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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主之剑

    坚持住,莱恩,很快就过去了,坚持住!泰尔斯闭着眼睛轻声安慰着他,自己胸前烧伤被莱恩的头发擦过,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泰尔斯看向另一边,凯利特尼德和恩索拉,正静静地躺在月光下。

    像是睡着了一样。

    莱恩的呼吸渐渐规律下来,但科莉亚又开始轻声地啜泣。

    泰尔斯,呜呜,我好怕,科莉亚明明没有得伤寒,科莉亚已经好了——

    泰尔斯放下莱恩,转过身,把科莉亚抱在怀里,小心避开她脸上的烧伤,轻轻拍打着她。

    没事了,科莉亚,已经没事了。

    对不起。

    是我没能保护好大家。

    泰尔斯!

    泰尔斯睁开眼睛,看着气喘吁吁跑回来的辛提,冷静地问:外面怎么样?

    辛提是第六屋的孩子里受创最小的,在泰尔斯帮他接续完脱臼的腿后(乞儿们的生涯,让他们掌握了很多自救的知识,例如接骨——或者拆骨),便被泰尔斯派去外面打探消息并放风,对可能到来的兄弟会成员做出预警。

    上面没有人来,没有里克,没有打手,没有任何兄弟会的人,好像废屋以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辛提年纪最大,跟泰尔斯也默契已久,直接说了泰尔斯最关心的部分。

    奎德好像去过了不少人的屋子,有些人成功逃出来了,但是,不算上我们和第十七屋的话,至少六七个屋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泰尔斯的眼神一黯,第六屋并不是最靠近大门的废屋,而他大概能猜到那些屋子里乞儿们的命运了。

    现在乞儿们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在传,说兄弟会要把我们全部干掉。有些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但更多人都跑到街道上去了,还有人想要逃走。

    泰尔斯眼前一亮:等等,你说打手们都不在了?

    辛提知道泰尔斯在想什么,他摇摇头,苦涩地道:没用,大门从外面被反锁了,卡拉克带着他们屋子的人在门口大叫,但是一个人也没叫来。除非能跨越壕沟和里面的尖刺,否则我们逃不出去的。

    我们,莱恩挣扎着,抱着右手从地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地道:我们一定要逃吗?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到早上,等到里克和其他的人来了,告诉他们是奎德自己发疯——

    不行!泰尔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莱恩,奎德死在废屋,他们找到凶手的话,我们必死无疑,就算找不到凶手,他们也会拿乞儿们出来交代的。更何况,奎德的父亲是兄弟会里的一个老大,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且,泰尔斯冷冷地看着莱恩,道:你还想等他们派来下一个奎德吗?就算下一个头目不是奎德那样的人,等他知道自己的前任是死在乞儿手里的,你还指望他好吃好喝供着你,然后跪下来,求你不要杀他吗?

    这一串话说出来,莱恩科莉亚包括辛提都听不太懂,三个人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泰尔斯看着三人的眼神,无奈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道:唉——简单来说,我们必须要逃走就对了。

    哦。

    三个孩子这才恍然大悟般地齐齐点头。

    泰尔斯无奈地摇摇头。

    他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道场景。

    零散的街道上大雪纷飞,一个窈窕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而他则在喃喃不休。

    ——所以,韦伯用他的观察和史料总结,就资本主义在欧洲的发源一事,在书里对老马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说,冷嘲热讽——

    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呢。

    唉——简单来说,就是韦伯在用智商碾压老马。

    噢,是这样啊,那我们去吃小火锅吧!

    明明是你在问我今天上了什么课,话题可以不要跳得这么快吗?而且为什么转得这么自然啊喂!

    那就决定了,韩式烤肉!强袭自由,出击!

    刚刚不是还小火锅——哎你别推我——还有什么是强袭自由啊——都说了不要推我——

    泰尔斯紧紧闭上眼,把这段从虚空里回涌而来的记忆幻觉驱散。

    最近的记忆回涌越来越频繁了,往事一件件地浮现。

    但别是现在。

    不能是现在。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泰尔斯睁开眼,发现三个孩子都在等自己的决断。

    他轻轻站起,把莱恩也拉起来,深吸一口气。

    首先,在外面没人的时候,把奎德搬出第六屋——虽然很重,但短期内,不能让人知道他的死跟我们有关。

    然后,辛提,你去大家中间偷偷地传话——一定要偷偷的,别让人知道是你故意传的。告诉他们,第四屋左边的壕沟底下,有五根尖刺是松动的,拆掉它们,用石板或者什么东西盖住剩下的两根尖刺,就可以逃出废屋。

    辛提一惊:你,你找到了那条深沟里的密道?

    密道?莱恩和科莉亚也像是被吓了一跳。

    泰尔斯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辛提的肩膀,去吧。

    那不是某位神通广大的乞儿前辈挖的密道。

    所谓的密道,是自己利用每周两次去西城门乞讨,所以可以夜归的理由,拿着匕首树藤亚麻布,和药剂店顺来的腐蚀剂,在四年里,偷偷挖出来的。

    简直就像是埃罗尔世界的肖申克的救赎。

    至于那个传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幻想。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不是么?

    泰尔斯又拍了拍辛提的肩膀,后者点点头,正要转身,却挠挠头,想到了什么,疑惑地开口道:

    为什么要告诉大家?我们自己逃不行吗?人越多,大家都会抢着跑,我们就逃得越慢啊。

    不,泰尔斯在心底说,兄弟会不是吃素的,下城三区的每条街,每条路,每个转角都有他们的眼线,西门郊外也布满了他们的走狗,对于几个十岁不到的乞儿而言,就算逃出废屋,也很难逃出兄弟会。

    泰尔斯原本的逃跑计划里,还要再半年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摸清下城第三区到红坊街之间,兄弟会放置眼线的规律和节奏,再从落日酒吧跟格罗夫药剂店里准备好物资,那他们逃脱的可能性就会大大上升。

    只要能逃到红坊街。

    但现在,现在根本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为了生存,他们又必须要逃——意外总是突然而至,不是么?

    所以,他必须把第六屋的私自逃离,变成乞儿的集体骚动。

    只有第六屋失踪,那太明显,兄弟会很快就会找上来。其次,人越多,他们逃是得越慢,但也越安全,越不起眼。

    但是,要把这些理由一个一个讲出来的话——

    泰尔斯仰头看着辛提,刺目的眼神让后者有些难受。

    辛提,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四年前的约定吗?

    辛提愣了一下,低下头,略略思索。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当然。辛提看着泰尔斯,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男孩,缓缓道:你负责想,我负责做。

    泰尔斯郑重地点点头。

    我们,一起逃出去!

    ——————————————————

    娅拉·萨里顿百无聊赖地看着最后一个客人走出落日酒吧,然后懒懒起身,把他的杯子收起来。

    今天的酒客不多,尤其是兄弟会自己的人,许多都被调去参加那场大行动了,就连厨子艾德蒙也提着砍刀去了,据说,是要去还个人情债。

    老家伙也好久没回来了。

    无聊。

    娅拉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半,有点早。

    然而那个钟也有点慢。

    那个钟已经很旧了,娅拉心想,连装永世油的后槽都生锈了,铁锈混进永世油里,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

    得想点办法,让老家伙出点血,换个时钟了。

    落日酒吧这么多的生意,既没有市政厅的税务官来收税(看在国王的份上,我会给他两根中指!——娅拉),也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来要保护费(每人一百个铜子,我就能保护你们的手指,不被我剁掉,怎么样?——娅拉),就连进货都是从黑街兄弟会自己的渠道里拿的优惠价(纳尔·里克,你是管账目的,快跟这些地上的兄弟,也跟我的刀说说,进货时该给我什么价格?——娅拉),出点钱,换个酒吧里的时钟总是可以的吧?

    那个吝啬的老家伙。

    关上大门,处理完吧台的事务,娅拉撂下围裙和抹布,紧了紧短皮裤,把前台的不灭灯(取这个名字还真是讽刺)熄灭,走进后厨。

    今天时间有点早,按照老规矩,做完锻炼的话还有——

    下一刻,娅拉的脸色就变得冷漠而狠厉!

    她的身子瞬间伏低,膝关节弯到便于发力的位置,腿上闻名黑街的狼腿刀,瞬间来到左手。

    刀锋电射一般飞出!

    咚!

    狼腿刀凶狠地扎在一个酒桶上!

    只有一小半的刀身露出,刀柄还在不断颤抖。

    啊!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惊恐尖叫。

    娅拉缓缓地直起身子,把右手上的另外一把狼腿刀扎回靴子,然后点亮身侧的不灭灯。

    灯光照亮了昏暗的后厨,几个小小的身影露了出来。

    娅拉——那个——被狼腿刀吓得惊魂不定的穿越者——泰尔斯,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举起微微颤抖的右手,不自然地摇了一下:嗨——是我。

    娅拉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的眼神犀利而可怕,科莉亚害怕地把身子朝着泰尔斯缩了一下。

    娅拉突然拔步走来。

    泰尔斯感觉到,身后的三个乞儿都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娅拉冷冰冰地说道,否则,我瞄的就不是酒桶这么简单了。

    娅拉走到他跟前,从距泰尔斯左耳两寸的酒桶上,拔出狼腿刀,示威也似的在他面前挽了个刀花,才插进靴套里。

    还有,你个小鬼——

    泰尔斯心里翻了个白眼,本能地迅速抬起手,想要护住额头。

    但一根纤细的手指已经狠狠地戳了上去!

    啊!痛!

    要叫我——娅拉姐姐!

    ———————————————————

    我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没看到艾德蒙,就想来后厨看看——

    他们现在在落日酒吧的地窖里,除了泰尔斯之外的三个乞儿,靠在装食物的大麻袋上,坐立不安,艰难但努力地啃咬着手里的白面包——他们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了。

    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泰尔斯坐在高他一倍的酒桶上,平视着前方双手抱胸,单腿靠墙,慵懒却不失飒爽的娅拉·萨里顿。

    如果换做前世,泰尔斯大概要抱着欣赏的眼光,把她细细地从头看到脚,然后抬头望天,在回味的同时,感叹这个世界的美好。

    哈?你问之后泰尔斯会做什么?废话,当然是自个儿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现在么——抱歉,这具身体还年轻。

    直说吧,为什么来找我。娅拉依然是那副冷漠的神色,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但泰尔斯已经习惯了,从他四年前,第一次在落日酒吧后的垃圾堆里,遇到这个当时才十**岁的大姐姐,对方就一直是这样的口气和风格。

    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奎德发疯了,他把废屋里差不多一半的乞儿都杀了。

    泰尔斯一脸凝重地道,同时默默握紧双拳。

    他妈的。

    娅拉从看到这几个伤痕累累的乞儿开始,就对今天早些时候的事情,隐隐有了怀疑。

    娅拉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开始咒骂着里克,这个管账的,就知道你给奎德灌查卡酒,肯定没安好心。

    我怎么就为了那十个金币,答应他了呢?十个金币,十个金币啊!

    这种肯定会触怒兄弟会的事情,十个金币——最少也该收他二十个!

    而且——

    没有人来阻止他,也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只能自己逃出来。泰尔斯心情灰暗地道,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似乎又再次出现。

    ——而且,唉,一半的乞儿啊。

    娅拉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躲一天吧。放心,有我在,那个大猩猩不敢来,如果他来了,我就把他下面那——咳咳——他的手给剁下来。

    娅拉看了看另外的三个乞儿,皱起了眉头,她认得出哪些是新伤,尤其是那个右手被布包裹着的孩子。

    等艾德蒙回来,我就让他去找里克和上面的人。奎德干出这样的事,他逃不掉——这家伙,怎么不早点死掉。

    娅拉有些意兴阑珊,她把靠在墙上的腿放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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