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样年华(1-3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我们宿舍学习最好的张超凡,毕业那年和一家国企签了七年工作合同,以为这辈子就稳定了,可是上了一年班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以前张超凡对政治从不关心,认为那是杞人忧天的事情,作为一个老百姓,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有声有色,这就够了。上面出了事情,即使自己蹦出好点子,人家也不会听的,自己只是一个坐车的角色,车往哪儿开,哪条道好走,司机自有主意。既然上了车,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别瞎说话,公共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通常都贴着小纸条:请勿与司机攀谈。后来因为在国企工作,便养成了关心政治的习惯,每天有足够的时间看报纸,单位也订了足够多的报纸,《人民日报》、《北京日报》、《解放军报》……这些报纸的发行量之所以很多,和中国存在大量国有企业是分不开的。每当看到地球上哪个地方又出了问题,张超凡便会和同事们展开讨论,为他们出谋划策,要不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话题唠唠,消磨时间。讨论到十二点,便暂告一个段落,拿着饭盒奔赴食堂,吃完饭回宿舍睡午觉。下午本该一点上班,通常都一点半以后才出现在办公室,接着读报。
如果日报看完了还没到下班的钟点,眼睛还不疼的话,这时候晚报也到了,可以接着看。想溜达溜达,就先去菜市场把菜买回来。有孩子的去幼儿园把孩子接了,然后回来照一眼,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在国企虽然必要劳动时间短,但工资低、锻炼少、进步小、衰老早,长此以往,人将不人。眼看着去了外企的同学住进自己的房子,开上自己的汽车,张超凡心里便起了痱子,报纸改看房地产和汽车专版,看了半个月,发现这两样无不对钱提出很高的要求,于是想辞职去挣钱多的地方,可是违约金一年两万,合同期限还有六年,为换工作
自己先掏十二万不值。张超凡虽成绩好,可毕竟不是杨振宁、袁隆平那样的人物,没有哪个公司愿意给他出这笔钱。他想到了考研,合同里并没有规范这一条,考上研就可以溜之大吉,于是第二年考上本校的研究生,依然是本专业,这辈子还算没耽误太多。
6
上大学一直混日子的齐思新,毕业前捡了一个便宜,去了某电子设备公司。上班半年后,公司发现他什么都不会。开始的时候让他画电路图,他把图交给张超凡画,每月工资分给张超凡一半,反正张超凡在国企也不忙。公司见齐思新交来的图画得不错,就让他做了项目负责人,很多事情都需要现场解决,容不得拿回家干。这下他的真实能力暴露无遗,也就是一个中专生的水平。临辞退齐思新前,公司问他以前的图都是谁画的,他说是一个同学,公司说能不能把那个同学介绍过来,可一听张超凡还有六年多的合同在身,就说如果那个同学愿意,让他六年后联系我们。有了惨痛教训,齐思新发现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本事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以前还嘲笑张超凡学习认真,现在看来,社会的眼睛里容不得人渣,自己只有完成从人渣到人才的改造,才能加入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行列中来。于是他考了本校的双学位,经济管理专业,再有一年毕业,立志日后做一名职业经理人。
我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找了一份机械销售的工作,上班三年,只做出十几万人民币的销售业绩。如果是卖菜,这个成绩很不错,但公司卖的是动辄成百上千万的机械设备,这点儿钱证明我每年只卖出几个螺丝。老板说,要是卖螺丝我还用你。于是,我便被打发了。
其实这个破班我早就上着没意思了,想不干又不知道以后干什么,所以就一直耗着,一耗就是三年。就像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陷入进退两难的痛苦中,这时候突然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走在大街上被车撞了,死了,倒好了。
3
我叫邱飞,男,二十五岁,北京人,大学文化,三年前毕业。未婚。
五十岁的人,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是“身体健康”。能多活两天,比什么都重要。五十岁的人一辈子就这德行了,没几天蹦头了,即将被社会抛弃,所以撑死了在银行贷款十年。
二十五岁的人,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是“恭喜发财”。只要能挣到钱,什么都豁得出去。
二十五岁的人有奔头,命运还能改变,跟社会的事儿还没完呢,银行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敢放贷款三十年。
到了这个岁数,经常会被人问到结婚了没。
听了我就觉得好笑,就我这c行,像结了婚的吗。
我并不在意被人这样问,但是提问者别问完就完了,得到否定答案后,是不是觉得应该帮哥们儿一把啊。
因为个人问题尚未解决,注定了我和公司的中老年妇女们会有共同语言,她们热衷于给我张罗对象,我却一个也没见,理由很简单:到了年龄还让人介绍男朋友的女孩,好看得了吗。更因为,我还想着一个人。
4
大学里我曾经有个貌美如花温柔体贴的女朋友,她叫周舟。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在校生不准结婚,我们差点儿就领证了,不过幸好没领,要不我现在又多了一个离婚证。
毕业后她去了法国,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首都机场,她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便匆匆离去。听大学里睡我上铺后来被学校开除从此我的上铺就一直空着以前习惯踩着我肚子或脑袋下床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的杨阳说,周舟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班。
那年杨阳报名参加了一个法国“七日游”,包吃住和往返的机票,还有诸多旅游景点的门票,才七千块。当初他被学校开除后,在社会上混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一技之长难以立足,又在第二年参加了高考,考回学校,换了一个专业,上了中文系。中文系是学校新开的专业,教务主任有一次登录学校论坛浏览,发现学生们贴在网上的文章文笔甚好,很有思想,有些话说得比校长都有道理,可是却学着自己并不喜爱甚至厌恶的专业,不要说创造科研成果,就是连通过考试都勉为其难。于是教务主任建议学校开办人文学院,设立中文、新闻、广告、多媒体制作等专业,培养多行业人才。杨阳再次进入大学的第一年,就出了一本诗集,叫《悲而不伤》,书商出的,卖得不错,特别是在大学里读者甚广,还上过图书销售排行榜,究竟印了多少杨阳也不知道,书商耍赖,只给了他八千块钱,然后就把公司注销了,让杨阳无处可找。
一气之下,杨阳用那些钱报了旅游团,到法国转了一圈发现上当了。吃的都是中国菜,导游说怕法国菜不合大家胃口,所以特意订的麻婆豆腐和宫保j丁。旅游团所到之处也都是不要钱免费参观的街道和公园,就像北京的王府井和上海的南京路,是个人就能逛,不是人也能逛,王府井步行街树坑里的那些狗屎足以证明出入于此多么自由,而旅游团的行程介绍中却会煞有介事地写着:“中国最富盛名的让无数中外游客流连忘返的百年老街”。
北京的两广大街上坐落着一处并不起眼还不算破旧的房子,门口挂了一块匾:纪晓岚故居。打小跟北京长大,对于这座房子早已习以为常,在我的印象里,它和路边的垃圾箱没什么两样,但每次从这里路过,看到一群戴着小红帽的外地游客饶有兴趣地在门前拍照留念的时候,我就能想像到杨阳伫立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的时候有多无聊。
让杨阳心里平衡的是,听说有人花一万二去法国旅游,享受的待遇和自己差不多,就是多在一家中国餐馆里听着马赛曲吃了几个法国蜗牛,要不是因为价格贵,真没觉得比北京街边大排档的炒田螺好吃多少。由此得出结论:便宜没好货,不便宜的也不一定就是好货。
当杨阳发现香榭丽舍大街并不比长安街更好的时候,他就掏出一根“中南海”,站街边就点上了。这时路过一年轻女子,有意看了他一眼,杨阳感觉有美女往自己身上瞥,便迎上目光,也看了她一眼。两人发现居然认识,她就是周舟。
周舟问杨阳抽的是不是“中南海”。杨阳说是,刚到法国的时候尝了几口“凡尔赛”,抽不惯,幸好带了两盒“中南海”。周舟说,我就是闻着这个味道熟悉,所以看了一眼,没
想到是你。杨阳说,你没在“中南海”烟厂工作过啊,怎么对这味道这么敏感。周舟说,当年邱飞就抽这种烟,这种味道……周舟没有说下去,转移了话题,告诉杨阳她就在这条街上班。杨阳问详细地址,周舟欲言又止,说还是别告诉你了,我不想找麻烦。周舟说的麻烦,是怕杨阳告诉我她的地址,我宁愿上当也报一个旅游团去法国找她。
杨阳说出来五天了,后天就回北京,法国没什么意思,不过如此。问周舟什么时候回去。周舟说不知道,她的工作在法国,什么时候回去公司说了算。杨阳说,还有人在国内等你呢。周舟说,也许就一直在这儿呆下去了,如果他真在等我,你告诉他,别等了,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吧,不过我相信他应该是没闲着。
听了杨阳的转述,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周舟回来,经常在心里和她对话:香港和澳门都回到祖国怀抱这么多年了,台湾也不远了,你就别耗着了,赶紧回来吧,祖国和我需要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为了能感动上苍让你早点儿回来,我都很少和公司的女同事说话,闹得她们以为我上学的时候接受的是封建社会的教育,看我只和男同事说话,还在背后一个劲儿地议论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或是特殊爱好。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我多么想为自己辟谣,证明自己的爱好是正常的,身体是健康的,但是为了你,我没有那样做,只能充耳不闻,忍辱负重,苦苦等待拨云见日那天的到来,你是我的太阳,快点儿升起吧,你知道每天生活在y霾天空下的人是何等痛苦吗。
最近我频繁梦见周舟,有一种预感:她很快就会回来。
5
我被炒鱿鱼那天是立秋后的第二天,老板说秋后该算账了,于是我就被买了单。
当时他说得很委婉,没有直奔要害,而是讲到公司的难处,经营状况不好,好像此事责任并不在我,我在这里显然大材小用了,对此公司深感愧疚,知道我内心因无法施展才华而充满苦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才就这样被埋没,所以,为我着想,他决定不让我再干下去了,否则是对人才的浪费。邓小平说过,要尊重人才。老板身为预备党员,要把这句话贯彻到底。
一番话说得我从头到脚全身舒服,美得什么似的。能让人重视、被人认可,足矣,就算不虚此三年,于是和他亲切握手道别,并相约后会有期。事后一想,不愧是老板,老j巨猾,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我离开公司,同事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以后少了一个踢球的。妈的,这就是我留给他们的印象。上月有人跳槽去了别的地方,大家的反应都是,这是公司的巨大损失,到我这儿却这种待遇。由此可见老板多么虚伪,居然能说出那么恶心的赞美我的话。
最不幸的是老板的老婆,一定没少听他说“我爱你”。
听说有些公司专门为被裁减掉的员工开展重新振作精神、抚慰心灵创伤、如何再就业的培训,而我的公司在这方面做得就不够人道,只给我结算了当月工资。截至我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下午一点半,我已经完成了全天工作时间的百分之五十六点二五,按四舍五入的话,应该给我一天的工资,但是却没有。老板不是洋鬼子,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对待自己的
同胞,也这么抠,真让人寒心,如果把今天剩下三个半小时的工钱给我,至少打?
草样年华(1-3全) 第 18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同胞,也这么抠,真让人寒心,如果把今天剩下三个半小时的工钱给我,至少打车回家的钱有了。现在我成了无经济来源人士,为祖国下岗待业的大队人马补充了一名生力军,虽被扫地出门,但此刻却心情舒畅: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即将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前台的女孩跟我打了声招呼:“出去啊。”我点点头说啊,没敢说离开公司的事情,怕她难过,她一直误以为我对她有意思。一次我早上吃咸了,多喝了几杯水,一趟趟往厕所跑。去厕所要经过前台,她坐在这里负责接电话,因为长得比较吓人,平时大家为了躲她宁愿少上几趟厕所(如此办公布局非常不利于员工的身体健康),上班都赶在她来以前到,下班特意等她走了才走———我认为这都是经理精心策划好的,这样就可以限制迟到早退———可我那天一次次往厕所跑,她还以为我有什么话想对她说而不好意思,便冲我抛起媚眼,鼓胀的单眼皮上长了几根短短的睫毛,一闪一闪,吓得我进了厕所n都n不出来。
出了公司,我点上一根烟坐在马路牙子上,边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边张望过往的美女。我喜欢这种姿势,经常会有意外的发现。上中学的时候,教室是平房,每到下课我就这样坐在教室门口,边思考老师留的那道数学题该从哪个已知条件入手,边观察过往女生。春末夏初的北京经常刮风,我总能看见她们被风吹起的裙子下面的世界。今天,我又有了新发现,迎着骑车人看去,发现还真有某些女同志穿裙子骑车不注意并拢双腿。以前买手机的时候,总认为能实现打电话发短信的基本需求就够用了,功能多了也是闲置。现在看来我错了,如果当初买了能拍照的手机,就可以记录下这一生动场面。
6
就在我目送走那位女同志,正满怀期待准备迎来下一位的时候,一辆洒水车开过来。司机有意捣乱,似乎看穿我坐在路边的意图,车子经过的时候他还探出头冲我一笑,刚才他本打算拐弯去另一条街洒水的———我明明看见他在上一个路口的时候车头已经向右拐了———却突然向左回轮,冲着我开过来,我不得不起身离开。让我特不能明白的是,我看的又不是他老婆和他闺女,他有什么道理路见不平。有些人就是这么没劲,干的事情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只要对别人不好,还是很乐意去干,哪怕辛苦一点儿也在所不辞,比如这个司机,破坏完我的好事儿,到了前面的路口,就向右拐弯了,丫也不累。
我沿着路边溜达,经过新西方学校门口的时候,走来一个外地人问我要盘吗。我问什么盘。他说是毛片儿。我说不要。他说还有别的盘,手里拿着一大张菜单,指着上面的目录说,还有王敏洪的新西方英语和任汝芳的考研政治,我问没别的了吗,他说没了,我说那还是看看毛片儿吧。他问要哪国的。
我不是自己要,是替马杰买。毕业前夜,我们在宿舍里依依不舍,每人留下一句话,马杰说:“哥们儿们,以后看到哪儿有卖毛片儿的,就及时通知我,我的电话大家都有吧,如果换号,我会告诉你们的。”
此刻马杰的那句话仍在我耳畔回荡,同窗四年,我有必要不将那句话当作耳旁风,便立即给马杰打电话,说发现目标,是否出击。马杰说这几年他淘遍北京的大街小巷,收藏已经
足够多,很难再买到不重样儿的,于是兴趣转移,开始钟情于唯美的风景画,如果有,就给他挑两张西双版纳的,听说那里的湖水不曾受到污染,纯净得就像他目前的心灵。
我说不要毛片儿了,把马杰的最新指示传达给卖盘的。他说画盘也有,还有大姑娘在西双版纳的湖水里不穿衣服游泳的照片。我说不是那种的,要积极向上的,看了让人产生不了生理反应,只能对祖国的大好河山发出无限感慨:“啊!造化钟神秀,y阳割昏晓!”
卖盘的说也有这种的,因为与大众口味相距甚远,销路不是很好,所以没随身携带,在库房里搁着,得找找去。我说没事儿,我跟你去找。他说库房的路不好走,让我在这儿等着,他去去就来,然后把手里的光盘菜单给了我,让我帮他拿着,又再次强调了库房的路不好走。我接过菜单,看着他走开,心想,又不是原始人用手走路,干吗非让我拿着。后来看他走到一个井盖前,猫下腰,打开井盖,钻下去,才恍然大悟:原来库房在那里。
7
正在我担心万一城管来了,看井盖敞着,出于对工作负责,把盖恢复到原处,里面那哥们儿该如何是好,不知有没有别的口可以让他浮出地面的时候,一个女孩来到我面前问道:“有考研政治吗?”看我手里拿着光盘菜单,把我当成卖盘的了。
我哪点儿像个卖盘的。卖盘的穿的是什么,西服,而我穿的是t恤,着装截然不同。其次,我不具备贩卖光盘这一行业所要求的气质,贼眉鼠眼,提心吊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了穿制服的就想拔腿;我光明磊落,心无邪念,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只有见了实在没法看的女生才萌生躲避的念头。再次,卖盘的都是主动上前和路人打招呼,哪有我这样往那儿一站守株待兔的,一点儿敬业精神都没有,要饭的才这么干,盘要是也这么卖,早就饿死了。
我说没有,并准备为自己正身,告诉女孩请擦亮眼睛,别把璞玉当成砖头,却让她抢了先:“卖盗版没关系,反正受益的是人民群众,替老百姓省钱是好事儿,但就是别总卖那些不堪入目毒害青少年的光盘,应该提高品位,进点儿对人民有益和对四化建设有帮助的盘,本着为人民服务的态度,早日脱离低级趣味。”
我一脸茫然,从哪儿蹦出这么一人啊,居然能迅速和卖盘的搭上话。
女孩又说:“你的知识水平有限,可能我说的这些你听不懂。”
说我没文化,我倒要试试她的深浅,于是特敏而好学地问:“人民都需要什么?”
她说:“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的精神需求是丰富多彩的,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你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全社会的需求。与其望洋兴叹,不如从身边做起,先就着一部分人使劲,这些人对于你,叫做目标受众,也叫目标消费者———你是不是觉得听我讲话特受教育,跟上课似的,随便几句,就让你受益匪浅,终身受用。”我点点头,并不是因为心悦诚服。对于某些人说的话,当你觉得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又懒得反驳的时候,只能这么做。
她却说:“没办法,谁让我学的就是经济管理,你要是有兴趣需要家教的话,我可以胜任,学费再议。我能十分肯定地向你保证,如果跟着我还学不会,全额退款。”边说边解开书包,撕下一张作业纸,写上自己的电话,给了我。
我接过纸条,想她也许是师范学校的学生,习惯当别人的老师,面临毕业,不好找工作,就决定考研,在选购考研辅导光盘的过程中,发现了有可能成为人师的机会,便坚决不能错过。
她又问:“什么时候能进到考研政治的光盘?”
我随便一说:“过两天吧。”
她说:“过两天,那就是后天,是吧?”
我觉得她不是故意就是真缺心眼,既然她这样问,我也就顺着说:“对。”
她说:“可我后天有事儿。”
我说:“那就什么时候有空儿什么时候再来买。”
她说:“我学校离这儿太远了,你能不能送货上门?”
我说:“就两张光盘还要求送货,车钱都不够!”
她说:“给你报销路费。”
我说:“我可不挤公共汽车。”
她说:“那就打车。”
我说:“行,你学校在哪儿。”
她说出学校的名字,居然和我是校友。她又说:“你只能打一块二的,要是打一块六的,多出来的那部分自理。”
我说:“还以为遇到女大款了,原来也是劳动人民。”
“劳动人民才心灵手巧,才吃苦耐劳。”她说,“能告诉我你电话吗?”
我说:“为什么?”
她说:“我都给你我电话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说了,以后我要什么盘也好找你。”
我说:“我可不习惯把电话随便给人,虽然我是一个卖盘的,可你万一要是便衣呢。”
她说:“你为什么非把人往坏处想,好像谁都憋着逮你似的。”
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干我们这行的,更得注意。”
她有点儿急了:“算了,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跟个高中女生似的,看你这辈子除了卖盘不会有什么起色了。”我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来势汹汹,非要得到我的电话。
反正身正不怕影歪,我说:“行行行,给你,不就电话吗,但是请你不要给他人的一生轻易下结论,无产阶级能当家做主人,卖盘的也总有翻身的那一天!”我找纸写电话,没找到,向她要。
她说:“到底是卖盘的,怎么这么笨啊,你有我电话,拨一个我不就知道了吗。”
我拨着号说:“就算你是大学生,那也不要侮辱卖盘这个行业,卖盘的不是都我这么笨,你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以点带面、以偏概全了。”
她说:“没想到你集体荣誉感还挺强的。”
我说:“那是,要是中国人民都像我这样,社会主义早就建成了。”
她的手机响了,她看着号码念了一遍,说:“这是你的电话?”
我说嗯,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要我打给她,怕我写在纸上的号码是假的,妈妈的!
她说:“行了,那我走了。光盘到了别忘了送过去啊。”
我再次点点头。
她走了两步又回来,说:“刚才给你的那张写了电话的纸呢?”
我想她是后悔随便把电话留给了一个卖盘的,便从兜里摸出来给她,以为她会撕掉,她却说:“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然后在纸上签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我看了半天怎么琢磨都不像汉字,以为她是哪个国家来的汉语说得不错的留学生,便问:“你中文名字叫什么?”
她指了指纸上那两个偏旁部首盘根错节的文字说:“我不是外国人,就一个名字。”
我又看了看,根本看不出笔画,又问:“你写的这个念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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