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昭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孤寂弦音
待大家都把场上的职位都玩了个遍以后,终于把“魔脚”伸向了球门。
中岛似乎已经对场上的职位没有了留恋,没有加入到我们中来。不过,他不上场是他的事,我们打着“万一门将犯规被罚下场,总得有个人来守门”的旗号,借着每一次对方罚点球的机会,把中岛请出球门,而后每个人尝试了做一回门将。轮过一圈之后,我们头也不回地把门将还给了中岛。不说别的,光他这个身高、弹跳和球踢过来的反应能力,门将绝对非他莫属。
“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守得比你们好,是因为我有担任过前锋的经历。在别人射门的时候,我能从对方的进攻方式大致推测出球的路径,所以我扑中球的概率会更高……”在我们的赞许声中,他还在耿直地为我们做解释。
这个较真的男人,和当年那个在海边说着“会努力做好门将”的男孩子融合在一起。他真的努力去做了。
并且做到了一件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这同样也是教练给的原话,并且只说过一次。在教练给出这个评价的瞬间,中岛身上所释放出的激动简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看着他连续几天在场上疯得有点过头的表现,教练都忍不住朝他喊出“再这么作践下去,就没几年门将可以当了”的警告!终于,中岛在一句“你以前的教练是不是也特别为你伤脑筋”的调侃下,缓和了亢奋的状态。
那年的夜训,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幸福的日子。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连我们的国足也在世界的舞台上刷新了形象。那年八月,在柏林举行的足球赛事,我们体院靠着工业大学的便利弄到一台扩音器,一边听着无线电里的赛况直播,一边在大操场上进行复盘。听到日本队3-2决胜瑞典队的瞬间,整个体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扰到了方圆十里外其他院系里忙着跟人搓麻将的体院院长……
仿佛也从赛事的胜利里受到了鼓舞一般,我们把更多的热情投入到夜训之中。
大家都尝试新的职位,从中寻找自己擅长的东西。之前,或许有人对分配到的位置不甚满意,常常有抱怨的想法,这次的机会帮大家看清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以及自己究竟能否胜任。并且还隔三差五地尝试不同的阵型,所以对手眼中的我们,没有哪两天是完全一样的。由于对手战术不及我们多变,我们更容易地能找到对方的特征。在遇到特定对手的时候,会选用不同的阵型以及会在特定的位置安排特定的球员。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致胜了甲队、丙队的替补组,以及丁队全队。
回想起来,本意只是一种报复式的发泄,终于离开了女教练的管束,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做主的训练之中。夜训是我们自己开创的,时间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场地也是我们自己争取的,全部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所以即便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在玩着过家家的孩子,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般乱踢球的新选手,也成了关工大生涯中最快乐的一页。
寒假即将来临,为期半年的体育理论课程也进入了尾声。最后一节理论课上,教练为我们讲了一些世界闻名的足球强国。像英国这样近代足球的发源地、巴西这样把足球作为全民文化的国家自然介绍了很多,但这些地方对于我们来说都有些遥不可及,是跨过半个地球才能到达的地方。而且,那里的人远比我们高大,一个个都比中岛还高。即便学习到了他们的技巧,体型上的硬伤也无法将动作发挥到极致。见我们快没兴趣听的时候,教练告诉我们,其实还有一个距离我们非常近的国家,可以作为非常理想的学习范本。它是与我们仅隔一片日本海的中国。
上一秒还无精打采的学生,在听到这个名词后,立即坐直了身子。纵使在座的都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位熟悉而陌生的邻居,纵使鱼龙混杂的媒体将其议论得扑朔迷离,它却是真正让我们品尝到了厉害之处的足球强国。
早在明治44年,远东运动协会成立,中国足球就已经在亚洲地区享有盛名。那个时候,我们国家连个足协都没有。这之后的十届足球比赛中,中国蝉联了九届的冠军,并且每次都是大比分的领先。有一届举办地设在大阪府,我们作为主场,被中国的足球队踢了个5:1,那真的是我室友所谓的“吊打”。那场比赛上,中国还出了一位祖籍香港的优秀名将,现在已然成为了全亚洲当之无愧的球王。教练给我们展示了几盘当时录下的影像,据说是足协的内部资料。那个年代技术有限,全程默片,但大家都看得特别认真,没有任何闲谈的声音,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黑白的画面。那种协作、那种力度,至今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出,看完之后,全班爆发出畅快而激动的呐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足球!
下课以后,一群学生还意犹未尽地挤到讲台前,问教练还有没有更多的影像资料。又有学生问什么时候中国代表团会再来日本参加比赛,届时想前往现场观看。教练说从前年开始就没有再举办过远东赛事了,不知明年还会不会办,可以期待一下。更有甚者问有没有机会在暑假期间,前往中国,去拜访那里的球队。教练说足协确实在争取这件事,但是因为两国紧张的关系,交流一度被暂停,没能再进一步地学习下去。他个人认为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加糟糕,还是趁早放弃为妙。
年底的时候,失散好久的替补组,终于归队,带着他们通过jonny毕业考试的消息。看着他们一个个过于兴奋的样子,暗自嘲笑毕业考都过不了才是更困难的事吧。
理论课一结束,真正的训练课紧随而来。强度有了显著提升,不仅有下午两小时实打实的训练,就连原本夜训的时间,也成了课堂的一部分。
浪够了,该听教练的话了。
最后一晚结束自行训练的时候,我们挥别了自由自在的大夜训时代。载着替补组球员不解的目光,载着操场上低吟的夜风……
“发现了吗我们体院的院长,好像特备喜欢乙队那个山田凉介。”
“可不是嘛!隔壁那队也这么说,院长从来都不主动跟人打招呼的,有的时候甚至连咱们教练他都不理,倒是会和那个山田搭话。”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什么重要赛事,院长绝对会推山田,你们信不信”
“球技也没高到那种地步,怎么看都是个手段比能力高的男人……”
第三十四章 新生期过后的我们
“请你们停止这种诽谤!山田他是靠自己的实力走到今天的,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球员们,抬头后发现说话的,正是乙队的中岛裕翔,各自小声提醒着“这人是山田他室友”,不再多说什么,留下一串不屑的嘘声……
三十四、新生期过后的我们
“今天的训练还算让人满意,个别几位在分组对抗里不够专心。晚上继续练任意球,允许踢不进,但姿势必须对!刚才没跑完圈的现在来补,其他人解散!”
新生期过后,我们慢慢适应了大学的节奏。
足球课的风格开始变得系统而规整,不似jonny时期的束手束脚,也不似去年夜训时的狂放不羁。我们的新教练,是相较于女教练,更加专业而理性的存在。他本身就是上一代人里绿茵场上的才俊,大学时期,代表学校参加过好几次全国足球联赛,甚至与那位传说中的亚洲球王踢过比赛。退役之后,来关工大担任教练,其足球上的造诣自然不在话下,训练我们实在绰绰有余。并且,他从不过多干涉我们在足球上的个人发展,鼓励大家去做自己的创新。不会因为球员之间关系的好坏而改变训练的方案,比如不会因为山田和伊野尾相看两相厌,而故意在随即匹配时将两人拆开;也不会因为a君b君认生,而给他们降低传球方面的要求。也许是他不屑于了解球员之间的恩恩怨怨,抑或是他向来都有自己的安排,不添加个人情感的办事风格竟意外地受人欢迎。
新年伊始,大大小小的足球赛事已经筹备得如火如佘,体育报上大同小异的名目看得人眼花缭乱。虽然如此年轻的我们基本上还不够资格参加这些,却总是眼巴巴地盼望本就极少露面的体院院长,能给我们带来有关赛事的消息。
院长还真的出现了!叫人在大操场的正门口张贴了“朝日邀请赛”的海报,手拿沉甸甸的档案袋,面带颇为正经的笑容,远远地朝我们走来……大家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上练习的动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走过了丁队,又走过了丙队,最后,竟然在前两队脸都快酸成柠檬的场面下,到我们乙队面前停下了脚步!招呼我们的教练过去,与他谈话。
“这是让我们队代表关工大去和关西踢比赛吗”
“如果有机会踢一场预赛,那都是求之不得的!”
“天哪,又是一次刷新我们队形象的机会!”
“我们的浪潮要来了!!”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大家讨论得不亦乐乎。
然后,院长又叫了山田,他最赏识的选手。我们推着他,催他赶紧去。于此同时,往回走的教练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消息:机会确实是给了我们队,但真正能上场踢比赛的,只有山田一人。
“因为今年是朝日邀请赛的第一届比赛,你们可能对这个赛事不够了解。原则上只有去年关东关西联赛上取得冠亚军的队伍才有资格参加,现在不过是挑选个别选手,为那些球队临时补充流失掉的球员……”教练缓缓解释道。
没了解清楚大赛的情况就起哄“机会来了”,是我们的不对,但那一刻的失落感要说“没有”,也一定是骗人的。是该对山田说“别给我们丢脸”,还是该告诉他“别在意我们”看着一边回头告诉院长“只要请示过jonny桑就可以马上给出答复”,一边躲避着我们的目光、默默走回队伍的山田,我们都不知道怎样的祝贺,才显得足够自然。只听着教练厉声喊道“都不训练了是嘛!”,才低下头督促彼此“小心下课以后被留下来哦”。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又是一个偷偷跑出学校去打电话的夜晚,距离公用电话只有一个岔口的地方,我听到了山田与人说话的声音。
抱着不想偷听别人私事的心理,我转身就走。
“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他从后面追上来的时候,我实话实说地告诉他。
他喘了口气,“不是院长就好。”看清路灯下我的脸后,他的神情也放松了很多。
“你……没事吧”看他样子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
“嗯,”他深呼吸了一下,“我刚才在拜托jonny桑,帮我推掉朝日邀请赛的事。”
路灯昏暗,他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放弃这么来之不易的机会,但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些想法确实不能让那个坏脾气的院长知道。难怪他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jonny桑怎么说呢”我问他。
“他要求我,参加……”声音里,都有了几分内疚的意味。
不得不说,我真的摸不透他。明明是个很想超越对手的人,从后卫变到了前锋,又从前锋变为了最受人赏识的球员。能拥有这样的机会,无疑是一条捷径。却又清楚地记得,他拒绝市队邀请的一幕,为的正是把我们也一起带进市队。
他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我们不愿成为他心上的高墙。
“……我发现我越努力,反而越是伤害了大家。我想,索性退出……”
“不要抱有那种想法。”我及时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把这次的机会,作为契机,打开大大的风口,让更多的风吹进我们jonny足球队吧!”
我拉着他一路飞奔,赶在熄灯铃前跑回我们体院的寝室。冬季的寒风扑打在脸上,呼呼作响,听不清他的回应。我怕他还要争辩什么,也害怕自己想反悔什么。
随着一句“对不起,我决定了,想一个人试一试!”,山田走出休息室,代表我们关工大踏上了朝日邀请赛的球场。
他没有为我们丢脸,也没有让我们担心。他踢得比平时校内更加卖力,他用自己扎实的个人技协助球队一战成名!关东双雄双双击败关西对手的消息一经传出,关工大的名字也开始跃入足球协会的视野,就连jonny中学也跟着享受了几分殊荣!
隔壁队的球员说这不过是山田在报答院长的知遇之恩,我们的教练说这是山田为提升我们知名度而做出的努力。不管别人如何评说,我们在那间休息室里,听他当着全队成员的面说出想一个人尝试的时候,便明确地回应了他我们的心意:
“理解,加油!”
大家围成一圈,握拳相碰。把这份简单的支持,延续到了他凯旋而归的那一天。
绿茵场以外的文化课课堂中,纸页翻飞,学年更替。
大一的通识课一结束,大二的专业课席卷而来。像伊野尾这样有明确院系的学生,自然是去自己该去的专业。我们其他人,虽是体育生,但学校规定,也必须进行理工科专业课的学习,并需要通过所选专业的考试。因为我们即便学了也只能拿体院的文凭,所以专业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限制。如同去大学蹭课的社会人士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需要参加考试。
专业的选择,我随了我室友。主要是因为他能教我。还在通识课的时候,每逢考试,我如梦初醒地开始预习鉴定过是“天书”后就搁在一旁的理科课本,都会听到我室友一边刷题、一边发出“是不是要挂科了”、“挂科的话该怎么办啊”之类的灵魂拷问。
刚好,他问,我答。
但好在他顺利翻过“考试”的围墙以后,还记得来拉我,这就足够了。相比这些,灵魂拷问只是小事。
新学年才过去一个学期,伊野尾便已经掌握了不少皮毛。听别人说,在一个适合度假的连休周末,他拿起木板,卷尺,敲响了山田和中岛的寝室门。说是要帮他们加固房顶和屋檐,来以防万一……天真的中岛竟然还真同意,两人叮叮当当了一个晚上,吵得山田差点真的回家度假。
果然,理工生就是不一样。除了文化课比我们优秀很多以外,在体育学院的待遇也跟我们有区别。去年开学的时候,我就发现好像他们理工组的学生在训练结束以后会结伴去体院的办公室。有好奇地问过他,他便打开自己的钱包,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冷饮票、水果票等等。他说,这是每天发给他们理工组学生的福利。他们理工组12人,除他以外的另外11个,都是学校百般忽悠才肯来的。素拓加分,游学优先,没有点好处是不会有人愿意每周花时间踢球的。之所以要找11人,是因为这样的话,关工大就可以挺起胸膛对社会宣称自己拥有一支名副其实的、由理工生组成的足球队。只是碰巧伊野尾作为体育特长生被破格进入地同时,真的凭实力考上了这所大学,理工组就变成了12个人。
除福利以外,对于理工组的学生,体院向来不敢提过分的要求。一来,他们都是真正的国家栋梁,磕着碰着赔不起;二来,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才被骗来的,气跑了就找不回来了。所以一般不帮忙打扫办公室,或是无故缺席之类我们绝对不敢做的事,他们要是做了,体院只当没看见。
但伊野尾没有因为自己理工组的身份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该他打扫的时候也按时报道,延续了jonny时期“一直打扫到毕业”的美称。所以只要他不说,别人都以为他只是普通的jonny组球员。没人称他为理工生,他也不生气。他让我拣自己喜欢的票子拿,要多少拿多少,别动他的米饭票就行。算得上是很与众不同的偏好了。
大二的暑假开始前,学校有一次全校范围内的寝室评比活动。这个活动两年评选一次,但我们却只能参加这一次。因为虽然体院四年一招,不会有新生来占我们的寝室,但学校不愿意再以较低的价格让我们体育生继续入住。学校会把空出来的房源给交换学生,总之就是不给我们体育生。如果执意要住的话,寝室费会比之前高出两倍,所以大多不会死扛,大二之后便纷纷搬出寝室。
考察的内容除了内务等常规条目外,还包括寝室特色、寝室文化。评比虽然没有奖金,但会发零食作为奖励,据说前年是棒棒鸭,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也是如此。评比的时间恰好在假期前夕,机会又仅此一次,大家也乐意去做些什么。
分给我们体育学院的评比名额不足五个,不是每个寝室都有资格参加校级评选的,因而我们体育学院的老师会自己先进行一波初审。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们惊讶地发现山田和中岛的寝室出现在了名单上之上!当时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他们的寝室我们参观过,两人有意地把自己的书桌和床铺摆得很不一样,一个枕头朝南,一个枕头朝北;一个左面放盆栽,一个右面放盆栽;一个把书竖着放,一个把书叠着放;一个用红毛巾,一个用蓝毛巾(呸,这是允许的)……完全不知道这个寝室有什么文化和统一性可言,就连当初给他们安排寝室的薮和八乙女都对这件事感到有点抱歉。因为他们自己在经历过争吵之后,意识到关系很差的两人站在一起都会感到很不自然,还要住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他们说当时那样的安排是一时冲动,是他们的错,如果住得不开心的话,愿意帮他们重新安排寝室,搬的时候也会帮忙。但可能是嫌麻烦的缘故,两人说就将就着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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