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主之剑
无可匹敌。
不可抵挡。
永不动摇。
这就是他对萨克埃尔的印象。
但是现在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萨克埃尔。
哭泣的刑罚骑士。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卫队守望人。
十一次。
萨克埃尔啜泣着,嗫嚅着,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悔恨而痛苦,一抽一抽地开口:
终结历86年,约翰一世薨逝征途,膝下三星争位,内斗经年
他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虚空。
从那开始,王室卫队各为其主,同僚战友刀兵相见
纳基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奈的咳嗽声越来越小。
没人知道,在守望人的记录里,六百多年的星辰王室卫队,已然经历了十一次的分裂和内讧
萨克埃尔再一次痛苦地闭上眼睛,举在空中的双手仿佛捧着万钧巨石,又仿佛空无一物,不住地颤抖。
王室卫队
足足十一次的
手足相残。
泰尔斯的目光凝固住了。
求求你们,够了
萨克埃尔转过头,带着哭腔,像一个崩溃的病人一样,哀求着每一个眼前的人:
不要再有
流血了。
地牢越来越昏暗了,只剩下仅有的一支火把,还在继续着时日无多的燃烧。
等待着终将到来的黑暗。
塞米尔呆怔地看着他,贝莱蒂惊愕地看着他,塔尔丁难过地看着他,库里悲哀地看着他。
小巴尼,则无比矛盾地看着他。
泰尔斯吃力地着扶着快绳,用尽全力站起身来。
比起历代的先辈们,我是王室卫队有史以来最糟糕最懦弱最无能最差劲最不堪的守望人!
萨克埃尔自白还在继续,他语气带着似乎一生也化解不开的悔恨和自责:
我无法保护你们,无力带领你们,无能庇佑你们,我甚至连自己的选择都做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他带着泪水,恍惚地扫过身边遍体鳞伤的队友们,最后停留在虚空里,看着不存在的人。
对不起,陛下。
对不起,队长。
对不起,大家!
孤独而寂寥的刑罚骑士微微一晃,本就伤势不轻的他似乎连支撑膝盖跪着的力气都用尽了,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我什么都做不到。
萨克埃尔噙着泪水的目光凝固在泰尔斯的身上,仿佛看着另一个人,悲哀而绝望:
什么都
做,不,到
第462章 重生(上)
咯噔。
一记心跳,声如重锤。
疼。
钻心的疼。
泰尔斯扶着快绳勉强站立,冷汗淋漓。
不。
咯噔。
又一记心跳。
勉力夺走巴尼的剑后,可怕的后遗症再度袭来,让他的每一口呼吸,乃至每一记心跳,都伴随着几乎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次比一次严重。
像是摆渡人的召唤,要把他从头到脚,寸寸粉碎。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是现在。
泰尔斯奄奄一息地扫过眼前九个伤痕累累眼神绝望的男人。
曾经的王室卫队。
咯噔。
下一记心跳后,近乎枯竭的狱河之罪如绝处逢生般再度涌动起来,充盈他的四肢,涌向他不堪重荷的心脏和濒临崩溃的身体。
陌生而熟悉的波动袭来,重现龙血之夜与对战陨星者的那一幕:
狱河之罪开始消耗极大的能量,加速他体内受损组织的再生与恢复。
伴随着无限放大的疼痛。
泰尔斯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但跟之前不同的是,听着萨克埃尔的自白和小巴尼的啜泣,听着纳基喉咙里的汨汨咽血声与奈越发混乱的呼吸,泰尔斯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些曾让他死去活来的痛楚了。
萨克埃尔的话历历在耳,恍若隔世,却无比清晰。
王室卫队各为其主,同僚战友刀兵相见
足足十一次的手足相残。
咯噔。
泰尔斯越发昏暗的视线里,刑罚骑士空洞地望着黑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对不起
萨克埃尔空虚地道。
我什么都做不到。
泰尔斯下意识捏紧了快绳的手臂,闭上眼睛。
狱河之罪如寻获猎物的野兽,依旧在他体内奔腾呼啸。
但那一刻,泰尔斯似乎又回到了废屋里的那一夜,无力地躺在破旧的地面上。
他听见奎德疯狂的大笑。
凯利特,尼德,恩索拉,逝去的乞儿们漂浮在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着奎德越过泰尔斯,一步步地走向弱小无依瑟瑟发抖的科莉亚。
而他只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什么都做不到。
泰尔斯捏紧了拳头。
什么都做不到?
不。
他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这么小声地说。
不。
咯噔。
仿佛命令自己的身体般,泰尔斯颤抖着松开快绳,在疼痛中站直身体。
那一夜,龙霄城的喧嚣与血色闪过他的脑海。
什么都做,不,到。
他突然明白了。
他从托罗斯的教导中学到的,绝不仅仅是魔能的使用,或者什么魔能师的接触者或者什么物阶段。
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泰尔斯猛地睁开眼睛。
不。
少年的声音淡淡响起,平稳而坚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快绳惊讶地看着前一秒还依赖着自己才能站稳的星辰王子,此刻正浑身冷汗地迈起脚步,步步向前。
这无关我们能做到什么,或做不到什么。泰尔斯踉跄地迈过巴尼的剑,从地上捡起那支快要熄灭的火把,在空中甩了甩,让它重新充分地燃烧起来。
光芒照亮了昏暗的贮藏室。
萨克埃尔无神地向他望来,小巴尼依然躺在地上无声啜泣。
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纳基已经渐渐涣散了眼神,奈的咳嗽开始变得小而无声。
而在于当那个时刻到来,我们是否作出了应有的选择。
泰尔斯竭力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魔能后遗症还是狱河之罪的治疗疼痛都封锁在意识之外,举着火把,一步步地向前方的黑暗血泊走去。
无论你现在准备做什么,都太晚了,塞米尔轻嗤一声,语气里含着无尽悲凉和嘲讽:
这就是真相。
泰尔斯摇了摇头,只是继续向前。
纳基的颈血浸染上他的鞋底。
就像那一夜,他踩进废屋里的血泊。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王子的身上。
泰尔斯喘息着踩进血泊中。
下一秒,他体内的疼痛遽然加大!
少年脚下一滑,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单膝跪倒在纳基和坎农面前。
泰尔斯!
快绳惊呼出声,却被王子果断举起的一只手拦住了。
现在,至少。
泰尔斯喘了一口气,膝行几步靠近纳基,对上对方近乎干涸的眼神。
我们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
快绳愣了一下。
护卫翼的‘闲人’纳基,对么?
泰尔斯强忍着一波一波的剧痛,看着眼前生机流逝的男人。
在坎农的扶持下,纳基无神地朝泰尔斯望了一眼,脖颈的血液在坎农颤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
随即,纳基颤巍巍地移开眼神,躲闪与虚弱间,似乎不敢面对眼前姓璨星的少年。
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做过些什么。
纳基微微一颤。
火光照亮了纳基即将离去的脸色:
蜡黄干枯,带着绝望与痛苦并具的褶皱。
看着对方止不住的颈血,泰尔斯咬牙挤出一个平和的微笑,竭力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平稳一些。
你参与了密谋和内乱。
混乱的年代里,你,你在家族和王权间摇摆,最终选择了否认先王,效忠了另一位璨星,选择了他所代表的未来。
你沾上了无法洗清的血债,包括你的卫队手足们。
躺在坎农怀里的纳基开始颤抖。
他本就晦暗不堪的眼睛扫向泰尔斯,里面尽是悔恨与痛苦。
泰尔斯平静地看着,心中的悲哀一时盖过了身体的痛楚。
你为此付出了代价:被良心所折磨,在愧疚不甘与愤恨中,戴着脸上的罪烙,不见天日,半生挣扎。
少年叹息道:
蹉跎至此。
纳基痛苦地张开嘴巴,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潺潺的流血声,望着泰尔斯的眼神越发绝望。
卫队众人们用各色各异的眼神注视着王子,或绝望,或凄凉,或冷漠,或空洞。
但泰尔斯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闻着满鼻的血腥味,死死盯着血泊里的纳基,仿佛要盯住对方仅存的灵魂。
但我也知道,泰尔斯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知道,你当年拒不认罪,戴烙入狱,不是因为一己之私,而是因为你要贯彻自己的选择,掩盖璨星王室的丑闻。
那也许是个可悲,也可敬的选择。
话音落下,卫队的众人们表情微动,抱着纳基的坎农甚至惊讶地抬起头来。
纳基满是污垢的脸庞挣扎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重新看向泰尔斯,五指并拢成拳。
下一秒,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可那些都不重要了。
少年认真地望着纳基,青肿狼狈的脸庞在火光中平和而淡然。
因为在十八年后,在下一步就逃出牢狱,在自由与解脱唾手可及的时刻,你最终选择了放弃虚伪与侥幸,直面噩梦,直面痛苦,直面丑陋,重新面对当年的自己。
默默听着的萨克埃尔晃了一下,小巴尼也平静下来。
听着泰尔斯的话,纳基随着流血而加剧的呼吸开始变得混乱。
也许我现在所说的话微不足道,姗姗来迟
虚弱的泰尔斯哆嗦着伸出左手,轻轻抚上纳基脸上丑陋不堪的罪烙。
镌刻着古帝国字母s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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