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幽篁的这一句终于让那男鬼一顿。
两人中间有了空隙,幽篁连忙欺进,面对那男鬼,将手一举,重复:“你快走,这死道士我来对付!”
“我为什么要承你的情,留下你自个先走?”
男鬼的这一句居然有情有义。
宣夜的月莹这时携风而来,离幽篁后背就只有一寸。
“我是修罗,不死不灭,他奈何我不得。”
幽篁这时低声,甚至冲那男鬼狭了下眼。
弯刀已经到他后背,原意是他让路,可他居然不闪不避,反而起脚,弧度帅极,一脚踹上那男鬼心门。
月莹于是噗呲一声刺进他肺,可他这一脚动静更大,直接将那男鬼踹出三丈有余。
“老子虽然打不过你,可至少能坏你事。”
说完这句之后竹子同学回头,照例甩给宣夜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轰然倒地。
宣夜闪人,去追那只男鬼。
而半夏扒住门边,听见屋里幽篁沉重的喘息,正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
“别。”屋里幽篁这时发声:“美人你……千万别进来。”
“为什么?”
“在下……那个现在形象不大好看,有损天下第一帅鬼的名声,实在不适合美人那个……瞻仰。”
这一句回答语气已经发飘,每个尾音都在颤抖。
月莹威力非凡,而且伤在要害,就算他是自愈能力极强的修罗,一时半会也很难恢复。
半夏扬起嘴角,一只脚迈进屋来。
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半小姐没有,可进来瞻仰这位第一帅鬼不帅的摸样,这种事她就十分乐意。
“你真的不死不灭?”
蹲下身时半小姐问了句。
躺在地上的幽篁挣扎,点点头,勉强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
“被剁成泥呢?也能自己再接起来?”半夏继续盯他,看着他胸前半焦的伤口真的一点点在恢复愈合。
幽篁于是挠头:“这个……没剁过,要不美人下次试试?”
很有爱的男人很有爱的回答。
可半夏在这时却突然尖叫,凄厉无比地一声尖叫,声音可怖直上云霄。
幽篁被吓得不轻,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的手……!”半夏已经言语不清,十指伸着,发狂一般朝两边猛甩:“我的手我的手!!!!”
屋里这时飘进一道人影,是半道折返的宣夜,闻声一把捉住她手,死死按住,道:“是指甲么,疼还是痒?”
“又疼!……又痒!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吃梨,连碰都没碰!”半夏尖啸着,在宣夜怀里挣扎,宣夜一个不曾防备,她就已经张嘴,将尾指指甲啃下了血淋淋半截。
“南疆血降。”
将半夏敲晕后,宣夜和幽篁异口同声。
“额心鲜血为引。”幽篁捉住半夏双手,看她指甲上那朵血花:“可他什么时候下的降,美人不是说了,没有吃他的梨子。”
宣夜弯腰,捡起地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的梨皮。
惨绿s带红丝的梨皮,香气依旧浓烈,清甜里带着血腥。
“梨皮其实是香料,会自己挥发,所以他削梨子时,降头便已经下了,是我太过大意。”托着这块皮子宣夜沉声。
幽篁就有点理亏,舔嘴唇:“不管他做错什么,都应该是因由,都不应该被你月莹刀收了去,永生永世受困不得转生。”
“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和你讨论。”
“对,我们现在应该讨论怎么解降。这个降头能解么?”
“能。等把这个降头的成分来历搞清楚之后。”
“多久能搞清?”
“这个要看因缘,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
幽篁立刻开始舔嘴唇:“我觉得美人等不了,连三五天都等不了。”
“那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宣夜顿了顿,将半夏拥了过来,看她额头,有那么一瞬的入定。
“什么法子?”
“引降,将降头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宣夜抬头,语声仍是和缓:“我需要你的帮忙。”
半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身旁两个男人都在,宣夜j叉十指抵住额头,就坐在她床头。
而幽篁站着,一双眼好像被勾住,直直盯着宣夜的手指,半刻也不挪开。
“那半个指甲伤口我处理过,不会成疤,以后还会长出指甲来。”见半夏举手宣夜立刻跟了句。
半夏定了定神,举起手来看了下,看到大多数指甲还在,于是吁了口气。
宣夜则扭头,看向幽篁,那意思很明确,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人。
幽篁摊手,照旧很帅地挑眉:“我留在这里,只是好奇。好奇你手成了这样,还能不能握刀。”
宣夜低头,十指j缠,握得更紧,沉声:“我不能握刀你便能杀了我,竹子兄要不要试试?”
“如果我趁人之危,以后还有什么资格鄙视你?”幽篁切一声,披风一甩,立刻消失在青天白r。
床间半夏沉默,看着宣夜十指j叉,越缠越紧,恍然间已经明白一切。
“这事因我而起,后果理当由我承担。”宣夜又将手隔上了额头。
半夏怔怔,“靠”了一声,向后靠上枕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揉着眉心,一贯地毫不回避直面问题。
“找到他。”
“怎么找?”
“我会想办法。”宣夜低声,十指紧扣,在额头不停辗转。
说完他便起身,却被半夏一把扯住衣袖。
“我从小生活在殡仪馆,老爸是给死人化妆的。”
半夏的这句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征兆。
宣夜低头看她,眼神温和,似乎一切了然,居然并不问她什么叫做殡仪馆又什么叫做老爸。
半夏于是继续。
“从小我就和鬼魂为伍,殡仪馆里到处都是鬼魂,其中有一个被汽车撞死的男孩,只有一条腿,我还总着他跳绳,看他出丑。”
回忆到这里还不算太坏。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鬼,是个饿死鬼,清朝的饿死鬼。”说到这里半夏双手就开始上行,掩住了脸。
和那个“他”的故事,到今时今r,她仍旧无法面对。
宣夜这时靠了过来,柔声:“如果不想说,就不勉强。”
半夏于是抬眼:“是,这个故事我现在还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这个男鬼曾经失踪,情况当时非常非常紧迫,我是必须一定要找到他。”
“然后呢。”
“然后我真正定下心神,使出所有潜力,居然感觉到了他气场所在。”
“虽然我很不喜欢。”过了一会她深吸口气:“可是我好像在这方面,天生有很强的能力。就像我们那个世界有个齐法师说的,这种能力之强,他平生仅见。”
试了许多次,半夏都不能真正定下心神,感觉不出那下降男鬼的所在。
一旁宣夜开始扯下床单,撕成长长布条,依次将指甲裹住。
这时这刻,他绝对相信那些受害女人的指甲都是自己亲手拔下。
就好像指甲里面住着亿万只噬心的蚂蚁,现在连他都开始动摇,不能克制自己将指甲拔下求个痛快的欲望。
半夏的余光也开始不停地瞥过来:“是不是很疼很痒,跟疯了一样,一心只想着把指甲拔了?”
宣夜嗯一声,将十指团在掌心,低头并不看她。
又过一会,半夏还是没有收获,那头宣夜却开始抱头,掌心抵在太yx,脊背就像木板一样挺得僵硬。
情形有些不对。
“这个降……”抬头时他目光已经有一分狂乱,需要很努力地平定气息。
“这个降头不止下在指甲,还能入脑……”过了有一会他才能平顺地叙述:“还能产生幻象。”
半夏于是靠了过来:“什么幻象?”语气里也有些许紧张。
“降头从你身上引过来,所以我……看见的,应该是你的幻象,你的过去……你最不能面对的过去。”
话说到这里半夏就已经僵了,半天无话。
最不能面对的过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宣夜开始描述,而她,就只能听着,顺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被那根记忆的线拉扯,又一次回到过去。
殡仪馆,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入夜,荧光灯照得水面地面益发惨淡。
她顺着长长的走廊,疯了般地在奔走。
第一扇门到了,她一把推开,按了开关,灯却不亮,乌黑的门d里有股隐约的血腥气。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股血腥气,很新鲜的血腥气。
第二扇门,还是没有人。
第三扇,没有。
统统没有。
烧锅炉的齐叔,打扫卫生的胖阿姨……甚至平素?
半夏 第 3 部分
第二扇门,还是没有人。
第三扇,没有。
统统没有。
烧锅炉的齐叔,打扫卫生的胖阿姨……甚至平素无处不在的鬼魂们,统统都不见了!
这依山而建诺大的殡仪馆,好像就只剩下了她。
还有那新鲜的……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活了十九年的半夏,几乎是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爸!”
这声呼叫已经有些凄厉,和头顶惨白的灯光相应,透着森森冷意。
没有回应。
所有人都失踪了,包括她相依为命十九年的老爸。
背后这时掠起y风,血腥气陡然浓烈,透过夜s掩来。
她于是回头。
远处有响动,她只看见一道浅月s的影子,在走廊那头,“嗖”一声飞快没进了黑暗。
半夏追过去,用尽所有力气,结果如愿追到了那条影子。
这人,啊不,应该是这个鬼只有一条腿,所以根本跑不快,被半夏追得无法,最终躲进了公厕,挤在洗脸池子下面瑟瑟发抖。
这就是那个被车撞死的小鬼,总被半夏着跳绳的那个,胆比兔子还小,所以得了个外号叫做“王小胆”。
见到是他,半夏的胆气立刻便壮了,嗓子拔高三度:“王小胆,我数到三,你给我出来!”
王小胆在水池下面继续发抖,两只手抱住了水管,抖得整个水池都在发颤,吃吃说话:“我……我……我不敢看,他……他们都去看了,都是血……都是血……妈妈我好害怕!”
半夏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口,弯腰下去,一双眼死盯着他,“你看到了什么!什么血,谁的血,我爸呢!”
“半……爷爷。”那王小胆重复,将这三个字念了好几遍,“我看见他了,他……他被秦哥哥抱……抱在怀里,一条腿……”
话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外加胆颤,居然鬼眼一翻晕了过去。
半夏抓狂,扑上去使尽一切方法,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胆小鬼醒转。
他那句说了一半的话于是在这空落落的洗手间里回响。
被秦哥哥抱在怀里……
一条腿……
半夏将手抱头,越蹲越低,满世界的声响悉数隐去,只有这几个字,在她心底疯了般滋长。
秦越,她那个长着一双斜眉,笑时也带三分落寞的鬼男友。
她必须一定要知道他在哪里。
必须!
一定!
无论如何……
必须,一定,无论如何要找到他。
隔了这么久,半夏再次回忆起那时的执念。
从心底里升腾起的愿望,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催动她身体里所有的潜力。
只需将意念集中在一点,她就能有感觉。
就像那一天,她满心空白,最后终于闻到了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气,依稀看见了那一件被血染红的长袍……
“梨树,南方,荷花塘!”
被记忆里那熟悉的执念催动,半夏豁然间灵动,影影绰绰地感觉到了些影像。
“那个下降的男鬼在南方,那里应该有梨树,还有荷花塘!”
睁眼之后半夏朗声,对自己的这种先天异能毫不怀疑。
“你们这里,有没有哪个梨园里是有荷花塘的,而且是在镇子南边?”
出了门后,半夏第三次捉住人家胳膊盘问,问的都是同一句话。
一旁宣夜抱着胳膊,靠墙站定,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第三个人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半夏沮丧,走到他身侧问了句:“你要不要紧?”
宣夜摇摇头,随后却又跟了一句:“我陪你去外面,买一把武器。”
“买武器做什么?”
“你现在离我最近,如果看见我瞳仁变成血红s,要立刻把我砍晕。”
宣夜低声,一句话说的波澜不惊,扶墙慢慢走了出去。
武器买来了,是把乌鞘剑,很普通的一把,值一两银子。
半夏将剑握住手心,慢慢拔开来,冲宣夜比了比,“我不觉得这把破剑能够把你砍晕。”
宣夜靠在街角的一堵土墙,笑得依旧温和:“你放心,只要我瞳仁没有变成血红,我就还能自控,不会反抗。”
说完他就立身,顺着青石路往前。
“喂。”身后半夏喊他:“你知道梨园在哪里么,没听见他们说,麒麟镇盛产梨子,梨园漫山遍野都是。”
“镇子南边只有一座小土山,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你以为自己现在这种身体状况,能够把整座山搜遍吗?”
“不需要搜遍。”宣夜在前头越走越急:“能结出这种诡异梨子的梨园,自然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必然会有结界,我应该能够感觉得到。”
“到了,就是这里。”
入夜时分,宣夜终于说话,抬起右手,指着前面一片雾气缭绕的树林。
半夏眯眼,看到眼前只是片普通的梨园,一枝枝的繁花盛开,隐约透着清香。
“我切进他布的结界去。”宣夜温声,右手凌空画了个圈:“你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之后,如果我没回来,你便不用等了。”
说完他又深吸口气,将双眼凑到半夏跟前,问:“我的瞳仁现在是什么颜s?”
半夏咬着嘴唇,看见他满头都是细汗,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如果,我说如果,你的瞳仁变成血红,那会怎样?”
“会丧失理智,心神被他控制。”
“有没有办法能够克制?”
“没有,除非解降。”
半夏闻言沉默,站了一会,抬头,“我跟你进去,你不必劝我,我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挽回。”
静夜里这时吹过一阵香风,有许多梨花坠落,铺了他们一肩。
宣夜没有反驳,只是低下了头,月s之下瞳仁晶亮,已经隐约透着淡红。
梨园,进去之后也没什么不同。
普通的梨树,普通的梨花,唯一奇异的就只有那股香味,清甜里裹着血腥的一股异香。
宣夜走在前头,浑身戒备,所以脚步几乎无声,连呼吸也几不可闻。
越走越深了,月亮升了起来,投下的光线有点凄冷。
春夜,本来就是个寒意不曾褪去的时分。
可就在这时这刻,半夏居然听见了一声蛙叫,清晰嘹亮,就在眼前。
有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似乎是在追逐那声蛙叫:“不要跑,莫要跑,我这老身子骨,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宣夜伸出手指,示意半夏噤声,两个人一起循声而去。
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半夏看见了自己曾经预见的那个荷塘。
四月仲春,这荷塘居然枝叶连天,粉s的荷瓣招展,被月光照得娇艳欲滴。
而先前那说话的老人顿步,这刻终于是捉到了那只青蛙,也不回头,依旧沙着嗓子发声:“真是,又来催,我知道啦,东西一会就送去。”
看来他是将半夏他们当作了自己人。
半夏也不戳破,学宣夜屏息,慢慢走到了他身后。
老人哼一声,骂骂咧咧,弯腰去取了一只大钵,把青蛙按了进去。
“体内有卵的母青蛙,你们当这么好找么?”
荷塘边回荡着他这句抱怨。
树林深处那股异香更浓了,裹着夜s,血腥渐渐盖住了香甜。
半夏屏着呼吸,清楚看见那老人抬手,手里握着一根椿g,十个指尖全是黑d,没有一片指甲。
“这就好啦……”
老人拖着长长尾音,手里椿g高举,朝着大钵,狠狠捣了下去!
一瞬的功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青蛙,已经变成了钵里一摊绿泥。
半夏掩住嘴,很费力才克制住恶心。
而那老人还在继续,一只手过去,拖来一只乌黑的瓷瓶,打开瓶塞边倒边抱怨:“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现在死人那么多,可弄来的尸油却越来越不新鲜。”
罐子里面装的,想来就应该是尸油了。
尸油加青蛙泥,那老人却不嫌恶心,伸出没有指甲的食指搅了又搅,非常仔细和专注。
“活拔指甲呢,带来没有?”搅好之后他终于回身,一双鹰眼锐利非常,在看见半夏后瞳孔猛然一缩。
不等他有所反应,宣夜的那把刀已经出鞘,直指他的眉心。
老人慢慢眯眼,用那根沾着绿泥的手指搭上刀刃,忽然之间就是一笑:“你是不是来找血妖?想问我他在哪?”
这个反应让宣夜有些讶异。
“如果你是来找他,我告诉你,他的名字叫做迟望川,要害是在眉心。”那老人的声音越来越热络,满眼都烧起渴望:“至于他的位置,你不需要问,我领你去,这就领你去……”
说完他就起身,背也不弯腰也不驼了,跨步走得飞快,似乎期待这一刻不知道期待了多久。
半夏的疑心立刻就升了起来,上前挡住宣夜,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诈?”
“有诈?”那老人闻言回头,哲哲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不该盼他毁灭么?那你来试试,死后不能投胎,生生世世被困在这梨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捣青蛙和绿泥,那是什么滋味!”
老人没有说谎。
走了没有多久,半夏就看见了迟望川,也看见了那棵梨树。
一棵结了大约十数只碧玉般梨子的梨树,周遭雾气缭绕。
迟望川就坐在树下,标准的席地而坐,手里握着一把小刀,正在削一只梨子。
惨碧s带着血丝的梨皮慢慢坠地,异香弥散,宣夜和半夏已经走到他跟前,可他却不抬头,仍是很专注地削着,直到手心托起了一团雪白晶莹的梨r。
“吃个梨吧,只不过就是个梨子。”
他的声音依旧是这般魅惑,沙哑里带了些许颓唐。
宣夜进前一步,挡在半夏身前,一只手搭上了月莹刀柄,“这只梨子她断不会吃。”
“为什么?”
“因为你给这棵梨树下了降。”
“下了什么降?”
“带卵青蛙,尸油,还有活拔指甲,应该是埋在这棵梨树下吧,所以才会结出这么妖异的梨子。”
迟望川一笑,将梨子搁下,放进身侧的水碟里,面具外的半张脸透出些许失望,缓缓发声:“就算是吧,你猜的没错。那你准备怎样?”
宣夜沉默,但月莹不沉默,刀身脱鞘,明明是温润的一道光,却把林子里的冷涩幽暗瞬时撕破。
迟望川低头,伸手理了理头发,却是半分也不畏惧,只是将手指一伸,凌空画了个符。
梨树下顿时异香弥漫,有十数张梨皮被他催动,青s的烟气升腾,里面夹杂着一丝猩红,慢慢向宣夜拢去。
不是扑,是拢,慢慢合围,迟望川嘴角牵动,依稀是在念着灵咒。
月s澄明起来,半夏走近一步,清楚看见宣夜的双眸陡然变成血红。
月莹还在他手,他将弯刀高持,却并不指向迟望川,而是慢慢对准了自己胸膛。
青s带红的烟气仍在撩动,宣夜的清明渐渐褪去,弯刀割破衣衫,已经在他胸前刻下一道血印。
半夏大惊,连忙跨步,铁剑击上他脊背,同时大喝了一声:“宣夜!”
记得二十一世纪的齐法师跟她说过,人在失魂的刹那,如果大喝一声他的名字,也许可以让魂体归位。
这招似乎奏效,宣夜眸里的血红暂时退减,低头看了月莹,立刻明白状况,使出全力御刀飞出,去势凛凛劈向了迟望川。
在被血降完全控制之前杀死施降者,降头便解,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出路。
月莹破风而去,迎上夜空里越来越浓的青红烟气,一时竟也僵持不下。
迟望川于是笑得恣意,“你竟然将那个女人的血降引到自己身上,又来我的领地挑事,可真真是其蠢如牛。”
宣夜喘息,十指痛痒锥心,几乎已经不能催动真气,只得咬紧了嘴唇,道:“就算我其蠢如牛,也不会让一个女人因为我吃苦犯险!”
这句话似乎让迟望川有所触动。
梨树下更多烟气腾起,可他却不再念咒,只守不攻,道:“在我领地,你要赢我至少需要百招,可百招之内我一定能叫血降发作,你已无胜算。”
宣夜喘息,并不说话,可心底已经意识到他所言非虚。
“我敬你是个男人,愿意和你赌一局。若你能胜,我便替你解降,和你公平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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