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朝堂上寂静无声,一群与寒门无异的远亲用武力制住了近亲爬上位,这种手段有些让人心寒。各家都决定以后打起精神防范着点。
皇帝沉默了许久,再三权衡利弊,觉得这群人要想真正把位子坐稳还需要一段时间,未必不是好事,这才点了点头:“准奏,着吏部安排吧。”说完再不想看到谢殊,吩咐祥公公喊退朝,要去袁贵妃那里找安慰。
谢殊出了殿门,刚走到宫道上,有个宦官小跑着过来向她行礼:“奴婢是九殿下跟前的随侍,这是殿下命御医给丞相配的药,说是赏给丞相的。”
谢殊干笑两声:“多谢殿下厚爱。”到底傲脾气,明明是赔礼说是赏赐。
宦官又道:“殿下说药里有东西,请丞相细看。”
谢殊出宫后登上车舆,打开纸包,原来里面有个小纸条,她一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就乐了。
司马霆居然让她离卫屹之远点,免得坏了他贤王的名声。
“他贤?”谢殊将纸条撕成了渣渣。
沐白这时道:“武陵王先前走时说要请您去长干里喝酒,公子去不去?”
“也好,先去道个谢吧。”谢殊说完又微微叹息:“不过这次的事借了他不少力,可不是一杯酒就能还清的啊。”
卫屹之的手边放着一架古琴,谢殊进来时,他正低头拨弦。酒家后院如同天井,冬日暖阳从银杏树光秃的枝干间落下来,正照着他半边侧脸,神清骨秀,君子端方。
谢殊在他身旁坐下:“怎么想起来抚琴了?”
“是你父亲作的曲子。”卫屹之看了她一眼,手下却没停:“用心听听看,听出什么了没有?”
谢殊听了一会儿:“挺婉转。”
卫屹之笑了起来:“算是有点长进。”他将曲谱拿过来,翻给她看,“我发现了件趣事,你一定要看看。”
“什么?”
“这里,每首曲子最后都有日期,有一首是恨别离,是元和五年所作,还有一首叫贺新生,是元和六年所作,我记得你就是元和六年出生的吧?”
谢殊点点头。
卫屹之叹息:“我觉得这曲谱就是你父亲作给你和你母亲的,他并不是个一心向道的人。”
谢殊扯了扯嘴角:“大约是巧合吧。”
卫屹之摇头:“许多曲子都寄托了相思,中间还有许多哀叹愁苦之作,期间正是荆州饥荒时。依我看,你的父亲是个很重情的人,也许只是你不了解吧。”
谢殊沉默。
多年过去,想起那一次见面,只记得院子里有浓重的丹药味。
婢女通秉过,她却没进门,隔着一层竹帘看着卧在榻上的人影,想着离世的母亲,张不开口唤一声父亲。
榻上的人忽而侧过身看了她一眼,但她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他就又翻过了身去。
“走吧。”这是他唯一说的话。
她是没有了解过这个父亲,因为母亲的缘故,也不想了解他,但如今再回想,似乎那句话里还有着重重的叹惋。
“唉,早知道我就不给你曲谱了,你现在连我的家事也挖掘起来了。”
卫屹之含笑睨她一眼:“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谢殊哼了一声,分明是他在打自己的主意,九皇子却偏偏担心他坏了名声,毫无天理。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了一趟,晒成鱼干儿回来了,这种天气果然适合宅……
二更君今天可能会晚来,因为我下午还要出去办事,父母养老保险的玩意儿,还挺麻烦,湿吻大家抹口水=3=
这日子没法过了 50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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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铭贺的事临了还有波折。他果然老奸巨猾,那放在醉马阁的证据居然是假的。
谢子元正要靠这个将谢铭章收押,没想到事情忽然有了变化,赶紧去与谢殊商量。
“果然精明,一早就防着被我们利用呢。”
谢子元问:“那要下官继续逼问谢铭贺吗?”
谢殊摇摇头:“毕竟是族中长辈,又上了年纪,传出去不好听,而且以他的为人,你未必能逼问出什么。还是从谢俊下手好了,让我堂叔去吧,他对逼问最有经验。”
谢冉接到沐白传话的时候正在流云轩里喂鱼,清清瘦瘦地蹲在池边,看起来十分文弱。
“丞相真是难为我,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老是被安排去逼供呢?想当初拷问乐庵时,我就总下不了手呢。”
沐白耳中听着这话,脑中想着他当时的所作所为,默默地盯着池里的鱼装傻。
隆冬建康,大雪满落。
谢殊披着大氅站在庭院里,看着刚刚走马上任前来见礼的谢家远亲们,想起初任丞相之位时面前跪了一地的族人,恍然若梦。
沐白捧着她新定的族规一一宣读:“今后谢家内部选才任能,不计血缘亲疏,才德俱佳者自荐有功,举荐他人亦有功。忌猜疑争斗,忌同族相欺。识周礼而上侍君王,知进退而下抚后嗣……”
谢殊见天气寒冷,简短地作了总结:“诸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为出身,今后仕途必然会受到诸多排挤打压,但只要吾等齐心,谢家必能百折不弯。”
众人称是。
等人都离去,谢殊吩咐沐白道:“去督促一下办事的人,尽早将谢铭贺资产变卖,补上徐州军营的军饷。”
“公子是担心武陵王催促吗?”
“欠了他那么多人情还没还,最基本的事得做好,我可不希望到后来用家族利益来还。”
沐白小声嘀咕:“反正武陵王心甘情愿,他不就是有所图么?”
谢殊瞪他一眼:“别乱说话。”
转眼到了年关,皇帝特于宫中大宴群臣,皇后和太后也露了面。
灯火明亮,觥筹交错。宴席之上不谈政事,只夸赞皇帝英明神武,国家盛世太平,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笑语不断。
自大病一场后,太后为人愈发亲和,如今最操心的就是儿孙们的事情。今日她来之前已受了皇后的恳求,要为太子的婚事做个主,酒过三巡,便主动向皇帝提出了此事。
皇帝微微倾身,问道:“母后觉得哪家女儿最好?”
“陛下有所不知,太子钟情王太傅胞妹王络秀久矣。”
王家家风严谨,王络秀才名在外,的确是个好人选。皇帝转头看向王敬之,打趣般道:“不知太傅可看得上朕这个儿子啊?”
王敬之忙起身行礼:“陛下言重了,太子殿下仁德温厚,舍妹得此良缘,是她的福分。”
皇帝笑了两声,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明明早知这个结果,想起那晚王家别院里的王络秀,谢殊还是有些怅惘。
不过太子秉性温良,也许是桩良配吧。
出宫时,卫屹之跟在她身后,走到无人处,跟上来问了句:“你今日怎么有些不高兴?”
谢殊顺嘴捏造道:“替你惋惜啊,你原本要求娶的人都被太子抢走了,也许其他人现在都在背地里笑话你呢。”
卫屹之笑了一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们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所想的是什么?”说完一顿,“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谢殊回到府邸,谢冉已经在书房等候许久了。
“撬开谢俊的嘴了?”
谢冉点头:“否则又岂敢来见丞相呢,我这也算将功赎过了吧?”
之前为得谢铭贺信任,他参谢殊的罪名都证据确凿,要遮掩过去可不容易。何况皇帝舍不得丢出朝政大权,对此更是诸多挑剔。谢殊要重掌大权的事不知不觉就拖延了许久。
谢殊坐下道:“我也没怪你,其他世家都虎视眈眈,陛下不可能独揽朝政大权,迟早要交出来的,不用心急。”
“丞相都不急,我急什么?”谢冉忽然将书房门掩上,走回来道:“回来路上我遇着几个世家子弟,闲聊了几句,经过此事,丞相与武陵王之间的闲言闲语似乎愈传愈广了。”
谢殊的脸色凝重了不少:“这次能顺利渡过危机,他帮了我不少,会有风言风语也不奇怪。”
难怪连九皇子都给她递纸条了。
卫屹之回到府邸,换下朝服,正要如往常一般去练武,有婢女来禀报说襄夫人请他去祠堂,语气神色颇为小心翼翼。
他觉得不太对劲,看样子母亲又发火了。
卫家祠堂整个家族最为沉重的地方,当年族中祖辈九人被诛,至今仍是难以抹去的痛楚。
卫屹之走进去,一眼就见到襄夫人沉着脸站在牌位下,势如山雨欲来。
“时候不早了,母亲怎么还不休息。”
襄夫人遣退了所有人,一张口就喝道:“跪下!”
卫屹之二话不说,掀了衣摆恭恭敬敬跪下。
“列祖列宗面前不可说谎,我问你,你是不是如传闻那般,与谢殊私下交好?”
自从得知九皇子听到了传言,卫屹之就料到迟早会有这天。他垂眼盯着地面:“是。”
“你……”襄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谢家处处与卫家作对,你为何要与他交好?”
“比起谢铭光,她手段温和,由她做丞相,对平衡世家有利,对卫家也有利。”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好,那我问你,除去这个理由,你有没有私心?”
卫屹之抿唇不语。
“说!”
“有。”
襄夫人气得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似是难以启齿,许久才又挤出句话来:“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他?”
卫屹之犹豫了一下:“是。”
襄夫人踉跄后退,满眼震惊,半晌才指着他道:“年少时你说要入营建功光耀门庭,成年后又说要稳定家业不轻言婚娶。你自小被众口称赞,养成傲性,我只当你是挑剔,没想到你千挑万选,最后竟选了一个男子!卫家如今只有你一个男丁,你这是要家族断后不成?”
卫屹之一言不发。
襄夫人忍下怒火,沉声道:“你现在就对着祖先牌位发誓,从今而后再也不跟谢殊私下往来,更不会与他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
卫屹之抬头看了看祖先牌位,伸手解下腰间长鞭,双手奉了上去。
襄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劈手就夺了过来。
卫屹之褪下上衣,依旧一言不发。
襄夫人看着他光洁白皙的脊背,只有几道旧伤,但都是打仗得来的,如今他却要为一个男子心甘情愿忍受鞭笞。
她狠狠一鞭抽了上去:“有儿若此,失望至极!”
年节时期有几日休假。谢殊闲躺了几天,箭伤终于养得差不多了,那天一照镜子,发现脸都圆了一圈,看来是补品吃多了。
早饭后桓廷送了帖子过来,说要请她一起去赏雪。谢殊左右无事,便换了衣裳准备赴约,没想到苻玄登门来了。
他站在门口,神色尴尬:“丞相可否去看看郡王?”
谢殊疑惑:“你家郡王怎么了?病了?”
“差、差不多吧。”
“难怪这几日没见人。”
谢殊叫沐白去回了桓廷的邀请,自己系上大氅,刚走出门又有点犹豫:“你家郡王是在旧宅还是在大司马府啊?”
苻玄道:“在旧宅,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郡王便搬来旧宅小住了。”
谢殊失笑:“他每次就知道躲啊。”
苻玄跟上她的步伐,趁左右没人,低声道:“其实……这次是为了丞相。”
谢殊的脚步停了下来:“怎么说?”
卫屹之的鞭子是铁鞭,襄夫人又在盛怒之中,下手自然重。如今他连衣服也不能穿戴整齐,只搭了件外衫在背上,百无聊赖,只能趴在榻上看兵书。
谢殊走进去,见到这情景,着实吃惊。
还从未见他这般狼狈过。
卫屹之听见响动,还以为是苻玄,转头要叫他给自己换药,却发现是谢殊,连忙就要坐起。
谢殊走过来扶他,刚好外衫滑下,看见他背上伤痕,她吸了口凉气:“襄夫人下手这么重。”
卫屹之有些意外:“你知道了?”
“嗯,苻玄告诉我的。”
卫屹之叹气:“这么丢人的事也给我说出去。”
谢殊笑了笑,转头找到伤药:“这次我能将你为我上药的人情还回来了。”
卫屹之笑着趴回去:“也好,且让我看看你手艺如何。”
谢殊挑起那黑乎乎的药膏,仔仔细细地沿着鞭痕涂抹上去,连完好的皮肉都红肿着,伤处更是惨不忍睹。
她试探般道:“你若说了我的秘密,襄夫人可能还没这么生气,顶多会因你我敌对立场劝阻你,而不会认为你离经叛道。”
卫屹之翻了一页兵书:“家母对你多有偏见,没到时候还不能告诉她。”他扭头看她一眼,“你可以放心。”
谢殊微怔,手下动作不知不觉轻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jj大抽,页面半天打不开,现在总算能更了……
让大家久等了,今天的二更终于完成,松了口气。这几天连续熬夜有点吃不消了,让我歇两天吧,明天起叫日更君来陪大家好不?我要恢复一下元气_(:3」∠
这日子没法过了 51四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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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王和丞相之间暧昧不清的传闻渐渐传开,皇帝也有了耳闻。
他当然对此抱有怀疑,以武陵王的为人,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呢?一定是丞相因为失势想要攀附他,奸佞啊!
想起谢殊那绝色姿容,皇帝颇为忧虑,叫来九皇子,让他去和卫屹之走动走动,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哪知卫屹之竟闭门不见。
司马霆回到宫中,对皇帝道:“仲卿哥哥一定是觉得自己受侮辱了,父皇不要再怀疑他了。”
皇帝一想也是,人家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哪容忍的了这种传言啊?他也不好意思再探寻了,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以作宽慰。
卫屹之仍旧趴在榻上无聊地翻兵书,对苻玄道:“继续挡着门,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瞧见本王这模样。”
苻玄谨记在心,但一看见远处施施然走来的人便退开了:“丞相到了。”
窗外寒风料峭,室内炭火融融。
谢殊坐在卫屹之榻前,将已充去徐州军营的军饷数目给他过目:“我加了一些银两,数目不多,但也能让你用来添些军资。”
卫屹之知道她的心思,抛开感情成分,她丝毫不想欠他什么,所以他也就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谢殊揭开他外衫看了一眼伤处:“好了不少。”
卫屹之故意道:“还需多敷几日药才行。”
谢殊笑出声来:“一定是我的手艺太好了。”
“确实,比大夫还要好。”
开春之后,皇家开始筹备太子大婚事宜。
襄夫人大概是见王络秀嫁人又受了打击,开始盯紧卫屹之,谢殊很长时间没再去卫家旧宅看过他。
刚好她也有事要忙,为自己洗白的过程十分艰难,但就算是砸银子也硬是给砸通了条道出来,毕竟那些事她都真做过,作伪证遮掩可不容易。
然而皇帝仍然不肯松口,看样子录尚书事的头衔是不想还给她了。
谢殊看出苗头,趁热打铁,早朝时叫手下官员轮流为自己叫屈。
桓培圣今日打的是迂回感情牌:“想当初谢老丞相为国鞠躬尽瘁,操劳半生,膝下只有丞相这个独孙,如今却含冤蒙屈,就是看在他的面子,陛下也该相信丞相的清白啊。丞相为官清廉,先父生前亦多有赞誉,他老人家的品行陛下总该相信啊。”
桓老太傅的品行当然是可信的,可谢铭光的名号出现就太刺激人了。
皇帝听得眼角直抽。世家门阀是不会容忍大权被皇帝一人独掌的,录尚书事的位子迟早要交出去。只是谢家虽然刚刚大换血,却分外团结,谢殊一旦重掌大权,可就不是以前那个啃老本的新丞相了。
卫屹之这几日告假不朝,不过皇帝知道就算问他,他还是会支持谢殊。
不是因为那个传闻,而是因为他已执掌全国兵马,其他世家不会容忍他得到丞相之位。所以谢殊不做丞相也轮不到他,而一旦换了别人,就必然会让其他世家崛起。
卫家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树立一个对手呢?
皇帝看了一眼王敬之,这一家也虎视眈眈,他还不打算重用他们,免得给太子添了双翼,以后他的九儿就再没机会了。
权衡再三,皇帝有了结论:“此事朕已有了计较,丞相既然的确是蒙了冤屈,那是该恢复录尚书事的头衔。”
桓培圣连呼“陛下英明”,其他臣子跟着齐齐山呼“陛下英明”。
皇帝叫出谢殊,下旨道:“待太子大婚后,丞相便官复原职吧。”
谢殊行礼称是,心中却很疑惑,为何都到了这一步,还偏偏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后呢?
退朝出殿时,她叫过谢冉,小声吩咐了句:“你在东宫多注意些,看陛下言行,似乎有什么安排。”
谢冉点点头。
元和二十八年元月,太子大婚。
一大清早建康城便人声鼎沸,十里长街,洒扫一净,皇家禁军沿途把守,贵胄车马往来不息。
迎亲队伍声势浩荡,仪仗豪华。礼乐声声,禁军手持斧钺在前开道,太子妃的车舆巍巍驶入宫城,百姓们引颈观望,无不惊叹。
只有武陵王的拥趸们感觉轻松,终于啊,王家贵女嫁入宫廷去了,再也无法染指咱们的郡王了。
谢殊朝服整洁如新,率领百官道贺,看到太子喜气洋溢的脸,心里也生出了些高兴。
没几个人能对自己的人生做主,但接受这人生后至少还可以经营。太子对王络秀真心真意,以后她在宫中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她没有多留,提早出了宫。行出大司马门,沐白停了车,她揭帘一看,原来有人溜得比她还要早。
卫屹之不知何时已经换下朝服,褒衣博带,系了件黑色披风,骑在马上:“本王想请谢相同游,不知谢相可有闲暇?”
谢殊上下打量他两眼:“你的伤好了?还能骑马?”
“差不多了。”
谢殊下了车,接过苻玄手里的缰绳:“你我就这样打马过街,不太好吧?”
“放心,今日太子大婚,没人注意你我。”卫屹之调转了马头,怕她不放心,又补充道:“本王安排了护卫跟随。”
谢殊翻身上马,朝沐白看了一眼:“本相新训练的一支卫队也在。”
卫屹之看了看周围,并没见到人,笑道:“看来谢相将这些人放在了暗处。”
“放在暗处才防不胜防啊。”
这支卫队其实早在谢殊于石头城遇刺后就训练了,但御道行走对卫队人数有限制,她上下朝就没用过他们。直到这次被同族所伤,她干脆命令这些人乔装起来躲于暗处,随时护卫。
二人打马缓行,却是直往乌衣巷的方向,谢殊问道:“你到底要去哪儿?”
“同游就是一路游赏啊。”
马在卫家旧宅前停下,卫屹之下了马,示意她近前。
谢殊跟过去,他指着府门外竖着的一块石头道:“我幼年体弱多病,走路都小心翼翼,有次回府,一下马车就被这块石头绊着摔倒了,丢脸的很,之后我便将这石头立在了这里。”
谢殊啧啧摇头:“一块石头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么?”
卫屹之好笑:“我是要提醒自己,以后每次看到这块石头,就会警告自己不要走太急。”
谢殊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你小时候可真是个小大人,可怕。”
卫屹之笑了两声,牵着马继续朝前走,又指着宽阔的石板路道:“我曾在那里揍过恩平一顿。”
谢殊一愣:“好好地你揍他干什么?”
卫屹之脸色不佳:“那时他顶多三四岁吧,话还说不清楚,随父来卫家,见到我张口就唤阿姊,我就忍不住动了手。”
谢殊扑哧一声笑起来:“那说明你长得貌美,有什么好生气的?”
卫屹之叹气:“如今想来仍觉难堪。”
不多时到了秦淮河边,夕阳将隐,对岸炊烟袅袅。
卫屹之指着河面道:“我六岁随父登船游湖,靠近对岸时,有人投掷瓜果到船上,不慎砸在我肩上,我身子一歪就翻下河去了。”
谢殊捧腹大笑。
卫屹之蹙眉:“谁小时候没丢过脸?”
她只好忍回去:“……好吧。”
对岸有百姓看见二人,纷纷翘首观望,卫屹之叫上谢殊赶紧走人。
到了青溪大桥附近就远离了平民百姓居住的范围了,一直到覆舟山脚下,天色渐晚,卫屹之却还没有回头的意思,将马系在山下,带谢殊上山。
“你可知我为何常来这山中?”
谢殊想了想:“求清静?”
卫屹之摇摇头,将她带到山腰处,拐入了林中,指着地上道:“为了这个。”
谢殊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圈小土包,大大小小共有九个。
“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我和大哥一起为枉死的祖辈立的衣冠冢。”他席地坐下,笑了一下:“其实是空的,他们的坟都在洛阳,我们只是用这法子寄托哀思罢了。”
谢殊也跟着坐了下来:“听闻卫家南下到建康时只有寥寥数人,后来再有起色,还是令尊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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