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月中霜里斗婵娟(四)
五毒教众女忍笑肃立在堂下,定尘、清风、烈火、辟邪都伸长脖子,看欧阳霏规规矩矩,搬了个小凳坐在青娥教主面前,巴巴地瞪她开口。后者正抿了口香茗,微闭上眼睛品了半晌,才睁开眼对奉茶来的丐帮弟子道:“这君山银针橙黄明净,甘甜醇和,勉强还过得去。”
那丐帮弟子如蒙大赦,连连称是。欧阳霏笑道:“还不退下?”待那人身影消失,方道:“按说曾姑娘太客气了,一早就命人送茶来。偏碰上了妹妹,这也不成那也不是,前后倒换了四五种,才说的这声过得去。其实我看那松阳银猴嫩绿清澈,入口浓郁,已经顶不错。…………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素女如此谦和,我姐妹再行刁难就未免太小家子气。姐姐其实并不想夺人之美,只求妹妹早点将宝鉴一一道来,再带我去看那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楚楚哼了一声道:“姐姐你错了,要是我们得了点好处就飘飘然不知所以,素女就会觉得我们是偷到了点油的小耗子,极容易打发。所以这个架子一定要端,而且要端到十足。既然已经摆明车马,就这样收手,未免太虎头蛇尾,反倒显得我们没本事。这宝鉴传授倒不难,我先来问你,你都有什么长处,会什么折草本领?”
欧阳霏认真想了想,掰了指头道:“长处当然很多了,姐姐的武功勉勉强强还算过得去…………”
但听青娥教主冷笑一声道:“谁喜欢比他强的女人,下一个。”
定尘脱口道:“我就喜欢。”便见青娥教主转过头来,淡淡道:“这就是你不是侍夫而是侍从的原因。”复转向欧阳霏道:“你继续。”留下定尘在那里喃喃道:“小姐说过的,待娶了正夫,就立即娶我们做侍夫。”
楚楚冷笑道:“倒是有些风月手段。但还是先说说你的拿手活吧。”
欧阳霏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对了,我还擅长掷色子。”
但听噗的一声,青娥教主喷出一口茶来,叹道:“倒可惜了这杯香茗。……………算了,我来问你,你擅长女红么?”
欧阳霏摇摇头。楚楚瞟了小离一眼,后者立刻道:“属下已经查探明白,素女一手刺绣出神入化,萧盟主的衣裳皆出其手。”
楚楚哼了一声,道:“我再来问你,你擅长厨艺么?”
欧阳霏笑嘻嘻拿折扇点了点辟邪,道:“姐姐煮饭都是夹生的。但是我知道什么好吃,还知道辟邪的手艺是顶尖的。”
楚楚抬眼过去,小离板了脸道:“萧盟主是个口极刁的,只有素女做的几味菜才合得了他的脾性。她做的烤方,枣红酥脆,香酥肥润,连此地最有名的陶然居掌柜都称赞不已。”
楚楚叹息道:“这又不成,姐姐,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琴棋书画,你到底精通哪一项?”
欧阳霏挺了挺胸膛,神气地道:“样样精通。琴比定尘还要好上那么一大截……………”
定尘红了脸嗫嚅道:“小姐莫取消了,定尘还未能弹全小胡笳……………”
欧阳霏又指了清风道:“画比清风总是绰绰有余……………………”
清风掩面道:“明明知道我辨不清青红……………………”
欧阳霏复指烈火道:“与烈火对弈,一柱香即告大吉。”
楚楚冷笑道:“我却明白了。他既叫烈火,想是性格刚烈,受不了你那下棋的臭着,一柱香之内就掀案称败走人。余下你不用说我也猜到,书法你必然远胜辟邪,说不定辟邪根本就不识字。”
欧阳霏惊叹道:“妹妹怎么知道?”但听噗嗤一声,却是莫阿蛮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楚楚瞪了她一眼道:“好了,我总算明白了,敢情你是样样不通,而素女的才名已是遍传天下。我要是男人,我也肯定选那个温柔贤惠、才貌双全的素女。”
不待欧阳霏流露出沮丧的神色,又笑道:“这却也难不倒我。……………只除了一样。”转头吩咐莫阿蛮道:“你取千两黄金送到陶然居去,把他们最好的厨子给我请过来。”
欧阳霏惊叹道:“妹妹居然出手比我还大方,果然是知音啊知音………………但如此阔绰手段,加上姐姐尚有自知之明,恐怕有点得不偿失。”
楚楚笑道:“你莫怕这个,妹妹又何尝做过蚀本的生意。从哪里失去,管保从哪里赚回来。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我五毒教的颜面,我就不相信素女能笑到最后。好,咱们再来谈谈,你对收服萧宁远有什么建议?”瞟了她一眼道:“自然,他可不是楚天行,你若是不怕无相神功,大可以再上去调戏他。”
欧阳霏精神一振道:“或许可以给他写点情诗………………”
遭楚楚一个大白眼,连忙干笑道:“那么到他窗下去唱情歌…………………”小离忍不住道:“其实这倒是个好主意。”
楚楚哼了一声道:“这可不是苗寨。还有呢?”
欧阳霏苦着脸道:“那么就只有送花了,千叶桃花倒顶不错。……………妹妹莫取笑了,姐姐追求男人,从来只有这么三板斧。不然还要苦缠妹妹,学那情爱宝鉴作甚?”
楚楚伸手将她点了又点,道:“嗳哟,瞧瞧我又揽了什么好差事,这种人居然好意思自称花帝?”突然想起一事,将欧阳霏前后仔细打量,狐疑道:“你千万别告诉我还未经人事…………”
但见欧阳霏面红耳赤跳起来道:“这又有什么奇怪,你明明知道我在等…………………哪,花帝只是我希望达到的目标,就好比人家说他是天下第一,独孤求败之类。将来肯定会有那么一天,你莫急好不好?”
楚楚冷笑道:“自然了,一天不盖棺,一天难定论。但瞅你眼下这样子,可想而知我任务的艰巨了。”突笑道:“不过那又如何?越是不可能的事,慕…………青娥就偏能够办到。”
欧阳霏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我正在被人当剑使……………………”
楚楚不理,转头问小离:“萧盟主半天不见了,却是在哪里?”
小离道:“听说正与洪长老等在忠义堂议事。当然,素女姑娘也在那里。”
楚楚冷笑道:“素女真是好本事。”忽然伸手,将那唤人的铜铃重重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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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堂上,萧宁远凤眼长敛,听洪长老将帐目一一报来,听得句:“修葺潜龙阁,预支一千纹银。”摆手道:“这却不必,潜龙阁一直是义父的居处,已经比兄弟们奢华很多,叫我说还可撤掉些摆设。”
洪长老为难道:“按说少帮主刚刚上任,庆贺自然是少不了的。”
萧宁远道:“我正是觉得奢靡之风太盛,就由此作契机,行清流之道才好。既要俭,自然应由我开始。”突听得铜铃声声,竟是从潜龙阁响起。洪长老无奈地挥了一下手,自有一个弟子出列迅奔而去。
又听洪长老报了几项拟支,皱眉道:“这些也未免太过………………”突见那弟子去而复返,在那洪长老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跳起来道:“什么?”
向萧宁远道:“你跟少帮主原样再说一遍。”
那弟子伶牙俐齿,朗朗道:“青娥教主说道,她只喜欢紫檀做的家具,看不惯花梨木的纹理,需立即给她更换。”
楚天行哼了一声,萧宁远皱了皱眉头,道:“来者是客。……………但紫檀何等贵重…………有了,将我房中的移去给她便了。”
才谈了几句,那弟子满头大汗,又出现在门口。
洪长老皱眉道:“又有何事?”
那弟子垂首道:“青娥教主说道,房内的是邢窑,她用不来,必须是越窑才能凑合。还说了一句诗,甚么九秋甚么翠色。”
洪长老气得面色通红,萧宁远笑道:“那是‘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我看青娥教主倒还是个雅人。寻常的她必定不要,我记得义父有一套秘藏,且取了交由她便是。你这次去,一并问清楚了,她到底还有哪些要求,省得来回奔波。”
那弟子感激地施礼而去,洪长老一口气憋在胸中,委实难下,半晌才展卷,正要开口,忽见那弟子斯斯艾艾,在门口踌躇不前。
洪长老怒道:“那个丑丫头到底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跑上跑下?”萧宁远止住他道:“这原不干他事,你且道来。”
那弟子低声道:“青娥教主说道,丐帮厨子的手艺太差,她需千两黄金,延请陶然居的名厨来此。另外丐帮还需付她这几日的开销,每天计纹银千两,也请一并付了。”
洪长老失声道:“什么?”楚天行怒道:“你去跟那丑八怪说,要领薪可以,除非给宁远做丫鬟。”
那弟子一溜烟跑了下去,萧宁远嗔道:“天行怎可如此无状。”想了想道:“事已至此,牛都牵去了,也不在乎几根牛毛,你们就依她所言,将陶然居的大厨请来,这费用就由我来付好了。”
几个弟子依言而去,突听步声纷沓,却是先前那弟子急跑而至,上气不接下气,道:“那—那青娥教主说甚好,已经直奔此地而来。”
月中霜里斗婵娟(五)
但听得银角声脆,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随着脚步声声,五毒教青娥教主那张过目难忘的倒梨脸已赫然出现在忠义堂前。
五毒教众女都苦着脸跟在后头,小离口中还在抱怨:“教主好歹也是一派之主,怎能自贬身份,给别人当丫鬟?”
曾柔微笑迎上来道:“天行不过是句玩笑话,青娥妹妹莫当真了。”
但见青娥不露痕迹地躲开她的搀扶,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萧盟主武功盖世,青娥给他做丫鬟,可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再说日薪又给得如此丰厚,恐怕普天之下除了珍珑阁主,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小离啊,这只怕是全天下最有前途的职业了。”
萧宁远面色发窘,楚天行怒道:“没见过这么会登鼻子上脸的。你要钱是吧,我修罗门出二千两日薪,如何?”
那丑女哼了一声道:“想给钱,还得看有没有人要。做珍珑阁主的丫鬟,青娥可以考虑打个对折,你玉修罗么,就算有金山银山,青娥也不屑看上一眼。”
楚天行冷笑道:“想做宁远的丫鬟,也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我看别的不用,你先去做几道小菜来,看看你家公子能不能吃得下去。”
那丑女笑道:“这话就差了。千两纹银,如果只是买了个厨子,人皆会道萧盟主有眼无珠,奢华无度。本教主自然是萧盟主的总管丫鬟,事无巨细,井井有条。不过你放心,这衣食住行,本教主也一并包了,从此就不用劳烦素女姑娘了,免得她病体加重。”
曾柔看着萧宁远窘态难掩,本在微笑,闻言面色不禁一冷,笑容顿时失色。欧阳霏本来躲在后头,闻言凑上来与楚楚附耳道:“莫非妹妹精通烹饪?”
楚楚哼了声道:“这个咱们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皱眉对小离道:“阿蛮怎么还不回来?”
突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几个丐帮弟子去而复返,对萧宁远施礼道:“属下已许诺重金,奈何陶然居林厨子不为所动,就是不肯前来。”
楚楚听得一阵银角声已由远而近,微微一笑,果见莫阿蛮黛黑的面容伸进来道:“教主怎么来这里了,倒叫我好找。”
楚楚向她身后望去,但见人影空空,不由纳闷道:“我叫你不惜代价,都要将林御厨请到,怎么你竟忘记了我的话?”
莫阿蛮苦笑道:“我没忘。但那林老儿根本没把黄金放在眼里,无论怎么说,都不为所动。我只好回来搬救兵了。”
楚楚跺足道:“这就坏了,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
楚天行冷笑道:“你的钱再多,也得看人家肯不肯给面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这张面孔,只怕把林厨子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以为白日见鬼了。”丐帮弟子闻言,俱哈哈大笑起来。
五毒教众女都气得面色煞白,突听有人传报:“陶然居厨子林太和,求见萧盟主!”
萧宁远讶然道:“快快有请。”莫阿蛮奇道:“这林御厨不是说从不出门的么?”楚楚瞪了她一眼道:“总是你的工夫还没到家。”
其实莫阿蛮说的还真没错,林太和本为皇家首厨,辞官归故里后驰名江南,淡泊名利,足不出户,堂上人大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众人都朝门口望去,但见一丐帮弟子引了两人,缓缓而至。两人都是一身月白长衫,当前人白须垂荡,年事已高,后面人却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的年轻人,默默跟在后面,进得堂来。
那老者来到堂上,不卑不亢,拱手为礼。丐帮弟子皆觉其傲,萧宁远却不以为惮,回礼道:“有劳林老爷子前来,还请在此盘恒几日,宁远定以重金相酬。”
那老者微笑不言,环顾堂上众人,问道:“请问哪位是南海门欧阳姑娘?”
欧阳霏啊了一声,越众而出,施了一礼。老者将她看了又看,笑道:“这般爽朗,必然不差。老夫受人所托,专程来为欧阳姑娘调理膳食,分文不取。”含笑回顾身后的年轻人道:“这是犬子林小余,来做个帮手。”
欧阳霏不期有此言,啊了一声,呆立当场。楚楚看她面色,低声道:“怎么,你并没有叫人这么做?”
欧阳霏苦笑道:“我们家哪有本事请得动御厨?”想得一想道:“不过家父故交满天下,也未可知……………”
楚楚笑道:“不管怎样,来了就好。”笑对老者道:“林老爷子,我是欧阳姑娘的妹妹,也是这里的总管。你来了,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就烦请到膳房去,为萧盟主调制几味清淡的膳食来吧。”
欧阳霏喝道:“你倒比我还不客气。”却见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这必定是青娥姑娘了,果然有些清减了。姑娘放心,有老夫在,必定将你们养得白白胖胖。小余,我们这就去吧。”向后微微含笑颔首。
楚楚觉得他口气竟似长者,奇道:“你以前见过我吗?”那老者含笑不答,已与那年轻人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明明是陌生人,怎么会有如此熟捻的感觉?………………楚楚不禁几步并一步冲到门口,见得两人的身影早消失在去路中。欧阳霏连连搭她肩头,她才回过神来。楚天行早在那里冷笑道:“见个男人就发呆,萧盟主的丫鬟就这德行?”
楚楚还没来得及答话,已听得曾柔柔声道:“天行莫怪,就我看来,那位林公子容颜虽然普通,但气度娴雅,非一般人可及。青娥教主的眼光原是不错的。”
楚天行哼了一声道:“先哲有云,君子远疱厨。再说长得再好,菜做得不行也是无用。………………先不说这个,既然你说衣食住行都能包办,就做件如宁远身上的衣衫来如何?”
便见那丑女慢悠悠回转过来,走到萧宁远面前,将他身上华服仔细打量,叹道:“久闻素女姑娘刺绣功夫了得,果然形神兼备,绮丽多变。就算是名闻天下的天工纺,也断没有这种手艺。”
曾柔微笑道:“青娥教主客气了。”楚天行冷冷道:“你知道就最好。”
却听那丑女笑道:“不过在我看来,萧盟主若是珍珑阁主,这衣衫当然最相宜不过。但如今萧盟主做了丐帮之主,统领天下叫花子,这衣衫也未免华贵太过。若是众人以此类推,只怕丐帮的名字,就要改一改,还是称为富帮的好。”
但听萧宁远沉声道:“青娥姑娘字字珠玑,宁远受教。”转头吩咐道:“且去为我取件普通衣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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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行眼睁睁,看着萧宁远换过一身黑色布衫,回到堂上。那五毒教的丑女早端坐在左尊位上,斜着眼上下打量他,就差没有把“得意”二字刻到额头上。
但听曾柔低低咳了一声,他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她斜倚了几案,正举袖掩住苍白的面色,不让那咳嗽声传出来,但低低的声音听起来更犹如杜鹃泣血,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何心痛。
待萧宁远坐定,不太习惯地整了整衣带,他冷冷哼了一声,道:“果然衣不如新……………”
萧宁远焉能不解其意,瞟了曾柔一眼,笑道:“自然人不如旧。”
曾柔原本黯淡的眸子,猛然五彩纷呈,水灵灵飞转过去。萧宁远目不斜视,笑道:“青娥姑娘不过一时起意,又是小孩脾气,由她去罢,过两日就腻了。”只对洪长老道:“琐事暂且按下,还是先来把账目核下去。这几日就要起程了,需把千头万绪都理清了才行。”
洪长老应了一声,看那丑女老神在在,早摆出了一副倾听的姿势,心中郁闷无比,只能徐徐将那账目报下去。丐帮称天下第一帮,人数最众,其开支亦庞大琐碎得难以置信,洪长老读得口干舌燥。好在萧宁远不厌其烦,一项项听过去。待报到:“河南府生絁六千匹叠,每匹九百四十文。”忽听那丑女低哼了一声。
洪长老皱了皱眉,楚天行憎恶道:“不舒服就出去,在这里碍什么事?”
萧宁远止住他,心想此女虽然行事每出人意料,但往往大有深意,想得一想,对洪长老道:“市价如此么?”
洪长老怔了怔道:“都是负责督买的弟子报上来的,想来应该无误。”仔细翻了翻历年帐本,道:“几年来略有波动,但大致相符。”
萧宁远看了看那丑女,见她只是一晒,笑问:“莫非青娥姑娘有何高见?”
楚楚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闲闲道:“好歹我也领了你的饷银,若不出点力,人家还当我是吃闲饭的。”看了洪长老一眼,道:“洪长老大概足不出户多日了,且去市面上打听打听,生絁历年最贵之时,也不过六百文钱。虽然说水至清则无鱼,也未免太夸张了。而且历年如此,唉,洪长老就一直这么当家的么?”
洪长老满面通红,向堂下直瞪过去,果见一弟子头快及地。旁边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来果然不差。
洪长老强按怒火,将账目报下去。待那丑女又哼了一声,将手中账目掷于堂下,怒目而视曰:“这个到底几何,还不快给我立即更改?”
那弟子战战兢兢出列,趴在地上,手中笔几次脱手,将那账本颤巍巍修改。洪长老素来最喜这个弟子乖巧伶俐,多年来一直由他一手c办里外之事,见他提笔改了又改,若不是碍着众人在此,手中掌早直击其面。当下只气得面色发黑,怒瞪其它堂下弟子。众人心想:若不是你一直惯着他,都不听旁人之言,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来。
月中霜里斗婵娟(六)
满场尴尬中,忽听咕咕之声响起,便见欧阳霏抱了肚子,苦兮兮道:“妹妹哎,你一早拖我起来,又没停止过折腾,都忘记我姐妹还没用过早膳了吧?”
众皆莞尔,楚楚啐道:“就你尽惦记着吃。”转头吩咐阿蛮:“林老爷子也去了多时了,你且去看看可已经做好了什么,先拿过来。”
正说时,已闻得一股扑鼻的奇香传来,闻得人垂涎欲滴,欧阳霏使劲嗅了几嗅,直直向门口走去。但见那林太和去而复返,手里端了个盘子,那诱人的香气,正从那里不断攀伸过来。
欧阳霏一手早爬上那盘子,接了过来,口中喃喃念叨:“这是我日思夜想的葵花献r,居然还有金钱虾饼、松鼠鳜鱼、象牙j条…………………哪,萧盟主肯定吃不了这么多,眼下又事务繁忙,还是我先来的好………………………”
楚楚一手夺过,喝道:“再怎样也要正主儿先用了,否则不是白费了功夫?”立将盘子托到了萧宁远身前案上。
欧阳霏巴巴望着,眼泪都要直流下来,但听林太和在旁笑道:“欧阳姑娘莫急,犬儿正在为两位姑娘秘制佳肴,片刻即至。”笑谓萧宁远道:“还请萧盟主尝尝老夫的手艺,可比得上素女姑娘?”
萧宁远笑道:“林老爷子客气了。”取箸而下,细细品味。半晌笑道:“林老爷子难怪名满天下,这几道菜油而不腻,香醇无比。”忽听咯的一声,却是曾柔绣鞋踩了椅角,发出轻响来。
萧宁远微微一笑,道:“不过宁远尝惯了小柔的手艺,一时还未能转过弯来。但听红花前辈言道,小柔这些日子身体愈加不适,已经好几次送到密谷疗养,每次都需半月有余。宁远实在不愈她如此c劳,好在林老爷子在这里,可以让她安心歇息几日,养过精气神来,我们也好放心前去。”
曾柔满面流霞,含笑低下头去。突闻得馥郁花香,合着美膳特有的清香,一阵又一阵袭来,让人闻得全身上下都舒坦无比。但听举步从容,林小余端了一个瓷盘,上面并放两盏,微微垂首,进得堂来。
众人为那异香所引,都向那盘中望去,但见盘上并放两盅白瓷。大唐瓷业,南青北白,即南方地区主要烧制青瓷,首推的就是楚楚方才索要的江南东道所制越窑,而北方地区主要烧制白瓷,以河东道邢窑为代表。其内丘所产白瓷瓯本是天下无贵贱通用之,但这两盅却是白瓷中难得的细瓷,当真不负“白如雪”之名,但见胎骨坚实致密,釉色细润洁白,晶莹如玉。盅中半浮半沉,漂着数朵淡粉色桃花,枸杞子点点相间其中,看起来正是绝佳好画。汤色清亮,隐隐显出其下洁白的jr。那香味在堂上萦绕不去,萧宁远不禁叹息道:“果真虎父无犬子,令郎这厨艺,只怕青出于蓝。观其形色,闻其溢香,都叫人大为倾倒,且宁远自诩为饕餮,以为吃遍天下,还从未见过如此菜式。敢问林小哥,这道膳食如何制成?”
林小余微微一笑,将一盅递给还在发愣的欧阳霏,手捧了另一盅,不徐不疾,缓步走到青娥教主面前。后者眼睛一瞬不瞬,紧紧盯着他。
他微启其齿,声音无比清朗,如金玉相击,在堂上缓缓响起:“此菜名唤相思,乃取鲜嫩之j脯合并干贝、奶酪,再辅以青梅之酸涩,蜂蜜之甘甜,锦荔枝之微苦,秦椒之辛辣,百般种种,脍炙而成,只为相思之味,百味掺杂,附骨而生,去之不能。青娥姑娘天生灵秀,可能细品此味,纵难入口,回味之时,或有余香缭绕,挥之不去。小余以为,膳食之道,以心为上,若能心诚,方得佳肴。却不知这番心血,青娥姑娘能否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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