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昭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孤寂弦音
山田摇头说绝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跟你废话,把材料还给我,你不找人,我替你找。名额都已经批下来了,必须有人填!”他狂吼道,要夺山田手里的文件。山田紧紧护住手里的文件,一边躲闪一边说着,“就像我和您当初说好的那样,就22个吧,我们不想加人了……”院长没抢到文件,就一把抓住山田的衣领,一个耳光直接扇了过去!
那巴掌扇得很重,山田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柜子。没支撑住,摔倒下来,靠坐在桌角边。我跑过去想扶他,却被一个值日的学生拽住了手臂,“你要去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你要做下一个”我抬眼看了看他,是原先棒球组的学生,“一个耳光就能解决是他的运气啦,管好自己,体校来的哪个没点脾气!”我甩开他的手,完全不懂他在说点什么。我也实在不明白了,刚才院长打人的时候,办公室里确实安静了下来,但片刻之后,隔壁班的教练也好,打扫卫生的学生也好,又都忙起了手头的事,好像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即便山田已经摔在了地上,院长也完全没有解气的意思。我拽住院长的手,求他别打了,但他随即做了一个我们练足球的人都看得懂的姿势,一个抬脚的动作——他准备再补一脚。这是在气头上的原体校的老师啊,那一瞬间我真的怕到不敢直视,但就在下一秒,一双手把山田护进自己怀里,堪堪躲过了院长的一击!
山田靠在那人胸口,微微抬起的脸上,血从嘴角滑落。救他的那个人,正低头瞄着山田手里死死攥着的文件。额前是细密的刘海,我第一眼没认出他是谁。
“不就是要找个人填吗”那个人从口袋中拿出笔,很快在写人名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张纸你尽管交,只要我们建筑学院的院长肯答应下来,明天我就是你体院的学生!满足了吗”
原谅我是个没选文科的高中毕业生,当时的心情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就像做梦一样,看到伊野尾的瞬间,我知道已经得救了。突然反应过来,围在空桌边的那群人,便是理工组的学生。训练课一下结束,刚好是他们发福利的时间,那些五颜六色的票子啊!好几次遇到伊野尾,他都很大方地让我随意拿除米饭票以外的任何票子,说等我挑完了,他再拿去给其他人挑诶,这些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体育学院的学生,他不是院长管辖范围内的人!一边激动地想着这些事实,一边听着本就没什么口德可言的伊野尾骂着那些粗人可能还真听不懂的话:
“不愧是‘常驻’我们理工科学院的老师啊,分贝和焦耳都名不虚传。不露这一手,都快忘了您原来是体院的老师了呢!
以后也请常来我院哦,不用拘束,就当作自己的地盘一样。这声波、这动力一开,地震模拟仪都免了,隔天就来给您送感谢状……”
伊野尾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也不响,如同闲聊一般,也越发引人恼怒。院长的脸已经气到变形,他多半是没完全听懂伊野尾的嘲讽,又从语气中听出了玩弄的意味,但又不能拿他如何。伊野尾能轻松地占得上风,凭的就是他理工生的身份地位。小小一个体院算什么,这里可是工业大学啊!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院长掀翻了自己的办公桌!“滚出去!姓伊野尾,你今天不用训练了!你以后也不用来了!别让我见着你!”一连串的狂轰滥炸。
“相互作用,彼此彼此。”伊野尾愉快地点头,扶着山田迅速走出。我也跟着,离开了满是狼藉的办公室。
为了接水帮山田处理伤口,我们在楼里多呆了一会儿。透过镜子,瞥见了山田肿起的侧脸,眼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泪痕。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再做不到多看几眼,只能埋头继续打湿手帕。
过道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那几个值日结束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
“没事吧”
山田朝他们摆摆手。但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提问的对象却是伊野尾,他们的眼睛里甚至还闪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谢谢你们为我操心。”伊野尾故作礼貌地回应道。外人在意的,只是伊野尾什么时候离开,乙队什么时候会失去重要的正式球员罢了。“还请记得到时候来送我哦。”说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第三十八章 ☆知念篇☆(中)
本篇为知念篇,上中下三篇均主要为知念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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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楼以后,我们坐在大操场旁边的长椅上。
对于我们的感谢,伊野尾一如往常的随意,“刚好在那里,就帮忙咯,总不能看着山田被打吧。只听到你们院长在乱吼什么‘必须有人填’,所以那到底是份什么材料嘛!”
原来,伊野尾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院长吵起来的。
山田摇了摇头,手下意识地按住长椅的木板,说这件事确实错在自己。我能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对他来说,如果不执意折腾这一遭,22人的团队,院长虽不满但好歹默认了。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使球队失去了拼命想守护的球员号,他真的是会非常自责的。
“但就算有过失,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当我试图澄清的时候,山田猛抓了一把我的手,对着我耳语一番——我根本不想听,哪怕他真有无数个需要保守秘密的理由,这样什么都不解释的话,只会令旁人对他产生更多的误会。
烦恼地扭过头去,“求你了”三个字,清晰无误地传入我耳中。
一个小时前,我也对气头上的院长说过类似的话。相比于我的叫喊,山田是那么的沉默。那样的他,此刻对我说出了“求”这个字眼。
“要是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伊野尾把我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那么至少,山田,今晚的训练课你就请假吧,别去了,我去跟大家说一声。”
“没事,训练课我能去,不然就真被院长说中是逃课了。”山田回答说。如果手边有镜子,我真的想让他看看自己的脸肿得有多厉害,逞强也得有个限度呐。
“别装得和没事一样,你总该让大家关心关心你吧,这事不小了。”伊野尾的话,听起来像长辈一样。
我知道山田是不想让大家担心。虽然很想让大家知道院长对他做了什么,但看到他求助眼神,只能指指他的脸,对伊野尾说,“他好面子。”
伊野尾叹了口气,“那总该让社长他们知道吧。”
“不要。”
“真受不了你这样的人。”伊野尾话还没说完,薮和八乙女真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他们应该刚好路过的,但可能看到我们三人诡异地坐在一个长椅上,就过来凑了热闹。
走近一点后,薮和八乙女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问山田为什么哭,问他的脸怎么了。我暗地里一笑,还是赶紧让大家知道吧,我都要掩饰不下去了。就听到伊野尾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失恋。”然后指着他的脸说,“欠的情债。”
薮和八乙女当即就傻眼了,但我觉得比他们更震惊的应该是我和山田。连这都行!听着薮和八乙女小声嘀咕着到底是哪个女生,伊野尾补充说,“这么坏脾气的相方,你们还是别好奇了。”两人也像受到惊吓一般,不约而同地捂上了八卦的嘴。“看在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的份上,帮他请个假吧,失恋需要好好‘疗伤’……”连连点头的正副社长,在伊野尾越跑越远的火车中也渐渐走开了。
“也好,社长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回队里多说些什么了。”伊野尾站起身,还不忘叮嘱山田不要逞强。
“等一下,”我叫住他,“那今晚你还参加训练吗”
伊野尾一个摊手,“我是想啊,但院长都对我掀桌了。”微微垂下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他实在不让我留在队伍里,那我也只能走。虽然是很没办法的事……”突然,他抬起头,朝我们绽开一个满分的微笑,“也没事啊,我们还在一个大学,依旧可以找我玩。还有,那混蛋如果还乱来的话,尽管找我帮忙!”
他的微笑,我们都看到了。微笑里的“サヨナラ”(再见了),我们也听到了。
山田紧抓长椅的手,关节泛白,木板上已经留下了几道划痕。与院长对峙时忍住不哭的双眼,开始止不住地落泪,慌得跟当时龙太郎违反校规时一模一样。上次与他关系不大,他尚且觉得去看了龙太郎和女孩之间的表白、没保护好龙太郎的自己很有责任。这次伊野尾如果真的离开,就彻彻底底是因为他的缘故了。
“对不起,知念,让你也跟着担心了。”他胡乱地朝我递来手帕。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脸颊也已经湿成一片。
被勉强克制的惊慌和失落,在这个稍显宁静的午后,控制不住地宣泄出来。我尚且如此,山田只会比我更加艰难。
“……应该的。”除了陪他一起流泪,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可以安慰他的办法。
晚上的训练,伊野尾无缘参加,山田也已经被请了假,我若是再掉链子,队里一定会急疯的。整个人懵懵懂懂地走进餐厅,周围人都在聊着欢乐的话题,笑声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耳朵,显得我和环境那么的格格不入。
“你们知道吗,建筑学院那个伊野尾……”
提到他的名字,我立即回头,狠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瞪过去。人都要走了,需要笑得那么肆无忌惮嘛!我不想惹是生非,但我真的听不下那些刺耳的议论。
仔细一看,发现那一桌好像都是理工组的学生。人到得很齐,除了时常与我们一起吃饭的伊野尾以外,几乎全都到了。
“你们当时看到只剩米饭票这种很没意思的票就提前走了,你们没看到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人在桌上手舞足蹈地发表演说。
“他跟体院院长吵了一架,结果,他就可以再也不用来校队练习了,是不是很厉害!原来吵一架就能光明正大地走人!”
“真的吵一架就行那么简单!”
“我想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种福利骗小孩啊,每天要花三个多小时在足球上,干点什么不好。”
“都陪他玩了两年了,仁至义尽了!”
……
晚上训练之前,院长的办公桌上,堆了将近十封辞退信。我们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里面的体院院长背对着我们,与两名教练商量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个理工院系的辅导员也参与了他们的讨论。办公室门外,那十余名理工生正胸有成竹地等待让跑路的消息,相互憧憬着下周要把这些练球的时间花在什么事上,伊野尾就那么双眼迷离地瞧着他们。
真不知其他院系只派几名辅导员过来解决矛盾时,我们体院院长脸上该是怎样的表情。
起初,还能听到里面频频传来的拍桌声,便知道院长原本的态度是相当强硬的。理工组这些人,本就不如专门从体育特长生途径招进来的选手,在队里也多半是替补的角色,退出便退出,做院长的丝毫不会在意。但现实是,如果退出了以后,工业大学引以为豪的“学校有一支名副其实的、由理工生组成的足球队”的标语怕是要毁于一旦了。数通电话从学校行政处打来,取代拍桌声的应答声中,我们听出了体院的妥协。以后的日子里,体院恐怕是要好好对待这些全靠情怀在踢球的理工生了。
几分钟后,教练和辅导员走出办公室,告知了讨论的最终结果:
愿意留下的理工生,福利翻倍。不愿意留下的,也不能全部逃跑。现在理工生为12人,至少得留下11人(来凑成一支校方名义上的球队)。
这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只有一个人可以被“释放”。用那些理工生的话来说。
“谁想离开”辅导员问道,手举起了一片,“放下放下。”辅导员看得头都大了。
“那么谁想留下”只有伊野尾一个人举手。“……行!”辅导员们看到这么省事的孩子激动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也不再多管体院的意见。隔壁的教练不反对,护着我们的教练更加举双手赞同,我就看着院长默默地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伊野尾的退团危机结束后,我便不凑热闹了。听说剩下的11个理工生,选择通过摇号决定谁做那个能够获得自由的人。至于最后决出来的那位,似乎是被其余二十道嫉妒到扭曲的眼神目送离开的。
另外,因为伊野尾在文件上签了字,建筑学院不可能拱手把人送给体育学院,文件作废。
“笑得那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刚想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山田的时候,我在楼梯口被人搭了肩膀……
第三十九章 ☆知念篇☆(下)
“笑得那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刚想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山田的时候,被楼梯口的薮拍了肩膀。“最近,这是怎么了”
知道社长不是好糊弄的人,但真正面对他的追问时,心理准备做得有多充分都不为过。
“是的,最近,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和山田有关”
“和山田有关。”
“但不能透露”
“对不起。”我点了点头,山田因为这件事都求我了,我不能食言。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秘密只有你俩知道”
“对。”
他停顿了一下。“知念酱,女教练在走之前,给我们留过书信,每个人她都提到了。”展开一张叠好的信纸。薮多半是在下午就发现了端倪,有备而来。“这一段是写你的。”他指给我看,折起了其他与我不相干的内容。
「……日后需要正确的引导……」
内容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一句。
原来薮不是在怀疑些什么,而是在担心些什么。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虽然我不能透露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山田他没有做对不起成员的事!”
“……那便好,其他没事了。”薮朝我挥挥手,方才富有压迫感的气场消失殆尽。
“社长,你,是相信山田了吗”我心里不踏实。
“他做的事,我没看到。但我看到了你对我的承诺。我愿意相信的是你,你的眼光向来不错。”
上一秒还不踏实的内心,这一秒已忍不住开始偷笑社长大人的逻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自信,为什么会觉得我眼光不错,就因为我从百来个社团里相中了足球社吗
笑过之后,细细想来,似乎又确实是那么回事。
小学时期,子承父业,去学习了体操。不出意外地话,将来会走体操这条路。但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却也没想过要说出口。
只是身体很诚实地爬上了jonny中学的墙头,从五年级开始,每天傍晚,雷打不动地看篮球队场上的哥哥们打球。
“队长,你的小跟班又来啦!”他们队的队员起哄道,我也一点不害羞地接受他们的瞩目。
“小心别摔下来。”那是我听过最温柔的声音。
原本,与他之间的邂逅,只是一个看球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学生和一个练球练得心不在焉的中学生的邂逅。一个跃出围栏的篮球,打着转儿从墙头落下,不知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还是为了引起他注意,我捡起球拔腿就跑……他没追上我,到家以后,我还是心有余悸地把球藏在了我的床底。
——但这是我昨天帮山田搭地铺时才意识到的事。当年塞在床底后,我自己给忘了,找翻天也没找着。
因为还不了球,便不敢去面对他,连学校围栏外都不敢多晃。但越是远离,越是发现自己忘不了篮球场上的那道身影,就算他不是队里最有上进心的,就算围观的女生会笑他长得黑……最后看重了角落里的后墙,悄悄躲在那里看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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