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可是,假如你真的爱她,不是可以忍耐吗?渡边。〃
〃也许是吧:〃我说,把浇上n汁酱料的驴鱼r送到嘴里。
〃你无法理解男人的x欲是怎么回事。〃永泽对初美说。〃就如我和你j往了三年,这段期间我和无数的女孩睡过,可是我对她们毫无印象,连长相名字都记不得了。每个都只睡一次。相遇、做a、分手。仅此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对?〃
〃我受不了的就是件这种傲慢。〃初美平静地说。〃问题不在你和别的女人睡不睡觉的事。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为你玩女人的事认真生过气,对不?〃
〃那个不叫玩女人,纯粹是逢场作戏而已。谁也不会受伤害。〃永泽说。
〃我受伤害了。〃初美说。〃难道只有我,你就不能满足?〃
永泽一时沈默地摇幌看威士忌酒杯。〃并非不能满足。那是完全不同层次的问题。在我里面有某种东西渴求那样做。若是那样子伤害到你的话,我恨抱歉。然而绝不是因为只有你一个而不满足的缘故。但我只能活在那种饥渴感之中。那就是我,有什么法子?〃
初美终于拿起刀叉来,开始吃驴鱼。〃但你起码不应该把渡边也拖下去呀。〃
〃我和渡边有相似之处。〃永泽说。〃渡边和我一样,基本上只对自己的事感兴趣。至于傲不傲慢,分别在此。我们只对自己的所思、所感以及如何行动感兴趣。因而能够把自己和别人分开来考虑事情。我欣赏渡边的就是这点。但他本身对这点还不能完全识别,所以还会觉得彷徨和受伤。〃
〃哪里有人不觉得彷徨和受伤?〃初美说。〃抑或你认为自己从来不彷徨也不受伤?〃
〃当然我也彷徨也受伤。不过,这些可藉看训练而减轻。甚至老鼠也是,受过电击就懂得选择受伤机会较少的路来走。〃
〃可是,老鼠不会谈恋爱呀。〃
〃老鼠不会谈恋爱。〃永泽重复一遍,然后看我。〃了不起。希望来点配乐,j响乐团还加两部竖琴〃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现在是吃饭时间。〃永泽说。〃而且渡边也在。你想认真说话,不如找别的机会再说,比较合乎礼节。〃
〃我需要回避一下吗?〃我说。
〃请你留在这里,那样比较好。〃初美说。
〃难得来了,不如吃点甜品才走。〃永泽说。
〃我无所谓。〃我说。
然后我们继续默然进食。我把驴鱼吃光,初美留下一半。永泽早就把烤鸭吃完,又在喝威士忌了。
〃驴鱼相当不错。〃我说,谁也不答腔。就像把小石予去进深x中一样。
盘子收下了,送上柠檬果子露和意大利咖啡。永泽每样吃一点点,就开始抽烟。初美根本不碰柠檬果子露。我带看恫怅的心情吃完果子露,喝掉咖啡。初美望看自己那双搁在桌面的手。那双手就如她所穿戴的饰物一样,看起来精致而高贵。我想起直子和玲子的事。如今她们在做些什么?也许直子正躺在沙发上百~万小!说,玲子正在用吉他弹看〃挪威的森林〃。我产生强烈的思念,好想回到她们所在的那个小房间。到底我在这里g什么来看?
〃我和渡边相似之处,在于我们未曾想过希望别人了解自己。〃永泽说。这是我们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别人都忙看让周围的人知道自己,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渡边也不是。因我认为别人不了解我也无所谓。我是我,别人是别人。〃
〃是这样吗?〃初美问我。
〃怎会呢?〃我说。〃我并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并不认为不被任何人了解都无所谓。我也有希望互相了解的对象。只是觉得除此以外的人纵使只对我有其程度的了解,那也莫可奈何而已。我放弃了。所以,我并不像永泽所说的那样,不蔽了解地无所谓。〃
〃意思和我所讲的差不多一样嘛。〃永泽拿起咖啡匙羹说。〃真的是一样的。只有晚吃的早餐说成早吃的午餐之类的不同而已。吃的内容相同,吃的时间丑v相同,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永泽,你也认为不让我了解地无所谓么?〃初美问。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的意思。一个人要到适当时期才能了解另一个人,不是那个人去希望对方了解他。〃
〃那么,我希望某人好好了解我,难道不对吗?〃譬如我希望你了解我。〃
〃你没有不对。〃永泽回答。〃正经的人把这个称作峦爱。若是你想了解我的话就是了。不过,我的思想系统和别人迥然不同哦。〃
〃你并没有爱上我,是不?〃
〃所以我说,你对我的思想〃
〃管它什么思想不思想的:〃初美怒喊。我见到她大嚷。就是这绝无仅有的…
永泽按了一下桌旁的铃。招待员拿看帐单进来〃永泽把信用卡j给他。
〃今天的事对不起,渡边。〃永泽说。〃我要送初美回去,你…个人去快活吧|.〃
〃我没关系。菜很好。〃我说。但谁也不答话〃
招待员拿看信用卡回来,永泽确定款项后,用原子笔签名,然后我们离开。出到店外,永泽出到马路准备截住计程车,初美阻止了。
〃谢谢。不过,今天我已经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所以不必送找。多谢款待:〃
〃随便。〃永泽说。
〃我要渡边送我。〃初美说。
〃随便。〃永泽说。〃不过,渡边这个人和我差不多哦。虽然他亲切又温柔体贴,但他无法由衷地去爱任何人。他通常都很清醒做人,只是饥渴而已。这点我恨了解。〃
我截住一部计程车,让她先上去,然后告诉永泽,我会送她回去。
〃对不起。〃他向我道歉,然而看起来。他的脑中已经在想另外一件事了。
〃到哪儿去?回去惠比寿吗?〃我问初美。因它的公寓在惠比寿。初美摇摇头。
〃那么,找个地方喝一杯如何?〃
〃嗯。〃她点点头。
〃到涩谷。〃我对司机说。
初美盘起胳膊,闭起眼睛靠在座位的角落上。金s小耳环随看车身的摇摆而发出闪光。她那身午夜篮的洋装死如特别为配合车厢的黑暗而订做似的。她那涂上淡s口红的嘴唇形状美好,就像自言自语似地不时移噱看。见到她的风姿时,我觉得我能了解永泽何以邀她作为特殊对象了。比她漂亮的女孩多的是,对于那种女孩,永泽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像初美这样的女子,她有某种强烈震撼人心的气质。那并不是她发出强大的力量来摇撼对方。她所发的力量极其微小,却能引起对方的心发生共鸣。在计程车抵达涩谷之前,我一直注视她,然后不停地想,她在我心中引起的感情震撼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
我之所以想起那是什么感情,乃是十二、三年以后的事。当时我为了访问某位画家而来到美国新墨西哥州的圣他非市,傍晚时走进附近的意大利烧饼店,一边喝啤酒啃烧饼,一边注视看美如奇迹的夕y。整个世界都染红了。从我的手到碟子桌子,触目所见的一切都染红了。就像把一杯特制的果汁从头浇下来一般鲜艳的红。在那样震撼人心的暮s中,我突然想起初美。然后领悟到当时她带给我的震撼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无法满足,而且以后永远不可能满足的少年期的幢慢。很久以前,我把那样纯洁无垢的懂慌撇弃在某个地方,而我甚至想不起它曾经存在我心间。初美所震撼我的,乃是长期沈睡在我体内的〃自己的一部分〃。
当我察觉时,我觉得有一种几乎想放声大哭的悲哀。初美实实在在是一位特殊的女x,应该有人竭尽所能救她一把才是。
然而,永泽和我都无法挽救她。初美就如我所认识的许多朋友一样,到了人生的某个阶段时,突然想起似地了断自己的生命。她在永泽去了德国两年后。嫁给另外一个男人,又在两年后割腕自尽了。
把她的死通知我的当然是永泽了。他从波昂写信给我。〃初美的死,令我觉得有些什么消失了,连我也认为是件痛苦难堪的事。〃我把他的信撕碎上掉,从此不再写信给他。
我们走进一间小酒吧,各自喝了几杯酒。我和初美几乎没有开口说话。我和她就像进入倦怠期的夫妇一样,相对无语地生看喝酒啃花生。不久店内拥挤起来。我们快定出外散散步。初美说要由她付帐,我说是我邀她来的而掏腰包。
出到外面时,夜间空气变得寒冷起来。初美披上一件浅灰s的开襟毛衣,继续无言地走在我旁边。我把双手c进裤袋里,漫无目标地陪她在夜晚的街头缓缓移动脚步。我不由想道:这简直和直子并行时一模一样。
〃渡边君,知道这一带可有打桌球的地方?〃初美突如其来地说。
〃桌球?〃我吃了一惊,〃你会打桌球?〃
〃嗯,还相当不错哩。你怎么样?〃
〃四个球的,打是能打,就是打不太好。〃
〃那就去吧。〃
我们在附近找到一间桌球室,走了进去。这是一家位于胡同尽头的小店。初美一身漂亮的连衣裙,我则是海军蓝运动衫和便式领带……我俩的这副打扮在桌球室里极为显眼,初美却不甚在意,挑了支球杆,握住中间嚓嚓〃触了几下杆头。随即从挎包里取出发卡,别在额旁,以免头发影响击球。
我们玩了两回四个球的。初美果然如同她自己说的,球技相当娴熟。我因为缠着厚厚的绷带,击球总有些不够灵便,结果两回都她赢了。
〃打得不错嘛!〃我甘拜下风。
〃人不可貌相,是吧?〃初美一边认真测量球的位置,一边嫣然笑道。
〃到底在哪里练出来的?〃
〃我爷爷从前专门喜欢玩这个,自家就有球台。小时候每次去那里,都和哥哥两人捅来捅去。稍大一些后,爸爸就教正规的击球方法。是个好人呐,又时髦又潇洒,已经死了。他最得意的,就是说自己过去在纽约见过迪亚娜·达宾。〃
她接连赢了三回,第四回输了。我好不容易捞回一回,随后便打了几个乖球。
〃都怪绷带。〃初美安慰道。
〃好久没打的关系,两年零五个月没打了。〃
〃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一个朋友就是和我打桌球那天夜里死的,所以记得很确切。〃
〃那以后就不再打了?〃
〃不,倒也不全是为这个,〃我沉吟一下答道,〃只是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就失去了打桌球的机会……就这么回事。〃
〃朋友怎么死的?〃
〃j通事故。〃
〃她又击了几球。她察看球路时的眼神分外专注,击球时的用力也均匀无误。她把梳理得恰到好处的秀发一转挽到脑后,光亮亮地闪出金耳环,一双船形鞋准确地站定位置,修长的纤纤玉指按住球台毡垫,而后将球一击而出……看到她这副神情举止,令人觉得在这不无脏污之感的桌球室里,惟独她所在的位置俨然成了华贵的社j场所的一角。和她单独在一起还是初次,但对我来说实在是难得的可贵的享受。只消和她在一起,我就恍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拽上了更高一级阶梯。三局结束的时候……当然她是三连胜……我手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我们倒到此为止。
〃原谅我,本不该技你打什么桌球。〃初美十分歉然。
〃没关系,不是大不了的伤,再说又开心得好。〃
临走时,一位桌球室主人模样的瘦瘦的中年妇女对初美说:〃小姐,训练有素啊!〃初美妩媚地一笑,道了声〃谢谢〃,随即付了账。
〃痛?〃出门后初美问道。
〃不怎么痛的。〃我说。
〃伤口裂开了吧?〃
〃不要紧。或许。〃
〃肯定的。到我那儿去,看看伤口,给你换条绷带。〃初美说,〃我那里绷带和消毒药都是现成的。不远就是。〃
我说不怕,用不着那么担心。但她坚持说一定要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或者说讨厌和我在一起?恨不得马上返回自己宿舍不成?〃初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哪里。〃
〃那就别客气,去一趟就是。走路很快就到。〃
从涩谷到惠比寺初美住的公寓,走路花了15分钟。公寓虽说不上毫华,但也相当气派,既有小型楼厅,又有电梯。一进门那个房间有张餐桌,初美叫我在桌旁坐下,去隔壁换衣服。出来时,身穿一件有〃普林斯顿大学城〃字样的带风帽的上衣和一条棉布裤,金耳环也不见了。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放在桌上,解开绷带,确认伤口并未裂开后,大致消了消毒,用新绷带重新缠好。这一切做得非常利落。
〃你怎么无论什么事都做得这么漂亮呢?〃我问。
〃以前在志愿服务队里做过,学过护士工作,就记住了。〃初美说。
缠完绷带,她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她喝了半罐,我喝了一罐半。接着,初美拿出俱乐部里低年级女生们的照片让我看,果真有几个满可爱。
〃要是想j女朋友,随时到我这儿来,我马上介绍。〃
〃遵命。〃
〃不过渡边君,在你眼里我怕像个老媒婆吧?乖乖告诉我。〃
〃有点儿。〃我笑着老实回答。初美也笑了,她是个脸上非常适合挂笑容的人。
〃渡边君,你是怎么看的,我和永泽的关系?〃
〃怎么看?指什么?〃
〃我该怎么办呢,往后?〃
〃我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吧。〃我边喝冰凉冰凉的啤酒边说。
〃可以的,尽管说,怎么想怎么说。〃
〃假如我是你,就和他各奔东西,找一个稍为头脑地道的人去幸福地生活。无论怎么善意地看,和那个人相处都不能有幸福可言。自己幸福也罢,使别人幸福也罢,他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和他在一起,神经非出问题不可。依我看,你和他j往3年之久已经是一种奇迹。诚然,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他这人风趣,长处很多,本事大,又坚强,我这样的角s根本望尘莫及。问题是,他考虑事物的方式和生活态度不够地道。同他j谈起来,时常觉得自己总在同一地方来回兜圈子。他以同一程序不断勇往直前,而自己却总是原地徘徊,并且空虚得很。一句话,就是人生观本身不同。我说的你明白吗?〃
〃一清二楚。〃说罢,初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再说,他进了外务省,在国内进修一年,之后就要出国吧?你怎么办?一直等待下去?那个人,根本就没心思同谁结婚。〃
〃这我也清楚。〃
〃那好,我再没有任何该说的了。〃
〃唔。〃
我往杯里倒进啤酒,慢慢喝着。
〃刚才同你打桌球时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说,〃就是,我无兄无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因此从未感到过寂寞或希望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心满意足。但刚才同你打桌球的时候,我猛然想到如果有你这样一位姐姐该有多好……一位又时髦又高雅、适合穿深蓝s连衣裙和戴金耳环、会打桌球的姐姐。〃
初美满脸欣喜的笑容,看着我说:〃至少这一年来我所听到的各种唱白里,你刚才这句最让我高兴,真的。〃
〃所以,作为我也但愿你获得幸福。〃我脸上有点发热地说,〃不过也真是不可思议,你看起来同任何人都能处得快乐,为什么偏偏看上永泽那样的人了呢?〃
〃大概是命中注定吧,我自己也不知所以然。要是让永泽来说,恐怕就成了我的责任,与他毫不相g。〃
〃想必。〃我表示赞同。
〃可是渡边君,我并不是脑袋好使的女人,总的说来,有些迂腐和古板。什么人生观啦责任啦,怎么都无所谓。结了婚,每晚给心上人抱在怀里,生儿育女,就足够了,别无他求。我所追求的只是这个。〃
〃他所追求的却截然不同。〃
〃但人是会变的,对不?〃
〃你是说,到社会上几经风雨,几遭挫折,然后成熟起来?……〃
〃嗯。加上长时间同我天南地北,说不定对我的感情也因而发生变化,是吧?〃
〃那是就普通人而言。〃我说,〃若是普通人,或许会那样。但那个人另当别论。那人的意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而且每天每r都在不断加强,越是遭受打击越是自强不息。他甚至宁肯生吞蛤蝓也不在人前认输。对这样的人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不过渡边君,现在的我惟有等待而已。〃初美在桌面上支颐说道。
〃喜欢永泽喜欢到那个程度?〃
〃喜欢。〃她当即回答。
〃也罢也罢。〃我叹息一声,喝g杯底的啤酒、〃能如此执着地爱上一个人,这本身恐怕就是件了不起的事。〃
〃我不过迂腐古板罢了〃。初美说,〃再喝点啤酒?〃
〃不,可以了,该回去了。又包扎又招待,谢谢了!〃
我立起身,出门口穿鞋。这当儿电话铃响了,初美看看我看看电话,又看看我。我道声〃晚安〃,开门走出。门悄然合上时,我一闪瞥见初美正拿起听筒……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情景。
回到宿舍,已经11点半。我径直去永泽房间敲门。敲了十多下,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晚间永泽以去亲戚家为由,每周都被允许在外面过夜。
我折回自己房间,解下领带,把上衣裤子挂在衣架,换上睡衣,刷牙漱口。随即想起:得得,明天又是星期天。我觉得简直就像每隔四天就来一个星期天。再过两个星期天,我将满20岁。我歪倒在床上,望着墙上的挂历,不觉黯然神伤。
星期天上午,我仍像以往那样俯在桌前给直子写信。我写了封长信,边写边用大杯子喝咖啡,边听迈尔斯·戴维斯的唱片。窗外细雨霏霏,室内如同水旅馆似的凉意浸人。刚从衣箱里掏出的厚毛衣上还残留着樟脑气味。窗玻璃上方,一只圆鼓鼓的苍蝇附在那里纹丝不动。由于无风,r丸旗俨然元老院议员长袍的下摆,垂头丧气地裹在旗杆上一动不动。一匹有气无力的褐毛瘦狗不知从哪里跑进院子,团团围着花坛粗声大气逐个唤着花瓣。狗为什么在雨天里非要来回唤着花瓣气味呢?我全然捉摸不透。
我伏案疾书。每当握笔的右手开始作痛,便茫然地打量着院子里这番光景。
我首先写了在唱片店打工时把手割了一道深口,写了我同永泽。初美三人祝贺永泽通过外j官考试的情形,告诉直子那是怎样一家饭店,点的什么样的菜,还告诉她尽管菜肴非比一般,但席间气氛却有些尴尬等等。
写到同初美去桌球室时,我想起了本月,一时有些踌躇,但终归还是写了,我觉得是应该写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木月死的那天他击最后一个球的情景。那其实是个需要相当冲击力的难球,我以为他不至于一举成功。然而大概是一种巧合吧,那一击居然百分之百地准确无误,白球与红球在绿s的毡垫上悄无声息地轻轻撞合,结果成了他得的最后一分。那动人的一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今仍历历在目。那以后的近两年半时间里,我未曾打过桌球。
但是,在同初美打桌球的那个晚间,直到第一局打完也一点没有想起本月。对我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自从木月死后,我一直以为每逢打桌球必然想起他。不料直到打完第一局而在店内自动售货机买百事可乐时,都全然未能想起。至于为什么在那里才想起本月,是由于我和他常去的那家桌球室也同样有一台百事可乐自动售货机,我们常常用买可乐的钱来打赌玩。
打桌球时居然未想起木月,这使我感到似乎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当时我觉得自己已将他彻底忘在脑后。然而夜里返回宿舍,我开始这样想道:那以后已经过去了两年半,而他依然17岁。但这并不意味他在我的记忆中已渐趋淡薄,他的死带来的东西依然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有的反而比当时还要鲜明。我即将满20岁,我同木月在16岁和17岁那两年里所共有的东西的某部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怎样长吁短叹,都已无法挽回……我无法表达得更为确切,但我觉得对于我的感觉、我想要表达的,你是会充分理解的。而且能理解此事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
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仔细地思考你的问题。今天在下雨,下雨的周r多少使我有些惶惶然。因为下雨不能洗衣服,自然也不能熨衣服。既不能散步,又不能在天台上翻来滚去。只好坐在桌前,一边用自动反复唱机周面复始地听《温柔的蓝》,一边百无聊赖地观望院子的雨中景致。以前我已写过,星期天我是不拧螺丝的,因此信也就写得很长很长。不再写了,这就去食堂吃午饭。再见。
第十章 影院里的对话
第二天是周一,课堂上也没见到阿绿。到底怎么回事呢?从最后那次打电话来,已经过去十天。本想打电话到她家里问问,但想起她说过由她联系,只好作罢。
星期四,在食堂遇到永泽。他端着食盘在我身旁坐下,道歉说这段时间做了很多抱歉的事。
〃哪里的话,倒是让你破费招待。〃我说,〃上次庆祝你工作定下时,说奇妙也真够奇妙的了。〃
〃一塌糊涂!〃他说。
我们默默吃了一会饭。
〃和初美已经和解了。〃他开口道。
〃嗅,想必是的。〃
〃好像对你也说了些不大人耳的话。〃
〃怎么搞的,反省不成?身体怕是不大舒服吧?〃
〃或许。〃他轻轻点了两三下头,〃对了,听说你劝初美和我分手?〃
〃理所当然吧。〃
〃怕也是,咳。〃
〃那是个好人呐!〃我边喝汤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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