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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大清1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在场之人,无不为这对母与子六十余载的深情厚谊默默的潸然泪下,康熙皇帝离开太后病榻的时候,突然盯了侍立于侧的我一眼,这一眼如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我酸涩难当的眼睛,我陡然意识到:史书记载,康熙五十六年末,康熙曾大病七十余日,甚至为此写了遗诏……的确,我一直以为我的大限是在康熙六十一年,因为康熙皇帝的确是于那一年殡天,可是,我忽略了,康熙他自己不知道啊,如果他认为他熬不过这一年呢?或许,刚才那一眼,他已经在盘算,要不要立即处理掉我……思及此处,心中惨淡不已,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难道已经来不及了吗?
当日,为了照顾好孝惠皇太后,康熙皇帝在宁寿宫西边的苍震门内,搭设了帏幄,并暂时住下来……
外面y霾惨淡,朔风肆无忌惮地地猎猎哀号,漫天飞雪以摧枯拉朽之势覆压万物,纳污藏垢,伪饰太平……我回到自个儿在宫内的临时住所,思绪胶窒悲苦……不禁从怀中取出那面水银镜,这是胤禟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镜中的玉人瑞若璇霄,难道片刻工夫,她的生命便将迁徙,躯体沦落为一具枯萎的尸体?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一位苏拉寒声道:“跟我来。”……我依稀认得,这人似乎是李德全或是刑年手下的太监……看来,该来的,终究躲不了……
是的,生命是一只雪候鸟,从存在伊始,便一步步向消亡迁徙……反省一生,善多恶少,倘若真有因果循环,迁徙之地也将是一块繁花似锦、草长莺飞的乐土,是的,我将在那里憩息安眠……
不行,毫无效果!一路的阿q精神自我催眠,可临了临了还是不甘心,难道我的存在会导致天崩地裂?难道我死了就会玉宇呈祥?荒谬!
到了!苏拉推开了小佛堂的门,可……可我不想进去啊……我盯着那道乏善可陈的门槛,难道鬼门关就是此等模样?……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抬起左脚,落回原地;再抬起右脚,再落回原地……倘若可以,我愿意原地踏步一千万次……
不可以!一股力道从鬼门关处袭卷而来,我被一把强拽了进去,门在身后吱呀一声颌上了……腕子上的铁掌没有松开,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反而自己身体里仅存的丁点热量像源源不断地被吸取一般,好冷硬好霸道的催命鬼爪啊!
来不及多想,耷拉着脑袋扑通跪下垂死挣扎:“皇阿玛,人当以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您不能剥夺我的生存权!”话一出口就悔不当初,怎么这么慌不择言呢?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民主可言?
半晌,没有回音……我隐约觉得自个儿滞涩的心又微弱地跳动起来,绝望氛围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小心翼翼的扒拉在口子处飞快偷觑了一小眼……不是他!是他!……表错情了?会错意了?弄错了?……对啊,康熙自己还大病着,外面又是风雪交加,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景象,几乎人人都窝在屋子里守着熏炉“猫冬”,老爷子又哪来闲情跑到这个又偏僻又没生火的y冷小佛堂处决“祸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应该庆幸才对,可眼前人的脸色,像那轮雪漂白了的萧瑟落日……我不敢笑!
腿肚子酸软难当,可眼前人的犀利眼神,却似乎凝聚了所有坚强内核的精魂……我不敢瘫下去!
所谓的‘灭顶之灾’结果只是自己在作茧自缚,等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心情又不免兔起鹘落,下丘脑背部是‘怒’反应中枢,此时,我的下丘脑背部受到了刺激……混蛋,这里是紫禁城,是人命微贱得如蝼蚁、人心都冻得硬邦邦的黄金樊笼啊,好吧,你生来便是天皇贵胄金枝玉叶,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可我不是啊,行差踏错半步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死,是为了活!
百忍成金,恨恨的撑起了两根软骨头,装就了一段钢意志……恨不得把地面盯出个窟窿来好钻进去藏身,胤禛,我根本不愿不敢也不能面对你……这三年多来的刻意躲避,难道你还不能明白吗?
“你欠我一个解释。”他淡淡的陈述:“那日,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就不能等我醒过来?为什么这三年来,你都龟缩在你那块自以为是的铜墙铁壁里不敢出来见人?为什么即使在避无可避的场合,你也吝啬于哪怕给我一记眼神?我就那么可怕吗?告诉我,你是在怕我,还是在怕你自己?”
圣经云:爱如捕风。的确,那日的一切就像风过无影,无法捕获,了无痕迹。可是,一湾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风儿毕竟已经来过了,那徜徉在风中青丝纠缠的悸动,潋滟缠绵的搁浅,那迷失于风里渐行渐远的失落、黯然销魂的嗟叹……都不是幻觉,不是虚无,它的确真实存在过……世间一场旖梦,人间几度秋凉?
我硬下心肠转身背对他:“看朱成碧,匆匆荼靡;相知尽处,一叶知秋……您是聪明人,又何必去捕捉那注定离散的风?董鄂并非烟视媚行的轻薄子,四哥也不是多愁善感的痴情儿,归根到底,那只是一段天时地利的迷信、灰飞湮灭的过往而已,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请四哥高抬贵手,自己方便与人方便!”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反馈……静谧得如一叶冥川之舟,将人载向迷雾重重的深渊……我默默的数着自己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它凝结、消弭,再凝结再消弭……当数到第一百八十三下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沙痖的冷嗤:“怎么?心虚的不敢看我的眼睛吗?或者,在害羞?烟视媚行的轻薄子,你以为你不是?多愁善感的痴情儿,你以为我不是?我待你拱若珍宝,你待我弃若鄙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就活该要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吗?够了,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珍惜和礼遇!你太毒辣太y兀太残忍,会处心积虑地挡住所有的阳光,让别人苟息残喘在你的y影里生不如死……”
左肩和右腰同时被狠狠扣住,身子被生生硬掰转回去,他眸烁芒刺,喑哑豺声,冷笑中弥漫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邪恶和嘲弄……我真的激怒他了!
一招制敌,或者,一招受制于敌?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无数血y涌入大脑,慌乱中,澳大利亚女作家考麦卡洛的《荆棘鸟》不禁脱口而出:
“人世间有这样一种鸟,
它的歌声比世界上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美好动听,
但是它只有找到一种荆棘树,落在长满荆棘的树枝上,
让荆棘刺进自己的r体,才能够歌唱。
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了寻找荆棘树的旅程,
直到如愿以偿,找到那种长满如针一样锋利荆棘的荆棘树。
这个时候,它就落下来,而且要选择最尖、最锋利、扎进r体最长的荆棘。
它的身体被锋利的荆棘刺得血流如注,疼痛难忍,生命就要奄奄一息了,
它开始了让所有会歌唱的鸟自惭形秽的歌唱。
一向自比歌王的云雀和夜莺,在它的歌声面前也黯然失色。
不久,荆棘鸟的血流尽了,一曲最美妙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天神也在苍穹中微笑。
所有听到歌声的人和鸟儿都在向荆棘鸟致最后的敬意,因为大家都知道,
最美好的东西,只有用深痛巨创才能换取。”
紧箍在身体上的力道稍稍得到缓解……我觉得自个儿的鼻子被浸泡在了极酸极辣的y体里,禁不住咬住下唇想把盈眶的软弱水珠子回去:“胤禛,难道我命中注定就该是那只荆棘鸟?而你就是那根最尖最利的荆棘吗?你真的要刺死我才肯罢休吗?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他陡然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强行给我戴在脖上,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玉佛的挂坠,他的眼圈泛出潮红:“我知道我害惨了你,对不起葶儿,可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不受伤害,这个挂坠是中空的可以拧开,里面有假死的秘药,效果几可乱真,如果皇阿玛要赐你毒酒,你就抢先吞下它,倘若能骗过皇阿玛,胤禛定能再将你救出。”
他竟然知道!当日之事,只有康熙、我和刑年在场,我连阿九都没有告诉而康熙也绝不会是泄密者,只有刑年……看来刑年已经被他收买。
如今康熙重病情势微妙,我奉命入宫侍太后疾,其实随时可能殒命,所以,他竟出此下策将我找来甚至不惜将他安c在康熙身边最关键的棋子暴露……如此情谊叫我如何承受得起?……我轻轻的抚摸着玉佛,好象抚摸着一颗被冰雪洗过的良心,心一狠,将玉佛猛的拧开,把里面的‘假死秘药’悉数倒在地上,用脚拂开踢散……
我哭道:“四哥,你救过我两次命,我也救过你两次命,已经扯平了。我很怕死,可残废的感情比陨落的生命更叫我不能接受,所以对不起,我不要再欠你的情,也不要再与你纠缠不清,董鄂早在一片海里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滴水,董鄂也只有完整的爱一个人的能力,倘若因此要坠下那亘古的崖壁,董鄂认命!”
他后退一步枭然而笑:“好!很好!胤禛平生最恨欠别人,也最恨别人欠我……董鄂。菀葶,你听好了,别给我救你第三次的机会……否则,你这只荆棘鸟将会生不如死,而死,亦不可得!”
……康熙五十六年的那场大病并未将老皇帝彻底终结,所以,老皇帝也没有来取我的性命,下一次,应该是在康熙六十一年了吧……
思及此处,不免情绪沮丧意志消沉……转眼见胤祹的目光严肃中带着关切,又不禁心中感激,强打精神挤出笑颜:“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胤祹,您别担心,董鄂没事……也……没做坏事……那天……其实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就像……石火光中争长竞短,能值几何光y?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还是许大世界……对,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已。”
胤祹见我语无伦次敷衍应对,却也不好再问,沉默了一会儿,娓娓道:“康熙四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丙午,皇阿玛赐银给诸位亲贵,其中,亲王银各八千两,郡王各七千两,贝勒各六千两,贝子、公等各三千两,未受封之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各四千两,皇十二子胤祹两千两……按理说,凭空飞来两千两银子,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当时真的特别难受,心道:在皇阿玛心里,原来儿子们也分为三六九等,而我,不如兄也不如弟,垫底在末等……越细想越失落,为什么大的阿哥里面,其他兄弟的母妃品级都在我额娘之上,为什么其他兄弟可以飞扬跋扈我却只能谦恭隐忍?……苏麻喇姑看出了我的愤懑不甘,开导道:山高,则一脉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这是自然的。就像这世间,存在光风霁月也存在愁云惨淡;存在公平也存在偏袒;存在孤芳自赏也存在圆滑世故;存在护你爱你的人也存在踩你恼你的人……这些不会由着你的性子喜好来作出改变,只是,天高云淡,静水流深,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它们也只是区区外物而已,无论奢华排场噱头虚妄终究会与你一起枯败腐烂,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所以,把y晴圆缺得失荣枯定位在心门之外,心门之内要像掘井寻水一样去耕耘出一片海天明媚,记住,坚持孝思恬品终会霞灿松坚……董鄂,后来我遇到事情便常常对自己说:这一切是自然的,是外物,它们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我只要经营好自己的本心,顺其自然就好。”
我默默的聆听回味,眼眶不禁湿润:“所以,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烦恼不寻人,人自寻烦恼……天地,万物之逆旅;光y,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神器锋寒冻神州’是自然的,‘孤标傲世偕谁隐’也是自然的,反正到头来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不如接受现实顺其自然好了,对吗?”
面对温文儒雅的胤祹,总是叫人觉得轻松自在,坚持孝思恬品终会霞灿松坚,苏麻喇姑看的很透彻,如今,皇十二子领命为镶黄旗都统兼正白旗旗主,圣眷日浓,不正是应了这句话吗?把y晴圆缺得失荣枯定位在心门之外,心门之内要像掘井寻水一样去耕耘酿造出和风润雨海天明媚,所以,胤祹他能平安历经三朝,高寿荣终吧。
却见胤祹突然愣了一下,话锋一转道:“董鄂嫂子,胤祹最不善理财,得封固山贝子时,领受了山海关内粮庄6所,关外粮庄1所,盛京大粮庄1所,银庄1所……可经营不到十年,如今手上便只剩下粮庄3所,银庄半所了……”
不觉失笑,这个皇十二子确实不善理财,雍正年间刚被封了个履郡王,接着就为了还清亏空不得不当街卖家当,结果雍正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郡王没了,降为贝子再降为辅国公,至于后来封为履亲王,则是乾隆朝的事儿了。
突然觉得自己忒不地道,怎么听到别人经营不善还发笑呢,正想打趣两句,却见他一边笑着作揖,一边压低声音道:“所以,倘若再不小心得罪了皇子中的财神爷,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董鄂勿怪,胤祹先行一步,去寻富察她们……”
见他一溜烟的小跑着而去,我正觉得有点奇怪,却觉腰间被从后面钻上来一只手揽住,那手的主人y阳怪气道:“小生初到贵宝地,人生路不熟,敢问这位少夫人,是哪位阿哥的福晋呢?”
我忙盈盈施礼道:“是九阿哥的福晋?请问贵客又是何方人士?”
来人酸溜溜的哼了哼:“区区不才正是九阿哥。”
嗤笑一声钻进九阿哥怀里蹭来蹭去:“茉莉花胡乱吃醋是自然的,佛手宽宏大量不与计较也是自然的……”
“胡说什么呢?茉莉佛手?乱七八糟。”
“茉莉是香中小人,当然是你;佛手乃香中君子,当然是我……瞧你,今儿究竟喝了多少酒?怎么不去陪那几个狐哥狗弟?”
“我将咱们去年家酿的酒取了几坛子,他们还在牛饮呢,我借n遁出来看看你,待会儿还得过去。”
我不想放他,便折下一截树枝拖时间道:“先舞一段给我看,然后才能去。”
他接了过去,讨价还价道:“可有甜头?”
“舞得好,没有甜头;舞的不好,可有苦头。”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嘀咕归嘀咕……树枝已剑走偏锋,一边跌跌撞撞的踏着险象环生的凌波微步,一边醺醺中不成章法的酣歌醉舞:“
我是龙王兮第九子,坠入凡尘兮若许年;
逆鳞峥嵘兮风云恸,瑶池天霜兮世不羁;
无情何必兮生斯世,有情终须兮慰此生。
生怕情多兮累美眷,为君风露兮立中宵;
一生一代兮一双人,相思相望兮亦相亲;
并立小桥兮风满袖,漫天风雪兮两人行;
佛手为鹣兮茉莉为鲽,鹣鲽永相随兮不分离!”
雪拥蓝关……好!长虹贯日……妙!流云追月……不错!偃蹇霄汉……好险!……蛤蟆啃泥,惨了!
正要跑上去扶龙王的第九子,却听后面传来十四开怀的笑声:“我赢了,一百两,人大面大可不许赖!”转过头,却见老十很不情愿的塞了张银票给老十四:“只有五十两,不要算了。”
老八笑着解释道:“九弟说要如厕前脚刚走,十四弟便料定是寻九嫂去了,十弟不信,便打赌尾随而来……不料竟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胤祯促狭道:“可不是,时而蝶舞翩迁,时而鲲鹏击水,时而恶狗踉跄,时而王八啃泥……真是笑煞人也。”
胤禟不以为然,将树枝扔过:“大将军王,你来。”
老十四也不推辞,行云流水雄姿勃发,剑动如虹军歌似铁:“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老八老九老十扣拍合哼:“谁云无依,同袍同志;谁云无靠,同来同去。谊如同生,情能同死……同途同心,同驰同止。”
好一首《秦风》!听得我热血澎湃……这浓烈醇厚的一瞬之醉,已被记忆的长廊捕捉,挂在了追忆区最醒目的位置。剩下的日子已无多,接下来,一秒钟也要掰成两半来花……
时光冉冉归何处?千般万般留不住;今年花似去年好,去年人到今年老……在顺其自然的心态中,种花人成了赏花人,赏花人又成了葬花人。一捧流年,浮光掠影不舍昼夜,转眼便到了康熙六十一年。
“额娘,同是一样病症,也必须与四时相结合,辨证施膳,是什么意思?”
小四黑的近乎瑰丽的眼珠氤氲生辉,透着一股英气勃勃的美丽。我心里仿佛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缓缓流动,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比如说,同样是感冒风寒,欲以辛温之物取汗,葱白、生姜煎水,适宜在冬季服用;盛夏天气,则应选用鲜藿香与冰糖煎水为宜,以求驱除表寒,同时又避免葱姜辛温较强之弊……再比如说……”
一直庄严肃穆的杵在旁边,一副举重若轻模样的胤禟还是忍不住c嘴了:“明儿小四就出阁了,捡紧要的说,关键的东西教了没?”
“嘎?”我好整以暇的抿嘴乐道:“请问,什么是关键的东西?”
门突然猛得歙开一大口,六个捣蛋鬼人叠人的跌了进来,敢情在偷听呢,每一堵墙后面都有一只偷听的耳朵,是哪位哲人说的来着?
弘鼎率先从堆里爬了起来:“我知道,关键的部分是三红三白和三黑。”
小四奇道:“三黑可是指黑木耳、黑芝麻和黑荞麦?”
男孩子们集体坏坏的笑出声来,弘政抢到了发言权:“三红是指,女孩子的脸蛋要红润,嘴唇要鲜艳,指甲要粉嫩……”
弘旷补充:“三黑是指大姑娘头发要漆黑,眼珠要黑亮,睫毛要浓密……”
弘相忙不迭的c嘴:“三白就是皮肤要白,牙齿要白,眼白要白……”
弘蟑总结陈词:“总之,要做个颠倒众生的新娘子才好。”
弘喜想了想郑重补充:“倘若赵世扬哥哥敢欺负四姐姐,我们一定教训那浑小子帮你出气。”
……
不禁莞尔……我家大格格和二格格,均远嫁蒙古做了王妃,嫁妆丰厚,其中,大格格芜宁稳重温柔,二格格平安秀外慧中,应该可以从容平淡的度过此生……
三格格雪茵柔弱了些,于去年三月出阁,嫁与乾清门二等侍卫永福,我的表兄纳兰。熠熙之子。永福素来秉性宽厚、又和小三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只是,雍正皇帝即位后,多半会因永福是政敌纳兰。揆叙之孙而予以排斥贬黜……所以,我便寻了由头,早早的让小三拜了和善温敦的十三福晋兆佳氏为干娘,这样,今后家境败落之时,有个说得上话的靠山适时援手一二,姑且算是未雨绸缪吧……
我的小四,也将于明日嫁给赵世扬,赵启大哥的侄儿,这个老天帮我挑的‘布衣’女婿,曾经将落难的丈母娘捡回家去救治的快乐少年,如今与小四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豁达青年,赵世扬属于视富贵如浮云的‘闲云野鹤’派人种,和逍遥洒脱的小四情投意合……如今已是康熙六十一年的九月,小两口在我的撺掇和鼓励下,决定婚后便启程去蜀中游赏仙山、享受蜜月,再去拜访赵世扬的外公唐老爷子……这一来一往,至少耗去半年的工夫,能够错过接下来这段朝局更替、风起云涌的危险时期。
小四,你可知道,待你们再返回时,额娘可能已经不在,别怪额娘狠心,毕竟,从鲜活到惨白、从温暖到冰冷、从翩翩的蝴蝶到干枯的标本是一件残忍的事,额娘希望在它避无可避的发生时,你能离得越远越好。
千古艰难唯一死!是的,即使生命沧桑厚重,谁也逃避不了抽丝剥茧般的轮回宿命,可‘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当这一秒领悟的比上一秒更彻,当这一年懂得的比前一年更多,我就愈发的笃定,人降生于斯世,本来就该天经地义的为“好好活”而好好活,而非消极颓蘼的为“等死”而吃喝拉撒。
所以,只能尽最大的怒力,同时做最坏的打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有谁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开始卖关子了。
“四姐出嫁的前一日?”……“阿玛寿日后的第三十日?”……“瑞熹钱庄开张一周年?”……
众说纷纭,我兀自秀出蒙拉丽莎的微笑,胤禟看不过去了,微一抬手,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虎灵灵的眼睛都聚焦在做威严状的阿玛身上,对这样的效果,胤禟无疑是满意的,嘴角徐徐漾出胸有成竹的弧度:“今儿是秋戊申日,和春戊寅日、夏甲午日、冬甲子日一样,是天地行使宽仁之道,赦免芸芸众生罪衍的恕日,为每年的四个天赦日之一。”
“不错,今儿阿玛和额娘将赠送给你们一些特别的礼物。”
拍了拍手,连翘捧进一细瓷白钵,里面只是装了一些劣质的沙土,胤禟从锦囊里取出一粒种子埋了进去,我则殷勤的往花钵里倒入了一杯水……然后将细瓷白钵放置于堂屋的中央:“好了,这是送给小四的嫁妆,接下来的宝贝,可是单独送给弘政和弘蟑的……”
围着看得津津有味的少年们不约而同的露出不解的神色,却见何玉柱举着两件琵琶襟马褂进来,众儿郎不禁更失望了,这两件马褂不仅式样普通之极、还沾满了各种不明污渍,正如俗话说的: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恶心人……弘政显得很茫然,而弘蟑无辜的眼神分明在说:孩儿做错什么事了吗?
秦顺儿乖觉的点起一个大火盆,胤禟接过马褂,啪——的一声扔进火盆里说是要“以火浣衣”。马褂安静的躺在烈火中,须臾火灭,竟毫发未伤,取出一看,所有污渍已荡然无存,马褂焕然一新,流动着丝绢一般的温润光泽……
亲手将马褂给弘政和弘蟑穿上,所有孩子迅速围拢过来东摸摸西扯扯,热切讨论着为什么这摸起来极其普通的布衣能够入火不焚的奇迹,弘政雀跃道:“额娘,东汉桓帝时,国舅梁冀曾得到过一件举世无双的‘火浣宝衣’,莫非这正是传说中价值连城的火浣衣?这上面可是真有神力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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