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技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紧接着又一道旨意,让整个朝堂都沸腾了起来。
兵部暂设‘讲武堂’,为兵者研究武学之所。初期招募学员六十名,设甲乙丙三个班。就这么几句话,多余的解释一句也没有,毕业了之后,如何安置也没说。就这么一个‘三无产品’,却一下子引爆了整座长安城。
在旨意下达之前,长安城中便有消息。说洛阳侯李牧,又捣鼓出一个新点子。想要撺掇陛下,设置一个新学校。这个学校的架构,仿照逍遥谷中的大唐技校,但实则是一所军事学校,旨在培养出大唐下一代军事人才。
消息传出的时候,很多人不以为然。大唐以武力国,就算是文官,如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人,最初也都是在军队里头做参军的。哪个不知道,真正的将帅,不是教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设学校培养将军这样的事情,类似纸上谈兵,不一定会有实际效用。
现在看到旨意,他们显然低估了李牧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李牧说的话,陛下竟是言听计从。但也有人暗搓搓的想,陛下多抠门一人啊,设学府这么花钱的事情,陛下能答应的主要原因,还得是在这钱是李牧出的前提下。有人出钱,当然是不花白不花。至于李牧的钱从哪儿来,没人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从李牧展露头角开始,他的钱就像是源源不断一般,什么时候听过他缺钱花?有过这种时候么?
虽然对这‘讲武堂’的前景不看好,但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因为据可靠消息,这讲武堂虽说是打着‘兵者研究武学之所’的幌子,实际上却是‘陪太子读书’的地方。就如同崇文馆一样,太子在崇文馆读书,陪太子读书的人,无一不是三品以上重臣之子,为何要这样?一来以示恩宠,二来也是想给太子培养一个班底。对皇帝来说,自己的重臣是可以信赖的,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可以信赖,如此也可避免发生太子夺权的事情。
但崇文馆陪读,要求太过苛刻。三品以上官员嫡长子这一项,便删减掉了大部分的人,而且也不能是光有这个身份就可以,你还得是‘学霸’才行,不然若是游手好闲之辈接近了太子,把太子带坏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因为这些限制,导致了能入崇文馆的学子,多是文官的孩子。很多陪李世民打天下的武将,如程咬金之流,他家那六个铁憨憨,这辈子是没进崇文馆读书的机会了。
现在有了‘讲武堂’,情况就不一样了。它给武将们一个机会,我家的儿子读书不行,但打仗可以。不要忘了,古语有云,文人相轻,武人才重义。一起读书的感情,哪有一起扛枪来的实在?
旨意说得明白,讲武堂由兵部筹办。兵部尚书是侯君集,自然是来找他。大家都是秦王府出来的袍泽,又都在兵部混,平日里称兄道弟,战场上急眼了骂娘,也没多少敬重。虽说侯君集现在是兵部尚书了,却也没几个把他太当回事的,就拿程咬金来说,他就从来没把侯君集放在眼里过,程咬金就一直觉得,侯君集的兵部尚书,不是靠本事当上的。无论是资历还是军功,他都只能算是一般般。
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来送礼了。只是因为心里的别扭,多磨叽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他现在连巷子就进不去了,前头已经排满了。
程咬金探头出去瞧了眼,又把帘子放下了,嘟哝道:“这都是些什么人,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平时喝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侯君集谄媚邀功,名不符实……这下好,用着人家了吧,都来送礼了,真真小人也。”
车夫是程咬金的一个帐下老兵,听到这话,用力地抿住了嘴巴,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这说得不就是你自己么?每次与诸将军饮酒,头一个说人家侯大将军的,可不就是你程大将军么?前日还听你和鄂国公嚷嚷,说兵部尚书是个人都能当,给狗挂个印狗都能当。还说西域那场功劳,靠的都是你的贤侄李牧,某人只是带兵去溜达了一圈儿,啥也没干就捞了功劳。这活儿用不着将军,你帐下一个老兵都能做了。
怎么今日,这话好像都跟您没关系,都成了别人说的了?
程咬金呆坐了一会儿,见马车也不动弹,心中愈发的烦躁,开始了自我怀疑,喃喃自语:“想我老程英雄一世,竟也落得这副田地,都跑来给侯君集送礼了,这事儿我怎做得?奇耻大辱,大辱!”
程咬金越说越闹心,终于,咬了咬牙,道:“调头,走,给他送礼?他也配!”
车夫应了一声,程咬金抱着膀子生闷气,等了会儿,还不见马车动弹,程咬金大怒,撩开帘子骂道:“你这蠢材,让你往前你走不了,调头往后还走不了?咋,老了,赶个车都不会了?”
车夫苦笑:“大将军,后头也都堵上了。”
“后头堵个”程咬金回头看去,整条街满满登登,全都是马车。好巧不巧的,一眼看到了也撩开帘子往前瞅的房玄龄,俩人对视,好不尴尬。
“房相也来了。”
“大将军不也来了么?”
“唉”
“唉”
两人论地位,都不在侯君集之下,但现在却在此聚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孩子?
……
太极宫外,一个小太监对高公公耳语了几句,高公公摆摆手,小太监悄声退下了。高公公轻轻推开殿门,往里头瞧了瞧,李世民和李牧正蹲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头研究着什么,等着俩人说话有了空档,高公公才进去,来到李世民身后,道:“陛下,如您所料,这满朝的文武啊,都跑侯大将军府上聚齐儿了,就连房相和程大将军也都去了。”
李世民冲李牧努了下嘴,李牧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这事儿,谁都知道根源不在侯君集的身上。直接找李世民,或者找李牧,都要比找侯君集更管用。但是,他们却不能那样做。
怎么找啊?直接找李世民?那岂不是等同于直接说,陛下,我儿子不成材,您看我这张老脸给个面子,让我儿子进讲武堂吧。能在李世民面前说上话的,哪个不要脸?就算不要脸了,谁又肯承认自己的儿子不成材?
找李牧就更不行了。李牧是个什么人,谁心里没数。他会做赔本的买卖?你找他帮忙,他就肯帮么?他马上就去洛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还是涉及军事这么敏感的事情。就算他帮了,代价也绝不会小。而且传到了陛下耳朵里,还会被打上此人与李牧亲近的烙印,日后都是祸患。
所以,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牧,这些人都不能找。他们只能按照旨意上指引的,去找侯君集。但问题是,侯君集也不是傻子。圣旨上点名‘兵部’的用意,侯君集能不清楚么?他若真的收礼办事儿,李世民会怎么想他?是眼前的一点钱财重要,还是陛下的信任重要,侯君集心里还是分得清的。
因此,无论是谁送礼,他都挡在了外头。家人来送礼的,挡在外头也就罢了,好多都是如程咬金一样,亲自登门的。哪个地位也不比他低,不见一面不合适,见了面话就多。话起当年来,面子就抹不开,程咬金觉着马车一动不动,便是这个缘故。
这种情况,是李世民和李牧早就料到的。也是俩人故意为之,但却不是商量好的。李世民这样做,是为了看看李牧会如何做,看看侯君集会如何做。他想看李牧出手帮什么人,这样他才能知道,如今朝堂上,到底哪些人是‘李牧一党’,心中做到有数。同时,他也想看看侯君集会如何做。他早收到密报,侯君集贪恋财物,在运送从高昌掳掠的财物回长安的途中,让录事做了假账,不少宝物都被他占为己有了。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李世民也不可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为了一点财物,就斥责自己的大将。他只是想知道,侯君集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
李牧的想法,就是想有人来求他,谁求他都会帮忙,目的和李世民猜的一样,结交一些盟友,这样长安这边有事的时候,会有人为他说话,哪怕是为了还这个人情。
这不能叫阴谋,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谁都能看得清楚,心里明白的。所以这坑,没人跳。李世民看李牧的那一眼,其实是在说,你瞧,你那点小心思没用吧。
李牧嘿嘿一笑,等同于是默认了。
但其实,李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是想让李世民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离开长安后会遭到攻讦,他在害怕这件事,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是没有不臣之心的。如果有人攻讦他,陛下到时候您可得仔细想想。
君臣二人,彼此心知肚明,因此无需多说什么。
地上铺的地图,是长安到洛阳之间的地图。今天李牧来找李世民,是为了驰道的事情。
所谓驰道,并不是类似于后世的‘高速公路’,更形象一店来说,应该是‘高铁’。驰道的修建,始于秦始皇,而且有记载的,也只有秦始皇时期,才有驰道。
驰道在当时,是始皇帝的专用车道,皇帝下面的大臣、百姓,甚至皇亲国戚都是没有权利走的。规定的宽度是五十步,两旁种有树。原理和现代铁路无异,只是不是用蒸汽机车牵引,而是用马力拉动。轨道当然也不是铁铸造的,而用木材铺设。作轨道的木材质地坚硬,经过防腐处理,几年也不会腐坏。
长安也是秦朝的都城,附近留有秦驰道的旧址,仍依稀可辨。李牧和李泰已经去研究过,惊叹于古人的智慧。在测量的时候,李泰发现,驰道上,两根枕木距离和人的步子很不合适。一次跨一根显得步子太小,跨两根又太大,在枕木上走路既慢又很不习惯,也不方便日后修缮。但研究之后,才知道为何秦人这样做,因为这个距离,不是给人准备的,而是给马准备的,马匹在奔跑的时候,跨越的距离,正好与枕木的距离合拍。马匹一旦拉车到了轨道上,就不由自主地飞快奔跑,一直到体力衰竭。
而到了马差不多累的时候,就会抵达一处‘车站’,车站会把枕木之间慢慢填充,让马可以减速下来最终停止。停下来之后,疲惫的马匹卸下来休息,换上一匹吃饱喝足休息好的马继续前进,达到‘换马车不停’的效果,大大节省时间。
第763章 发行国债
或许有人会觉得疑惑,如此先进的轨道交通,为何没有流传下来呢?李泰为此,也进行了考证。
李泰认为,秦朝是一个短命的王朝,秦始皇统一六国,连年征战,秦末动乱,也是旷日持久。民间百姓几乎没有休养生息过,造成了很严重的破坏。
到了汉朝时期,文、景帝已经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御车配备颜色相同的马,许多将相只能坐牛车。由于严重缺少马匹,驰道自然也就被废弛了。而没有车子在上面跑的驰道,由于枕木的存在,反而阻碍了交通,所以秦始皇的“轨路”,有的在战争中被毁,其余的绝大部分也在战后被拆,成了普通的路。
汉朝的经济到了很久以后才复苏,又长期实行无为而治,所以也一直没有劳师动众重修“轨路”。加上秦朝的驰道太宽,不利于维护,许多道路被开垦为耕地,变窄了,甚至完全不复存在了。
还有,秦朝的“轨路”显然是用于长途运输的,为了统治六国之地。而汉朝长期分封诸侯,用另一种办法构建了稳定,没有长途运输的必要,运输线变短,驰道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驰道的维护成本是非常高的,当必要性失去了之后,自然而然也就荒废了。
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
秦始皇可以修建驰道,也不是秦朝多么有钱。而是秦灭六国,集六国之财,成了一个暴发户,在他做皇帝的几十年中,他不缺钱而已。等他驾崩之后,秦二世无能,老底子也花得差不多了,自然就维系不了了。
李世民所担忧的,也差不多。他现在有点钱,这钱,就是李牧从高昌‘抢’回来的那笔钱,李世民本来已经算计好了,这不是东城兵工厂已经基本竣工了么,想把钱拨过去,打造骑兵装备。这些钱不够制甲,但可以打造几千把马槊,也是不小的提升了。
但是若用在修驰道上,仅仅长安到洛阳这一段,就要两倍于此的钱。这些钱扔进去了,连个水花都飘不起来,顶多就是个起步资金。李世民担心后续的财力跟不上,到时候修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完全是浪费钱。
还有就是,驰道得有马匹。在不过于消耗马力的前提下,加上一定的负载,约莫百里就得让马匹休息。长安距离洛阳,约莫七百八十里。也就是说,得设置八个站点才合理。八个站点,得多少马匹?驿站,马厩,货栈,哪一样不是钱?
光是想想这份投入,李世民的脑袋就大。他跟李牧研究,研究的也是钱。他有一种感觉,李牧虽说是能给他挣钱,但好像也更能花钱,他每次手里有点钱,想搞一搞自己的骑兵的时候,李牧总能想出办法来,把这笔钱给花掉。
“李牧啊、”李世民终于是忍不住了,道:“朕有一句话,憋在心里许久了,今天不得不说了。”
李牧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道:“陛下有话为何憋着?臣聆听圣谕啊。”
“行了,收起你的嘴脸。”李世民厌恶地瞪了李牧一眼,道:“朕是想说这钱的事儿,朕忽然有种感觉啊,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朕手里就不能有点钱,朕只要有点闲钱了,想开始打造骑兵了,你总能给朕找点花钱的地方。”
“陛下,臣可”
“你先别说话!”李世民打断李牧的辩解,道:“你总是在跟朕说,投入越大,回报就越大。是,你说得对,朕也确实看到回报了,但是,李牧啊。朕的骑兵到现在可还是没见着影儿呢,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回报有了,但都让你干别的用了,那里外里,朕的回报哪儿去了?朕最初就是想搞点钱,弄个像样的骑兵出来,现在骑兵呢?马没有,兵器也没有,甲胄更没有,骑兵在哪儿呢?”
李牧被噎住了,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李世民心心念念的万人骑兵,到现在还啥也没有呢。他预备做骑兵的钱,不是投入了兵工厂的营建,就是花在了修葺长安城巷道上,真正投入到骑兵上的钱,到现在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呢。
李牧咧嘴笑了笑,道:“陛下,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虽然没看到骑兵,但是看到了欣欣向荣的大唐了呀。江山固若金汤,您那么着急要骑兵做什么?骑兵,那是要钱的。而且还不是一次性的钱,每年养兵养马,都花钱。一次消费,终生赔本。但是用在民生上的钱,可是增值的呀。比方说这驰道,修建了之后,长安城再无断粮之忧,两地往来密切,商贾如云,光是税收,朝廷就收得手软,陛下您得向前看,不能只看眼前啊!”
“说得太好了、”李世民忍不住拍手,李牧脸上刚浮现出笑容,他又把手摊开:“但是朕的骑兵在哪儿?朕不过就是想要个像样的骑兵!”
李牧叹气:“陛下您这就是抬杠了啊,江山是您的,可不是我的。我这帮您想主意,帮您办事儿,您只盯着骑兵,骑兵有啥用,能让老百姓填饱肚子么?”
“可若无骑兵,威慑力不够,蛮夷便会窥伺中原,到了那时,百姓的命都不保,能不能填饱肚子,重要吗?”
“陛下您要是这么说!”李牧的脾气也上来了,把手里的笔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臣不管了好吧,反正修不修驰道,跟对洛阳也没有大碍,穷的是长安又不是洛阳。臣的洛阳城乃中原腹地,四通八达,水陆皆是坦途,加上臣的手段,用不上三年,超长安城一倍没有问题。丑话说在前头啊陛下,到时候您要找臣要钱,臣可没有!”
李世民瞪眼:“咋,你跟朕算账呢?天下都是朕的,朕找你要钱要不得?”
“陛下!”李牧梗着脖子跟李世民掰扯:“您能不能分得清,啥叫中央财政,啥叫地方财政?”话一出口,李牧就后悔了,他说这话简直跟放屁一样,李世民又不是穿越者,他能分得清就见鬼了。
李牧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陛下,所谓中央财政,就是各地方上缴朝廷的部分,比方说税收,矿产收入等等,而地方财政,就是一府一县自己的收入,天下有穷县有富县,为何有贫富啊?就是各地方的出产不同,价值不同,甚至管事的本事不同。臣不是夸口,赚钱这方面,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臣的对手。臣以后主政洛阳了,自然得以洛阳为优先。臣赚的钱,除了按规矩上缴朝廷的部分,剩下的钱,得先留着发展洛阳。到时候那钱啊,可不能像陛下之前那样,随便从臣的钱袋掏了。得问问洛阳的几十万百姓答应不答应,陛下是皇帝啊,不能打劫吧?”
“你”李世民被李牧也噎了一下,李牧说的也没啥错处,让他主政洛阳,那是李世民亲口说的,他专心发展洛阳,是题中应有之义,总不能让李牧‘身在曹营心在汉’,在洛阳赚钱,都运到长安来吧。
“洛阳和长安,都是大唐的城池,你分得那么清楚作甚?”
李牧笑了,不答反问,道:“那内库和国库,也都是陛下的金库,陛下怎么不把内库的钱,都搬到国库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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