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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落水自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我听着摇头,突然就发现:一觉醒来,即使可以再度进入睡眠,也无法继续刚才的梦。
〈4〉
初升高,我考了一百分——“满分”。
我妈四处走动,贿赂政府,最后全额自费念了高中。
我在高中只呆了一年半,在那一年半里我几乎没有摸过书本,也没写过作业,用老师的话说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完蛋!
我开始疯狂地喜欢乐器,跟着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在校园里组成一支乐队,我们每天像别人一样穿梭在c场的彩色石砖上,背着个琴,看着周围老师和同学异样的眼光,还p颠p颠地挺高兴。
我们乐队的头儿是一个快要毕业的人,她离开学校的时候把自己的吉他送给我。那是一把很旧的廉价吉他,不过保养得很好,她跟我说一百个玩音乐的人有九十九个是功不成名不就,她不想再玩儿。头儿走了不久,乐队的成员相继都离开了学校,她们都是老师眼里的坏学生,她们念不念满高中对于老师来说毫不重要,甚至说早走早好。这样,我收着头儿的吉他,后来招兵买马也当了头儿,我也不管她们对音乐是信仰还是消遣,总之符合身高的我看着顺眼的就会留下,这些人几乎都是又高又瘦眉清目秀,没有一个r多的。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回事儿,一看见像潘长江那样浓缩的人就感觉油腻,死烦死烦,我拒绝她们做我乐队里的搭档,即使她们有玩儿音乐的天赋在我这里也得不到重用,说白了不管是骡子是马我遛都不遛,只要长得不中意一概不收!
结果,我组织的这支乐队就解散得挺彻底,在一个冷风足以冻伤人嘴唇的冬天,她们跟我说,没有意思,玩儿够了。那一天,我把头儿的吉他拿出来,我抱着它站在我们家阳台上,闭着眼睛狠狠地弹噪音,然后我就好像疯狗一样冲进地下室到处乱翻,偷了我爸一条烟。那是我第一回抽烟,我点的是烟,抽的却是苦涩,是一场乘风破浪的执着过后那些暴露无遗的落寞。
叶雨跟我说:“长不高就是给心眼儿拽住了。”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叶雨生气说的,我觉得我会讨厌r乎乎的人,会感觉他们油腻腻的不待人看,都是因为我把叶雨的话当成了真事儿。
叶雨不是我亲姐,但我一直把她当成亲人,她出生不久叶大伯和叶大妈就离婚了,叶大伯跟我爸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他再婚的女人容不下叶雨,就这样叶雨被寄养在我们家。
叶雨比我大六岁,可以说我是她一手哄大的,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吃饭睡觉,整整一起生活了十四年。我每次想起叶雨就会想起她牵着我的小手在大街小巷的路上走,然后老远来个车她会把我藏在身后,我累了,她就背着我,她的手拍着我露在开裆裤外面的小腚蛋,一边走一边给我唱歌,唱小燕子穿花衣,春天真美丽,什么什么……
很小的时候,我拎着一袋饼干跟邻居家的小胖墩出去玩,我们手牵着手跑到离家不远的菜市场,吃着饼干津津有味地蹲在大水槽子前面看鱼游看蟹爬。记忆里,那几只大水槽子就是我童年里神秘的博物馆,我每次都是目光虔诚地蹲下来看啊看啊,乐得流连忘返,可小胖墩不是,她吃光手里的饼干就会舔手指头,舔得哧溜哧溜响,舔干净又扯扯我衣角,然后我立马得打开塑料袋让她抓上两把。到后来,她吃饼干的速度总是在我站起来蹲下去的一瞬间,那么折腾几个来回我已经无心观赏大尾巴鱼了。我看着她吸着手指,那个可怜巴巴的模样就跟从来没吃过饼干似的,于是我用小手抓着饼干装满小胖墩全身上下所有口袋,本来以为这下可以安稳看鱼了,没想她那粘着口水的手还会时不时地打扰我,一直到我把饼干袋都给了她,终于作罢。
那天晚上,叶雨背着我回家,路上她吓唬我,说以后再也不买好吃的给你,买给你,你也不吃,都被人家骗去了,你看我不把这事儿告诉婶子,再让你傻!
我听叶雨说要告诉我妈赶紧嚷嚷着解释,我说,姐,小胖墩就吃了两块儿,都我自己吃的。
叶雨停下来,用手把我掂在后背上又继续走,她大口喘着气,说你小不点儿还会撒谎,那么一大袋饼干你自己吃了?卖菜大婶跟我说,你给小胖墩的兜儿装得鼓鼓囊囊,你告诉姐是不是撒谎了?
第二章 抚摸灰尘(7)
我趴在叶雨背上心里特害怕,咩咩说,姐,你别告诉我妈,我以后不撒谎,别告诉好不好?
叶雨听着似乎消了气儿,背着我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老人都说长不高是被心眼儿给拽住了,人家小胖墩个儿不高,你看人那心眼儿,你说你傻成这样,怎么也没见你长树那么高呢?
打叶雨说这句话起,我就再没敢跟骗我饼干吃的小胖墩一起玩儿,我开始每天盼望,盼望自个儿会长成树那么高。没想等到念中学的时候,我的身高果然超过同龄的小丫头,转头想想叶雨的话,就更加深信不疑。——直到乐队解散,这才知道叶雨那套只不过是老人家的俗话,一代传一代的顺口溜而已。当我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么多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生活中的社会贤达多半都是小胖墩,那些希望工程什么的,有好多都是这些r乎乎的人在鼎立资助,再去看他们就感觉特亲切特忠厚,一点也不草莽,看到他们反倒还觉得自个儿长得待人恨呢!
高二下半年,我开始流浪,因为我太想玩儿音乐,太想轰轰烈烈地搞个乐队。我妈为这个捶了我好几回,她说搞音乐是不务正业是歪门邪道,我要不听话,不好好念书,就不是她闺女!就滚出去!我一口气就真的滚出来,临走我跟我妈说,妈你等着,等我将来红了,我肯定回来带你走!我肯定听你话,好好孝顺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扬言之后,我背着吉他在我们家楼下转了两圈,心想:往哪儿走呢?光靠脚走?
我望着我妈追出来的背影,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朝我之前排练的出租屋追去。我灵机一动,赶紧折回家,把压岁钱的存折和储存罐里的钢■儿统统装进小包,还装了两套衣服、一双布鞋,我满哪儿找车钥匙,结果翻遍之前放钥匙的地方全都没有,就在这时候叶雨回来了。叶雨说,你怎么回事?你想气死你妈呀?要走走哇!翻什么?你今天从家里拿一毛钱你就不是好汉!
我说,谁告诉你我是好汉?我不拿钱怎么办?上哪儿吃饭?你知不知道车钥匙放哪儿了?
叶雨说,你还真胆大!你有本儿吗?
我说,不用本儿,我会开就行!
叶雨说,你会开不是也会走吗?你那两条腿不是谁都管不住吗!
我说,走累,有车又快又省劲,把钥匙给我!
叶雨说,腿长在你腰底下,你爱往哪儿走往哪儿走去,车是家里的,你不听家里话就别指靠家!
叶雨边说边走到电话跟前,我一看她要打电话立马拎着包逃跑,我听见叶雨撂下电话追出来,她站在楼梯口大喊,她说,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你跑也没用!早晚肯定还得回家不可!
就这样,我高中念了一半开始玩音乐,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赚钱想着大红大紫,我的初衷尽管是离开学校好好搞个乐队,但最重要还是为了赚钱。自从知道我爸和我妈的秘密,我就一直劝我妈跟我爸离婚,我希望自己赚很多很多钱让我妈可以随便花随便享受,比跟着我爸还享受,让我妈知道离开我爸照样可以生活,甚至生活得更好,然后毫不犹豫就着道离婚!
结果我妈没着道,我着了道了。叶雨不是说我早晚还得回家吗——我跑出去一年,当我把身上钱花干净的时候人在沈阳了,我们一共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也就是我们头儿,她是高中送我吉他的那个学姐的好朋友,我当初不撞南墙不回头全是奔着她去的,她对我也真够义气,哪怕有一碗饭,都端我面前让我先吃。后来有一天她就问我,她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好吗?我说当然知道啊,你看在学姐的面子上还能对我不好呀?她摇头说不是!她靠着我肩膀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一点也没感觉到吗?我赶紧说感觉得到,感觉得到。她属于那种妖蛾子女生,一高兴跳地上老大声问我说,你感觉到了,你怎么不追我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在一起呀?我头皮发麻,我说你看这不在一起吗,我现在离你还不到一米呢!她说,那好,今晚不去唱歌了,今晚你到我那儿睡,怎么样?敢吗?我咧嘴一笑,然后当天傍晚我就收拾东西偷偷溜了,因为我心里头害怕,也说不清楚害怕什么。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落了一个包忘记带出来,我思来想去决定不回去取,但突然想到那包里还有一件重要物品,那是一根打出生那天起我妈就挂在我脖子上的黄金项链,那吊坠上面还刻着长命百岁呢!我不得不转过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跟她说自己要退出队伍,可想了一道也没想出个好理由,好在她们都在道口小摊上吃油条喝豆浆,于是我偷偷把包拿上,重新开溜。
我再路过道口的时候,豆浆油条的小摊围了一大帮人,我心想是不是又有顾客从豆浆里喝出沙豆呀,上回一个人喝出俩沙豆就问老板要钱,老板不给,结果打成一团,瓢朝天碗朝地,最后派出所的警察都来了。我正寻思着,就看见我们乐队的一个小姑娘从人堆里弹出来,她把人堆挤开一个大d,一p股坐在了地上。我当时真是有点傻眼,但我还是马上飞奔过去,这个时候,我看见人堆里混战一片,我们乐队的两个小姑娘和五六个丫头片子正在扇嘴巴子呢,人家六个人,那当然是她们扇我们,我哪能袖手旁观呀,我撂下东西就冲进去了……
第二章 抚摸灰尘(8)
警察说,叫什么名?
我说,吴小阳。
警察说,家住哪儿?
我说,大连。
警察说,还是外地人呀,那通知你们家属来吧!
我说,我的事儿,你找我家属干吗?
警察说,你现在未成年,不找你家属找谁?
我说,那我未成年,是不是杀人也不枪毙,枪毙家属呀?
警察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打人犯法知不知道?——你未成年,考虑到对方也不是伤得太重,现在予以从轻处分,首先是罚款这一块儿,还有伤者的治疗费用……
我说,我身上没钱。
警察说,这不让通知你们家里人吗,家里有没有电话,号码多少?
我说,你把电话打到我家准备怎么说?
警察说,你怎么,还想教教我怎么说呀?你们斗殴打群架都被抓这儿来了,你还想不承认呀?大街上那么多人,我怎么不抓别人偏抓你,你自个儿怎么回事自个儿不知道?赶紧地,电话多少?
我说,我可告儿你,我妈心脏不好,你要一个电话让我妈抽过去了,我记着你警号,我肯定回来报复你!
警察嘿嘿乐,他说你报复我?你怎么报复我呀?照这么说抓你回来错不在你,还是我错了?好,电话在你跟前,你自己拨,把事情跟家里说清楚,让你们家来个人,这样总行吧?
我横着警察,然后横电话,横了半天,满键区开按。
第二天,叶雨从大连赶到沈阳,她说没敢把这事儿告诉我妈,我妈要知道非气死不可!自从我跑出来,我妈整个人像被霜打了一样,每次打电话回去,老太太都得哭一场。
叶雨说,你到底为什么跟人打架?
我说我也不知道,就随便帮帮忙,就给逮起来了。
叶雨戳我头,她说,你可真行啊你,你不知道原因就敢帮着打架,你们乐队那仨都是什么人呀,一个个脑袋跟j毛毽儿似的,把唾沫吐人家鞋上,还搬板凳砸人家,你说你,找朋友也不找个为人处事稳稳当当的!
我说,不是吧?你讲的怎么跟我看见的不一样?
叶雨说,怎么不一样?民警的口供笔录还能假?你看你才出来几天,连是非对错都分不开了!
我杵着无话可说。
叶雨说,还不快走!没准儿再过几天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我说,去哪儿?
叶雨反问且肯定地说,去哪儿?回家!
〈5〉
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吃喝拉撒睡的那几个月正好是春节前后。
女儿迷途知返,而且变得又乖又听话,我妈不晓得事情原委自然是特别欢喜,欢喜之余,2000年春节已经过去。有一天,我妈回家跟我说,你也不能老呆在家里吧,这都开春了,万物都复苏呢,你是不是也该醒醒,自个儿为自个儿打算打算呀?——我今天去给你找了几个学校,其中有一个学校我觉得不错,人家是所女子学校,全封闭式管理,可以寄宿,离咱们家也不算远,你说你是愿意学建筑预算呀,还是愿意学电脑绘画呀?──你看你,今年才十七,就再怎么不爱念书也得呆在学校里,哪怕不爱学,也得在学校里长长岁数么!——你看人家刘星多听话,你跑出去这一年光景人家都念半年大学了,比比,还有脸见同学吗?
怎么没脸见!我绕着圈说,刘星今天还给我打电话来着,她们一号开学,她明天就得回北京。——你没看见这个寒假她粘我粘得多紧,天天找我出去玩儿,还怕她会瞧不起我怎么的,放心,你会瞧不起我,她都不会瞧不起我!
我妈说,那你自个儿好意思吗?就这么天天在家干呆着呀?
我说,我想出去,你不是不让吗?我想出去的时候你说我不是你闺女,让我滚!结果我滚回来,你又怨我在家干呆着,那你说,你说怎么办吧?
我妈说,你要是我闺女就念书去,我说的那两个专业你喜欢哪个念哪个,反正得念一个,你这么天天溜溜达达,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呀?
我说,那行!就电脑那个吧!
我妈说,什么叫电脑那个,那个专业叫电脑绘画,你要学还是学预算吧,等学会了兴许帮得上你爸。
得得,我直摆手,我说,还是别了!刚刚还说喜欢哪个念哪个,说话到底算数吗?
我妈叹口气,说,你自己挑的肯定就能学好是不是?丑话说前面,这回再半道闹妖儿,咱娘俩你可别怪我心狠,我肯定不认你!让叶雨也不认你!让你哭都没人看!
我说,妈你真了解我,我哭的时候最讨厌别人问长问短了。
正经点儿!
挺正经的,捧本经书,马上小尼姑,如假包换!
我妈从头到脚横我一遍,接茬儿说,就为你念高中,你看没看见你妈下了多大功夫啊,我为什么下功夫,我那是知道你们这代人初中文化相当于文盲,那将来到了社会上肯定是吃大便都没人乐意拉,你要清楚社会形势,要珍惜机会,好好把专业学好,俗话说身揣万两金,不如一技之长嘛!
第二章 抚摸灰尘(9)
我听老太太话有破绽,就问她说,妈,你说我又不是没长p眼儿,那没人乐意拉,我不会自己拉呀?
结果我妈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她说,样儿吧你,你那时候都没得吃了还能拉得出来?公共厕所还收费两毛呢!
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心想这老太太最近五年肯定没去过公共厕所,还两毛钱,早都五毛钱不找三毛了。
我妈见我不吭声,以为我是被镇住了,总结性地说,那就这么定下吧!看你造化等通知吧!
我听着一头雾水,我说,等通知?谁的通知?
我妈不着急,从客厅走到厨房,又从厨房走到沙发跟前,吹着热水有条不紊地说,等学校通知呗,我给你报名了,人家学校是收还是不收当然得等通知呀,你以为那是托儿所,随便谁家小孩儿都哄着睡觉,把屎把n呀?人家学校可是挑资质的,得看你档案,犯没犯过错误,都在哪儿念过书,都念过什么书,接受教育程度……你就没多少挑头儿了,从扎上红领巾就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翻开档案总共初中毕业那么一个本儿,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专和爹妈对着干的冤家……
我一吃惊,有点嗑巴,我说,不是吧妈,你已经报名啦?那你已经报名了还回来跟我商量,我同不同意你都报了名,你这不是侵犯人权强迫执行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专业,不知道就瞎报呀?
我妈慢腾腾喝着热水,一张嘴跟含着弹珠似的说,怎么瞎报,我报的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专业!刚才可都说好了,你自己挑的一定好好学,你自己说话自己记着!
我眉头一拧,“嗖”地站起来。
我妈特得意,热水喝光了又准备去放,拿着空茶杯朝我一捅说,你比妈高,妈知道,让开让开,哎哟,怎么这么渴呢!
我妈中意的那所学校,就是那所封闭式的女校,四天后的下午,从门卫室到教学大楼挨个儿涌入我的眼底,那真叫一个横乱竖乱啊!我妈一走进大门就特兴奋,一直落我一个身位,从点名、填表、体检,直到下午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按号分寝,我妈整整兴奋了一天,而我的肩膀也架上了木枷,从此三年顿时突感遥遥无期,抱着一种死撑硬泡的心理,没精打采地抄着兜跟在我妈后面,回去数日子等待正式开学。
在c场上,我妈和两个不知谁她妈的中年妇女边走边搭话。我妈说,那个谁,你们孩子报得什么专业呀?两个妇女兴致高涨,预备齐说电脑绘画!然后略胖一点的妇女说,你看现在都越来越科技化,将来肯定干什么都得动电脑,这个专业好!好找工作!旁边妇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回问我妈说,哎,大姐,你给孩子报的什么专业呀?我妈的选择得到了两位妈妈的一致认同,她那张脸立马露出高瞻远瞩的自信,朗朗地说,都一样哈,看来咱们想法都一样,我们家这个分在708,你们家那个在几楼宿舍呀……我们露露分在六楼,我们家也分在六楼……
开学前,我妈开始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一天三顿恨不得我吃六顿,就好像菜市场那些鱼虾r不要钱似的,买得两只手都拎不过来。叶雨也跟着紧张罗,把工作撂下整天陪着我逛街买衣服,买包、书本笔等乱七八糟的,差不多看见什么就买什么。叶雨开了一间花店,生意不错,要知道自从她做起这买卖,自己都没这么大摇大摆地逛过街。我说,姐,你把花店扔下陪我,我真过意不去,要么你回去,我自个儿慢慢买吧!叶雨一副“夸张了、严重了”的表情,她说,姐给你买东西那是应该的,你收下我的东西就得给我使劲念书,还过意不去呢,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过意不去,你只要别再闹妖儿,别再满哪儿跑就行了,呸呸,说好洗心革面,不提过去哈!
我没敢迎上叶雨的笑脸,低下头抿着嘴,看地面。
正式住进学校那天,清早掉了几个雨点,叶雨开着我们家那辆本田吉普拉着我妈,拉着我和我的两大口袋日常用品、闲书、掌上游戏机,还有刚刚买来还没拆下商标的衣帽鞋袜什么的,风雨无阻地朝陵水开去。当然,闲书和游戏机不是我妈让带的,那是我半夜偷偷装进包里,对付死撑硬泡的武器!
陵水是哪儿呢?陵水就是我即将展开死撑硬泡的那所学校坐落的土地,这块土地半城不乡,周边的大小院校指不胜屈,随便从大街上叫来十个人,一准儿九个是学生,反正活动在这一带的人不是学生就是学生家属,剩下那一个,跑不了是老师!
我们学校过去可不是女子学校,估计换了过去,女子学校也根本不吃香,根本没人来。因为一所学校里除了门岗老大爷之外,一水儿都是女的,不知谁嘴巧,把这儿号称“尼姑庵”。到了我们这一茬儿,干脆直呼学校为“尼姑庵”,谁问你们学校多少个人呀,直接反应就回答我们尼姑庵两千余号人,就连门卫老大爷到路口小摊买j蛋,摊主说你们尼姑庵下课啦,老大爷都点头说下课了下课了,他也不去纠正。——在陵水,这么叫已经成为衡量众人对该校知根知底的程度,要谁不这么叫,别人才会好好打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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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抚摸灰尘(10)
叶雨和我妈把我卸在尼姑庵门口,叶雨说,走吧,快进去吧,第一天,学校肯定有好多事儿讲,你别迟到,让老师没个好印象。
我妈惴惴不安,眼圈通红。
我长这么大也就是那个刚刚翻过去的一年离家在外,念高中那阵儿还天天跟家里睡呢,可以说,我是在我妈的眼皮底下长了十七岁,我知道我妈此时的心情,她看着频频回头离开的家长和陆陆续续走进学校的小姑娘,她都快哭出来了。
我说,妈,你跟我姐回去吧,又不是蹲大狱,放假就回家看你了,你这是干嘛呀你。
我妈赶紧抹一把眼,又高兴又担忧地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想想,还有什么没带,我还给你带了几盒感冒药,在包里一个小塑料袋里,你呀按时吃饭,多穿点衣服,你说你要是病了怎么办……你要有什么事儿你就给家里打电话,天天想着给我打个电话,别光吃零食不吃饭,多打电话跟我通通气……阳啊,这下要好好学习呀,听老师的话,想妈就给妈打电话哈,什么时候回家你提前告诉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宿舍那床,上上下下小心点,别磕着腿……
我妈一时间要说得太多,我一听,这么下去她是说不完走不了了。我把箱子拖着,能背的包全背身上,一边猛点头一边挪着脚步。叶雨适时地把我妈往车里拉,她说,婶子你放心吧,这么近随便哪个礼拜天都能回家,小阳快进去,等姐有时间就来看你!
我妈上了车,又把车玻璃放下来看我,她叫了一声“阳啊……”好像还有什么没有说完,但见我一个劲儿朝她挥手就没说。
〈6〉
住进学校的这天晚上,我还真是想我妈了,中午午休的时候我们娘俩通了一遍电话,可天黑下来,我又忍不住要打。我心想,不知道叶雨今晚是不是陪老太太睡在家里,要是叶雨回金州花店岂不是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那没人跟她说话肯定特寂寞,搞不好外面出个什么怪声,再吓着我妈……我越想越担心,就又往家里拨了一遍电话,电话响了一下马上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我说,妈,你是和我姐在家还是自己在家呀?我妈说,我和叶雨在家呢,你怎么样,吃饭没,吃的什么,吃饱了吗?我说,啊,学校伙食挺好的,我都吃撑着了。我妈说,伙食好就好,就害怕不好你吃不饱,本来都瘦得风一吹一跟头,再生病了怎么办!然后我妈说,你是不是有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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