规律,他穷尽心力也没能推敲出来。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虚心向陈恪请教,但现在双方是对手,那么只有全力一搏,寄希望于自己一千首的储备,能把陈恪拖垮。
为了不给对方太多思考的机会,刘几加快了语速,边上负责速记的士子都跟不上。
但他这种程度的火力,在陈恪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开玩笑呢,被苏小妹、苏东坡折磨出来的青年,岂能被他拖垮了?
若果让刘几知道,这副《璇玑图》的全部秘密,都已经被一个小女子破解,不知道会不会吐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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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九三章 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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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惠字若兰,三岁学字、五岁学诗、七岁学画、九岁学绣、十二岁学织锦。及笄之年,已是姿容美艳的书香闺秀,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所言皆属庸碌之辈,无一能打动她的芳心。
十七岁那年,苏惠嫁给了文武双全的英俊少年窦滔。双方属于自由恋爱,感情自然非比寻常。窦滔也不负妻子的期望。在苻坚当政后入仕前秦,政绩显著、屡建战功,做到了秦州刺史。但因为少年得志、行为不检,被判罪徙放流沙。流沙就是新疆戈壁,被流放到那里的犯人,多半不能生还。
分别之际,窦滔万念俱灰,要与妻子解除婚姻,然而苏惠却发誓对窦滔忠贞不渝,向他保证会第一九三章 轰动悉心侍奉公婆,誓死不改嫁、等他回来团圆。在妻子的鼓励下,窦滔挺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期。在他被放逐两年后,苻坚谋划灭亡东晋,正是用人之际。想到窦滔的文武才略,便重新起用他为安南将军,随其子尚书令苻丕攻占东普襄阳。
窦滔咸鱼翻生,地位更加显赫,自然有数不清的美女环绕。不久,他便被一名叫赵阳台的歌舞伎勾了魂去,赵阳台俨然成了他在襄阳的平妻。此事被留在家乡的苏蕙得知,月夜空帐,苦守椒房,却换来丈夫变心的结果,苏惠该如何应对?
她没哭没闹,更没傻到要离婚。而是用了数月时间,将满心的悲愤哀怜,化成情丝绵绵,织绣成八百四十字的锦绣回文图,名曰《璇玑图》,寄于负心的丈夫。窦滔读到这些情意真挚悲切的诗文,登时羞愧难当,痛恨自己行为不检,遣离赵阳台归关中,具备车舆礼邀迎接苏蕙到襄阳。夫妻和好如初。
苏惠的璇玑图,不仅帮她赢回了爱情,更让她的才名垂之千古。其一经问世,大家便争相传抄、试以句读、解析第一九三章 轰动诗体,然而能懂的人寥若晨星。流传到后世,又不知令多少文人雅士伤透了脑筋。一代女皇武则天,就‘璇玑图’着意推求,得诗二百余首。便很是自得。当然有比她更厉害的高手。比如刘几,与同好一起,就在前人的基础上。解出了上千首。
但这已达到极限了,再硬解下去的话,不是走火入魔。就是吐血而亡。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七百年后在蜀中眉州,又出了一个天资绝伦的小女子,利用数年之内,断断续续的闲暇时间,破解了璇玑图的千古之谜。她发现,原图的字迹其实分为五色,用以区别三、五、七言诗体,后来传抄者都用墨书。无法分辨其体,这才给解读造成困难。
这女子正是陈恪的未婚妻苏小妹。在兄长的帮助下,她重新给《璇玑图》上了五色,并找出一百单八个关键的字眼。只要抓住任一个字眼,用她总结出的正读、反读、起头读、四角读、相向读等十二种解读方法,便可将藏在璇玑图中的诗文一一揪出来。
因为主要的精力,都用在陈恪的字典上。所以小妹在找到方法之后,并未将所有的诗穷举出来。但据她推测,用这种法子,应能得出九千多首,抛除不合音律、平仄、或者无意义的。也应有四五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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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小妹的法子,那副《璇玑图》在陈恪眼中。就像一百零八枚钉子,每一枚钉子上,都挂着几十首诗词。自己需要什么诗词,数量不拘、唾手可得。
但那边的刘几也不吃力,仗着千诗在胸,他甚至比陈恪还要快上不上。
两人你一首、我一首的对上。半个时辰,便对出了三百首,已经突破了常人的认知。但他们仍没有要停的意思,一首首或是悱恻幽怨、或是情深似海的诗词,从二人口中接连道出,化成最绚烂的乐章,使听者无不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人们拼命想记下更多的诗。然而两人的速度太快,往往是前一首才记了一半,后一首便陡然而至,让人应接不暇,无从记住。
好在已经有十名士子,在一旁奋笔疾书、专门记录,使这场注定传为佳话的巅峰对决,不至于菁华流失,只剩一个传说。
这场比试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京城,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到状元楼。楼里面挤满了,就站在大街上,等待最新的诗文传出来。
时间不断流逝,这场比试从过午开始,竟一直到了华灯初上,整整两个时辰,一千二百首诗!两人都早已喉咙沙哑,以笔代口,却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气氛也到了白热化,人们既想要看到这场超级对决的胜负,又想让这两位天才俊彦,从《璇玑图》中解出更多的诗来。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他们如痴如醉、甚至忘记了肚饿,忘情的为每一首诗叫好。
此刻已经超脱了胜负,这场对决本身,就变成了永恒的经典。
今夜,汴京城中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状元楼。各处帮闲的、跑腿的蜂拥而至,重金求一最新的抄本,然后四散飞奔,送到京城的各家酒楼妓院、王公府邸中……
樊楼里的客人,心不在焉的观赏着歌舞,每有上楼之声,便会起身翘首,看看是不是新的抄本送来了。
任店的老板更善于经营,让人赶工制作了一幅巨大的璇玑图,悬挂在酒楼中最显眼处。每当有新解出的诗被送来,客人便可参照这幅图,品啧其中的奥妙。
天音水榭里,杜大家的演唱也停下了,她望着送到手中的抄本,幽幽叹了一口气……从那夜如梦般的缠绵后,陈恪便再没有出现。虽说是她极力坚持,在退隐前不再见面,但陈恪真这样照做,却让她心里忽而便会酸楚起来。就像现在……
北海郡王府中,赵宗绩兄弟几个,早就跑去状元楼看热闹。小郡主不能随便出门,只能看侍卫抄来的厚厚一摞纸,然而侍卫的字歪歪扭扭,让她大为不满。便让侍女磨墨,亲自执笔,在薛涛笺上细心的抄写起来。
然而她只抄陈恪解出来的诗,至于那刘几所解的,小郡主是不管的,且让它歪扭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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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王府,赵宗实的书房中,也摆着从状元楼抄来的诗词。
他几个兄弟也在,老大赵宗懿,老三赵宗晖,老四赵宗辅……这三个兄长,也是他最信得过的帮手。
“这都解了多少了?"赵宗懿问道。
“一千七百多首。"赵宗晖喜好,对此格外热爱。
平日里总一副文士风范的赵宗实,反倒对什么‘璇玑图’兴趣缺缺,他感兴趣的是这两个人:“看来不管输赢,这两人都要名声大噪了。”
“他俩本来就有实力。"赵宗辅道:“那刘几早被认为,是今科状元的不二人选。陈恪则是欧阳修的学生,曾编篡过《字典》,只是缺少轰动**件,所以名气没有传开。”
“这下可够轰动了。"赵宗懿道:“两解元共破璇玑图,好一段千古佳话啊!”
“嗯,这两人要提前招揽,不要等到春闱之后,那时候成了天子门生,就太扎眼。"赵宗实看看老三道:“听说刘几跟你关系不错?”
“嗯。"赵宗晖道:“我做过几场文会,此人都应邀而来。不过我看他颇有几分傲气,因此没贸然为你招揽。”
“下一科的状元,还是要招揽的。"赵宗实缓缓道:“至于另一个……”
“这个就别想了吧,据说无忧洞完蛋,他是罪魁祸首。"赵宗懿道:“而且父亲猜测,我们的钱也落在他手里了。”
“是啊,老八和十六,正处心积虑想要干掉他呢。”
“有皇家侍卫护着,谁能奈他何?"赵宗实摇头道:“况且,这样的人才真有本事,十个刘几绑一起,也不如他的作用大。"说着压低声音道:“他在赵宗绩身边,我总是心里不踏实。”
“对了,三个。"赵宗辅看看赵宗晖道:“父亲让你和他接触,你的进展如何?”
“说这个我就气……"赵宗晖郁闷道:“几次文会都给他下了请柬,他都没来。”
“开文会一请那么多人,人家当然可以不来。"赵宗辅道:“你就不能单独请请他?”
“理由呢?"赵宗晖问道:“再说那时,他好大的面子么?”
“现在呢?"赵宗实面色不善道。
“现在当然够了。"赵宗晖缩缩头道:“我这几天就请!”
“我也到场。"赵宗实顿一下道:“我扮作你的随从。”
“至于这么重视他么?"赵宗懿难以理解道:“再说,之前的过节怎么办?”
“如果你没法立即报仇,就把不愉快先埋在心底吧。"赵宗实缓缓道:“让八哥和十六也停下吧。大臣们马上就要一锤定音了,这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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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争取12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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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一九四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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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状元楼上,已是戌时夜深,观众换了一茬又一茬,耗时持久的超级比试仍在进行。
陈恪和刘几两人,已经从璇玑图中,共计解出了一千九百一十三首诗。
这场比试对心力和体力的损耗,不是刘几一个文弱书生能承受得起的。他早就支撑不住了,内里像被掏空了一般,头晕眼花,满身虚汗,只靠一口气在撑着。
“谗佞奸凶,害我忠贞;祸因所恃,滋极骄盈!”当写下最后一首诗,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撒手掷笔仰面摔倒。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住处,周围坐着一干好友。见外面还是黑天,他问道:“我睡了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朋友们笑道:“你睡了整整两天。”
“啊……”刘几惊讶道:“这么久?”
“也难怪,那么剧烈的消耗战。”朋友佩服道:“精神自然亏空的厉害。”
“可惜还是输了……”刘几心下一片黯然。
“不,你没输。”朋友们道出一个让他又惊又喜的消息:“你晕倒后,任人们千呼万唤,那陈仲方都没有再解一首。所以,你比他多解了一首,还是你赢了。”
“当然,大比分上,一比一打平了。”有人补充道。
“是么?”短暂的庆幸之后,刘几却陷入了回忆,他记得,自己油尽灯枯之时,那陈恪仍然气定神闲,似乎再解多少首都不成问题。怎么放着唾手可得的胜利,就不要了呢?
联想起陈恪在第一题时,也只是以微弱的优势战胜自己,刘几心头一下升起明悟,以手覆面道:“惭愧,陈仲方有古君子之风,吾却一心争强好胜,坠小人之道矣……”刘几又羞又惭。他怎么不知道,其实自己本该承受两场惨败,如今能以体面收场,全靠陈恪不争胜,才保全了名头。
“唉,之道兄……”其实一众太学文会中人,也对陈恪产生了好感,只是担心刘几不喜。才一直反着说。现在见他没有怨念。便也劝道:“大家都要参加来年的春闱,极可能同科同年,咱们何必要搞什么对立?”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要搞对立似的。”刘几郁闷地爬起来。
“你要干甚?”
“去找他认输。”刘几道;“人家给咱留面子,咱不能真跟着装糊涂。”
“这大半夜的,你去找谁?去认输的话。岂不拂了陈仲方的美意?”友人劝道:“我看,还是改日摆一桌酒,请嘉佑学社的人一起坐一坐,席上你敬他几倍就是。”
“也对。”刘几想想点头道:“快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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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那边,自然有人埋怨他,怎么能放过唾手可得的胜利,让刘几继续欺世盗名呢?
“刘几不是欺世盗名,他有真才实学。”陈恪摇头道:“这样的人,应该给他留下体面。”顿一下又道:“再说。为何非要执着胜负?无非就是一截虚名,却会树敌无数。”
“对,失败了自然会被人笑话,但能胜而不逞强,却让人钦佩。”不大爱说话的苏辙,这次替他妹夫说话道:“这就是中庸之道啊!”
“其实,仲方兄已经赚到了。”曾布笑道:“那刘几可是成名已久。已然给你当了垫脚石,没必要非得从他头顶越过去。”
“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那么刺耳。”陈恪笑道:“不过正是这个理。”
把一干人安抚下来,这才散了。
回家后,宋端平对陈恪道:“你变了。以前。你肯定会不留余地。”
“人都是会变的。”陈恪轻轻一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踏入这个江湖。就甭想独善其身。”
“这就对了。”宋端平点点头道:“我以前还担心你的性子,会不会树敌太多。”
“唉,本想这辈子活得洒脱点。”陈恪苦笑道:“但现在才发现,人在这个世上混,哪有真正的洒脱?想要活得自在,首先就得没有敌人,我已经够招人记恨,不能再树敌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宋端平笑道:“我也不用白担心了。”念着他疲累,宋端平便不再多说,离开让他早歇息。
陈恪却难以入眠,一来,大脑高度兴奋后,不是马上就能停下的;二来,心里难免想念在眉州的未婚妻。说来惭愧,他来京之后,几乎没怎么想过小妹。虽然明年,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但陈恪总还没法从兄妹之情转过来。
但今日,解‘璇玑图’的时候,苏惠那一首首深情款款、缠绵悱恻的情诗,让陈恪对那窦滔无比羡慕。然而他旋即醒悟到,何必要羡慕窦滔?自己也有个聪慧无双,情深似海的妻子,她的名字叫苏小妹,一点不比苏惠差!
他那一颗无主骚动的心,刹那间,好像被系上了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连着远隔重山万水的眉州城。
他终于在成婚之前,找到了那那种让人心跳加速的感觉,便从床上跳下来,研磨镇纸,准备写一封不那么程式化的回信……尽管与小妹保持着三天一封信,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基本上都是在应付公事。
想到今日靠着小妹结了璇玑图,陈恪便将情思化成了十四个字;
‘静思伊久阻归期忆别离时闻漏转。’
然后便装入信封封口,只待明日发出。
一夜无话,第二天,陈恪正在用早饭,那侍卫虞侯李忠,抱了一摞请柬进来。一脸谄笑道:“大人这次是一举成名了,看看,这才一早晨,就有十几份请柬送来。”
“推了吧。”陈恪的喉咙有些沙哑,叫厨房用鲜藕、绿豆、白米和冰糖,煮了鲜藕润喉粥来吃。昨日对他也是一场消耗,感觉像又考了一场科举似的,因此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后日我爹就要结婚了,我得开始忙了。”
“真推了?那太可惜了。”李忠捡出几份带着香气的请柬,脸上挂起淫笑道:“汴京十大花魁的请柬可是千金不换,何况还不止一位呢。”
“哦。”后世心理学家说过,色心是驱动男人进步的原动力,陈恪登时来了精神。但旋即想到那苏惠和窦滔的故事,暗道,我若是太过风流,传回四川去,说不得也要让小妹幽怨,还是先低调些的好。
便不无可惜的咂咂嘴道:“算了吧。”
“还有一封。”李忠拿出一份典雅的藏青色请柬道:“还得大人拿主意。”
“谁的?”陈恪夹一筷子爽口的水晶萝卜,漫不经心道。
“赵宗晖。”李忠答道。
“哦?”陈恪搁下筷子,接过来扫一眼道:“赵允让家的老三?”
“正是。”李忠点点头道:“这赵宗晖博学多才,日常往来皆是文人墨客,风流名士。人们都说,能被他请去博艺轩做客,就士子跻身名流的明证。”说着一脸谄媚的笑道:“看来这次大人赚了好大的名头,也终于要成为名流了。”
“名流很稀罕么?”陈恪随意的搁下,端起粥碗道:“我就不稀罕。”
“大人。”李忠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口道:“有些话卑职不该说,但大人对我们够意思,我冒着得罪大人,也想说几句。”
“请讲。”陈恪又把碗搁下,正色道:“我听着呢。”
“卑职以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应该去。”
“哦?”
“大人似乎对汝南王府的人,没什么好印象。”李忠轻声道。
“嗯。”陈恪点点头,对于这种贴身保护自己的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眼下,赵宗晖的十三弟赵宗实,极可能会成为皇子,如果官家再没有龙子诞生的话,他甚至可能进位皇太子。”李忠压低声音道:“其实,赵宗晖固然喜欢和文人交往,但私下里,这也是替他弟弟拉拢人脉的手段。所以这次邀请,可算是对大人的招揽,大人就算不想和他们走近,也不能得罪他们啊。”
这番话,显然是人心换人心换来的,陈恪有些感动,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等我考虑一下再说。”
“是。”李忠直起身,迟疑一下,又低头道:“还有,大人前途似锦,不该和那赵宗绩搅在一起。”
“怎么,朝廷对中低层官员交往宗室有忌讳么?”陈恪微微皱眉道。宗室子弟都生活在京城,官员也在京城生活,双方不可避免产生交集,许多人称为好友,甚至是联姻,都没什么避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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